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当天晚上,李兰香就打电话过来了,表示愿意出去旅游,不过费用由他们自己承担,也不需要他浪费时间陪同。本来这样的结果对傅礼臻来说自然是最好的,不过裴修不同意,他不认为父母在没有人从中调解的情况下,出去玩一次就能放下心结。
“你是目前唯一能和我沟通的人,我只能通过你传话,如果你不去,我不认为这次出行会有效果。”
傅礼臻看着他的脸,眼神厌弃,以后他绝对会装作看不到,不会再惹这样的麻烦回来了。
为了早点把他赶走,傅礼臻答应了。
在和两老商量过后,出行时间定在了周五上午,周日下午返程,地点定在邻省J县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里,特点是人少,消费低,据说风景如画。
今天周一,还有三天时间。
有裴修在的时候,真的是度日如年,好在他会因为傅礼臻长时间作画而觉得烦闷无聊,在说服容悄和他一起出去走走之后三个人吵一架,然后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往外走。
四小只玩累了,就喜欢溜达到画室缩在傅礼臻腿边撒娇,全然不知危机已经在慢慢地朝自己靠近。
周三中午吃过午饭,傅礼臻给它们一一挂好牵引绳,牵着它们往外走去。主人在身边,即使在陌生的环境里,四小只都没在怕的,大大方方抬着小爪子一路小跑往四面八方冲去,无奈跑不远,只能在脖子被勒住的时候退回来一些,重新调整前进的方向。
之前去的那家宠物医院离画廊不远,步行十几分钟也能到了,只是这段路车流太多,红绿灯也十分密集,保险起见,傅礼臻还是把活蹦乱跳的馒头包子们塞上了出租车。
四小只显然对医院还是有印象的,对待照顾了它们一个月的护士小姐也颇为热情,在她伸手过来摸脑袋的时候,还用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掌。
宠物医院里还有一对小情侣的存在,他们身边有一只垂头耷脑精神不济的萨摩,与活泼过分的四小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傅礼臻瞄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把企图往那边跑的馒头拽了回来。
女孩偷看了傅礼臻几眼,握紧小拳头蹦跶了一下,和她的男友私语几句,男孩一脸不爽,但很快又因为女孩附耳过来的几句笑逐颜开。
容悄捂嘴偷笑,笑完后告诉傅礼臻:“那个女孩夸你呢,高冷男与小奶狗,又帅又萌。”
傅礼臻摇摇头,直接拎起不听话的馒头,赶着包子们往里面走。
到地方后,护士小姐弯腰抓起最漂亮的奶黄,后者乖乖地让她抓着,除了头部微微转动,不怎么动弹四肢。注射器是已经准备好了的,护士小姐抬起明晃晃的针头,傅礼臻都开始紧张起来。
“乖乖的,不要动哦。”护士小姐拨开脖子上的毛,用酒精简单擦拭了一下,快准狠扎了进去,奶黄一哆嗦,却保持着没动,等注射完了,它才凄惨地叫了一声,在护士小姐手中挣扎起来,从注射台上朝傅礼臻扑了过来。
傅礼臻接住它,后者呜呜咽咽,似乎是在告状,又似乎是在撒娇。
小伙伴的叫声让剩下三小只惊慌失措准备逃离,却被牵引绳死死地拽住了,馒头挣扎地天崩地裂,最后还是被微笑着的护士小姐抓了起来。
还是同样安抚的话,不过对目睹了全过程的馒头已经不起作用了,它扭头扭肚子扭屁股,就是不让护士小姐有下手的机会,护士小姐哄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耐心了,手下用了点力把它压在注射台上,任凭它四肢乱弹,手底下的针管依然坚定地刺了进去。
“嗷——”
叫声之凄厉,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于是豆腐和豆沙老实了,不再挣扎。
窝在傅礼臻怀里的奶黄同情地看着它,打完针后,馒头就蔫了。
“你轻一点。”傅礼臻蹙眉,一边把有气无力的馒头捞到自己怀里,奶黄侧过头,舔了舔自家小兄弟的脑袋。
护士小姐无奈,要是这只小臭狗不动弹她也不会采取暴力啊,而且哪至于叫得这么夸张,她敷衍地点头,动作利索地给豆沙和豆腐也打完了针,傅乐臻双手环着,四只小狗让他抱了个满怀。
受了惊吓,四小只安静了很多,委委屈屈地缩在主人的怀里疗伤。
“好了,七天内……噗!”护士看着傅礼臻抱着四只狗的样子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停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咳咳,七天内不要给它们洗澡,过二十天左右再来打第二针。”
这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容悄在墙角的两个货架边上看了许久,招呼去结账的傅礼臻:“礼臻,狗粮要吃完了,这次过来了就补充一些回去吧。”
两个人记事,总比一个人要来的全面一些,傅礼臻朝指着狗粮的容悄看过去,她的眼睛因为笑容弯起,唇畔的两个小小笑涡里像藏着蜜,光看一眼,就觉得甜的不可思议。
以前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可是现在话少了很多,安静了下来。
他之前不喜欢悄悄总是叽叽喳喳的,现在却觉得她还是闹腾一点好。
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现在会这么想,但他的确是想多听悄悄说说话的。
因为她不发出声音的时候,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买了狗粮需要手提,所以四小只就只好下来自己走了,委委屈屈地迈着小步子,走之前还不忘集体哀怨地瞪护士一眼,笑得后者直不起腰来,直道这些小东西要成精了。
四小只虽然没有品种狗长得好看,但是每一只都很有趣可爱,黏人又爱娇,也很让人喜欢。
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就没看到容悄和傅礼臻只能留守在画廊里的裴修望穿秋水,终于等到了他们回来,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自己被甩掉了,得挨家挨户找人了呢。
他埋怨:“你们去哪里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容悄白了他一眼:“为什么告诉你?”
