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不仅磕破了胳膊肘,两条膝盖也摔得青紫,就连手也按到了不知是谁扔在地上的图钉,扎得鲜血淋漓。
当时的何思蓉是害怕的,毕竟她们这件事做的算不上隐秘。如果童凝的父母找来学校,她们都很可能被处分。
然而令众人惊讶的是,童凝的父母并没有向学校追究,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老师打。童凝除了休息了几天,就又回校上课了,本就内向的她,也从此变得更加沉默了。
而老师除了在班上提了提,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从此以后,大家都知道,童凝的父母根本就不在乎她,不管怎么欺负童凝,都不会有人给她主持公道。
在高中这样的小社会,少年们自有一套等级法则。成绩好受老师重视的是一个阶级,性格外向交际广阔家境优越的是一个阶级。
大部分成绩平平的普通人是一个阶级,而成绩差,性格内向,有一些突出的差异的又是最低的阶级。
而在这最后一个阶级中,如果很不幸的,有班上的“活跃分子”带头针对你,而你性格软弱,并且没有父母撑腰的话,那么你就会沦为被霸凌的对象。
何思蓉换椅子的时候,班上很多同学都没有走,一传十十传百,一个晚上过去了,这个教室的所有人可能都知道这是一把坏椅子。
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醒童凝,而前世事情发生后,童凝向老师求助时,也没有人愿意站出来作证证明这是一场有意为之的恶作剧。
每一个人都会想,这么多人都不愿意帮你,可见你做人有多失败。
但实际上,这只是多数人的盲从罢了。
什么是平庸之恶,这种部分人冷眼旁观,部分人得意洋洋的欺凌,就是平庸之恶。
童凝环顾了一眼窃窃私语的同学,起身拖着椅子走到了教室前排,随手提起座位上的粉色书包就交换了椅子。
看着若无其事坐下的童凝,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不满的站了起来,“童凝,你自己的椅子干嘛换思蓉的?”
童凝拉开书包一本一本的往外掏着作业,闻言无辜的偏了偏头,“曹梦,每个人的椅子底下不是都写了名字吗?那个椅子是何思蓉的啊?”
“我也只是还给她而已啊。”
曹梦顿时有些语塞,昨天放学何思蓉突然发现她的椅子断了一支脚,当时她们就突发奇想去小卖部买了支502,把椅子粘的完好无缺后,她们就把童凝的椅子和何思蓉的做了交换。
当时她们几个女生都笑嘻嘻的想着明天童凝该出多大一个丑,却没想到童凝居然会选择一开始就换回自己的椅子。
她连忙给上厕所的何思蓉发短信,提醒她一会别直接就坐下了。
“今天早自习和第一节课的数学课连在一起,做一个随堂测试。” 带着眼镜的数学老师抱着厚厚一沓卷子进了教室,他性格严厉,铁面无私,是重点班一班的班主任,在年级里人称宋老大。
看着前排空了一个人的座位,宋老大冷冷的问道,“那个座位是谁?怎么早自习都开始了还不在座位上。”
“报告。”
何思蓉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明媚的笑,“宋老师,不好意思,我上卫生间去了。”
宋老大沉着脸点了点头。
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如蒙大赦的快步走向座位,却没想到刚坐下,就砰的一声随着歪斜的椅子摔在了地上。
第77章 针锋相对
何思蓉整个人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头重重的磕在后座的桌沿上,噼里啪啦的十几本教材多米诺骨牌一般砸在她头上,直砸得何思蓉头晕眼花,半天都爬不起来。
“啊!”
她尖声惊叫道,原来是试图撑起身子的右手直直的按到了地上的图钉,淅沥沥的血珠从她的掌心涌/出,看的人触目惊心。
教室里一片安静,大家仿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埋头做题的童凝却仿佛对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一无所知,一副全心全意沉浸在题海里的样子。
“思蓉!”
“思蓉你没事吧。”
几个何思蓉的死党纷纷站起来试图拉起何思蓉, 看着何思蓉痛哭流涕的惨状,曹梦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又很快怨愤的对童凝喊道:“童凝, 你太过分了!
童凝抬起头, 茫然的回道:“我怎么了?”
