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路上,沈晚冬没跟章谦溢说一句话,她满脑子都是那位“羊杂碎”侯爷,一直在乱猜。
这就是麒麟的“爹”?
为何他看上去比戚夫人还要小几岁?
他说自己常年在军中,而戚夫人又怀不上孩子,俩人之间肯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那是什么?
不知不觉,已经到家了。
沈晚冬下车,自顾自朝房间走,并不理会跟在身后的章谦溢。她还在猜测,究竟是该信别人口中的他,还是亲自了解后再下判断?不过这人瞧着挺坦荡,是有些英豪气的,应该不会要她的命吧。
进入花厅后,沈晚冬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准备喝,谁知忽然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放开。”她按捺住怒气,冷声道。
“不。”他将头埋进她的脖子里,轻声呢喃:“小妹,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永远见不到你了,一颗心被揪的生疼。”
“放开。”她扭动身子,却挣扎不开,冷声道:“你难道忘了,在喝毒酒前你说过什么,而我又回了你什么。”
如果有来生,我不愿再见到你。
果然,章谦溢听了这话一愣,他渐渐松开怀中的女人,忽然用力一推,男人面色难看,似乎在憋着火气,他指着门的方向,冷声道:“那你走啊。”
沈晚冬冷笑,将掉落的头发别在耳后,拧身就走。没关系啊,侯爷让她等他,既然这里不能等,那就在外面等。反正,她也不想见到眼前这个男人,也不想和他聒噪。
可没走几步,那男人就像一头野兽似得忽然扑过来,竟一把拦腰抱起她,将她抱在床上。
他的腿将她的双腿压住,又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让她无法逃脱。
“放开!”沈晚冬浑身发抖,她感觉头晕,还有点恶心,口里泛着酸水,隐隐有东西涌上了喉咙。
“生气了?”章谦溢吻着女人的发,轻咬着她的耳朵,动作温柔又爱怜,喃喃低语,诉说着他的痛苦与郁闷:“是叔父逼我的,况且你知道何首辅是什么人,你若是落在他手里定会生不如死。”
说话间,章谦溢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两人身上,他的手往下移,钻进女人衣襟,轻抚她的胸口,帮她顺气:“侯爷把你带走了,我担心,就一直跟在马车后头。呵,没想到他居然带你去吃羊肉,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家小妹可是名动大梁的头牌,不吃山珍海味,居然吃夜摊。对了,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你现在就给我说,我帮你分析分析……”
沈晚冬只觉得越来越恶心,这男人的胳膊锢在她的腹上,让她越来越喘不过气,头晕目眩间,一个没忍住,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吐出了方才喝的酸辣肚丝汤,还有昨日的苦酒。
“你!”
男人的声音明显愤怒,他向来喜洁,怎么容忍有人吐到他身上。可是,这男人终究叹了口气,松开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来让她舒服些。良久,等到她再没有东西可吐了,才用袖子帮她擦口,手按在她的肩上,像哄孩子那样,柔声道:“没事,你只是受惊了,吐出来就好了。我这就让下人烧水,你洗个热水澡,等你洗好后,枕头被子也换好了,咱饱饱地睡上一天。”
末了,他停顿了下,三分试七分求,道:“我陪你躺着,可好?”
沈晚冬挣脱开男人,掀开被子,下床。低头一看,衣袖果然沾了不少秽物,味道酸臭难闻,她皱眉,走向章谦溢住的浴室,不用他说,她也想洗洗这一身的晦气。
而那个男人,一直尾随着她。
可刚走到花厅,沈晚冬忽然停下了。她皱眉略思索了番,竟直接坐到了花厅的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一动不动。没错,她要等,就是以这个鬼样子等,就是要让荣明海看见憔悴的她。
她看见章谦溢急匆匆地从隔壁寝室走出来,高声喊下人:进来几个人,赶紧给姑娘收拾屋子,点上些水沉香,送送味道;烧水,往里头放点香药,姑娘受凉了,要驱寒;准备点小米粥 ,再蒸上两屉素包子,我和姑娘待会儿梳洗后要用饭。
等仆妇将屋子收拾好,给浴桶里倒进热水后,章谦溢走过来,蹲在她腿跟前,仰头看着她,柔声道:“你先洗,我去外头等着,不聒噪你。待会儿咱们还向往常那样,一起用饭。”
说罢这话,他就出去了,并且将门关上了。
屋子终于又安静了,沈晚冬端坐在椅子上,闭眼深呼吸了口,她闻着清凉的香,感觉胃中的的翻滚也渐渐静了下来,从火炉中散发出阵阵暖意,也在抚慰她浑身紧绷的恶寒。
她睁眼,看向门,冷笑了声:你就在外头等着吧。
过了半个时辰,她听见有人敲门,是章谦溢。
“小妹,你洗好了没?”
