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珩也不在意,自动开启屏蔽模式,无视了周围隐隐绰绰投过来的打量眼神,心理素质一级棒。
没过多久就到了陆安珩,入口处的衙役检查了一下他的书箱,又仔细地对比了一下他的画像,确认是本人无误,又冷着一张脸让陆安珩脱下自己的棉袄。
陆安珩心里大呼坑爹,面上还得带着笑,老老实实将棉袄脱下来,任由衙役仔仔细细地翻了个遍。
直到接过衙役递来的棉袄穿上后,陆安珩才觉得自己终于从冰棍状态下活了过来。
进了县衙后总算没那么冷了,陆安珩和前面进来的考生站在一起,等着所有考生入场。
等到县令宣布了考试开始后,陆安珩才找到自己的考试房间。房子里的设施很简单,除了一套桌椅,啥都没有。
陆安珩的生活技能还是不错的,先从萧氏给自己准备的书箱中拿出抹布将桌椅擦干净,然后轻手轻脚地将笔墨纸砚和镇纸摆放好。他虽然人小,做起事来却有条不紊,一举一动都带了一股优雅的味儿,再配上他天生的好皮相,愣是让对面几人看傻了眼,脑海里齐刷刷的浮现出“蓬荜生辉”四个大字。
等到陆安珩收拾妥当后,衙役也开始分发考卷了。
陆安珩拿着厚厚的一沓考卷,内心还有点小紧张,然而习惯性的扫完所有题目后,陆安珩心里顿时就踏实了起来。
题目虽然多,但内容却并不难,题目全都是四书五经上的原文,主要就是考大家对四书五经的掌握情况。陆安珩这几年自己都不知道把那几本书抄了多少遍了,自然是下笔如有神,连个停顿都没有。
不过陆安珩虽然松了口气,却还是绷紧了一根弦。没办法,这年头儿,卷面分也同样重要。若是你的字儿写得跟狗爬似的,不好意思,除非您是圣人在世,文章惊才绝艳的恨不得让人跪下来叫爸爸,那估计能让考官忽略这点小瑕疵。否则的话,您就可以直接回家,明年再来吧。
陆安珩练的是颜体,讲究的是笔力雄厚,气势庄严。只是他如今年岁尚小,臂力不足,写出来的字虽然气势不太够,却也很能入眼。
原本还带有灰尘味的房间逐渐被墨香味儿掩盖了,陆安珩全神贯注地写着,沾墨落笔极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污了考卷。
一鼓作气做完考卷后,陆安珩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抬头一看天色,估摸着已经正午了。陆安珩扒拉了一下自己的书箱,发现萧氏给他准备了鸡蛋饼和馒头,还有好几个已经煮好了的鸡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陆安珩也不嫌弃这些东西都已经冷了,坐在椅子上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吃,陆安珩一边轻轻活动着双脚。
说来也是坑爹,由于身高原因,房间内为考生准备的椅子陆安珩根本用不上,一直站着做题直到写完,腿都麻了。
将鸡蛋和馒头一扫而空后,陆安珩喝了一口水,摸着肚子满意地眯了眯眼,再次检查了一遍答案,确认无误后,陆安珩也不想再傻待在房间里受冻,交卷回家去了。
萧氏早就翘首以盼,平日里的优雅做派都不见了,不停地在屋里踱步,时不时地朝大门口望一眼,等着儿子的到来。
见陆安珩推开门走了进来,萧氏连忙迎了上去,一把将手里捧着的暖炉塞进了陆安珩手中,口中催促道:“快捧着这手炉取取暖,莫冻着了!”
