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可萱向前走了一小步,嘴角微微弯着,笑意凄凉, “可是我们不一样啊向知缓, 你没有我这样的家庭,你已经有了名气, 有了财富, 而且你还这么年轻,就算出了事, 你还有很多时间啊, 还会有很多机会。”
她一下一下地指着自己的胸口, “可是这些,我统统没有啊!他们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能不抓住吗!”
“所以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向知缓昂起下巴,低眼看着她,“只要是过得比你好的人, 就活该被你当做垫脚石?石可萱,我只能送你四个字,”她走近石可萱,目光冰冷,“咎由自取。”
石可萱往后退了两步,泪眼婆娑地笑了笑,“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是我,你也一样。”
向知缓摇了摇头。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她现在所拥有的都是她自己得来的,可以说是因为她有算命的能力,但当初师父也不只她一个徒弟,她是有天赋,但只有努力到一定程度才有资格拼天赋。
其实石可萱只要把握好拍摄《我们》的机会,努力提高演技,后面自然会有别的经纪公司想签她,何须一直留在贺凡雅旗下?一个人的心胸小了,目光也就短了。
不过向知缓懒得和她废话,她从头至尾都不认为自己有错,只一味认为是生活所迫,是老天不公,踩着别人上位也纯属无奈,给她自己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向知缓转身要走,石可萱快步拦在她面前,“向知缓,我会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你,和他们,我都不会放过。”
向知缓无所谓地浅淡一笑,万事皆有因果,善恶必有缘由,石可萱还不懂这个道理,那她就继续作,喜闻乐见。
向知缓抬脚绕过她,去重新开一间房,她原来的房间肯定是不能住了。
向知缓出来时没有关门,石可萱回到她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恨不得搓下一层皮,等她从浴缸出来时,被搓到浑身发红。
她呆滞地坐在床上,直到手机突然震动,她低头一看,收到一条汇款短信,五千元入了她的银行账户,接着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小萱,工资我汇给你了,你记得看看有没有收到,我这个月是所有人中送快递件数最多的,领导多给我发了奖金哈哈哈,我厉不厉害?】
祝俞,她的男朋友,一个快递小哥,这个工作多劳多得,他每天拼了命一样送快递,无论天气有多恶劣,就为了多赚点钱,然后每个月都把工资打给她,自己只留几百块钱。
泪珠不断落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上面的字。
石可萱抹干净屏幕,眼神忽然狠厉,给祝俞拨了电话过去。
接到电话,祝俞显然很高兴,“小萱?是拍戏拍完了吗?今天累不累?”
石可萱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说:“祝俞,我被强/奸了,你要和我分手吗?”
对面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别怕,小萱,我会一直陪着你。”
对于这个回答石可萱丝毫不意外,祝俞究竟有多喜欢她,她自己最清楚。
“对方是谁?”
“贺凡雅的男朋友,我问过了,他家有钱有势,我不可能告赢他的,祝俞,我该怎么办?就这么让他白白……了吗?”
实则是她想了想,她不能告,一告,他们陷害向知缓的事情也会披露出来。
祝俞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时的声音冷硬了许多,“小萱,放心,你不会白受委屈的,你肯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嗯。”
挂了电话,石可萱点开通讯录,翻到了一个备注“齐总”的号码。
以前她对那些凭借身体上位的女星感到不耻,比如贺凡雅,其实当时不只有贺凡雅要签她,只是她排除掉了那些她所不耻的,但既然现在她在意的已经被毁了,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
向知缓坐在床上,双腿盘起,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三枚铜钱。
她以后总不能每次自己有事,都得让裴舒晔他们帮她算,不可能每回都给她时机,又或者万一他们两兄妹没有时间呢?让别人算到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实在不方便。
如果是她穿越的原因导致本身命数出现变化,那应该不只她自己算不准,其他人也应该算不准啊,为什么裴舒晔他们可以呢?
向知缓揉了揉太阳穴,苦思不得其解,她往后一躺,盯着天花板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
向知缓双手虔诚地握着铜钱,心里默想要问的事情后,摇了摇,掷出去。
这是标准的姿势,但她以前都是单手随意一掷,反正一样是准的,但这回见证着她的猜想是否准确,故而紧张。
看了看卦象,向知缓倏地跳起来,忍不住开心大喊:“不是乱卦,不是乱卦!”
