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诉喉结一滚。
眼神不自觉地就移到了她那张在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双唇下。
心跳快得找不到频率。
他竟怎样都移不开眼睛。
还好这时林枭走了过来,依然是用那辨不出情绪的冷淡声音对他说道:“抱歉,她们喝了酒就这样。”
然后一手一个将这两只给提走了,看他熟练的样子,估计已经很多次在这两人喝醉后收拾残局。
那边刚才还分别鬼哭狼嚎的两人立马抱走一团,林鹭摸了摸文思的头,语气却很是凶:“去他妈的废物渣男!!”
文思立马应和道:“对!去他妈的蒋敛安!”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对!去他妈的蒋敛安!”
一旁中枪的唐诉和林枭:“……”
那边义愤填膺的林鹭却突然静了下来,正当吃瓜中枪二人组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又晕乎乎地补充了句:“除了我家蛋哥。”
文思依然还是傻傻地附和:“对!去他妈的蒋敛安!”
唐诉一下站起了身,林枭疑惑地看向他,他努力保持着声线的平静:“我去趟厕所。”
随后一步并两步飞快地冲进了厕所。
林枭只当他是尿急,又继续在旁边吃起瓜来。
……
等唐诉从厕所出来,这边的战场已经变成另外一幅难以言喻的模样。
林鹭正拿着把钥匙往墙上比划,一旁的文思紧张兮兮地问她:“打得开吗?”
林鹭放了根手指在嘴前,嘘了一声。
“小声点,我家明天要停电呢。”
文思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我们现在悄悄地进去找明天的光,不要惊动守光的魔兽,这样明天我家就能有电了。”
文思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唐诉:“……”
大概是因为厕所这边传来了开门声,刚才还在有模有样开门的林鹭突然又将目标转到了他身上,她一下蹦到他的面前来,像只兔子一样。
唐诉好不容易得以控制自己的理智,只是此时眼神再不敢落在她脸上,身子也格外的僵硬。
林鹭亲切地唤了一声:“徒弟啊!”
连“徒弟”都叫上了。
唐诉一阵哆嗦,能预感到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林鹭刚才还亲切的脸庞一下变得痛心疾首:“为什么这么多天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呢?连圆都画不好。”
唐诉:“……”
林鹭又说:“但你人却出乎意料的很不错。”
她刚夸完,表情转而又变成了痛心疾首:“只是画画实在是画得太差了。”
人一醉酒,外人根本插不上别的话。
只见林鹭突而奋起,一脸认真与热血:“不行!我一定要教好你!你今天帮了我忙,我至少要让你学会画圆!”
说着她冲进书房,随便拿了个塑料口袋,装进一叠纸以及好几本幼儿绘画手册。
然后格外郑重地将这个塑料口袋交付给唐诉。
“回去多练习,即使生来缺少了什么,但只要意志不灭,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像是安慰残疾人一样……
唐诉默默接过。
林鹭挠了把脑袋,低着头喃喃了句:“明天要停电啊。”
说完便又跑去找了文思,两人开始蹲在桌子下寻宝。
而将桌子上的酒藏好、又收拾完装烧烤的盘子、还和文思妹妹通了电话的残局处理者林枭这时走过来,对他说:“可能得麻烦你件事。”
两人在林鹭家偶尔能打个照面,聊一会儿各类学识书籍,虽谈不上如同林鹭那样熟,但唐诉见多识广,知晓很多事情,林枭心里对唐诉是存了几分敬重。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信任唐诉并且寻求帮助。
唐诉一听林枭有事要帮忙,自然答应,他下意识地先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又问了句:“什么事?”
林枭说:“我给文苑打了电话,她的车送去修了。”
文苑指得是文思的妹妹,林枭说到这里,大概是因为后面要说的话比较多,所以停下来组织了下语言。
他继续道:“所以能麻烦一下你将文思姐送到文苑家吗,就在市中心不远的地方。”
唐诉应了下来。
林枭道了声谢,便又一手拖一个,等到了地下停车场,好不容易将抱作一团的两个人分开,然后立马把文思塞进了车里。
文思:“鹭鹭!救我!我要被卖了!”
