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见你——慕吱
时间:2018-08-11 09:41:47

  身边有人掉了下来,工作人员轻松拉住。
  风声过耳。
  钟念缓缓的睁开眼,满眼颓然。
  她转过身,对上他的视线。
  梁亦封笔直的站在她的对面,他穿着白色衬衣与黑色西裤,眉眼俊逸,鼻梁笔挺,薄唇紧抿成一道线,唇角勾着冷淡的笑。
  他漆黑的瞳仁里像是藏了一个茫茫夜色的夜晚,万物泯灭。
  钟念垂着眸,也看不太清她眼里的情绪,但她的声音很轻,“对不起。”
  梁亦封:“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钟念说:“我没有不相信你。”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连张嘴都觉得疲倦。
  梁亦封仰着头,分明是他在下,她在上,可他偏生出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说:“你不是不相信我。”
  “钟念,”
  “你是不相信这个世界。”
  甚至于这个世界,还包括你。钟念,你到现在,依然连自己都不相信。
  那天的结束很糟糕,糟糕到令钟念每每想起都觉得窗外大雨,天气暗,沉,而梁亦封以一种果决的、仿佛永远不会回头的姿态离开她。
  但那天之后,钟念开始在想,她和梁亦封,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明明他们距离那样远,在重逢之后,却又似乎离得那么近。
  好像她往前向他靠一步,他就能为她至死方休一般。
  可至死方休的,一般都是命定的爱情。
  而爱情,是世间难得一遇。
  ·
  南大附中校庆当天学校门口的交通拥挤,临时腾出来的停车场都已停满了车。
  附中向来是南城一流中学,每年高考全省前十大概有三个出自南大附中。当天的校庆,主办方是南大附中,协办方是赫赫有名的沈氏。
  沈氏在南城也有几十年的光影了,从改革开放初期便建立起来,一直至今,沈氏旗下的产业将近百样,涉及范围极广,资金雄厚。
  而且沈氏现在的掌门人均毕业于南大附中。
  这种场合,陆程安和梁亦封素来不会出现,因此,过来的参加校庆的人,是沈放。
  沈放确实适合这种场合,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出现在附中,头顶还戴了一只棒球帽,沐浴在阳光下的脸格外的少年气。
  倒像是个刚毕业的大一新生。
  钟念是在他踏入书记办公室的那一刻就认出他了的。
  她被报社派来做报道,钟念原本不打算来的,六月初,温度渐渐上升,室外蝉鸣迭起,叫嚣着夏意的热浪来袭,空气灼热氤氲着裸露出来的皮肤。
  但是组长态度强硬,说她好歹是附中毕业的,母校校庆,更应该回去。
  不过借着这份关系,想要更好的采访内容罢了。
  钟念也没再拒绝,叫了摄影师傅就走。
  摄影师来了以后就到处拍,钟念一个人到书记办公室想着约采访,哪成想到书记办公室人满为患,一眼看去,全都是记者。
  她只得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他们的采访内容。
  沈放是在钟念耐心极度匮乏的时候到的办公室的,他一出现,书记满面红光的站起来迎接他,“沈总!”
  很巧的是,在钟念注意到沈放的到来的时候,沈放也注意到了钟念在这里。
  沈放抬了抬帽檐,径直的走向钟念,他咧嘴笑起来的时候满脸匪气,“念姐,好久不见。”
  钟念在采访他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的不着调的痞子模样,此刻微微摇了摇头,说:“沈总,好巧。”
  沈放摸了摸下巴:“嗯,很巧。”
  书记在一旁察言观色,继而快速说道:“钟记者有没有时间,要是有时间,我们待会结束的时候做个专访?”
  他话一说出口,全场哗然。
  大家都是早早就来的,磨了这么半天,结果就被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半路拦去,可又没法生气,谁让人认识沈氏集团的沈总呢?说不准是哪家的大小姐,大家惹不起。
  钟念脸上挂着周到的笑:“今天结束估计书记会很累,您看明天怎么样?”
