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四娘则站在门后,一双眼睛泪眼婆娑,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
高文井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只不过想着张川柏并不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只不过对于殷四娘,高文井不是没想过求娶,只不过几次试探后已经被殷家明确拒绝了。
因此这才和殷四娘私下来往,却不想竟然被张川柏撞破。
只是想到张川柏人品,高文井想着他不会往外说,只不过两人多年的友情估计就要断了。这些日子以来,张府对自己的冷淡,高文井不是没有察觉,只不过一来是临近科考,二来则是想着徐徐图之,却不想今日竟然被张川柏撞破此事,真真是时运不济。
孟家姐妹似乎和黛玉很是投缘,几个人相互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张瑛和李姑娘说了好一会话才见着殷四娘过来,见她面色微微发白,李四有心上前问候几句,却被张瑛打断,张瑛装作无意的说道:“前几年我们几个时常出门闲逛,如今年岁大了,倒也鲜少出门了。”
李姑娘狐疑的看了一眼张瑛,转而看向殷四娘道:“四娘刚刚病愈,理该打扮的热闹些。”说着便拉了拉殷四娘略微有些褶皱的衣角。
孟家姐妹早就听见了的张瑛的提议,相继说道:“冬天好不容易过去了,是该出门逛逛,我都许久没去首饰铺了,也不新出了什么款式。”
“是该好好看看,就去我们常去的那几家。”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眼,便就此定了下来。
就在李家刚宴席,几辆马车载着姑娘小姐们出了门。几个常去的铺子见了熟悉的马车当下便有人迎着张瑛等进了铺子,这几件铺子都有专门伺候太太姑娘的女子。
张瑛等人进了二楼雅间,接着掌柜便让人直接摆上了几盒子首饰饰品。迎春坐在一旁,眼眸底底的看着四周,听着楼下偶尔传来的说话声,悄悄拉着张瑛道:“嫂子,我们在外头怕是不好吧!”
张瑛看着迎春一双眼睛满是好奇,眼神闪躲,便知道她既新奇又胆怯,不由得拿了一只发簪道:“这有什么,京城的年轻女子时常出门逛街,之前我未出嫁时,也是经常出门聚会,这本就是风雅之时,二妹妹切勿多想。”
探春在旁接口道:“我早听史家姑娘说,她婶婶时常带着府里的姑娘出门参加宴会的。”探春说着,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张瑛,似乎很是欢喜。
黛玉和惜春挤在一起瞧着匣子里的一对红玛瑙耳坠跃跃欲试。
“想要什么就说,嫂子清客。”张瑛刚说完,孟家姐妹奇奇看了过来,大声道:“好姐姐,那你看我们俩……”两人说着,分别拿了一枚红玉戒指戴在手上。
张瑛笑着调侃道:“好大的脸,你们第一次见我妹妹们,都没出过见面礼,还好意思让我请客。”
李姑娘甜甜一笑,上前便拉着迎春道:“快跟我说说,你嫂子在家到底是如何行事的,是不是整天的拈酸吃醋。”
迎春本就内向不善言谈,虽和李姑娘等熟了,可还是有些拘谨,如今被李姑娘一闹,吓的躲在张瑛身后,张瑛笑道:“你看你那粗鲁样,真看不出是读书人家出来的。”
只有殷四娘默默坐在一旁,强颜欢笑,而这一切都被张瑛看在眼里,只当不知,几个人挑了一会首饰,黛玉和惜春要了那一对玛瑙耳坠,迎春则只捡了一副碧玉手串,材质普通的很。探春则直接拿了一枚扇坠,说是要配自己做的一把折扇。
殷四娘什么都没买,李姑娘和孟家姐妹都买了三四样各式发簪。
几个人下楼时,张瑛一早定好的绣帕送了过来,一人一份,孟家姐妹拿在手里笑着道谢,李姑娘则直接道:“小气的很,就拿这个糊弄我。”
殷四娘则淡淡的笑了笑,几个人见怪不怪,殷四娘这人素来便是如此,多愁善感娇柔无骨。
掌柜娘子亲自送张瑛出门,见着殷四娘神情惆怅,便笑着道:“这金尾凤钗很衬姑娘气度。”
殷四娘眉眼一弯,上手轻轻拂过金钗,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
掌柜娘子见殷四娘不说,自言自语道:“我家店铺不仅售卖,还接定制的活,姑娘若是有需求,尽管派人来下单。”
这话说的古怪,李姑娘看了一眼殷四娘,张瑛笑而不语,孟家姐妹上前道:“老板娘,怎么这金钗是贵店所做。”
掌柜娘子本就是个人精,眼下早就看出殷四娘不自在,当即便捂住嘴笑道:“瞧我这人,一见了难得的珍品,便爱多嘴。”说着便笑着岔开了话。
“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张瑛看了一眼天,说着。
眼下不过是午后,天便有些发灰,几个姑娘上了车,便各自回了府。
且说那殷四娘上了马车后,越想越不对,当即便让车夫停了车,让自己的奶妈下车去首饰铺问着金钗由来,奶妈见自家姑娘坚持,只得前去问询。
那掌柜娘子怕惹是非,自然不愿多说,奶妈拿了一块银子出来再三保证私下问询,绝对不宣扬。掌柜娘子这才娓娓道来。
