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娘娘上位记——子姮
时间:2018-08-15 07:30:07

  “在想什么?”严凉注意到曲朝露的失神, 笑吟吟温柔询问。
  曲朝露默了默,凝视严凉, 认真道:“我们以后……能有孩子吗?”
  严凉心中微讶,感到好笑的同时又感到温情脉脉, 望向曲朝露的目光也更加温柔, 灼然璀璨。
  他道:“有是能有, 不过不会像活人那样,动不动就三年抱两个。看机缘了, 或许百年才能抱上一个。”
  曲朝露却松了口气, 抚着小腹道:“有就好,这样严家的列祖列宗也能放心了。”
  她竟然这样为他着想,严凉不能不极致的感动, 展臂将曲朝露搂紧,在她的额角烙下轻柔的一吻。
  这一幕,恰巧落在回廊拐角的老管家眼中。
  老管家傻眼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狠狠的揉了揉昏花的双眼。再定睛看去, 真的是严凉!
  老管家霎时热泪盈眶,苍老干枯的声音, 浸润着一股激荡的泪意:“小侯爷!”
  闻及喊声, 严凉和曲朝露看过去,见老管家拄着拐杖拼命的想要疾走过来, 夫妻两个连忙快步跑过去, 一左一右的扶住老管家。
  “徐叔。”严凉唤道。
  徐叔老泪纵横, 身子激动的颤抖,手也抖的厉害,拐杖颤颤的磕在地上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
  严凉从曲朝露手中接过徐叔的另一只手臂,双手托着徐叔,微微躬身,恳切道:“我回来看您了,徐叔可好?”
  “小侯爷,小侯爷啊……”徐叔泣不成声,眼睛通红。
  接着他又看向曲朝露,露出怔怔而震惊的神色,呢喃道:“这位难道是夫人……”
  曲朝露道:“徐叔,我是曲朝露,常听阿凉提起您。这些日子您还好吗?”
  徐叔喜极而泣:“好,我好啊,我就知道我还能再见到小侯爷……”他抹了抹眼泪,“小侯爷成家了,多好啊,老侯爷和夫人还有大侯爷的在天之灵,这下都能欣慰了。”他欣赏的注目曲朝露:“夫人比神像的样子还要貌美温柔,小侯爷有人陪伴了,太好了,太好了……”
  严凉轻拍徐叔的脊背安抚,道:“外头风大,我们上屋里坐着吧。稍后我去看看爹娘和大哥。”
  “哎、哎。”徐叔忙要去为两人泡茶,被两人阻止了。
  严凉和曲朝露扶着徐叔,进了屋去。
  与徐叔叙话了许久,严凉带着曲朝露去严家的祠堂,祭拜父母兄长和列祖列宗。
  曲朝露净手焚香,跪在牌位前,虔诚的敬了香,以儿媳和弟媳的姿态,向着严凉的爹娘和兄长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香烟缭绕,曲朝露神思清明,却又恍惚的觉得祠堂里仿佛有许多双温柔慈爱的眼睛在看着她,她虔诚的感觉那些已经消逝的人似乎真的能看见她、听见她。
  她双手合十,温静如玉,清泉般的嗓音潺潺流在静静的祠堂:“朝露和阿凉虽然已入冥府,但阿凉始终是严家的阿凉。我们会以新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严家没有绝后,朝露一定会替严家延续血脉的。”
  严凉立在祠堂门口,凝视曲朝露的背影,只觉心被填得满满的,熨帖不已。
  这时候徐叔拄着拐杖走过来,严凉回头看去,竟然见到了杉钦玉扶着徐叔,一步步的走近。
  杉钦玉脸上绽开激动的笑,喊道:“严凉!我来探望徐叔,就知道多半能遇到你!这回你可不会匆匆离开了吧?”
  严凉嘴角轻翘:“钦玉。”他迎过去,蒲团上的曲朝露正好也站起来,姗姗走出,跟着严凉一起迎向杉钦玉。
  杉钦玉一身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看起来身量颀长,神清气爽,濯濯如春月照柳,外披一件纯白的狐皮斗篷,露出腰间质地明翠的祖母绿宫绦。
  他放开徐叔,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严凉面前,激动的满面都是红色。
  严凉笑着与杉钦玉相拥。
  杉钦玉一手握成拳,连连敲打在严凉后背上,如发泄这段时间的种种煎熬和不满般,近乎咬牙切齿道:“昨天今上他们去城隍庙请你,我听说你把主殿里的妾室们都砸了,干得漂亮!今上居然让那些娘子给你殉葬,这事今早已经有百姓们议论了,非骂死今上不可!”