  “啊,可以,可以。”书记笑着说。
  沈放掩在帽檐下的眉眼微微往上扬了扬,这女人可真有意思。他一打招呼,她不动声色的回应,表面一副淡然自若的冷淡模样,却也顺着他的熟络接下这么一份采访。
  或许大部分的女人也都这样,把欲拒还迎和欲情故纵这样的戏码演的格外的生动逼真。
  后来钟念被邀请全程同行,她也没有拒绝。
  校庆一般都是早上走个过场,到会场,领导发言、知名校友发言、赞助商发言,继而说些慷慨激昂的话语,便结束了。
  结束之后,沈放一副慵懒神态,摆了摆手,把周边一群讨好的人给轰走了。
  只留下钟念。
  教学楼后有一排水杉树,恰逢初夏,水杉高大挺立,直耸入天,青翠绿色生机勃勃,微风吹过送来一丝凉意。
  钟念不清楚他留下她一个人到底是何用意,或许她知道,但她保持一贯的沉默。
  也亏得是面对沈放,他这人憋不住,找了颗水杉慵慵懒懒的靠着,两只眼睛微眯着,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不远处来往的学生,一会儿又抬头看他。
  像是个被困在家里完成作业,却有多动症的孩子。
  比耐心,沈放不一定会输给钟念。
  他在谈判席上和人谈判对峙的时候,钟念还在图书馆与文字做斗争,她是一个记者,有耐心,有文采,也深谙说话的技巧,但沈放从小学的第一堂课便是喜怒不形于色。
  更遑论是比耐心这回事儿了。
  但他留她下来,不是想和她比赛的。
  沈放抬了抬帽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把三哥气成那个样子。”
  钟念和梁亦封已经有将近一周没有见过了,这一周,她每天上班、下班,过着规律而普通的生活。
  梁亦封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可她的生活里却处处有他的痕迹。
  家里的客房还留着他的领带,客厅茶几上还摆着他的感冒药,家里少许几次开火烧饭也都是因为他,甚至报社,这周开会的时候副主编表扬了她,夸她上次交上去的医院演习报道写的很好。
  而那家医院也是梁亦封所在的医院。
  钟念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梁亦封已经不动声色的侵入了自己的生活了。
  当一个人频繁想起某个人、某个异性的时候,她的生活就开始渐渐地改变原本的方向。
  钟念意识到,这并不好,所以她一直没给梁亦封打电话,让他拿走他的领带,她以为时间久了就会好的。
  可沈放再一次提到了他的名字。
  梁亦封……
  钟念甚至有点恍惚。
  正午阳光正盛,或许是太阳光太刺眼,即便透过千百片蓊郁树叶落下来的斑驳碎光依然照的她大脑发烫。
  大概是人理智太久,也会顿生疲惫。
  情感操控着大脑,钟念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回笼,可那时已经无法挽救:
  “——梁亦封他怎么了?”
  他还怎么样呢?
  还好吗?
  她是个连关心都鲜少在外人面前表露的人,可如今却对一位只见过两次面的人说了。
 
 
第18章 LiangYifeng
  或许是面前的人眼神太过于真挚,即便眼睛轻佻地吊着,眼里风华霁月、浮浪散漫,但钟念总觉得沈放是信得过的那类人。
  但她又知道直觉不是评判的标准,可依然笃定的相信直觉。
  沈放咧了咧嘴,“他怎么了你去问他啊,来问我干什么?”
  他耍赖的模样格外的稚气,像是十七八岁的叛逆少年似的,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钟念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自知失言,面对他的挑衅,钟念的反应非常淡然。
  钟念:“如果没有什么事,沈总,我就先走了。”
  “喂——”沈放懒洋洋的叫了声,“你这人,有没有心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半真半假,还带着调侃笑意,但掩在帽檐下的双眼又在氤氲着某种情愫。也不过一瞬,他眼里又是桃枝斜逸。
  钟念的回应更是如雾似幻,声气很轻,落在空中浮荡飘散:“没啊。”
  “……”
  她悄然离开,背影纤丽窈窕,沈放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爆了句脏话,“丫有病!”
