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脩顺势捉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使她挣脱不得,在她发作前再度开口。
“阿挽,我的命乃你用命换的,如此深厚之恩,我无以为报,你觉着我该当如何?”
慕挽歌怔怔望着他,脱口道,“我觉着你似乎对我图谋不轨。”
“……话糙理不糙,我确实别有用心。”世子爷大方承认了。
在慕挽歌斟酌措辞时,他又道,“是我过于自负了,还当你已知晓我的心意。”
“……”她是否该继续昧着良心装死,好歹也矜持一番,含羞带怯眨巴眨巴眼睛?
光是想想她便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
难怪兄长总嫌弃她不像女子,直言她投错胎,有了一副女子的躯壳及容貌,实则内里住着剽悍的汉子。
“洛辰脩,你确定自个儿非断袖?”她一脸怀疑。
既然她剽悍如汉子,他还惦记她,除了断袖便是龙阳之好。
二者似乎无甚差别……
她语出惊人,洛辰脩先是一愣,近在咫尺的旖旎顿时消散无踪,眉梢几乎可见痉挛抽搐。
他果真是造孽太多,碰上这样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变着法子气他的女子。
“我有何举动令阿挽生出错觉认为我是断袖……”他咬牙切齿吐出这句,紧紧盯着她。
慕挽歌咽了咽口水,除了离太近有压迫感外,她还从他眼中读出了杀人灭口的狠意。
莫非真被她言中,他如此重口,将她视为男子,是以才生出这许多外心思?
太慎人了。
“那个……我乃货真价实女子之身,不断袖,不磨镜,讲求阴阳调和。”
“……”
世子内心极其崩溃,忍不住便要压上去了,无意瞥见她放于膝上紧攥衣裳的手。
忽然无声笑了。
原来她紧张了。
她紧张时话会变多,东拉西扯一通毫无逻辑可言,说这许多无言的,不过是掩饰她的紧张罢了。
自是不能拆穿她,他还能如何,只能假装不知,再主动说些令她动容之言。
肺腑之言最令人动容。
“阿挽,我心悦你,你可知?”
“以前不知,此时……”她的舌头打结,顿了顿才算克制住紧张,不闪不避与他对望。
“此时了解了几分。”
补充方才只说了一半的话。
以前不知,此时感知到了他的情意绵绵。
洛辰脩并不着急,仍旧弯着腰保持倾身姿势,耐心极好诱哄。
“那你呢?”
温柔攻势,诱哄她步步沦陷。
慕挽歌犹疑了,敛眸凝思,黛眉轻蹙,着实苦恼。
见她如此神色,洛辰脩不免失望,却也认命哀叹。
她心思细腻,玲珑剔透,唯独男女之情上迷糊得很。
他早知道。
上一世便知……
“阿挽,你对我并非无感觉,只是迷茫分辨不出罢了。”他替她回答。
慕挽歌惊愕,“你我成亲前不过数面之缘……”
成亲前数面之缘,也只称得上是相识,成亲当日离别,分离一年多。
他与她的感情从何而来,细想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莫不是在梦里对他……
细思极恐。
她的表情实实在是丰富,洛辰脩无奈又觉得好笑。
在别人那里,表白心意这样的事应不难的罢,他在战场运筹帷幄,却在情场上磕磕绊绊。
他或许木讷无趣,不善言辞,更不懂用甜言蜜语撩她心弦。
但他有真心实意,只想她知晓。
不愿再错过。
那些她不知的悲伤,他尝够了,如今她活生生就在眼前,依旧那么美,那么令他无法自拔。
他赌上所有,只换一次重来的机会。
“初遇时,我已见色起意。”他觉得这是她目前最能接受的解释。
“你真肤浅。”慕挽歌不禁翻白眼,果真是武将,直白得很欠扁。
可她莫名心热是为何?
肤浅的世子爷被嫌弃了,但他笑得愉悦,弯腰姿势依旧,手已抚上娇颜,越凑越近。
慕挽歌不由得屏息闭眼,忽觉额上有温软触感,身子蓦然僵住。
是她想多了,他只是亲吻她的额头而已。
“洛辰脩,你个登徒子,敢轻薄于我……”她软软地来了这么一句。
心下却暗道糟糕,她怕是情窦初开了。
是她太不济亦或是洛辰脩手段高明,她一时难以分辨。
脸热心跳,无法抑制的那股情绪,隐约带有几分喜悦。
如此,她反倒生出破釜沉舟的坚定来。
“我的夫君不可三妻四妾享齐人之福,身心皆只属于我,必要时还得陪我杀人放火,你敢?”
