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王如今禁足在家中,可还老实?”
听到父亲的询问,霍东来一怔,怎么又提到舒王了?
霍长阳笑了笑,“借力卸力而已。”
霍东来顿时醒悟,“父亲的意思是……如此确实可以解除此困局。”
放下一桩心事的同时,又有一重忧虑浮上来,就算打消了她这个念头,未必不会再有别的幺蛾子。
霍长阳叹息了一声,“之前的那个消息准确吗?”
霍东来目光闪烁:“已经派人紧盯上了,这一次必不让人逃脱。”
“那就将人弄到手,管束起来,有那个人为质,想必你姐姐也不会再有心情闹事了。”
“早该如此。”霍东来笑道,他早有此意,将那人掌握在手中,便是太后的软肋了。只是父亲一直不同意动手。
霍长阳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想用这种手段的。这种招数使出来,固然能有效钳制她,却也只会让裂痕进一步扩大。
于公,那是一国太后,是他们霍家的荣耀和支撑,于私,那是他最心爱最有出息的女儿啊。偏偏事情太过棘手,外面还有一个裴翎在紧盯着。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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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侍疾的第六天。距离那个风起云涌的日子转眼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是云淡风轻,一片平静的三天,几乎安宁地让秦诺不敢相信。
他深知,如今的日子越是平静,其下所酝酿的风雨就越是狂暴。尤其秦聪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败坏,只怕最后图穷匕见就在这几日了。
从乾元殿出来,秦泽突然问道:“九哥,你听说一件事了吗?”
“什么?”同样身在宫中,秦诺的消息灵通程度远远不如秦泽,也可以看得出霍家在宫中的经营何等根深蒂固,无孔不入。
“七哥的事情。我们过几天需要向七哥道喜了。”
“七哥怎么了?不是还在禁足吗?”
“七哥之前将满院子的宠妾美人都遣散了,没想到其中一个已经有了身孕,如今大着肚子回了府邸,苦苦哀求,听说跪在府门前好几个时辰呢,很多人都看见了。”
秦泽的笑容十分微妙。
“毕竟原本是自己的宠妾,又怀有身孕,怎么说也该收容下来。听说七哥府里前两天还专门摆了宴席,为那个宠妾抬了侧妃呢。虽说因为还在禁足,没有上报宗人府,但已经公开宣扬了,就等着生产了。”
秦诺停下了脚步。如果这个孩子是真的,那么将是他们这一辈兄弟们之中第一个后嗣。意义深远,而如果这个孩子还是个男孩的话……
他笑起来:“那是该好好道一声恭喜。”
难怪这些天没见霍太后再有动作。
霍太后无法过继了!
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要过继,都只能选择秦勋的儿子,而不是那些三代之外的稀薄血脉。而霍太后是不可能过继秦勋的儿子的,中间还隔着杀母之仇呢!过继的想法是彻底破产了,弄死两人也没用了。
“是啊,多亏了他的愚蠢。倒是让你我可以睡个安心觉了。”秦泽笑着。
秦诺看了他一眼,秦勋的这一招,是听闻了霍太后有过继的念头,所以心生妄念,狗急跳墙了?还是霍家的幕后布局,借力化力,打消霍太后的狂妄野心呢?
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兄弟两人并肩走在花园中。
说来秦诺也感觉奇怪,事态越发紧逼,他与秦泽之间的关系反而诡异地融洽了起来。
不是刻意伪装的亲厚,两人之间完全是一种随意而又自然的交流。
也许是压力太大,而对方又是自己在这个困兽般的环境中唯一能够平等交流的对象吧。
便如现在,秦泽竟然毫无顾忌地问出了这句话。
“皇兄哪一天问了你什么?两人单独在里面谈了很久吧?”
秦诺扫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道:“在询问别人之前,不先说一说自己吗?”在自己离开之后,秦泽也跟秦聪单独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
根据万屹送来的消息,那时候秦聪一直醒着,两人也谈了很久。
秦泽笑起来:“哈哈,我会告诉九哥你的,不过不能是现在,而是在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到时候,九哥你可以带着我的答案,好好在皇陵里揣摩。反正父皇的,还有皇兄的,足够你守好几年了。”
“谢了,免了。皇陵那地方冷清地很,喜欢醇酒美人的我可住不习惯,好在十弟你久居皇陵,想必已经喜欢上了那边的冷寂,继续住下去也不错。”秦诺寸步不让地回道。
言语上占不到便宜,秦泽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屑地走了。
傲娇的家伙。秦诺摸了摸鼻子,转身也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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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殿内,李丸正站在门边,低着头,似乎是生怕过于激动的神情泄露了秘密。
秦诺倒是淡定的很,问道:“消息传出去了吗?”