她没说话,而门外的他停顿了下,自顾自说了句:“洗澡水是不是凉了?我不进来,就是问问。”
她只是冷笑,不说话。门外的人得不到回应,好似走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又来敲门了,语气中,有些许担忧,又有些许怒。
“小妹,饭已经热了三遍了,你是不是睡着了。”
她这会儿真感觉眼皮发沉,有些困。
“我进来了。”
说话间,门就被人从外头用力推开。
章谦溢端着个大木盘,进来了。起初他脸上还带着笑,可一看见她“完好无缺”地坐在椅子上时,笑意登时凝固,闷着头将饭食摆在桌上,拿汤勺舀了碗小米粥,强按捺住怒,轻笑道:“过来吃点东西。”
沈晚冬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只听“啪”地一声,章谦溢将筷子拍在桌上,他阴沉着张脸,道:“你这是在跟我置气?”
沈晚冬淡淡地瞅了眼男人,不想说话:谁有功夫跟你置气。
“我明白了。”章谦溢脸色依旧不好,上下瞅了番她,冷笑着嘲讽:“安定侯是什么人,见惯了尔虞我诈与用心良苦,你以为他看不出你的这点小伎俩?我劝你还是安分些,梳洗后就去睡觉,用一个清醒的脑子和他交涉,说不准他会被你的话打动,给你些实在的好处。你这样的蓬头垢面,只会让他厌恶你。”
沈晚冬站起来,淡淡地看了眼外头的阳光,随后,她转身,背对着男人。
眼不见为净!
她现在不怕他,那会儿在羊肉夜摊前,侯爷明明白白的说认下她这个妹子了。章谦溢是聪明人,在没有确定侯爷如何处理此事前,不会轻举妄动,他可不敢惹恼了权贵。
果真,她听见他将怒气全都撒在粥碗上,把碗使劲儿砸在了地上,随后摔门走了。
还撂下一句:不识好歹!
沈晚冬淡淡笑了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她看见桌上的包子洁白可爱,盆中的米粥软懦香甜,无不散发着诱人的美味。她现在,真的是饿的发晕。其实章谦溢说的没错,安定侯若是来了,如何瞧不出她的“用心良苦”。
可是天下的男人心里都清楚,偏偏就能吃得下这套。梅姨教过,这就叫犯贱。
所以现在,她仿佛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知道安定侯身份高贵,跟她扯不上任何关系,可冥冥中,因为戚夫人和麒麟,又有了点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就是要把握住一切能利用的机会,让他可怜她,只要他生出了一点点的怜悯,那她这条命就能保住,也能为将来筹谋番。
至少,不用再弹唱卖笑。
*
冬天的白日,就是短。
她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章谦溢怒气拂袖而去,没有回来过,下人们也不敢进来收拾东西,就由着她坐着,从早坐到晚。
天黑了,屋子被夜色包围,炭火也早已熄灭,很冷。
自从含姝死后,她就惧黑,因为在黑暗中她会多想,想着想着就会哭会怕,她从来都不愿意走上含姝的老路,可偏生命薄,无时不刻都被人逼在死亡的悬崖。
两天一夜未合眼,而肚子里又空空如也,饥饿和疲惫让她就快要撑不下去了。这会儿背也酸,喉咙连咽口唾沫都疼得厉害,真没用,怎么这时候病了。
已经很晚了,侯爷说会来,难道在骗她?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听着不下一个人。
沈晚冬大喜,忙抬头看去。
一个瘦高清俊的男人端着烛台走进来了,是章谦溢,怎么是他。
紧跟在章谦溢身后的,是府里的下人。她们抬着热汤进来了,将澡盆里的凉水倒掉,换上热水,随后又端进来两个炭盆,用铁筷子捅了下银炭,火苗登时就蹿了起来,向冰冷的屋子吐着暖意。
“你们下去吧,把饭烧上,半个时辰后送进来。”
章谦溢挥手,让仆妇们走人。他将烛台放下,闷着头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沈晚冬面前,冷声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沈晚冬不说话,她没力气说一个字了。
“你居然把他的话当真了。”章谦溢板着脸嘲讽,忽然,他坏的很笑:“我今儿去外面,你猜我打听到什么了?人家侯爷去找了个头牌姑娘,喝了顿花酒,这会儿正抱着女人睡觉呢。你是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给你做承诺,你以为他真会来?清醒点吧,这个世上,除了我对你好,时刻惦念着你,谁还有这份耐心。”
沈晚冬眼睛热了,是啊,她就是个玩意儿,谁把她当回事。可是,从章谦溢口中出来的话,能信几分?直觉告诉她,安定侯今晚一定会来,再等等,等等。
谁知章谦溢并不让她等,这男人瞧见她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二话不说,直接开始脱她的衣裳。
“别动我!”沈晚冬挣扎,愤怒道。
“终于愿意和我说话了么?”章谦溢冷笑,他丝毫不理女人对他的拳打脚踢和又抓又挠,直接扒她的衣裳,他永远知道如何轻易地脱掉女人的肚兜,也知道这女人没啥力气了,拧不过他。而且她身上滚烫,好像病了。
“赶紧泡个热水澡,待会儿请大夫来给你诊脉,真是个疯子,为了算计个外人,连命都不要了。”
“把衣服还给我!”沈晚冬一面用胳膊挡住双.乳,一面胡乱地去抢自己的肚兜,谁知,这男人竟坏笑了下,指头夹着她的肚兜挥舞了下,随后揣进怀里,还逗她:想要,自己伸进来拿呀,你敢么?