洛辰脩的目光始终停留于眼前张合的粉唇上,待她说完,轻叹一声,微微往前,便含住了莹润的唇瓣。
“上天入地、碧落黄泉,无所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个假正经,迫不及待撒尿圈地宣示主权既视感,咱们不要歧视他,毕竟重生的代价有点大~
第23章 背叛
糊里糊涂钻了洛辰脩下的套, 又让他占了一回便宜。
事后想起来,慕挽歌无比唾弃自个儿的定力。
他三言两语哄得她脑袋一热,竟真的不挣扎,不反抗……
被他亲的时候好歹该故作矜持推搡一下的罢。
越想越觉得郁闷的慕挽歌心下想着下一回定要找回场子, 不可再让洛辰脩牵着她的鼻子走了。
既应了试着接受他, 她自不会出尔反尔,每日抽空陪他庭院散步, 一同用膳, 悠闲平淡的日子倒也有几分夫妻之间相处的温馨气氛。
轮起来,两人皆需要静养, 繁琐之事吩咐手底下的人去办, 如此,两人独处的时间多了。
斟酌了两日, 洛辰脩终于说出那件压在心底已久的事。
“你身边这位名为绿意的婢女并不适合带在身边,我觉得非语便不错。”
此事两人坐于庭院石桌旁的石凳上,桌上摆着棋盘。
忽然间, 他莫名说起绿意,甚至有让非语取代绿意之意,手执白棋的慕挽歌眼也未抬,目光注视这棋盘,似是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
久未听她应声,洛辰脩以为她未听进去,正欲复述一遍,她幽幽开口了。
“此事我自有打算, 再等等罢,兴许不会是最坏的结果……”
洛辰脩拧眉,“既知她已有异心,何必再留在跟前添堵?”
“我想知道究竟是谁会有如此大的本事,竟让她不顾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主仆情意。”慕挽歌叹了一声,举棋不定,索性将棋子丢在棋盘上。
“不玩了,心烦得紧。”
悔棋。
洛辰脩失笑,“难得见你如此沉不住气,莫不是猜到绿意背主是为谁了?”
慕挽歌挑眉,“你对我的事倒是了如指掌,那你觉得绿意被何人收买。”
绿意几个月前便不对劲了,起初她未留意到,直到那日张氏要将她扫地出门时,绿意挨打不还手不说还放任自个儿被绑。
绿意的性子可不好欺负,若非自愿,那些个丫鬟婆子如何降得住。
显然,绿意对她耍心机了,忍痛挨打,用的是苦肉计,意在让她愤怒,彻底与洛王府斩断关系。
回木屋后,绿意更是不止一次劝她莫要对洛王府及洛辰脩抱一丝希望。
那时候,慕挽歌也只是觉得奇怪绿意为何忽然对洛辰脩有如此大的成见。
最终让慕挽歌确认绿意心有二意之事是给洛辰脩调理的药被人做了手脚。
药方乃慕挽歌亲手写下,药铺抓回来的药亦无不妥,只是煎出来的药有异。
慕挽歌昏睡醒来那日便发觉了,而那时洛辰脩已喝了两回。
好在那药加进去,只是小毒,慢性的,要接连服用一个月才会致死。
在洛王府时,慕挽歌发觉洛辰脩的药有问题,便与他说了,两人皆觉得无需打草惊蛇,静观其变便是。
而那之后,送入洛辰脩屋里的药皆拿来浇灌窗前那株盆景。
在洛王府,人多眼杂,要查出是何人所为不易,洛辰脩亦无精力整日防备,这才搬到将军府。
将军府乃新府邸,仆从少,煎药之事更是墨隐亲力亲为,而绿意竟破天荒自愿帮墨隐的忙。
起初慕挽歌并不信这事儿真是绿意所为,可直至眼见为实,她不得不信。
事后细想,在洛王府时一叶障目,从未怀疑过绿意,事实上也只有绿意做得到。
绿意与灵璧跟在她身边很多年,懂些药理的,平日在药庐时,配药抓药,绿意与灵璧毫不含糊。
慕挽歌以自身为炼药鼎器,养成结缡蛊救洛辰脩,绿意在他调养的药里做手脚……
思前想后,慕挽歌仍想不明白绿意到底受何人指使,她想寻个机会,亲口问绿意。
而知情的洛辰脩却气定神闲,毫不在意的模样,似乎那药要毒死的是别人不是他一般。
听她试探,洛辰脩也学她方才的举动,将棋子扔在棋盘上,使棋局毁得更彻底些。
而后他抬眼笑看着她,目光悠悠,意味深长。
“阿挽可曾想过你父兄的失踪并非他人所为,而是……”
慕挽歌面色微变,“此言何意?”
