曾照丰苦不堪言, 尤其是他跟在庄谞身边，有什么问题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哥啊, 你要是想见她你就去啊, 天天跟这转悠，邵迪她也看不着啊。”办公室里, 曾照丰坐他对面, 苦口婆心, “你要不知道在哪，我去给你打听打听？不费事的。”
庄谞指尖夹着烟，手上端着本本子，一页页翻看。他睨了曾照丰一眼，道：“你是太闲了？”
他自己的女朋友他还不知道能上哪找吗，还用得着他打听？
“既然这样, 哥你就别在这待着了，赶紧找去啊！”
庄谞垂眼，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曾照丰见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探过身子一把将本子抽了过来，说：“哥，你倒是应一声啊。”
烟头慢慢燃着，庄谞吸了一口，在烟灰缸上轻点了两下，轻描淡写的说：
“找揍呢？”
“……”曾照丰脸上一僵，又笑呵呵的双手把本子奉上，“没，没有。”
庄谞接过来，再看，却怎么也入不了眼了。
想想，他和邵迪上一次通话还是他打过去的，那个时候两人就有些日子没见面了，为了拿什么破活动，把她们都拉着去帮忙了。
心里想她，找了时间给她打了个电话，刚接通就听到她那边声音嘈杂，邵迪好像还在跟人说着什么，半天才对他出声。
一听就知道她忙的不可开交，两人说了没两句，电话就挂断了。
与其说他欲求不满，还不如说是见都见不到，连欲望都没了。
曾照丰感叹：“哥啊，你这是患了相思病了，得早点治。”
庄谞轻呵了一声，站起身来。曾照丰还以为是自己的劝说有效了，也跟着站起来。
满脸笑问：“哥，你去哪啊？”
庄谞说：“出去。”曾照丰面上一喜，又听他道：“看看你们干的怎么样了。”
“……”
要说庄谞这些日子盯他们盯得紧，也不全是邵迪的原因。
体育馆即将竣工，正在关键的时候，要出了什么岔子也不好处理。
邵迪没时间过来，倒不算是什么坏事。她要过来了，中心难免会分心，现在虽然想着，但注意力也都集中到这建筑上面了。
让曾照丰忙自己的去，庄谞在周围检查了一圈，进去刚要上楼，就听到有声音从上面传下来。
“你让他们再等等，工钱过两个月就发了……不行，不行能怎么办？他还能杀人不成……他们闹你报警啊，实在不行你和娘出去躲躲……你跟他们讲，再宽限点点时间！……”
对话断断续续的，庄谞本来想离开的，可一听他说“杀人”，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一句一句的，也能明白个大概。
他站在原地没动，楼上人下来，看到他也是吓了一跳。
他眼眶发红，脸上黝黑，不到三十岁看着饱经沧桑。
他没想到附近会有人，赶紧揉了揉眼睛走下来。
“谞哥……”
“嗯。”庄谞看了他一眼。
“那个……”他声音无力，带着点沙哑，“刚家里有点事……现在好了，我现在就去干活！”
他两步迈下去，庄谞瞧着他的背影还有点佝偻。
庄谞说：“不忙，你先跟我过来。”
……
去了办公室，庄谞给他倒了杯水。
他神色不安，坐在那里就像是有什么扎他一样，扭来扭去的。他以为是自己偷懒被抓住了，低着头不敢看人。
目光集中在水杯上，里面的水微微晃动。
他双手捂着，常年工地的工作，手上布满了茧子，指甲缝里还有些黑泥没有洗净，牢牢的扒在里面。
庄谞坐下，递给他一支烟，“抽吗？”
他手指微动，接过来点燃，烟草的味道吸入口中，稍微缓解了他的紧张感。
庄谞说：“别怕，找你来就是随便聊聊。”
“聊，聊什么？”
庄谞似是回忆了下，“我记得你跟我一块干，时间也不短了吧？”
“是，是吧。”他低着头，手上轻颤，“有几年了。”
“嗯。”手指在桌上轻点，庄谞停了停说：“那有什么事，是我不让你信任了？”
那人震惊的抬头，忙道：“谞哥，你说啥呢，我肯定信你啊！”
“那就你家里的事吧。”庄谞调整了一下坐姿，看着他。
“……”
那人愣怔了，而后才扯着嘴笑了一声，像是自嘲。“我家……我家有啥说的。”