“一切依照王爷的吩咐。”李丸声音压抑不住地颤抖。
“那就好。”秦诺点点头。
越到关键时刻,自己反而冷静了下来,能筹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待最后的结果了。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第65章 黎明之前
皇帝还在弥留之际, 霍太后又病倒了,也许是被气病的。
因为秦勋的消息。
秦勋府中的那位新晋侧妃非常争气, 很快为舒王爷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然后, 第二天就有臣子上表,提出可以为皇帝过继子嗣,顺应天命。
霍太后将奏表留中不发, 很快病倒了。
病中的她自然也不可能频繁召见那几位旁系宗室的夫人子弟入宫了。过继这件事儿, 也就不了了之了。
让秦诺不安的是, 按照规矩, 秦芷要去服侍嫡母。
这个时候的霍太后, 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尤其为了自己, 秦芷也算跟她闹翻了。秦诺很想让妹妹也“病倒”算了。奈何秦芷断然拒绝。
“整天装病成何体统, 而且现在宫中哪一双眼睛不盯着咱们。”
“哥哥放心, 妹妹会一切小心的。太后纵然再狠辣,也不会对我这个等着要和亲的人下手啊。”
虽然秦诺尽力斡旋,还是没有阻拦礼部将秦芷的名字列入和亲的名单, 国书已经送去了北朔。
接受了这个现实,秦芷很是失落了一场,却又很快振作起精神,反过来安慰起秦诺。
如此迫切的争夺皇位,不仅为了自己身家性命,更是为了妹子的将来啊!
一切都在默默的逼近。
最后的时刻,来得极为突兀!
这天后半夜,秦诺替换下秦泽, 正在内殿侍疾。
刚进殿没多久,睡着的皇帝突然又醒了过来,这是年轻的皇帝在持续两天的长眠之后第一次醒来。
“九弟。”他的声音异乎寻常地清晰。
秦诺连忙来到床边,立刻发现,年轻的皇帝脸颊泛起一抹红润,如同还是太子的时候,仿佛生机和活力又回到了这具年轻的躯体中。
是回光返照!秦诺立刻意识到。
这个时候,应该先派人叫霍太后和沈皇后来吧?自从生病之后,霍太后也不可能整天整天地守在儿子身边,尤其她病重还要强撑着主持朝政。
“不必叫人了。”皇帝突然笑了,“你过来跟我说说话吧。好久没有同兄弟们聊过了。”
因为皇帝连续陷入深度昏迷,所以寝殿内的宫人也疏忽了。夜深人静,几个守候在角落的宫人都在打着瞌睡。
只有陈公公,还是如同一个影子一般,固执地守候在床边。另外就是一个秦聪从太子时候就跟随在身边服侍的贴身宫人许敏才了。
“这些天母后怎么样了?”
秦聪确实是个孝顺的儿子,这个时刻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母亲。
“太后一切安好。”秦诺安慰着他。一边偏头再看了一眼四周,宫人还在沉睡当中。
不对劲儿,以乾元殿的宫人素质而言,就算再疲惫,再疏忽,也不可能到如此地步。
皇帝还在继续问着:“朝中已经议定了继任者了吗?”
回过神来,听到这个问题,秦诺突然感觉一阵可悲。
身为一个皇帝,落到这样的地步也是无奈,后续的继任者竟然从未有人考虑过他的意见。甚至弥留之际,需要询问他人,才能知晓后续的安排。
秦诺摇摇头,“几位重臣都没有上表谈起这个话题。”
皇帝嘴角溢出一抹微笑,像是了悟了什么,“那么,就按照咱们之前约定的,开始吧。”
……
……
……
几个太监正在昏昏沉沉迷糊着,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惊醒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已经陷入深度昏迷数日的皇帝竟然清醒了过来,并且坐在床前。旁边是陈公公,还有一贯贴身服侍的许公公。
这样重要的时刻,自己竟然睡迷糊过去了?几个太监惊得魂飞魄散,立时跳了起来,赶紧上前服侍。
其中一个伶俐的悄悄后退,吩咐了殿外的值守太监几句话。
如同向沉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小石子,以乾元殿为中心,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不多时,太医还有沈皇后带着一群宫妃,连同霍太后也到了。病中的她面色格外憔悴,满面悲恸,远甚于之前景耀帝病危的时候。
淳王秦诺退避到一旁的柱子后面。
匆匆赶来的秦泽也到了门前,他望着殿内混乱一片的场景,皇帝被簇拥在中心,根本看不清楚脸色。
一片哀泣声中,十几个太医涌上来。
各种手段施展出来,然而,一切都回天乏术了。
忙碌到最后,不知谁喊了一声,“皇上,他……他驾崩了!”