她激动地在床上又蹦又跳。
虽然不是乱卦了,但还不一定准,她问的是什么时候会来笔大生意,答案是一个月后。
时间有点久,但向知缓不打算问个其他见效快的,毕竟也害怕太快就希望破灭了。
尽管剧组出了石可萱翟昆这个丑闻,但消息一点没有往外传,好歹自己投资的剧,向知缓可不希望剧都还没播,就爆出这种事,至于其他当事人,更是缄默其口,没人愿意传出去被其他人知道。
石可萱继续拍摄《我们》,和向知缓两个人除了拍戏没有任何交集,平静得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剧组的人发现,石可萱穿的私服越来越大牌,身边多了经纪人和助理,开始有了自己的豪华保姆车,整个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文静,仿佛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孔雀。
“这是傍上哪个金主了?”
“九成九是,敢跟贺凡雅男朋友搞在一起,贺凡雅肯定不带她了,不得赶紧找下一棵大树。”
听着其他人小声讨论,向知缓不由看向石可萱,正巧,石可萱也朝她看来,两个人的视线不期然相撞,石可萱扬起嘴角,得意高傲。
说起来,她能有今天,还要“感谢”向知缓,如果不是向知缓,她都抛不掉那所谓的底线,得不到原本唾手可得的富贵。
石可萱故作无意地低头看了看她的包,名牌,全球限量款,待她抬起头来时,却发现向知缓若无其事地跟叶吟说着话,仿佛刚才根本没有看见她一般。
石可萱“呵”了一声。
叶吟看见石可萱挑衅一样的眼神,疑惑地皱了皱眉,“缓妹,你和石可萱什么时候有过节了?”
之前那件事情的完整经过向知缓没告诉叶吟,那么龌龊的事情,还是不要脏了别人的耳朵。
“嗯。”
叶吟担忧地看着向知缓,向知缓能懂她在担心什么。
石可萱现在傍上了大佬,以后只会发展得越来越好,她们俩有过节的话,石可萱肯定会找她的麻烦。
向知缓完全无所谓,甚至对着石可萱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让石可萱爬吧,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她原本算是一无所有,再惨也就那样了。
先让她得到那些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在她作死的时候再让她失去,从负一落到负二,和从正一百落到负二,显然后者会更令人痛苦。
*
暑期如期而至,《迎熙》即将上映,上映之前,先举行了首映礼。
然而这场首映礼,可以用冷清来形容了。
除了导演、主演,参礼者中有名气的人只有裴舒晔、穆白、任添、叶吟、安歌,屈指可数,向知缓才出道不久,自然不认识什么圈内朋友,然而陆羡竹这位大咖,是个只拍戏不交朋友的,因此只带了妻子来。
除此之外,来的媒体记者和观众也寥寥无几。
首映礼是为了让观众看到一些精彩片段甚至是整部电影,以此来吸引更多人去电影院买票看电影,但就这情况,他们的首映礼基本算是废了。
《迎熙》的题材本就冷门,导演又是个从来没拍过戏的,主演中又只有向知缓和陆羡竹两个有名气,其他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再加上灿耀不停地刻意打压,《迎熙》几乎消失在大众视线里。
郁珺四下一望,眉头愁得都快打结,“我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想起郑旭那个王/八/蛋之前嘲讽他们不自量力白日做梦的表情,想起郑旭看到这个场景肯定高兴死了的样子,郁珺郁闷地拍了拍头。
在她身边,坐着郁建兴,郁建兴枯老的双手搭在拐杖柄上,认真地盯着大荧幕,老人沧桑而深邃的双眸里,光影流转。
“小珺,你觉得电影怎么样?”
身边响起郁建兴的声音,郁珺立即挺直了背,严肃正经,如同上课时被老师抽答问题。
“我觉得很好,杜嵘在镜头运用上别出心裁,即使是普通的故事在这样的画面下也能讲述得很精彩,演员就更不必说了。”
“嗯,”郁建兴缓缓点头,转过来看她,目光熠熠,“所以你预料到了什么结局?”
第046章
原本郁珺因为老爷子的话重新燃起了希望, 结果到了正式上映后,她才知道什么叫绝望。
《迎熙》首日排片率不到10%, 安排的影厅大都是只容纳一两百人的小影厅, 全国总共仅一万多场放映。
虽然排片率对电影最终票房的影响不是那么绝对,但它却能左右观众在影院里看到什么电影,没有排片,再好看别人也看不到。
星煌会议室里,星煌高层和《迎熙》主创团队围坐在办公桌旁,除了向知缓和裴舒晔,其他人的脸色一个赛一个的冷峻。
向知缓偏头靠近裴舒晔, 低声问:“好歹是你第一次编剧,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忧?”