陆昌兴上前接过陆安珩的书箱,伸手在陆安珩的肩膀上拍了拍,虽然没开口,但一切的关怀都尽在不言中了。
陆芙想来是被特地叮嘱过,不能闹陆安珩,是以看向陆安珩的眼中还带着几分敬畏,平日里活泼的性子都收敛了几分。
陆安珩倒是不在意,笑眯眯地叫了声“阿姐”,转头就逗弄胖团子陆安珏去了。陆安珏小朋友今年也九岁了,还是粉粉嫩嫩胖墩墩的团子样儿,五官与陆安珩有八分相似,就是体型比陆安珩圆润了两圈。乍一看,就是一个竖矮横宽版的小号陆安珩。
陆安珏也跟着陆昌兴开蒙了好几年,延续了亲哥的凶残学习法,只是因为是家中幼子,父母兄姐都宠着,难免有几分跳脱。要陆安珏说,他最怕的就是自家那个看起来总是笑眯眯,实际上凶残万分的亲哥,因为他哥一见他,就把他当大型玩具摆弄。
这不,陆安珩眼瞅着从三头身进化成了五头身的陆安珏,修长的手指就忍不住的发痒。戳戳陆安珏的婴儿肥,再戳戳他的双下巴,又伸手捏捏他肉嘟嘟的手掌,陆安珏都好脾气的任由他戳。
这也就是亲哥才有的待遇了,换个人来,陆安珏能撸起袖子跟人干一架。
不得不说,戳戳肉乎乎的亲弟弟,实在是有益于放松心情。陆安珩只觉得考试带来的紧迫感一扫而空,心情好的再多喝了一盅鸡汤。
接下来的三天亦是如此,虽然题目一天比一天难,陆安珩的状态却一天比一天轻松。他本来就是考试型的选手,进入状态后,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游戏通关的快感。也算是一个大奇葩。
放榜那天,陆昌兴不顾陆安珩的阻拦,执意要与他一道儿去看榜。陆安珩没辙,只得由他去了。
没成想陆昌兴比陆安珩还激动,天还没亮就把睡眼惺忪的陆安珩从被窝里拖了出来,随意地给他收拾了一下,拉着正欲打盹的陆安珩就出了门。
陆安珩简直要被他亲爹给折腾死,傻乎乎的跟着陆昌兴一道儿在刺骨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直到来的人越来越多,终于等到了来放榜的衙役。
榜一贴好,陆安珩还没来得及抬头,手臂上就是一痛。陆安珩无奈地叹了口气,扭头看向罪魁祸首,却见自家亲爹激动地脸色通红,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压低的声音掩藏不住满满的喜色,“你仔细瞅瞅,那榜上第一的位置,写得是不是你的名字?”
第一?陆安珩惊讶地抬头一看,他的眼神可比陆昌兴好使多了,再三的眨了眨眼,确认那上头写的就是自己的名字,陆安珩也兴奋起来了,“没错,阿爹,我真是第一名!”
“好小子,真给爹长脸!回去让你娘多给你做些好吃的!”
好在二人说话的声音小,周围的人注意力又都在榜上,没听清他们的话。不然,就凭刚才那一个第一名,陆安珩就得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考生们的视线洗礼。
待到二人走远了,还有考生们的讨论声传来——
“今年的案首名讳为陆安珩,也不知这位兄台到底是何人,师承哪位名师?”
“嗐,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那天考试的时候我恰巧就站在他后头,你这一声兄台,人家可当不起。”
“有甚可当不起的?”
“人家年方十一,你有那个脸面唤他一声兄长?”
“咝——真是天纵奇才啊!”
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陆安珩就算再厚的脸皮也撑不住了,心道别看我现在只有十一岁的外壳,但我有一颗二十来岁的心啊!你们叫我一声哥,我还是能应得起的!
陆昌兴则是越听越得意,恨不得让他们再多夸几句。在陆昌兴看来,聪明伶俐,颖悟绝伦之类的词用在自家的傻儿子身上,完全没有违和感嘛!