“你电话里的那事。”庄谞提醒他，“是家里有麻烦了？”
几句话的功夫，一支烟已经被那人抽到了头。
他哑着嗓子：“谞哥，你都听到了。”静了静，他抬眼：“能再来一根吗？”
庄谞把烟推给他，那人抽出一根，继续点燃。
长出了一口气，烟雾散在眼前。
他说：“没啥大事，就是家里欠了点钱，那帮人找去了。”
欠钱？
庄谞皱了皱眉，“你欠的？”
“不是。”他咽咽口水，说：“我弟，借了点高利贷，还不上了。”
话说出口，他脑袋还乱哄哄的。耳朵里像是还在回响着，刚才媳妇跟他在电话里面哭诉的声音。
他弟弟欠了钱拍拍屁股走了，留家里几个女人守着，现在被人上门讨钱，吓得连门口都不敢出。他心里着急，可没拿到工钱，回去也顶不了个屁用。
眉间尽是愁绪，不多会，一盒烟已经越来越少。
庄谞问清楚了，想了想，又问他：“欠了多少？”
他知道庄谞什么意思，摆摆手，垂着头说：“没啥，哥，你就别操心了。”
“那你就让你老娘和媳妇整天应付着她们？”
“我……”
“跟我说说，能帮的尽量帮，多了，你哥我也没有。”
“哥……”他喉间哽咽，眼眶倏地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庄谞笑了声，拍拍他肩，“大老爷们，哭什么哭。回头拿了钱，给你放个假，赶紧回去看看。”
……
一个大男人在那哭的涕泪横流，庄谞好不容易把人劝走了，又看地上一堆的废纸。回头查了查自己的账户，打算取点钱出来给他救急。
把今天的事情都交代给曾照丰了，他出去坐了辆公交车。
正是上班上学的日子，这会儿车上人倒是不多。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还没坐稳，手机就来了电话，联系人显示在屏幕上，他笑着接起来。
还不等他说话，那边抢先道：
“猜猜我是谁？”
那边声音有意压着声音，听起来有些粗。
庄谞眉头一挑，也跟着她玩，“让我想想……”几秒种后，又懊恼的说：“听着像我媳妇，可她声音比这个好听多了。”
媳妇……
明明知道庄谞不在眼前，邵迪听到这两个字还是脸上一红，忘了压声音，小声反驳道：“谁是你媳妇。”
“哎！这声儿就像了。”庄谞轻声引着她，“来，媳妇，再亲一个。”
身边有人过去，邵迪没理他，又听到那边公交报站的声音，抿抿嘴唇问道：“你出去了？”
转移话题啊。
庄谞的笑声传了过去，邵迪心头一动，也弯了眉眼。
“问你呢。”
她声音轻柔，细听又像是在撒娇，庄谞品了好半晌，才简单跟她说了说。
又聊了几句，有人过来找邵迪，她捂着听筒让她们等一会儿，才跟庄谞说自己要去忙了。
庄谞叹了声：“媳妇忙起来就不要我了啊。”
“你说什么呢。”邵迪说，“你路上小心点，我挂了。”
知道她忙，庄谞“嗯”了声，手机贴在耳边，刚要拿开，就听到那边轻微的一点声音。
“……”
他嘴角轻扬，这会儿眼里都带了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等下次见到她，他一定得狠狠亲回来。
***
那边，邵迪挂断电话，手机捂在心口，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总是慌慌的。还是没忍住给庄谞打了个电话，听到他的声音，她现在也放心了一点。
邵迪长呼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第34章
公交车很快到站, 庄谞下去就被太阳光刺的眯了眯眼。
不远处的天桥下聚集着一帮人，大多是在那等活的, 偶尔停过去一辆车, 呼啦一下就围了上去，争先恐后的推荐自己上工。
庄谞定睛看了看，蓦地想到几年前自己也在那待过一阵子，不禁一笑。
苦是苦，但也挺有意思的。
那时候都是为了讨生活，不怕脏不怕累的，有什么机会就赶着上。
他当时年轻, 人长得又壮, 在人群里极为扎眼，一来二去的, 也跟不少招工的熟悉了。肯学肯干, 这些年过来，也让他混得不错。
看见这天桥, 也难免会让他有些念旧。
他站了会, 殊不知, 他看着那边的同时，天桥底下也有人在打量他。