像是高悬已久的宝剑,每一个人都知晓它即将落下,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刻,却是如此惊恐而突兀。
殿内的妃嫔开始放声哭泣。宫人们跪地磕头不止。
秦泽神情复杂地扫视了忙碌的殿内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九哥,悄无声息地后退,转身离开。
原本殿内侍疾的秦诺已经被挤到了众人后面,站在寝殿角落的阴影之下,一脸茫然,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不多时,一个管事太监恭谨地上前道:“王爷,如今诸位娘娘都进来了,您要不先退避一下……”
秦诺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管事太监连忙引路,带着秦诺走出寝殿。
沿着曲折的回廊一路向东,两人越走越偏。
皇帝垂危,后宫的主位相继得到了消息,都在匆匆往乾元殿走去,更衬得这边的偏殿冷寂起来。
秦诺停下了脚步。面带警惕地看向前方。
那是一处偏殿,距离自己原本居住的地方不远,要说有什么特殊的,便是宫殿的周围,站着数百个侍卫。比起周围低眉顺目一脸哀容的宫人,这些侍卫警惕而彪悍。
身边的管事太监毕恭毕敬地弯腰道:“请王爷您先去房间里歇息片刻吧,委屈您了。”
此情此景,再傻的人也明白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
想要软禁自己吗?在管事太监的眼中,淳王爷连连后退,满面惊慌,一副想要拔腿逃跑的样子。
还是要用武力威逼吗?毕竟是宗室王爷……管事太监犹豫着,半是威胁地劝道:“王爷还是冷静些好。反正也就一两晚的功夫,何必再徒耗力气。这里都是些粗人,万一伤着了您这样的贵人就不好了。”
淳王依然连连后退。
然而没有退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属下也劝王爷听从沈公公的劝谏。”秦诺脚步一顿,转头望去,一个身形挺拔,穿着天青软甲的年轻男子快步向这边走来。
“王爷,久见了。”赵平一拱手为礼,笑道,“属下僭越了,请王爷立刻入殿歇息。王爷千金之体,还是好生保证才好。”
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秦诺惊慌地摆了摆手,终于认命一般低下头,然后乖乖跟着小太监进了偏殿。
赵平一和沈公公对视了一眼,双双松了一口气。
对方毕竟是先帝硕果仅存的几位皇子之一,而且燕王也不想刚继位就犯下杀兄的恶行。能顺利解决,一切都好说。
待淳王被逼入内殿,立刻有两个太监上前将大门锁上,连窗户也被封闭。
赵平一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侍卫,确信守备严密,一只蚊子都不可能飞的进去了,才放下心来。
“此地一切有劳公公了。”
沈公公拱手道:“将军客气了,有老奴在,保证淳王爷的安全。”
赵平一很快带着人离开了,接下来,他们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呢。
沈公公带着人在附近左右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破绽,又回到关押秦诺的偏殿,凑到门口体贴地问道:“王爷可要用膳,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燕王殿下说了,这两日万万不可亏待您的。”
透过窗户缝隙,房间里的少年王爷正坐在桌前,垂头丧气地低着头。
沈公公叹了一口气,“王爷您也劳累了好些日子,不如趁机好好休息休息。”
“实话跟您说吧,万屹那个吃里扒外的狗贼已经被关押起来了,所以您还想指望宫外来人救您是不可能了。”将这个消息据实禀告,也是为了打消这位王爷的反抗念头,真闹起来,谁都不好看。
似乎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
“万公公怎么样了?”里面传来一声惊呼,也许是震惊过度,淳王的声音都尖锐了起来。
沈公公正要回答,突然一个英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万屹怎么样?自然是先抓起来了。”
沈公公转头看去,挺拔俊秀的少年正快步走了过来,身后只跟着几个侍卫。
秦泽的眉目间也带着久未安睡的憔悴,但什么憔悴都影响不了如今他意气风发的精神气儿。原本俊美的容貌和天然的贵气,在这种张扬的气质下更显得卓尔不群,仿佛迫不及待化为幼龙破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