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可真是犯了众怒,当日便下了死牢,可谓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皇极殿内,贾琏这几日忙的晕头转向,上面的差事一桩接一桩,今儿总算得了个空,窝在角落里喝了口茶。
这才喝了两口,便见着胡飞来了,胡飞这人素来话少,自扬州一别后 ,虽然在宫里见过好几次面,但是他装的跟贾琏不熟一样,从不多话。
贾琏见此,除了在心里骂了两句,也奈何不了他。
胡飞没进屋,只站在门槛那,看着贾琏,贾琏一张脸笑着上前道:“胡大人。”
“收拾下,跟我走。”胡飞说完,便出了门。
贾琏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穿着纯黑的官服,并无一丝不妥,也不知哪里需要收拾,装腔作势的拉了拉袖口便出了门。
胡飞瞥了一眼贾琏,便朝着侍卫营走去,一路便走到了最里面。这里贾琏从没进来过,刚走进来,便见着里面黑黑的一个人被脱光了衣服绑在架子上。
血糊糊一片,贾琏微微侧了头看向胡飞。
那血人被一桶水浇醒后,嘶哑的声音喊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飞揉着眉头,喝到:“那你知道什么?”
那人一双满是血泪的眼睛看了过来,叫嚷着:“我就听了句宁国府。”说完这话,似乎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陡然便晕了过去。
一旁的人上前道:“统领,怕是不行了。”
胡飞看向贾琏,贾琏则整个人都不好了,双腿有些发软。也不知是被这血腥味给刺激的还是被那人嘴里的宁国府三个字给吓的。
“这人偷偷的串通御膳房太监,被发现了。”胡飞说着,便上前用剑挑开了那人的头发。
“原来是他。”贾琏猛然大惊,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也是龙禁尉一员,只不过这人比贾琏资格老,平日里也就是点头之交。
胡飞看着贾琏白中带青的脸,板着一张脸道:“你和宁国府是什么关系。”
贾琏很想朝他翻一个白眼,可最终却微微低了头凑过去道:“宁府和我们府同气连枝,可如今珍大哥早就断了腿,蓉哥那小子啥都不懂,能出什么事。”
胡飞看了他一眼,似乎再说,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贾琏不敢跟胡飞耍脾气,当下便自己个跟自己个说道:“要不我打探下。”
胡飞往外走了两步,低声道:“给你两天时间。”
贾琏望天,想着那宁国府早就远离了政权中心,怎么还能扯上这些事。
第62章
昨日还阳光明媚, 今儿便起了风,一冷一热最是熬人。
贾琏从宫中出来,先去新开张的酒楼买了酱猪蹄和烤乳鸽, 拎着吃食晃晃悠悠的便回了贾府。门房迎着贾琏进府, 一路陪着笑脸送到了后院口,嘴里奉承道:“琏二爷, 要不小的替您拿着。”
贾琏笑着白了他一眼:“我给你二奶奶的带的, 还需要你帮忙提。”
“小的这张笨嘴, 该打!”门房说着便佯装打自己嘴巴, 贾琏丢给他一块银子笑骂:“知道你会说, 拿着去喝酒吧。”
门房得了银子,利索的小跑着回去了。
贾琏看着他走远,眼睛眯了眯。这还没出宫,便想着如何办这个差事,自然不能直接去问,先不说贾蓉知不知道,就怕没事都被搞出了事。
因此贾琏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没找到切入点, 这不拎着吃食回了贾府, 回了小院。正好见着张瑛在书房看书, 两人就这桂花茶吃了猪蹄和乳鸽, 张瑛见他有心思,也不多问,只坐在旁边陪着他看了会书。
屋内飘着香气, 贾琏看着张瑛肚子隆起,神态安详,心里也渐渐安静下来,想着这事急不得,更不好让旁人知道,便拿了书桌上的帖子看了起来。
翻了几下,正好见着薛蟠送过来的帖子,还是给贾琏的,一看日期正好是今日晚上。
张瑛见贾琏看那张帖子看了一会,便道:“这帖子你进宫当值后才送了过来。”
贾琏把那帖子揣进袖口,起身道:“薛蟠毕竟是薛家唯一的男丁,他又好请客喝酒,不宰他一顿都对不起他薛大傻子的名号。”贾琏说着,便朝着卧室走去,嘴里轻轻说道:“别管我,我要眯一会,这几日着实累着了。”
其实贾琏虽累,可却一点都睡不着,只是生怕自己在张瑛跟前露出心思,他私心里觉得张瑛一个妇道人家又怀着孩子,要是知道了这些事,害她担忧实在不好。
贾琏躺在床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间便觉得有人在自己身侧躺下。贾琏心知是张瑛,伸手便搂在了怀里靠着,总算是睡了过去。