“现在是上课,都给我安静!”
宋老大一掌拍在讲台上,他看了看何思蓉的手,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阴霾, “曹梦, 你陪何思蓉去医务室把伤口处理一下。”
曹梦咬了咬唇, 恨恨的瞪了童凝一眼,扶着一瘸一拐的何思蓉出了教室。
“不许交头接耳, 都给我老老实实做题。”
宋老大眯着眼环顾了一圈有些骚/动的教室, 视线着重在低着头的童凝身上停了停, 眼中顿时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他带高中班已经带了十几年了, 学生之间的纷争他扫一眼就能知道个大概。
五班的童凝他有印象,长得挺漂亮一个女生,就是性格内向,总是低着个头,数学成绩虽然不好,但人却很努力。
这样沉默寡言的女孩子如果性格再软弱一点,很容易就被班上女生排挤。
今天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么结束,但他不是五班班主任,对方又是个女学生,他一个任课老师,也实在不好说什么。
安静的教室里,除了笔尖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就只能听见宋老大在座位走道里慢慢踱步的声音。
这种数学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你背后看你做题的压力让教室的气氛更加的凝滞。
原身在数学上一直很努力,但成绩就是不好,偏偏学的又是理科,平时月考下来,150分的试卷往往都只能考个80来分。
高中数学对现在的童凝来说无疑是小菜一碟,但为了让转变不那么突兀,她决定循序渐进的提高成绩,先每次周考进步一点,等到月底月考时再一举考进年级前十。
童凝翻了翻卷子,计划考个100分差不多,做完了解析几何,看着剩下三道大题,她决定每道题都答个第一问,充分保持以前尽量把卷子都填满的努力学渣形象。
刚刚答完切线方程,宋老大的脚步声就到了童凝身后,此时离下课还剩二十多分钟,没想到童凝已经做到了最后一题,宋老大惊讶的挑了挑眉,沉默的停了几分钟,又径直向前走去。
“呼……”
周围同学纷纷长舒了一个口气,“做完了的可以交卷,我刚好现场改。”
听着宋老大的声音,大家又提起了一口气,拜托,现场接受凌迟,除了学霸谁还有这么粗的神经啊。
果然,只有班上能冲进年级前二十的学习委员交了卷,童凝刚好有点想去卫生间,于是跟在学习委员身后把试卷交到了讲台上。
“宋老师,我想去下卫生间可以吗?”
宋老大扫了一眼声如蚊呐的少女,淡淡的点了点头。
一中的教学楼是环形设计,可以从主教学楼尽头的天桥一路走到实验楼和信息楼,童凝所在的五班在楼梯左侧,她要去卫生间就要一路经过十几个班到大楼的另一侧。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一间间安静的教室里只有老师抑扬顿挫的讲课声透过半掩的铁门回荡在走廊里,出了卫生间,童凝正要回教室,就在走廊口被班主任喊住了。
“童凝,你过来一下。”
五班的班主任刘静是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女老师,五班是她带的第二届学生,除了当班主任,她还在年级里带了三个班的英语。
刘老师这个人,平时也算尽职尽责,但对班上的学生却总爱分个三六/九等,说白了,就是势利眼。
除了能给她争光的好学生,她最偏爱的就是家境优越,更时不时会给她送礼的何思蓉那一拨人。
至于童凝这样一无是处的边缘学生,除了一点面上情,就只剩下漠视了。
因此,在何思蓉父母打电话来说女儿在班上被同学害得一身伤后,刘老师想也没想的就把矛头对准了何思蓉控诉的童凝。
“童凝啊童凝,你怎么能弄断何思蓉的椅子,还把图钉洒在她座位旁边呢?”