傅礼臻解开四小只脖子上的牵引绳,挨个儿摸摸它们的狗头,四小只精神萎靡,闷闷不乐散开了。
“好歹咱们现在也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吧,你们忽然消失,我也是会担心的嘛!”
“放心吧,你贴的比狗皮膏药还要紧,我们甩不掉你的。”
傅礼臻缠好牵引绳,收在房间的抽屉里。
这两天悄悄和裴修说的话,都比跟自己说的多。
把抽屉退回去,傅礼臻直起身。
他不喜欢这样。
周四晚上是傅礼臻本学期的最后一节课,最后他留出了二十分钟作为答疑时间,学生们纷纷表示出了相当的留恋与不舍。
“傅教授你的课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呀,我按照你的画法尝试着自己画了几幅静物,我们院那个死老头都说我进步非常大呢!”
“对啊傅教授,虽然我一开始不大喜欢你,但你的才华折服了我,在这里,我要深情地向您表达我的一片真心与爱——”男生拖长尾音做西子捧心状,惹来身边同学群嘲,很快被打压了下去。
人一多,话题就容易歪,原本都在正正经经地表达离别之情,忽然有人高声喊了一句“傅教授你有没有女朋友”,强势插楼。
跟过来的裴修幸灾乐祸围观:“这些学生还真是什么都敢问!”
容悄依旧坐在另外一边的窗台上,警惕有人再度使坏,搞小动作。
傅礼臻面无表情,拒绝回答这种与课堂无关的内容:“如果你们没有其他疑问,那么我们提前下课。”
“别别别!”一个男生迅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嘻嘻又道:“我有其他问题。”
傅礼臻示意他问,男生眼中闪过戏谑,朗声道:“咱们这里这么多妹子,教授您比较喜欢哪一款的呢?不能不回答,不回答您就是怂,特、别、怂!”
“对对对,教授您必须选一个!”
物极必反,太过认真的人总是更容易被起哄,傅礼臻环视四周,在座所有人包括女生脸上都有隐隐的期待。
他不明白,被起哄不是应该生气吗,为什么她们不生气?
学生们的心都提了起来,屏气凝神追随着他的视线,发现他的视线最终落点居然在右边的窗台上,都是一头雾水。难道教室里这么多美女都还不如一个窗台好看吗?
容悄也愣了一下,她左右看了看,从窗台上下来,傅礼臻的视线也随着她动了一动,随之收回。
他垂眸看向玻璃底下的电脑屏幕,放在鼠标上的手指轻点,关机。
“下课。”
第25章
周五一大早,傅礼臻就拎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出门了,四小只以为要回家了,还跟了一段路,结果被提前过来上班的经纪人拉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主人将自己抛下,一个人离开。
经纪人叹了很长一口气,好了,这大哥就这么潇洒地出门了,到时候那位凶巴巴的夫人找上门来,倒霉的又是他。
真希望他能带个手机啊,要是方便联络……经纪人挫败摇头,算了,这家伙就是为了不方便联络,才强烈拒绝手机这种神器的。
五月天的太阳已经很晒人了,三人在动车站会合,李兰香身上披着防晒衣,裴根生手上也拎着一顶凉帽,除了精神不太好,倒是有了出行旅游的模样。
傅礼臻依旧是白T恤黑帽子黑口罩的打扮,拉着行李箱一语不发地坐在检票口边上的椅子上。
李兰香手里拿着一个水壶,坐到他旁边忐忑地问:“小……小傅啊,陪我们出来,耽误你时间了吧?”