第16章 府试与院试
萧氏得知了这个好消息也很激动,立马催着陆昌兴带着陆安珩去祠堂拜拜祖宗,让祖宗也一起高兴高兴。
陆安珩对此哭笑不得,也不想扫了自家亲娘的兴,只得老老实实的去给祖宗磕头上香了。
见萧氏的兴奋劲儿还没过,陆安珩实在没忍住,好声好气地安抚他娘,“阿娘,我这才只过了县试呢,还有府试和院试两道关卡等着我呢。您可得悠着点,要激动,也得等到我过了院试后再一起激动!”
“是是是,你说的是!”萧氏依旧笑容满面,心里觉着陆安珩这话的口彩十分好,又喜滋滋地憧憬道:“恰逢院试也在今年,你要真过了,那可就是正经的秀才了。十一岁的秀才,便是连京城都不多见呢!”
如今的院试乃是三年考两次,今年恰好就是开院试的年份,陆安珩若是一鼓作气得中秀才的话,还能提前一年完成任务,早做上京的准备。
有了之前县试的经验,待到四月份府试开考之时,陆安珩已经成功地混成一根半老的油条。
陆昌兴遍求友人,好不容易给陆安珩弄到了一份往年的试卷。陆安珩见状不由叹气,这年头儿真的什么都缺,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取得功名,偏偏市场上只有教科书,半点资料都没有,全凭教书的夫子讲解外加自己用功琢磨。
想想后世那满大街的让考生闻之色变的参考资料,什么黄冈五三啦,当年陆安珩没少骂出资料的人。现在陆安珩真的觉得自己当初还是太年轻,这会儿要是能有一家专门做科举资料的书店,包括陆安珩在内的广大考生们能把这店给供起来!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这么一想,以前被逼着埋头苦写各色资料的时光也幸福了起来。
思维这么一发散,陆安珩倒是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到了京城后,若是能和萧恪合伙,借着萧将军的人脉,不知道能不能弄出这么一间书店来。
也是这年头的人没有开启发财的新思路了,想想21世纪,那些教辅资料卖的多火爆?办上这么一个铺子,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就看萧恪乐不乐意和自己搭伙了,不然自己在京城没点人脉靠山,还真不敢轻易弄出个新奇东西。
咳……想远了,一不留神就开始想小钱钱去了。陆安珩摸摸鼻子,努力地静下心来开始翻资料。
这些考卷既然能流出来,就证明今年的考试中不会有原题。不过陆安珩也不在乎原题不原题,他主要看得是大致的题型和出题方向。
作为一只饱经题海战术磨炼的苦逼高三狗,陆安珩分析题目还是有一手的。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份试卷,发现府试的题目相比起县试更为生僻,非但如此,考官还喜欢出一些烟雾弹题目来迷惑考生,稍有不慎就会掉坑。
吓得陆安珩赶紧再多翻了几回书压压惊。两个月的时光就这么飞逝而去,很快就到了府试的日子。
府试时的天气可比之前县试时对人友好多了。至少陆安珩不像之前那般在寒风中冻成狗,府试检查比县试更为严格后,就连做保的廪生都要比县试多一名。陆安珩任由衙役将自己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个遍,这才拎着自己的东西进了考场。
果不其然,试题几乎有一半是比较生僻的知识点,以陆安珩记性之变态,若不是前些日子再特地回顾了一下这些偏僻之处,怕是这么儿也得跟对面那人一样抓瞎了。
即便如此,陆安珩也不敢轻易动笔。沉下心来仔细打好了腹稿之后,陆安珩才慢悠悠地磨好了墨,而后专心致志地跟题目死磕。
陆安珩答完卷后,小心翼翼地将笔放置好,而后一手撑着桌案,忍下了由于精力太过集中而导致的轻微晕眩感。
吃了个馒头喝了几口水后,陆安珩又满血复活了,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走出了考场。
接下来的两天,陆安珩的状态越来越好,再也没出现过晕眩的症状,反而一天比一天精神。