***
胖子今天出来得晚，到了地方人都被选的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他常常蹲在这里等活，时间长了，也跟着一些人称兄道弟的。那哥几个似乎今天也没有收获，几个人就坐在道牙子上, 一人一支烟抽着。
周围车来车往，没有活干，胖子心里本就不大痛快，吸着车尾气，一口烟抽得又急又凶。
他眯缝着眼，一抬头，刚要吐出的烟就这么含在了嘴里。
这他妈真是……冤家路窄啊。
他们这边人多，一堆人凑在一起，庄谞似乎也没把他认出来。
胖子那口烟缓缓吐出，在眼前轻散，他视线就这么跟着庄谞，看着他进了银行的大门。
心里稍微寻思了一下，他把烟扔到脚底下，掏出手机给吴晓东打了个电话。
“哥，庄谞我见着了。”
择日不如撞日，胖子有了计划。想着就他们两个人也成不了事，他看了一圈，把这段日子认识的两个兄弟叫上了，然后眼睛紧紧盯住那扇大门，就等着人出来。
银行人多，庄谞在里面待的时间比他们预计的要长，不过也正好趁着这会等吴晓东过来。
吴晓东也实在没有想到这天来的那么快，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胖子还在原地坐着。
“人呢？”
“还没出来。”胖子给他看了眼时间，“半个来小时了。”
“你确定是他？”
胖子说：“别人我能认错了，庄谞绝对不可能。”
他嘬嘬牙花，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吴晓东也有些期待。
他脸上的伤早就好了，可还是不自觉的摸了摸，像是还能感觉到痛觉。
时间过的煎熬，几个人也是越等越烦躁，烟头扔了一地，庄谞才出来。
他手里拿着捆东西，随意塞到了口袋里，往车站走去。
吴晓东舔着嘴角，视线一直没离开他。
“待会下手悠着点，别打死了。”
几个人都是干力气活的，动了手肯定就比别人重，想要出口气，也不至于摊上官司。
另外两个人本来就是临时拉来帮忙的，都是兄弟，把人教训一下也无可厚非也就应了下来。
可胖子心里却还想着之前的那些事，跟过去的路上拿了根棍子，抓在手上。
庄谞本来也是取了钱就打算回去的，可刚过一条小巷，前面的路就让人堵住了。
他抬头，有人迈着步子朝他走过来。
“谞哥，正巧啊，在这碰见你，可有日子没见着了。”吴晓东好模好样的打招呼，步子轻松。“怎么，那妞没跟着你啊。”
他比庄谞矮了半个头，一走近，庄谞微微垂眼看他。
“伤好了。”
吴晓东一声冷笑，“好了，这不给你送礼来了。”
他说着，视线越到后面，庄谞下意识的要回头，空中却有东西携风而至，一下子打到他的肩上，骤然一阵刺痛。
操！
庄谞咬牙，回身一把抓住了那根棍子，眼里尽是戾气。
胖子歪嘴看着他笑，“咋样啊，滋味好受吗？”
庄谞没吭声。他对胖子印象不深，总共没打过几次交道，那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直接把胖子那股气激了起来。
“还他妈挺硬气，出声啊，怎么不说话了！”
巷子窄小，两人并排走都勉强，更别提打架了。胖子那一棍子玩的就是出其不意，被庄谞抓住后，他还来不及做什么，腹部就被庄谞一脚踹到，退了好几步，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我操|你妈！”
“不错啊，谞哥。”身后吴晓东说：“看来刚才那下没多疼，还能动弹。”
庄谞动动肩膀，“还成。”
前后路都被堵住了，他侧过身子，背靠墙，防着他们出阴招。
四个人，还真准备的够充分的。
他突然想起镇子上的那几瘦猴了，那是挠痒痒都嫌不够，可这几个，上来一下都够受的。
吴晓东说：“庄谞，你把我们赶走，应该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吧。”他舔了下嘴角，“今儿咱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