早去年间,便有一位品貌端正的少年公子拿了一个手绘凤尾金钗纸稿,说是订做了三枚凤尾金钗,这金钗底稿极其漂亮,而且成品也很美,掌柜娘子有心问他购买这个纸稿,却被他婉拒,说是他要送心爱的女子。
奶娘面带忐忑的回去,这话一字不差的告知了殷四娘,殷四娘面色阴冷,一回府便直接拔下了头上的金钗。
张府,张川柏回府后,直接便去见了母亲,虽没有说什么殷四娘不好的话,可也明确表示自己一介白身,还是等自己功成名就之后再谈亲事。
李夫人瞧着自家儿子这样,便上前问道:“是不是在李家赏花,闹了什么变扭。”
张川柏不想说出那事,一来是自己丢不起这脸,二来也是不想殷四娘名声有碍,只得说道:“儿子我尚无成亲之意,还是别耽误了人家。”
李夫人看着自家儿子这般言语,自然知道如今正是他火头上,便不再相劝,想着过几日再说。却不想,张家这边没什么动静,殷家那边一个婆子过来传来了话,说是殷家已经把殷四娘许了旁人。
李夫人被气的连饭都没吃,想着这殷家好生无礼,不过没两日,殷家太太便亲自上门道了谢,说是自己疏忽,殷四娘年幼时在老家住过几年,老太太做主把殷四娘说给了老家当地一个书香人家,这不前几日那边来了人,正好说起这事,那位公子因着当年的戏言,一直未成娶亲,这不殷家不好辜负人家,只得推了张家。
李夫人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的人,当即便表示无碍,只说两家无缘,殷家太太再三表示惋惜,李夫人则亲自送殷家太太出了门。这头瞧着殷家太太刚走,李夫人一张脸顿时便下了来,叫了贴身丫头去叫张川柏,张川柏见着母亲一脸怒气,当即便心知不妙。
李夫人道:“殷四娘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是我儿子,难道就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么!”
“这事对姑娘名声有碍”。张川柏说着便不敢抬头看李夫人,李夫人叹了口气道:“方才殷家太太亲自来辞了亲事,虽然她推脱是老家定过亲,可我想着这样的人家,怎么会随便戏言,定然是殷四娘出了什么事,他家不好再和咱家议亲,这才找了这么个蹩脚的借口。”
张川柏沉默不语,李夫人起身拉着张川柏坐下道:“以前你和高文井走得近,如今你也不大出门了,你这样可不好,书要读,可出门交际也是正常人际交往,我之前总想着,你年纪大,又是男孩,便不大拘着你,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
“母亲,切勿说这些,是我错了,我之前总觉得高文井如何如何,父亲又那般看重他,便有些想叉了,觉得自己不如他,如今才觉得其实不过是父亲怜他孤苦,照顾多了些,我出身富贵,从小便吃好穿好,父亲看重我才对我严苛。”张川柏说着,面容舒缓道:“而殷家姑娘,虽我对她略有好感,可不过是见过两次面而已,算不得什么情谊,亲事不成便罢,我不会放在心上。”
“你能这么想自然好,只是以后切勿再瞒我。”李夫人并未问殷四娘有什么事,毕竟两家关系还在,既然和自家儿子无关,那么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第45章
荣国府内 ,门房接待了时不时上门的夏太监。
原先贾琏在府内管杂事的时候,接待宫里的人都由贾琏负责,如今贾琏已经在宫里当值,门房也不知该找谁,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径直去找了贾政。
贾政和詹光几个再书房谈话,听说是宫里的夏太监上门,便直接道:“怎么找到我这边了,难道府里就没旁人接待了么。”贾政自是不屑和内监过分接触,毕竟本朝是严禁官员和太监接触的,虽说官员免不了和太监偶有接触,可贾政自认自己高洁清廉,自是不愿自己惹上这等事。
于是,那传话的门房只得回去,最后便托人传话给了张瑛。
迎春坐在张瑛书房说话,见着前面来了人,便起身告辞,黛玉旋即起身一起出门,张瑛让莲香送她俩出门,见着传话的门房便道:“到底什么事,急吼吼的。”
门房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夏公公来了,还在门房边上的偏厅里。”
张瑛一瞥过去,看着门房道:“这是爷们的事。”
门房一张脸十分委屈,这事已经被贾政回了,总不能去找大老爷,当下便十分苦恼道:“二奶奶,您看我这……”说着便摊开了手。
“林之孝在么,要不让林之孝接待下,看看有什么事。”张瑛想着宫里的公公时常上门这种事着实不能摆上台面,可也不能得罪人,只得先打探了是什么事。
且说这边林之孝被门房叫了去接待夏太监,这个夏公公林之孝自然是认识的,自从元春进宫后不出一年,这个夏公公便时不时的上门借钱,今儿是外宅修缮,明儿是纳妾,再不就是宫里的元春大姑娘要钱了。也不知这个钱到底有没有到元春大姑娘手上,总之作为府内的账房总管,林之孝对这个夏公公实在没有一丝好感。
夏公公以往来贾府,都是由贾琏亲自接待,如今来了这么久,喝了二杯茶连个能说话的主事人都没见着,当即脸色便十分难看。
林之孝进门便见着夏公公那张冷脸,当即便上前道:“给夏公公请安了,夏公公万福。”
夏太监哼了一声,见了林之孝便道:“怎么着,不待见我这个残缺之人!”