等贾琏醒来,便见着张瑛还睡着,眼下她已经长出了双下巴,皮肤白的发亮透着一股子荧光,透着一股子温暖。
贾琏轻手轻脚的起了床,自己换了一件衣裳,正要出门见着张瑛枕头旁的一个颇为精致的香囊,味道挺好闻,而贾琏直到现在还觉得鼻腔里一股血腥味,于是便拿起那香囊闻了闻,觉得去味挺好,便顺手和自己的玉佩挂在了一起。
贾琏去的时辰正好,不早不晚。一进门便被薛蟠拉着连喝了三杯,说是一直想找贾琏喝酒,偏偏贾琏事忙没找到机会云云。
这一屋子人,贾琏一眼扫了过去,头一个便是一身红衣的宝玉,旁边的那个是秦钟,再一个便是冯紫英。就在贾琏和薛蟠说话那当口,从外面又进来一个人,冯紫英起身便道:“这位便是蒋玉菡。”
宝玉最是个痴的,当即便丢下了秦钟,走上前去一眨不眨的看着蒋玉菡过后半天才说道:“世间竟有这般脱俗之人。”
那蒋玉菡当即便道:“想必这位便是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再下有礼了。”
这两人说着说着,便携手坐在一旁,似乎一见如故的样子。贾琏冷眼瞅着,心底冷哼一声,想来也是好笑 ,这个蒋玉菡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不就是忠顺王爷捧出来的戏子么。
冯紫英坐在旁边喝了两口酒,贾琏有些意外,他之前并不知道冯紫英竟和薛蟠熟悉,当下便道:“早听闻冯公子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那冯紫英摆手笑道:“不过是世人抬举而已,实在有愧。”他这话虽谦虚,可面上却十分自得。贾琏也不戳破,只继续道:“蓉哥儿前些日子还跟我说起,多亏你给他请的名医张友士。”
冯紫英脸色未变,眼角微微发青,抱拳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薛蟠抱着一个歌姬,笑着道:“冯兄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冯紫英笑着道:“前几日把仇都尉的儿子打伤了,不足为虑。”
薛蟠朝着冯紫英竖起了大拇指,贾琏在旁轻轻笑着,并不如何说话。倒是那宝玉和蒋玉菡聊的兴起,秦钟则怀里抱了一个小尼姑,似乎很是亲热。贾琏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没来由的便犯了个恶心。
手里摩挲着玉佩和冯紫英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心里则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是这般样子,就不来了。真这么想着,却见着宝玉陡然走过来,盯着贾琏玉佩看了看,最后便直愣愣的问道:“琏二哥,你这香囊是哪来的。”
“怎么,难道看上了。”贾琏眉毛一挑,看着宝玉道:“那可我不能给你。”说着便拿起香囊放在鼻子上闻了下。
宝玉一张脸微微发红,迫切的问道:“琏二哥,这香囊是不是有人给你做的。”
贾琏见宝玉这急扯白脸的样,生怕他说出不该说的话来,毕竟这人有些痴病,当即便笑着道:“是我屋里人做的,我自己拿的。”说完便看着宝玉。
薛蟠等人都看着贾琏和宝玉,贾琏也生怕宝玉犯病,毕竟贾琏总觉得宝玉经常无故犯病。
那宝玉被贾琏这一说,呆愣了会,面带羞涩道:“是我看错了,给琏二哥赔不是。”说着便朝着贾琏重重鞠了一躬。
宝玉如此慎重,贾琏倒不好追究他,一群人笑笑便揭过去了。
倒是冯紫英和贾琏相谈甚欢,走之前,冯紫英约着贾琏下次再一起喝酒。
且说贾琏这无心之举,倒是给黛玉带了一件祸事。
那贾宝玉回了府后,也不回自己屋子,独自便去了梨香院。
虽梨香院有守门的婆子,可府里人都知道贾宝玉是贾母心尖上的人,不过是劝了劝,最后还是放了进去。
这不黛玉本在屋内看书,瞧着宝玉直接冲了进来,便心生不悦。这还没等黛玉说话,宝玉便直接上前道:“好妹妹,你上次做的那个香囊做好了没。”
黛玉鲜少做针线活,上次统共就赶制了一个,已经送给了张瑛。当下便觉得好笑:“那香囊是我做好了送人的,如今已经送了人。”
宝玉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拧着眉说道:“妹妹又在唬我,快给我。”
黛玉往后走了两步,紫鹃进屋奉茶,黛玉一面请宝玉喝茶一面道:“宝哥哥这话好笑,当初我就说过了,我是送人的。”
“送给谁?”宝玉打破砂锅问到底,仍旧不死心。
“除了琏嫂子还有谁!”黛玉说完,便侧了脸,不想再看宝玉。
宝玉站在屋内,一张脸似红非红的,过了好一会才喃喃道:“那我怎么在琏二哥那里见着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香囊。”