陆安珩这个状态给了他爹娘极大的信心,二人嘴上虽然不说,怕影响了儿子的心情,内心里已经觉得府试这一关儿子已经稳了。就只看八月份的院试,陆安珩能否一鼓作气拿下这个许多人一辈子都考不上的秀才功名。
陆安珩从来就没让自家爹娘失望过。果不其然,府试成绩一出,陆安珩的名字赫然在榜。虽然这回不是第一,却也在前三之列,陆昌兴乐得直说祖宗保佑。
陆安珩倒没什么感觉,他在后两场考试时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大概是那种“虽然爸爸还没开始考,但是爸爸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的迷之自信,还好这回的旗子稳稳地立住了没有倒,陆安珩顺利地来到了考秀才的最后一关——院试。
院试在八月份,陆安珩这一年基本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一心扑在这三回考试之中。
实际上陆安珩还算幸运,毕竟他所在的扬州城,本就是一个郡城,相当于后世的省会。而整个郡的院试,都会在扬州城举行。好不夸张的说,这会儿就已经有偏远地区的考生从家里出发赶往扬州城了。
毕竟这年头的交通实在太坑爹,基本靠走。尤其是乡下地方,牛已经是一笔巨款,一个村都难得有一头牛。好一点村子的能有一辆驴车,更多的则是什么都没有,一切劳动全部靠人工。可想而知,如果要是用走的,从山旮沓里走进扬州城,得花多少时间。
这还只是时间成本,路上吃和住都是一大笔花销。更有那倒霉透顶的,在赶考途中染上疾病,又苦于囊中羞涩强忍着不去看大夫,病逝在途中的考生也有不少。
文弱书生,有时候就倒在了“文弱”这两个字上面了。
陆安珩得知这些情况后,锻炼时更起劲儿了。他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自然比让人惜命一些。这年代不仅交通坑爹,医疗体系也坑爹,要是他一不留神再挂了,天知道老天爷是不是还有那份好心,让他再穿越一次。
随着院试日子的临近,萧氏和陆昌兴愈发紧张,连陆安珏和陆芙都被他们传染了,轻易不敢来打扰陆安珩。
陆安珩心态贼稳。经过前两次考试后,陆安珩已经摸清了考试流程的套路,内心再也不发憷了。至于题目嘛,反正不管怎么考,考官出题总是万变不离其宗,永远跳不过四书五经。陆安珩是肚里有货心不慌,算起来全家人竟然是他这个去赴考的考生最淡定。
开考前几天,萧氏特地带着陆安珩去了大慈寺去求了道平安福,又去了玄山观去拜文曲星。致力于求遍漫天的神佛,希望他们显显灵,保佑陆安珩能顺利通过院试。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陆安珩觉着天上的神仙也挺不容易的,拜祭他们的人大多数都不靠谱。
院试和前两次的县试府试不一样,要连着考三天。所以这一次,萧氏为陆安珩准备的东西就格外多——驱蚊虫的艾草,备用的衣物,以防中暑备下的药丸,还准备了一点雄黄,用来驱逐蜈蚣和蛇。
据说上一回院试,有考生就被蛇咬了。虽然那蛇没毒,然而考生也惊吓过度,被抬出去看大夫了。是以萧氏对此便格外留心。
由于不用赶路,萧氏每天都有新想法,来来回回地想给陆安珩再添置点东西。陆安珩略有抗议,陆昌兴便主动跳出来申请去送考。陆安珩十分感动,然后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开玩笑,自己心里年龄都二十多了,在家门口考个试还要亲爹送,哪里有这么大的脸哦!
于是,陆安珩就这么肩背手提的来到了考场外,静静地当个美男子,等着考场开放。
进了考场,来到自己的房间后,陆安珩四下一扫,心中不由吐槽。这环境对考生来说未免也太不友好了一点了吧!房间小不说,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霉味,里头除了桌椅,还摆了块老旧的木板,上头放着一张破烂的草席,外加一床发黑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