  ·
  等到离开沈放的视线之后,钟念一直紧绷着的双肩才缓缓松了下来。
  和什么人相处用什么方式,类似于隋禹,钟念可以和他谈天说地,但仅止于此;像沈放,她必须时刻武装提防他的每一句话隐藏的含义,语气甚至比他还要散漫比他还要不着调。
  其实这么些年,她和梁亦封的相处最好。
  她不用隐瞒什么,因为他对她的家庭了如指掌;
  她也不用说什么,因为他们之间的相处向来是阒寂无声的。
  也因为梁亦封,和她很像。
  人们总会下意识的靠近两种人,一种是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互补的人;另一种是世上的另一个自己。
  梁亦封沉默、寡言、为人低调,而她也是,所以钟念在他面前,最像她自己。
  钟念也很说不清到底为什么,明明梁亦封这样的人城府最深,旁人的喜怒不形于色是打小教出来的,挨了多少棍棒读了多少诗词史书才学会的,而他没有。
  他生来凉薄,面无表情的脸庞天生寡冷。
  可她偏生觉得在他身边,最自在。
  命运有时候奇怪的,让你在无所适从之时又觉得适逢其会。
  钟念站在紫藤长廊下,枝虬叶茂的紫藤花垂吊在长廊石梯下,细小的花瓣落在地上零落成泥,在春夏蒙昧的时节,阳光倾泻一地碎金。
  她停下脚步,风裹挟着花香,她在绿光中站定,拿出手机给梁亦封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耐心的等到忙音来临前的最后一刻,那边竟然接了,熟悉的低哑声音响了起来,滋滋电流传过,传入她的耳里格外的低沉有磁性。
  梁亦封:“嗯。”
  无波无澜,没有任何情绪。
  钟念眼睫扇动,她坐在石凳上,问他:“你在哪儿?”
  “在你家。”
  钟念很快的反应过来,“我母亲那里?”
  “嗯。”
  “我来找你。”她说。
  梁亦封:“不了。”
  “为什么?”
  他说:“我马上要回公司。”
  “我去公司找你。”
  她听到他在那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妥协还是无奈,但他总归是让她来找他了:“我在你家等你。”
  钟念说,好,那你等我。
  挂了电话之后,梁亦封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色的床,床单是绿色碎花样式,房间干净整洁,一张书桌,一个衣柜,窗台处的蕾丝窗帘在阳光下微微飘荡在空中。
  书桌前放了张合照,十五岁的少女清冷如皎月,站在她身边的少年眼里曳出一道慵懒微笑,左边嘴角微往上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梁亦封的眼底像是淬了冰一样。
  “小梁。”有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本还想给你看几张念念小时候的照片的,可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梁亦封:“没关系。”
  “你在看什么呐?——这张照片啊,”钟母笑着拿起来,说,“念念回国之前我给她收拾了下房间,在抽屉里找到的,不过你看,隋禹和念念站在一起,是不是很般配啊?”
  梁亦封:“是吗?”
  “对啊,而且俩人关系又好,我一直以为念念能和隋禹在一起的。”钟母的语气渐渐失落起来,“可惜,念念没有那么好的福气。”
  梁亦封:“没有。”
  “嗯?”
  “她会遇到更好的。”
  钟母笑笑,权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摆了摆手,说煮了碗绿豆汤,出去喝点吧,
  梁亦封点头,他落于钟母身后,往前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伸手,把照片朝下,压在桌子上。
  ·
  钟念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出租车。
  反倒是等到了来参加校庆的隋禹。
  他今天开了辆特别招摇的敞篷跑车,鼻梁上架了幅墨镜,身上穿着件花衬衣和花裤衩,一身海边休闲度假装,骚包的不行。
  他在她面前停下车,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美女,上车,走吗?”
  钟念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隋禹用食指把墨镜往下面勾了勾,挤眉弄眼道:“给个面子成不?”
  哎。
  钟念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无奈的笑笑,然后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身边一起等车的人都惊了,丫还有这种操作?
  隋禹更是笑的得意忘形,开着跑车在车流中窜来窜去。
  钟念觉得他可真是幼稚,都快三十了,每天还没个正行。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活的方式,他这样子生活,乐趣总比她的要多。
  至少她从他的身上汲取了很多的快乐。
  车开出去没多久,隋禹开启车顶,软顶缓缓升起,将外界的阳光隔绝开来。
  他抽空往她这里看了眼:“不是说不来校庆的吗,怎么又来了?”
  “报社采访,不得不来。”
  “一个校庆还上今日头条啊?”
  “谁知道呢。”
  正巧是红绿灯,隋禹从车里的冰箱里拿出瓶水给她,递给她的时候,隋禹不怀好意道:“需要我给你拧开吗?”
  “……”
  钟念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不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