宝玉这痴人,先是硬问黛玉要了本要送给张瑛的文房四宝,后来又见着黛玉做的香囊便以为黛玉是为他而做,如今见着贾琏身上的香囊当场便要发作起来,幸亏贾琏及时说清,于是宝玉便以为贾琏那香囊只是贾琏屋里人做的一个相似的而已。
这不一回了府便直接过来问黛玉讨要香囊。
黛玉听了宝玉那话,整个人便怔愣了下,这香囊一般都是女子佩戴,况且那花样款式也是女式风格,难道张瑛给了贾琏。
这岂不是……黛玉越想越迷糊,最后便摆了摆手道:“还请宝二爷回去,我累了。”
宝玉见黛玉脸色苍白,仍旧还要纠缠,正好迎春等过来,探春则直接拉着宝玉出门说话,这才解救了黛玉。
只黛玉想着张瑛如何会把自己送她的香囊转手给贾琏,实在是想不通,这一想便想了一夜。
且说贾琏从薛蟠那出门,乘着时间还早便去了宁国府,贾蓉迎了贾琏去书房,还未入座,便见着贾蓉书桌上放着一张脉案。贾蓉笑着道:“那神医张友士果然有本事,几贴药下去,父亲近些日子便不再依赖那东西了。”
贾琏并不懂药,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就是觉得奇怪而已。
“这不是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再如何他也是我父亲,我想着总不好太过分,正好冯紫英给我推荐了张友士,没想到真的有用。”贾蓉说着又接口道:“这两日下去,他脾气都变好了。”
贾琏道:“这神医如今在何处,你婶子身子重,我请他去我府里看看。”
贾蓉当即道:“也是赶巧,今儿是他回诊的日子,还在那院子熬药呢。”
“他熬药!”贾琏脚步一顿,看向贾蓉,贾蓉浑不在意的说道:“神医说了,他这药不是一般人能熬的,需要他自己熬,要不然没药效。”贾蓉见贾琏不以为然,便凑近贾琏耳旁道:“总是有些祖传秘方不想让旁人知道。”
贾琏呵呵一笑,上前道:“那我倒要亲自去看看了。”
说着便和贾蓉二人一起去了那院子,离着老远便闻见浓厚的药味,贾琏快走几步推开小门,便见着一个老头在熬药,见了贾琏也不胆怯,只矜持的说道:“不是说过了么,我熬药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场。”
贾蓉在后面轻轻说道:“这是我叔叔,想瞻仰下神医风采。”
张友士瞥了一眼贾琏,手里的蒲扇朝着药炉扇了扇道:“那看过了,可以走了。”
这人言语实在嚣张,贾蓉微微有些尴尬,可贾琏却一点都不介意,只朝着张友士道:“还请张友士帮个忙。”
张友士提起药罐,当着两人的面把那药倒在了碗里,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这人给人看靠的是缘分 ,如今你和我缘分未到,等机缘吧!”
贾蓉上前把药端进托盘内,低声劝贾琏道:“要不我代你去找冯紫英说合下。”
贾琏笑了笑,对着张友士道:“既然如今无缘,那我等有缘再说。”说着便陪着贾蓉一起出了门。贾琏眼角看着那张友士没跟着出来,便对着贾蓉道:“我反悔了,要不你乘着他还在再去劝劝,兴许我不在他能答应也未定。”
贾蓉被贾琏这话给唬了一跳,想着莫不是张瑛真的不好,怎么贾琏几次三番要请神医。只不过贾蓉素来便听贾琏的话,当即便道:“不急,我把药送去了定然去说。”
贾琏直接上前接过托盘道:“我等不及了,这药我帮你送去,我也正想看看珍大哥。”
见他如此坚持,贾蓉摇了摇头便重新进了屋。
第63章
贾琏刚进屋便顺手把药往架子上的听风瓶里倒了大半碗, 藏在袖口里。接着又端起桌上茶放进了碗里,搅了搅这才进了里屋。
这才刚进屋,便见着贾珍靠在床栏上, 一双眼睛迷迷糊糊的。贾琏上前道:“珍大哥, 我来看你了。”
贾珍抬起眼睛,看了许久, 才说道:“琏二来了, 快坐。”
贾琏并不坐下, 只端起药碗正要喂, 却被贾珍接了过去道:“这种事何须劳烦琏二。”说着便要自己吃药。贾琏本就不想问他, 自然让他一个人吃。
却见着他一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药碗,捏着调羹的右手抖了好几下才堪堪把洒了大半勺的药放在嘴里,贾琏瞅着虽心有不忍,可最终还是忍住只当没瞅见。虽说贾珍是个只知玩乐的,可到底也是宁国府当家人,如今这般境地着实有些可怜又可恨。
就在贾琏耐心即将告终的时候,贾蓉来了,瞧了一眼贾珍便朝着外头吼了一嗓子。外面候着的婆子倒没如何, 贾珍整个人被贾蓉一吓, 手里的药碗直接倒扣在床上。
贾珍一双眼睛翻着白眼对贾蓉道:“兔……崽子, 我要、我要告你一个忤逆不孝。”
贾琏起身, 往后站了站,实在不想看贾珍这样子,转身便要走, 却被贾蓉拉住道:“送叔叔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