他越是这样,她的恶心感就越重,若不是胃里真没东西了,她真的会吐出来。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急匆匆地敲门了,是外面伺候的仆妇:
“公子,侯爷来了,他此时就在外头等着,问姑娘这会儿方不方便见他。”
沈晚冬大惊,一时间竟顾不上遮羞,更不顾上去抢肚兜,她慌了,她怎么能让侯爷看见她这幅样子,她要穿衣服,赶紧穿上。
第32章 玉容膏
谁知沈晚冬刚将袄子捡起来, 就被章谦溢给抢走。
这男人个子极高,他将衣裳高高举起,歪着头瞧面前急躁慌乱的女人, 有些赌气似得坏笑:“你不就是想让侯爷看你有多惨多可怜么?现在不是正个好机会?”
“还给我!”
沈晚冬左臂护住袒露的双.乳, 踮着脚,伸直了胳膊去抢她的袄子, 谁知越抢,这男人越跟她较上劲儿了, 就是不给。一气之下, 沈晚冬索性连羞都不遮了, 她粉拳紧握,两臂下垂,直接将所有春光都展露在男人面前。
“公子的建议没错, 妾身怎么就没想到呢,我这就出去见侯爷。”
说这话的时候,沈晚冬是真的恨红了眼,她抿着唇, 低头直接往出走,就在手碰到门闩的瞬间,她被章谦溢抓住了胳膊。回头一看, 章谦溢一脸怒色,咬牙恨道:“你是不是疯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阵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 一个沉厚的男声响起:
“晚冬姑娘,本侯能进来么?”
沈晚冬还未回话,嘴就被章谦溢给紧紧捂住。
这男人连拉带拖,将她拉到了花厅旁边的寝室内,凑近到她耳边,低声急道:“咱俩的帐,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慢慢算。如今得将眼前这位爷给应付过去,赶紧把衣裳穿上,听话。”
沈晚冬点头,趁着章谦溢稍微松开些后,她猛地咬住男人的右手指头,她将自己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出来,她就是要趁着这会儿报复,反正外头有荣明海在,她有什么怕的,姓章的还能把她怎样。
可明明是要报复,可为什么那么憋屈难受。
她一直没松口,而他只是闷哼了声,并没有抽手。
当腥咸的血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时,她才丢开。
“解气了么?”章谦溢低声呢喃。
沈晚冬没说话,她从章谦溢手中拽过自己的衣裳,往身上穿,略垂眸一看,男人的右手在微微颤抖,上面的三个带血的牙印格外惹眼,伤口瞧着蛮深,应该挺疼。
气可以解,恨又如何能解。
“小妹。”章谦溢轻甩了甩手指上的血珠,帮着他的小妹穿袄子,整理凌乱的头发,低声嘱咐:“安定侯不是普通人,我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他们这些人说话随时随地给人下套,你什么时候被埋坑里都不晓得,待会儿侯爷进来后,你提出让我留下,我会帮你周旋,起码别叫他生出想要你小命的想法。”
沈晚冬没答应,可也没拒绝。
她疾步走向花厅的正门,深呼吸了口气,打开。借着院中的灯笼烛火,她瞧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这男人听见背后有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他拿着长刀,仍穿着早上那身细鳞软甲武服,面上瞧不出半分倦容,就那样波澜不惊地立在一棵正开放的梅树边,朝她扬了扬手中提着的大锦盒,淡淡笑道:“本侯今儿进宫面见太后时,从太医院配了些“玉容膏”,顺路拿给你。”
沈晚冬眼睛一热,一个不留神就掉泪了。
她忙低下头,侧身让出条道,欠身福了一礼,怯懦地说了声:多谢侯爷。随后半倚在门框上,迎荣明海进去。
进入花厅后,她瞧见章谦溢笑着前来,躬身给荣明海见礼,并且偷偷地给她打眼色,提醒她别忘了方才说的事。
“呦,原来章公子也在。”荣明海略扫了眼地上的瓷碗碎片和桌上的残羹冷饭,他面上依旧平静,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在往桌上放锦盒的同时,淡淡地扫了眼章谦溢,当瞧见这年轻公子手上正流着血时,轻笑道:“公子手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