洛辰脩道,“父王与岳父大人早年相识相交,父王亦觉得岳父大人非寻常人,却甘愿归居田园,极为反常,也曾派人查过,可一无所获。”
“你言外之意是,有人刻意抹去了与我父亲过去有关的所有信息,而你怀疑这件事其实是我父亲早安排好了的。”慕挽歌冷笑。
洛辰脩起身来到她身旁蹲下,双手扶住她的肩,将她身子扶转面对他。
“阿挽,我只是将我的猜想说给你知晓,还有一件事,我要与你说。”
俊眸含情,却是无奈居多,慕挽歌压了压情绪,道,“你说便是,我听着。”
洛辰脩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温声道,“你先得作出承诺,无论之后我说的你信或是不信,皆不可冲动行事,更不可离开我半步。”
见他如此郑重,慕挽歌反倒松了一口气,他这般模样,那便是早有计较,无需她劳心费神。
听他的便是。
她点了点头。
洛辰脩道,“一年前,便是你我定下亲事后一日,狄国太子赫连溟归政,正式代替年迈体弱的狄国国君监国处理政务,随太子回归的还有早年外出游历的太子亲舅父靳郁风,一归国便封了丞相,辅佐太子理政,便是那时,我朝边关不再安宁。”
慕挽歌猛地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踱步,焦躁不已。
“你可曾见过那狄国太子的模样,还有那位丞相,他们长什么样,你可亲眼见过……”
他想说的,她已然明白,她不愿相信的,他亦知晓。
但事实如此,她始终要面对。
“阿挽,与狄国的最后一役,与我对战之人便是赫连溟,交过手,我伤了他。”
慕挽歌心下焦躁难平,摆手道,“你且让我独自静一静。”
洛辰脩沉默无言,在她欲离开时,他自身后抱住她。
“阿挽,你姓慕是真的,可你的父兄与你并非血亲……”
终究,他还是道出真相,一个关于她身世的秘密。
第24章 醉酒
慕挽歌僵住, 未再挣扎,再开口时,她已极为平静,连她自个儿亦觉得不可思议。
“你到底知晓多少?”
她的身世, 她早已有所怀疑, 这么多年暗中细查并非一无所获,未料他也知晓了。
且似乎比她知晓的还要多。
洛辰脩固住她的肩, 强迫她与他面对, 瞧见她眼底濛濛的亮色,心口拧着疼。
他凝望她的眸, 倔强而脆弱, 他心疼不已。
“阿挽,有我在, 你还有我,不会是一个人。”
不知怎地,此时听到他的肺腑之言, 慕挽歌却想笑,也真的笑了。
“洛辰脩,你要是熬不过去,最多能活三个月,我要你何用……”
洛辰脩暗暗松了一口气,再将她拉入怀,郑重承诺,“阿挽, 我不会死的。”
为了你,我不会死。
慕挽歌感动之余亦察觉了,他愈发喜欢占她便宜了,理直气壮亲她、抱她,甜言蜜语信口拈来,时刻撩拨她的心弦。
眼下她与洛辰脩相处的局面,已背离她最先的预料。
她明明打算好,离开洛王府后再不会与他牵扯不清,可他给了她一个出其不意,拖着半条命在她门外淋了一宿雨。
自此后,便赖上她了。
他说他不会死,她也盼他好好活着。
且不提如今她对他生出一种混沌不清、复杂难辨的情绪,就他自身而言,她也盼他好。
他是真心待她好,她能感受到,又与那时沈知阑不顾自身安危救她的感觉不同。
那时她才七岁,对沈知阑救她的举动感激较多。
此刻面对洛辰脩,她心绪难辨,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在梦中尤甚。
她一向不喜人接近,更别提男子了。
除父兄外,与她走得近男子也只有三人,楚香寒与沈知阑便是其中之二,沈知阑只敢扯扯她的衣袖,而楚香寒与她始终不远不近。
而这最后一人亦不是洛辰脩。
那人……
想到那人,慕挽歌轻轻推开了洛辰脩,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敷衍。
“那你可得撑住了,若捱不过三个月,怕是死了也是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