傅礼臻抬起帽檐看了她一眼,摘下口罩:“没关系。”
那就是耽误了,李兰香叹气,从裴根生提着的兜里拿了一个苹果出来递给他:“那就吃个苹果吧。”
这个苹果没有洗,这里也没有可以洗苹果的地方。
傅礼臻判断完毕,拒绝了:“谢谢,不用。”
说完他戴上了口罩,又低下头。
每一次来车站都会让他觉得特别的不舒服,一方面是人太多声音太嘈杂他听着难受,还有一方面是空气也太过浑浊,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裴修也是对他绝望了:“大哥,你这样老人家会很尴尬的你知道吗?没看见我妈那么努力地在跟你找话题吗?!你就是不想吃你接过来在手里拿着也不会那么尴尬啊!”
为什么非要用这种举动把话题聊死了呢?!
由于不是节假日,今天出行的人还是比较少的,候车厅里的座位还空着不少,检票口前也只是零散地站着几个人,队伍都没排起来。
李兰香回到裴根生身边,小声嘀咕:“老裴,我怎么觉得这小伙子不怎么好相处呢?”
裴根生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宽心:“不重要,咱们这回出来就好好放松一下,让孩子在天上看着也能安心。原本咱一家三口啊……嗨!我说这干啥,咱们这回就高高兴兴的去,就跟孩子在身边一样!”
J县不远,坐动车三个半小时就能到市火车站,只是到他们的目的地还需要转一趟大巴才行。
到J县的大巴是半个小时一班的,这种淡季乘车的人不多,三十七个座位上来了差不多二十个人,傅礼臻买的票是双人靠窗的座位,原本他的邻座看车上空位多就没按位置坐,和他的同伴一起坐到后面去了,谈话说笑的声音很快从后面传了过来。
“人少的感觉真好。”裴修松了一口气,在父母后面的空位坐下来。在动车上的时候他可是在狭窄的过道上站了三个小时呢,他们上下车的时候还被穿来穿去……虽然不会累,但心理上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啊。
容悄已经很习惯自己的这种状态了,平时她也不是浮着就是飘着,双脚都很少有落地的时候,在动车上顶上浮了几个小时对她来说一点障碍也没有。
“我坐这里了哦。”容悄跟傅礼臻打了声招呼,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偏过头越过傅礼臻看窗外。
车子已经开始缓缓后退倒车出站了,哨声一停小红旗收起,车子转弯平稳出站。
傅礼臻低着头,余光瞄到她与座椅交叠的部分,白色的裙子与灰色的坐椅之间是交错,而非正常物体紧挨时的挤压。
这样坐下,与不坐下,有什么区别呢?
时间久了,容悄的视线逐渐产生偏移,从窗外转瞬即逝的风景转到了傅礼臻的帽檐上,然后是松松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这一双手骨肉匀称,修长而白皙,几个指节处微有薄茧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整体的美观,反而在其握笔的时候添了几分力道,手腕瘦而不显单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呈现出青色的痕迹,一路往上是结实的胳膊和宽厚的肩膀,颈间喉结微凸,下巴弧度较普通男人来说稍柔和了一些,嘴唇偏薄显出几分冷意,耳朵一侧还挂着口罩的松紧绳,眼睛……
“咳。”容悄对着傅礼臻的视线,认真解释,“我稍微有点儿走神。”
傅礼臻看了她一会儿,压低帽檐挡住自己的眼睛。
他刚刚……也有点儿走神。
两个小时后到了J县车站,人却意外地比想象中多很多。
小黑车司机:“去三角头的吧?上我这车吧,给五十块钱包括行李我都给你们拉过去,我刚才拉了好几伙人都要六十呢!”
这明明就是一个破落扶贫风景县,为什么忽然会有这么多人过来?
明明从市里过来的大巴车上人也不多的。
仿佛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小黑车司机乐呵呵一笑:“嘿,咱这小地方昨天来了好几车大学生,好像说是班级活动,三个班一起来的,一百多号人呢。还有就是今天上午,说是哪个公司组织的旅游,算上家属也有五六十个人,全都在这儿下的。”
裴修看着这小车站的规模,忽然绝望:“你们在哪儿找的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就是个穷山沟风景扶贫县?这……还有地方住吗?!”
他夸张了一些,住的地方自然是不用愁的,扶贫县也没有差到宾馆也就只有那么几间的地步,只是条件可能差点儿罢了。
他们最终还是上了小黑车,到达了集中了所有景点的三角头。
三角头靠山临水,果然是山清水秀不假。只是这样看过去,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村落而已。
小黑车司机帮他们把行李从后备箱里拿出来,甩了甩膀子道:“好玩儿的都在那山那水里呢,这边的人家都是可以住宿的,你看看有没有空的,条件不比城里的宾馆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