看着阴着一张脸劈面指责自己的刘老师,童凝咬着唇就哭了起来,“刘老师,虽然您是老师,但也不能冤枉人吧。”
少女的声音又软又糯,偏偏一字一句都说的清晰,一时间整个大办公室都是她的哭声。
此时虽然正是上课时间,但高二年级办公室里还是零零散散的坐了二十几个老师,尤其是素来严厉的年级组长王老师,她和刘老师只有一座之隔,此时已经抬起头看向了刘老师的方向。
王老师轻咳了几声,继续看向一旁的谢正初,
“我们省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初赛在7月5号,你这段时间要参加集训,年级学生会这边的事情就先放下吧。“
谢正初点了点头,“谢谢王老师。”
“行了,你先回去上课吧。” 王老师抬眼看了看隔壁,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谢正初点了点头,转身向办公室门口走去,途经童凝身边时,他不自觉的顿了顿,轻扫过去的视线恰好撞上童凝抬头望过来的泪眼。
四目相对之际,少女委屈的眨了眨眼,一颗凝在睫毛半落未落的泪珠就直直的滚了下来。
谢正初抿了抿唇,沉默的转开眼,擦着童凝的肩走了过去。
“你哭什么哭,曹梦说是你早自习之前换了何思蓉的椅子,班上的同学都看到了。”
隔着一道玻璃门,刘老师气急败坏的训斥声依然清晰的传进了谢正初的耳中。他闭了闭眼,收回了迈向教室的脚步。
只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已。谢正初告诉自己,想要报复童凝,就要对她的每一件事了如指掌。
是得,他只是为了更好的报复童凝而已,绝不是因为少女刚才看向自己时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他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现在何思蓉受了很重的伤,童凝我告诉你,这不是你哭两声就能解决的。”
看着乌云满面的刘老师,童凝抬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可是上次月考,刘老师你不是要我们在椅子底下都写了名字吗?那张坏了的椅子本来就是何思蓉的啊。”
的确,因为每次月考都会打乱座位按成绩排教室,她上个月就让班上同学在椅子底下写好名字,省得每次月考完总有人反应自己椅子不见了。
刘老师一时语塞,她咽了咽喉,“那图钉呢?好端端的地上怎么会有图钉?”
童凝叹了口气,“刘老师,我早上来学校的时候都已经快7:00了,地上的图钉,怎么也应该问早上值日的同学吧。”
她在心里冷笑,早上值日的可不就是曹梦吗?她可是何思蓉的一号狗腿,为了讨好何思蓉,甚至故意在童凝座位旁边扔图钉。
前世看到童凝的手半个月都要缠着纱布,她们笑得可开心着呢。
她今天也不过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罢了。
就算何思蓉的父母找来,她也不怕。毕竟,这要细查下去,有问题的可是何思蓉她自己。
至于刘老师,明明只要先了解一番就能弄清楚的事情,她却不分青红皂白的先怪到童凝头上,无非是怕何思蓉父母生气罢了。
毕竟,7月就要结婚的刘老师可是借何家的关系解决了豪华车队和婚宴酒店呢。
当着整个办公室的面,被学生这么顶回来,刘老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极了,偏偏年级组长就坐在她身后,她也只好从牙缝里挤出句知道了,就挥手让童凝回教室。
童凝抿了抿唇,转身出了办公室。
“童凝。”
她扭头看向站在门边的谢正初,还有些泛红的眼睛里顿时射/出惊喜的光芒,“谢同学!”
“你,你没事吧。”
童凝不自觉的有些脸红,垂在衣角旁的两只小手拧在一起,扭捏的说道,“我没事。”
“对了,我刚刚听王老师说你要参加奥林匹克竞赛了,不愧是谢同学,好厉害啊。”
谢正初没有想到,童凝在刚才那种情况下还在留意听自己的消息,看着少女清澈双眸中毫不掩饰的崇拜,他不自然的侧了侧头。
“叮铃铃铃铃……”
下课铃响起来了,而走廊的扬声器就在办公室门外,
“哎呀,好响啊。”
童凝抬手捂住了耳朵,“糟了,我跟宋老大说我出来上厕所,现在都下课了,宋老大不会生气了吧。”
她留恋的看了看谢正初,低着头小跑着冲向了教室。
看着少女轻/盈的背影,谢正初的脸上顿时多了几分阴霾,不该留下来的。
他和童凝,注定不可能是朋友,或许她喜欢他,这很好,因为那意味着他又有了一样伤害她的武器。
仅此而已。
抹去心底的那一丝心软,谢正初勾起嘴角,再次露出那完美的浅笑,转身向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