林鹭高兴地眼前一亮:“猪肉终于涨价啦!”
唐诉走到她旁边,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叹了声,对林枭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林枭:“麻烦了。”
银色的宾利扬长而去。
坐在后座的文思一直没有动静,起初唐诉以为她睡着了,还松了口气看来不用受折腾,只需要像是快递一样直接将人送到小区门口,听林枭说,文思的妹妹会在那里等。
可开了一段路,文思突然开了口,声音全然不似之前,字字清楚明白,并无醉意。
她笑嘻嘻地问道:“我们鹭鹭好吧?”
唐诉没想到她之前原来是在装醉,但也不多问,只是回答道:“好。”
文思又说:“好也没办法,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唐诉不知道她所指何意,所以并未作答。
文思轻轻叹一声,她酒量一向很好,刚才那些啤酒虽然还算醉人,但她的神志终究还是能保持清醒。本也只是装作胡闹让林鹭和林枭能稍稍放下心来,不去担心她,可却在装醉的时候不经意捕捉到很多唐诉对待林鹭的细节。
谈了那么多场恋爱,要是这都反应不过来唐诉对林鹭是有意思,那着实就太过悲哀了。
想着,她突然收了笑,语气郑重:“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即便你是唐诉,我也请求你,无论你到底想做什么,不要去搅他们的局。”
唐诉这才明白过来她的想法,好半晌,说了句:“她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挺好的。”
文思却固执地只想要他一个回答:“你会去搅他们局吗?”
唐诉沉默下来,思考半晌,他刚想如实相告,又听文思继续说道:“你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意,但她对很多东西其实都专一到了执着的地步,很难扭得回来。”
“她曾守一个人守了很多很多年,也许她只是将现在这位当作替身,但至少能感觉最近她是真的开心不少。”
“所以无论怎样,我都会阻止你去破坏他们。”
她越说,便越是坚定。
但唐诉的心却一下就沉了。
第31章
林鹭酒醒后起床, 收到唐诉的短信, 说他今天得回C城两天,等回来再找她学画。
当红演员, 毕竟事多,林鹭自然明白,回了他一个好。
她拿着换洗衣物去卫浴间洗澡, 路过客房时看到林枭正在往行李包中放东西,这才想起他今天就要回C大了。
林鹭顺便问了句:“昨晚我没做什么太出格的事吧?”
林枭便将她那些光辉事迹一五一十地讲了遍。
林鹭:“那还好。”
林枭表示同意:“是的。”
比起以前她把自己当成乌龟, 找了个箱子钻进去非要说这是她的壳, 任谁去拉都不出来, 两只手将箱边扒得紧紧的,誓有要与这个壳共存亡的牺牲精神。
最后他们将她与箱子一起搬回家,她在箱子里睡到了酒醒。
林鹭又问他:“几点的高铁啊?”
林枭回答道:“九点四十。”
林鹭点了点头:“我就不送你了,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她突然想到什么,走进厨房将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 又随便拿了个口袋装上, 往林枭面前一递:“差点给忘了, 前两天我去买了些香辣鸭头,已经密封好了, 你带回去最好这几天就解决掉,不然得坏。”
林枭将代表感动的泪水全都憋回肚中, 默默接过, 问了句完全无关的事:“昨晚听你说今晚你们这栋楼要停电?”
林鹭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说起了这档子事, 她随意地嗯了一声,佯装满不在乎的样子。
林枭迟疑片刻,最后还是问道:“没有事吧?”
林鹭噗嗤一笑,恨不得将无所谓刻在自己脑门上:“我也就学生时期怕过一段时间黑,现在一个人住了这么久了,你当我还怕那玩意儿?不存在的。”
等傍晚临近停电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完毕,作好了去网吧待到电来的一切准备。
结果走之前找了半天门钥匙还是没能找到。
奇怪?按理来说钥匙一般都放在进门的鞋柜上,她印象中昨天左手提着烧烤,右手确确实实是将钥匙往上面放了。
又找了一会儿,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听林枭说,她昨天貌似……用钥匙在墙上开门来着……
做了这件蠢事过后呢?