裴舒晔看了看她,她嘴里还塞着糖果, “看你这么胸有成竹, 我担心什么?”
郁珺听见他们俩的悄悄话,翻了个大白眼。
敢情她这个什么都没参与的人最着急。
郁琤坐在首座, 分析着情况。
给一部电影安排多少场次、什么时段的场次以及多大容量的影厅, 都在影院经理的一念之间。
他们在电影上映前会有预判, 比如影片的提前点映场是否爆满、观众反应怎么样,它的宣传推广是否强大、海报和片花等物料是否足够吸引人,它与年轻观众是否走得很近等等。
而在高手如云的暑期档,《迎熙》的题材不具备什么娱乐性,甚至可以说沉重,在灿耀的打压下, 也没有足够的宣传力度,因此那些影院经理难免不看好《迎熙》。
“这个情况我早有预料,因此在上映之前我们已经走访了多家院线,排片率保守估计应该有15%,不至于现在这么低。”
郁琤低着头,浓眉紧锁,翻看着数据表,他翻着翻着,突然看到什么,面露疑惑,“摘星院线是怎么回事?一天才两场,还都是上午十点之前和晚上十点之后的冷门时段!”
明显是成心的。
摘星院线在全国拥有多家影院,去年年票房排名位于全国第三,分量不小,可他们给这么差劲的排片,足够将整个排片率拉下来。
郁琤看向自己的下属,“朱赫,我记得当时摘星是让你负责的?”
被点名的朱赫立即站起来,“是的郁总,他们当时明明跟我说的是,觉得《迎熙》题材有深度,值得大力提倡,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变卦了。”
“那还不去问。”
“是是是,我这就去。”
郁琤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杜嵘犹豫了一会儿,出声问:“难道排片是一成不变的吗?”
“不是,影院说到底是为了赚钱的,如果首日观众买账,上座率高,他们后面自然会增加场次。”
杜嵘松了口气,非常乐观,“所以不用这么绝望嘛,还有转机啊,而且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为了票房才拍的。”
星煌的人齐刷刷斜了他一眼,杜嵘立马缩了缩肩。
朱赫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一看见那个男人,郁琤两兄妹瞬间站了起来,郁琤阴沉着脸,“谁让你进来的?”
向知缓一看,虽然不认识,但见郁琤他们俩看仇敌一样的目光,向知缓也能猜到,这位应该就是她一直久闻其名的年度最佳渣男获奖者郑旭了。
郑旭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年近五十依旧保养得当,丝毫没有发福,可以想见年轻时该多风流倜傥,奈何这样一副好皮囊下藏了一颗不择手段的心。
朱赫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所措,“郁总,郑董不是您父亲吗?”
这桩恩怨外人并不清楚,他们知道郁琤是郁建兴的外孙,是灿耀现任董事长的儿子,见郁琤自己出来创建了一个星煌,还以为是那种不想依靠家里的有追求的独立自主富二代。
现在看来,好像有不为人知的内/幕啊。
朱赫擦了擦额头的汗。
“是啊,”郑旭接着朱赫的话茬,“琤儿,我是你父亲,还不能来看看你?”
“不好意思,这里不欢迎你。”郁珺冷冷地盯着他。
郑旭这才看到郁珺,无奈地说:“小珺,你也跟着你哥哥胡闹,现在知道做这行有多难了吗?”
郁琤走到郑旭身前,把郑旭往后逼退了两步,“如果你是来示威的,你可以走了。”
“不,作为一个父亲,我只是来提醒我的儿女认清现实,不要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郑旭挂着老父亲般慈爱的笑容,抬脚绕过郁琤,一步步走到了向知缓身前,向知缓抬头,看着这张俯视自己的脸。
“你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娱乐公司,艺人是主体,可你们却只签了这么一位。”郑旭啧啧作声,抬手指着向知缓,却被裴舒晔嫌弃地一掌拍开。
裴舒晔转头就对向知缓说“悄悄”话,但声音可一点也不低,“我两岁的弟弟都知道随便指人不礼貌,这位大爷居然还不懂。”
郑旭老脸一僵,斜了裴舒晔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继续说:“在这个圈子里,光有演技没用,还得会做人,你们以为《迎熙》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郁珺鄙视地切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的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