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闻言笑开, 对谢宜安道:“看来表嫂还真是任重道远, 表兄可得好生待人家。”
谢宜安也随着众人笑, 笑得有些散漫,带着一股能让小娘子怦然心动的洒脱不羁,他抬起手臂侧身将魏熙往府中引:“怪冷的,先进去叙话吧, 莫冻着陛下。”
仅是一眼,魏熙便知道谢宜安说不上多高兴, 也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地位,娶妻虽不是一桩小事, 但怕也分不去多少心神,只不过是寻了一个合适的人掌管中馈, 传宗接代罢了。
即便娶的这个女子,是痴恋了他好些年头的,也没什么不同。
魏熙如此想着, 竟有些替唐懿容可惜。
提起谢家玉郎,没人不道一句风流多情,可这情多了, 东留几丝,西留几丝,哪里经得住这般挥霍,掰扯来,掰扯去,也就只剩几句欢时空话了,
谢家人向来专情,真是不知耗了几辈子,才能出一个谢宜安。
眼下新娘未到,宾客却已经差不多到齐了,众人齐聚一堂,倒也热闹。
谢皠本欲将魏熙引到主位,魏熙见了却推辞道:“今日是表兄的好日子,只论辈分,不论身份,要不然,一会拜堂都要乱了规矩了。”
魏熙说罢,直接命堂中家奴在主位之侧,又设了一席。
到底是当自己孩子看大的,虽记挂着礼数规矩,但却比旁人更添了几分亲近,闻言,谢皠告罪一声,便依了魏熙的安排。
眼下正是要招待客人的时候,可今日魏熙在,满堂客人,都比不得她贵重,因此谢皠夫妇皆先在魏熙下首落座,陪着魏熙说话。
因着今日是谢宜安的喜宴,宋氏看着魏熙,也不由得为魏熙的婚事发愁。
她拉住魏熙的手,叹道:“你表兄这么不着调的都成家了,你虽说身份不同寻常,但也该找个可心的人陪着了,哪有一辈子不成亲的说法。”
魏熙闻言,笑道:“瞧舅母说的,我还缺人陪着不成?”
谢皠亦对宋氏轻声呵道:“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陛下是女子,若是嫁人,大夏是谁的?”
宋氏拍了拍魏熙的手,抬眼看着魏熙,眼中是让魏熙莫名其妙的心疼之意,她道:“苦了你了,好好的姑娘家。”
魏熙心中一软,靠在宋氏身上:“苦什么?也就是我不热衷那些,要不然,我的身份在这,后宫佳丽的怎么少得了。”
“你这丫头。”宋氏说罢,问道:“那个邹行如何了?”
魏熙扫了温绍延一眼,微微一笑:“好得很,和他在一起很舒坦。”
宋氏闻言,面上带起笑意,过了片刻,又叹道:“太子他……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好。”
魏熙听了宋氏的话,面上的笑意缓缓淡了下来。
谢皠眉头一蹙:“好了,朝中的事你又不懂,说这些平白让陛下烦心。”
宋氏瞪谢皠一眼,想要说什么,余光扫到魏熙的面色,微微顿了顿,道:“朝中这么多要忙的,陛下也是辛苦。”
魏熙笑意清浅:“没什么辛苦的,底下又不是没有人帮衬。”
她说罢,看向正在和人说话的谢宜安:“倒是累了表兄他们,朝中人心叵测不说,外面也不太平,能让我信的也只他们几个,真是哪里都离不得他们,恨不得将他们掰成几瓣用。”
谢皠笑道:“他是陛下的臣子,陛下看得上他,愿意用他,是他的福分。”
魏熙理了理衣衫,面上又有了几分属于小辈娇俏:“是臣子,也更是表兄,以往他孤家寡人一个,我时时给他差事,心中觉得很是对不起舅父舅母。”
魏熙说着,有几分欣慰:“眼下好了,有表嫂替他尽孝,说不定什么时候,再给你们生个孙儿,到时候咱们谢家门庭也算兴旺了。”
宋氏瞥了一眼和裴斯肩并肩调笑的谢宜安,嗔道:“有了孙儿,谁还去管他,任他怎么荒唐。”
说话间,便见家奴一脸欢喜的跑来:“新妇要来了!”