好像是……去给唐诉拿了画册和纸,让他好好学习怎么画圆……
听说唐诉走之前还提着装东西的塑料袋。
难道是自己一不小心也把钥匙给放在里面了?
问一下呢?
想着,她给唐诉拨了电话。
刚接通,她就急迫地喊了句:“喂,唐诉!”
那边沉默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才模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她便问道:“我昨天……昨晚喝醉了,是不是给了你几本画册和纸,然后装在一个塑料袋里。”
唐诉正在机场候机,听到她这样说后愣了愣,看了眼自己手上唯一的行李,正是那提塑料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带着这玩意儿,明明在走之前踌躇好久,最后一身轻松地走出了门,结果没走两步还是倒了回来,紧紧地将昨晚她给他的东西握在手上。
仿佛这样她就陪在身边一样。
幼稚地令人发笑。
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往袋里翻了翻,果然从一本书里找到了夹在其中的钥匙。
那边又紧张地问了句:“有吗?”
他还是只嗯了声。
林鹭松了口气:“那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拿钥匙。”
唐诉又沉默下来,昨晚回家收到了周扬的电话,是剧本上的问题,其实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但他心里实在堵得不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鹭,便说自己回帝都来处理。助理小王帮他订了机票,是距离现在不到一个小时的飞机。
他回答道:“在机场。”
林鹭先是“诶”了一声,似出乎意料,但她还是没有放弃:“还有多久登机?”
唐诉说道:“快登机了。”
林鹭有些沮丧,声音都低了几分:“好吧。”
唐诉以为她是因为没钥匙不方便出门,听她似乎挺消沉的,下意识说道:“我明天就回来,等我回来给你。”
说完后又是一愣,他明明计划是后天回来。
林鹭依旧说了声好吧。
唐诉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
林鹭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的失落表现得太明显了,立马恢复到以往的语气,不甚在意:“想去买盒雪糕来着,既然你已经要走了,那就只有等你回来再去买咯。”
顿了顿,又说道:“你路上小心,我先挂了啊。”
说完便按了挂断。
挂断过后她缩在沙发上直叹气,拿回钥匙是指望不上了,备用钥匙全都放在林父林母家里,她有一瞬间是想过去拿的,但这样突然过去,他们问起原因,也只能让两老口想到往事担心而已。
要不去酒店待一晚上吧?
她想着,又自己摇了摇头。
没出息。
有什么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些年来,一旦遇到关乎身处黑暗的事,她首先都是想着逃避,关它三七二十一,先走为敬。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怕黑,如果能咬牙摸着黑自己待一次,会不会就可以克服过来呢?
其实说不定她早就不怕了,毕竟时间过去那么久,只不过是她自己以为自己怕,这才觉得怕罢了。
正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哔”的一声,随后周围的光瞬间散去,只留下团团模糊不清的黑。
她一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寒毛竖起,突地站起了身。
不行……
绝对不行……
她得离开这里!
可偏偏刚跨出一步,脚一软,又重新跌回沙发上。
完蛋。
全身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那种至今都清晰明了的绝望依然刻骨铭心,她抱住双臂,一时竟觉得冷得要命。
有没有……
有没有哪里有光,一点点就好,她只要那么一点点。
对了……
对!
手机,她还有手机。
林鹭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一睁开,就会看到让她恐惧的东西,她伸出两只手在沙发上一顿乱摸,好一会儿,终于摸到了手机。
睁开眼睛,手指颤巍巍地点开了手机自带的电筒,刚打开往前一照,又觉得这样更是可怕,一束光向前探,光线两旁的黑暗更加渗人心慌。
她立马又将电筒关了,打开手机界面,眼睛不敢再往其它地方移上半分,只是紧紧地盯着屏幕,像是要在上面盯出一个洞。
盯了好一会儿,她直愣愣地往通话中输进一个号码,这个号码,自他们在一起那天开始,她早就已经熟背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