林之孝笑着上前亲自给夏太监倒了茶,也不敢坐,只略微靠在圆凳上轻声道:“是下人的错,我家琏二爷今儿一早进宫当值去了,这门房也不懂事,竟然直到方才才禀报过来,这不琏二奶奶一知这事,便立马让我过来赔罪。”说完便递上了一包银子。
夏太监颠了颠钱袋,嘴角轻轻勾起,转而便把那钱袋塞进了袖口 ,这才缓缓说道:“算你会说,只不过你家除了琏二爷难道就没别的主子了。”
林之孝有些语塞,按理说元春大姑娘是二房嫡出,这些事本来就该是二房处理,可前些年都是贾琏在接待这些宫里来的太监,这不贾琏有了正紧差事后,这些事便没人接手了。林之孝一张脸憋着笑,最后搜肠刮肚的说道:“您看,我家琏二奶奶是个妇道人家,不便出面,夏公公有什么事,竟然招呼我,我能办的就一定办,不能办的我就回琏二奶奶。”
夏太监之前在贾府讹了不少银子,这种人傻钱多的府宅,夏太监也不愿就此断了,既然林之孝给了台阶,那夏太监架子也摆够了,当即便收敛了一张冷脸,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家大姑娘前些日子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这不皇后娘娘一道旨意,召回了凤藻宫管库房去了。”
林之孝没想到今儿夏太监过来还真的是有事,当即便一个头两个大,想着这些年府里为了元春大姑娘送出去的银子都够在京城买个十几个大宅子了,当下便硬扯出一张笑脸道:“多谢夏公公告知,这事府里还不知道,要是夏公公不嫌弃,还容我回去告知琏二奶奶。”
夏公公摆摆手,示意林之孝随意。林之孝倒退着出了小客厅,叫了一个丫头过来,让她好好服侍夏太监,务必让夏公公满意。
这边林之孝小跑着就去了张瑛那边,一进屋便直接把夏太监那话给说了,说完林之孝才微微侧身擦了擦额头的汗。
张瑛对这位夏太监早有耳闻,可是听着这话,张瑛却有些迷糊了。想着上辈子,张家虽和贾府没什么来往,可大概的事还是清楚的,记得那位元春大姑娘,最后可是当了贵妃娘娘的,怎么如今听着似乎并不受宠。
林之孝见张瑛不说话,想着琏二奶奶虽厉害,可到底嫁过来没多久,想必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便把当年元春进宫,还有这些年夏公公等人来贾府要钱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清楚明白。
张瑛沉默片刻,在上辈子那时,她想着定然是贾元春才高貌美,才能渐渐得了皇上青眼,没想到如今都这时候了,离上辈皇上允许众妃省亲的日子就快了,元春竟然还是个小小女官,实在是怪事。
张瑛想着贾元春是二房的人,那门房本来就已经通知过二老爷,而自己又愿去王夫人那边,因此略想了想,便道:“你且随我去老太太那一趟,这事我做不得主。”
林之孝顿时便松了口气,这事是个烫手山芋,而他自己过来问询张瑛,其实也是盼着张瑛推脱这事,幸亏张瑛不是那种喜欢揽事的,当即便更加看好张瑛。
荣庆堂内,贾母一概往日的和善,听完了林之孝的话,眼睛微闭,过了半响便让林之孝便回去好生侍奉夏太监。
没一会,王夫人便来了,一进屋眼圈已经红了,上前便对着贾母道:“我可怜的元春。”
贾母揉了揉眉宇,略微烦躁的说道:“叫你来是来解决事的,你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王夫人揉着手里的绣帕,看了看站在下首的张瑛,略微有些不满的说道:“琏哥儿如今在宫里当值,元春的事他回府连说都没说一声。”
贾母一双眼睛看了过来,张瑛面色不改,嘴里则说道:“祖母,二爷他在宫里当值,不过是个小小的龙禁尉,哪里能传话,更何况宫里的侍卫是严禁和后宫宫女传话的。”
“琏儿媳妇说的对,琏儿进宫当值没多久,这些事不会知道,况且琏儿最亲他大姐姐,要是知道有事,岂会置之不理。”贾母说着,看向王夫人道:“元春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谁都疼她。她不好,我比任何人都心疼。”
“太太,媳妇糊涂了。”王夫人说着,便拿了帕子擦了擦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