宋氏闻言,忙催谢宜安出去迎。
说罢,宋氏对家奴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来回看了好几次呢。”
宋氏颔首:“好好好,赏。”
魏熙在一旁看着素来温柔端庄的宋氏欢喜成这般模样,面上也跟着带出笑意:“舅父舅母快入座吧,一会表嫂就过来了。”
宋氏点头,拉着谢皠坐下。
魏熙也坐下,端起茶饮了一口,和众人一同往门外看去,视线走到半路,却被温绍延截下。
魏熙看着温绍延,面上带了丝笑意,对他举了举茶盏。
温绍延见状,亦勾了唇角,一双微弯的眸子里,似隔了暖池升烟的朦胧。
魏熙笑罢,听前边有了动静,便将视线移到门外,远远的只见谢宜安和唐懿容相携而来,一个高挑俊美,一个娇柔端雅,倒很是相称。
魏熙正看着他们过来,却听坐在下首的裴斯啧啧叹道:“就看怀宁兄当初那般劲头,怎么都没想到会和唐家娘子走到一起,也亏得她有这股痴劲,竟真让她熬出头了。”
魏熙听了裴斯的话,亦有些感慨:“说到底还是运道好。”
有个肯宠着她的好阿耶,又恰巧赶上魏熙登位,重用唐宪,自然不会让唐家和谢家因为她的情思生出嫌隙,如此一来,倒也真成全了她。
魏熙摇头一笑,当年上巳节她将对谢宜安诉衷情的唐懿容吓走,如今倒是阴差阳错的给她当了媒人,还真是缘分。
魏熙如此想着,看向裴斯:“你还比表兄大两岁吧,不说他,就算是杨懿也要好事将近了,你却还在这里混沌着,莫不是真想混成个鳏夫。”
裴斯看向魏熙,目光深深,动人心弦,却带着微微的凉:“陛下还真是当媒人当上瘾了。”
魏熙勾唇:“来时你有多风光我可是看见了,你这般颜色若是老而无妻,岂不是让人可惜。”
裴斯唇角一挑,带着艳色的眉目含情,堪称风华绝代:“能给陛下看,便不叫可惜。”
魏熙的视线不自觉便凝在了他的眉梢眼角,过了片刻,她移开视线,看向走进堂中的谢宜安和唐懿容,淡声道:“也不看是在哪里,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裴斯眉梢一挑,轻声道:“是不太合适,那在别处就可以了?”
魏熙看向他,似笑非笑:“你说呢?”
裴斯一摊手:“这可就难为我了,陛下心思似海深,我怎么知道。”
魏熙淡淡一笑,将视线从裴斯身上移到要行礼的新人身上。
裴斯一笑,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一转眼,看向正看着他的温绍延,唇角一勾,又露出一抹笑。
温绍延见状,回了他一个浅浅的笑,便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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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安新婚半月后,郑修明也迎娶了夷则,魏熙颇为舍不得夷则,嫁妆封赏送的一点都不手软,夷则亦然,成亲当日,跪在地上抱着魏熙的腿不撒手,魏熙和蕤宾劝了好久后,才抹着眼泪走了。
如此,又过了三个月,调令下来了,谢宜安和郑修明这两个方成亲的人,一南一北外调了。
和调令一起颁布的还有新设镇守观察使的旨意。
这两封旨意一颁,朝臣们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可心中却已经翻起了轩然大波,皆知道魏熙这是稳定了朝廷,要着手整顿外边了。
众臣对谢宜安和郑修明的调令没什么意见,可对以内侍充当镇守观察使之事,就颇为抵触了。
先前魏熙虽封陈敬为千牛卫大将军,可谁让人家自小伺候魏熙,魏熙愿意将自身安危交给谁,他们无权质嚣,可将内侍外派,监督一方,这些朝臣就不愿了。
眼看递上去的奏疏魏熙不理会,便有朝臣在朝堂上言之弊害。
又是以古鉴今,又是激愤昂扬,听的魏熙心中不耐。
魏熙冷声道:“大夏乃我的疆土,我派家奴前去看管有何不妥,他们又不理政,你们如此抵触,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谋划?”
魏熙这一问,可谓是诛心了,众臣皆跪地道不敢。
魏熙淡声道:“既然你们行得正坐得端,又何必怕他们,此事我已有决断,你们不必再说。”
有一老臣哀声劝道:“陛下,自古以来,奸宦得势便误国,还请陛下三思呀。”
魏熙眉梢一挑:“周相公当我没读过史书吗?还请相公算算,这误国的宦官到底有没有那些逆臣贼子多?”
周相公讶然:“这,这……”
魏熙微微一笑:“看来周相公数不出来?那便散了吧,等过两日周相公翻完书,再来告诉我。”
魏熙说罢,起身离去,裴斯听了魏熙的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
不能让作者有话说空着的我……
第266章 花枝
裴斯听了魏熙的话,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已经出了门的魏熙,听了这一声笑, 眼中也升起一抹浅淡的笑,她微微摇了摇头, 终是抬步走了。
周相公看着面上带笑的裴斯, 怒道:“崔哲!你笑甚!”
裴斯将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用气音道:“小声点, 陛下还没走远呢。”
周相公看不得裴斯这个不阴不阳的样子,一甩袖子,怒道:“蹬鼻子上脸,我如何用你教!”
周相公此言一出, 殿中一静,众臣缄默, 大多却在等着看热闹。
只见裴斯装模作样的一拍胸口:“相公好大的威风,可真真骇到晚辈了。”
周相公被裴斯轻慢的神态气的说不出话来,瞪了他半晌, 终是怒喝一声:“竖子!”
说罢,也不看裴斯脸色, 便转身走了。
裴斯面上仍是一副懒洋洋浑不在意的神态,旁人可就未必如此了,要知道被骂的这个可是中书令。
可大可小的罪过, 若是中书令宽宥也没什么大事,偏生这位中书令是出了名的狠辣记仇。
唐宪深深看了一眼裴斯,道:“周相公年纪大了, 又是一幅急躁性子,快人快语的,本没什么恶意,还请崔相公勿要介怀,等他一会回过神来,定是懊悔万分,要去给相公赔罪的。”
裴斯看着他,意味不明的道了一句:“太保倒是懂他。”
裴斯说罢,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颇有些临镜自怜的意味:“只可惜了我这一张脸,陛下曾言这张脸代表朝廷体面,竟被他丢到地上踩,也不知这是踩的我的脸面,还是陛下的。”
唐宪闻言,面色微沉。
谢宜安无奈上前,伸手将裴斯捂着脸的手拉了下来:“行了,开玩笑也没有在这里开的,陛下若是知道了,第一个饶不了你。”
裴斯眉梢一挑,看向谢宜安:“这是打定主意要当好女婿了?太保真是好福气。”
谢宜安淡淡瞥他一眼:“你不忙了?”
裴斯舒了舒筋骨:“忙,怎么不忙。”
他说罢,对众人拱了拱手:“走了。”
谢宜安对唐宪微微一礼,也同裴斯一同出去了。
他二人慢悠悠踱步往外去,谢宜安淡声问道:“不过就是个不顶事的老翁,你何必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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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斯唇角一勾:“因为陛下嫌他碍眼了,我自然得让陛下耳目清净些。”
谢宜安看着两侧高高的宫墙,道:“设立镇守观察使之事有损朝臣利益,定是少不了波折,将那老翁扒拉下去也顶不了什么事。”
裴斯嗤道:“陛下敬着他们,留这么一个老东西在政事堂,政绩不见多少,指手画脚却少不了他,既然他要当出头鸟,我们也遂了他的意,也算是敲打一番,免得时间长了,那些人又不本分了。”
谢宜安一手负在身后:“该不本分的怎么都本分不了。”
裴斯淡道:“压不住就处置了便是。”
他说罢,侧首对谢宜安笑道:“说起来陛下倒也体恤你,妻眷方有孕,外调的旨意便下来了。”
谢宜安面上却是没什么笑意:“体恤的是我家那对长辈吧。”
裴斯看着谢宜安,面上的笑意缓缓淡了:“能得陛下体恤是旁人求不来的喜事。”
谢宜安点头:“我知道,陛下是个重情的人。”
他说罢,另一只手也负在身后:“只怕我回来了,孩子都会上蹿下跳了。”
“那就快些将那些烦心事处理完。”裴斯看着那扇高大的宫门,道:“这些年我们累,陛下更是不轻松。”
谢宜安若有所思,侧首看着裴斯,道:“说起来,你也到了而立之年,再不成亲,若是惹出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裴斯瞥了谢宜安一眼:“怎么,你自个成了亲,也来催旁人了?”
“我身边还能少得了女人?”他说罢,理了理衣衫:“只朝堂上这堆事就够我烦的了,回了府,再供一个菩萨似的当家主母,我是得多闲。”
谢宜安摇头一叹:“你若不是这身份在这,有那么个为陛下效忠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在,怕早就让人给随便塞个在怀里了,哪管什么丑的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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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里今日倒是热闹的很,魏熙难得有些空闲,便传了林藏秀来说话,与林藏秀一同来的还有阿宝。
魏熙给二人赐坐,看着坐在林藏秀身侧的那个眉目伶俐的少女,心中感慨,她启唇问道:“阿宝春天也该参加春闱了吧。”
阿宝闻言含笑点头:“是,这些日子可真是忐忑的很,就怕给陛下和先生丢脸。”
魏熙摇头:“你是个聪明的,怎么会丢人,我还盼着你给我考个状元回来,也算是给咱们女子扬名。”
阿宝娇声道:“为女子扬名已经有陛下和先生了,阿宝就算是当了状元,也不过是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