  严凉拍了拍杉钦玉的背,温声道:“这些日子你诸多不易,辛苦你了。”他松开杉钦玉,认真道:“我说过时候到了,自会来找你。正好今天下午我的旧部们也全都能抵达豫京,我准备一起见你们所有人。既然你提前来了,我便先和你说。钦玉,随我借一步说话,能不能挽救国家百姓的命运,就看这次我们所有人的配合了。”
  杉钦玉一听便来了劲儿,笑意盎然:“好、好,我等好久了!成天受王相那伙人的气,简直想在金銮殿上直接拔剑砍了他们!还有王相那个叫王耀祖的儿子,这几天总在街上碰到,脑满肥肠左拥右抱的,看着就讨厌!”
  严凉道:“走吧,去凉亭那里说话。”又对曲朝露温柔一笑:“我去了,你先陪陪徐叔。”
  “好。”曲朝露浅笑颔首。
  杉钦玉笑眯眯端详曲朝露,冲她作揖施礼,温润道:“那么嫂夫人,我们就先失陪了,抱歉。”
  曲朝露笑道:“节度使言重了,反是我应该谢你护着昙华。”说罢盈盈欠一欠身,眸中蕴着感激。
  杉钦玉大方笑道:“应该的。”言罢,和严凉交换了眼神,两个人去往那边的凉亭。
  曲朝露来搀扶了徐叔,小心随着徐叔的步伐,缓缓走着,耐心而婉顺。
  “徐叔小心脚下。”她提醒着徐叔,送徐叔去了侯府的花圃。
  徐叔要在花圃里整理一段时间。
  他不让曲朝露插手,曲朝露也就没有添乱,索性在侯府里随处走起来。
  侯府被徐叔照看得很好,虽然人去楼空,萧索寂寥,但并不杂乱颓败,至少还保留着它的气度和尊严。
  曲朝露分花拂柳,随意走着,走着走着就到了侯府的侧门。红墙上爬着的茂密五叶地锦因着隆冬的枯萎,显得过于斑驳,仿佛将高高长长的红墙分割成无数个裂块,拼接成安静冷寂的图案。
  院墙外有吹奏乐曲的声音,由远及近。
  曲朝露随意听了一听,奏得是哀乐,应该是有亡人出殡,送葬的队伍即将走到侯府侧面这条街。
  她忽的心生一念,该不会是常欢翁主出殡吧?
  与常欢翁主的仇怨,已经随着常欢翁主落入十八层地狱而终结,曲朝露已经释怀了,只是偶尔想起那些去轮回转世的鸳鸯湖水鬼们,还是有淡淡的伤怀。
  这会儿索性也无事,她便隐了身,轻轻飞起,坐在了高高的红墙上,望着那送葬的队伍。
  那队伍还真是给常欢翁主送葬的,黑色的棺材,白色的挽布,一行人持着猎猎白幡,一路吹奏哀乐,飞撒纸钱,浩浩荡荡的走入侯府侧面的街道。
  棺材两侧跟着些侍女,都在悲伤的哭泣。大长公主和驸马爷也跟在棺椁旁,脸上尽是泪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扶棺之人……曲朝露看向这人,瞬间倒吸一口气,震惊激动的宛如浑身的肌骨都在巨颤。
  老僧!那个老僧!
  曲朝露眼中如燃起了两团火簇,焦灼在老僧的身上,死死盯着他。
  常欢翁主是老僧的徒孙,怕是徒孙出殡,做祖师爷的怎么也要来送上一程。所以这老僧再度出山,回到豫京。
  曲朝露盯着他,视线飞快的在他身上掠过,尔后落在了他腰间的葫芦上。
  就是那个葫芦……她不会忘记那葫芦带给她的噩梦,不会忘记小葵是如何消失在那道葫芦的佛光里。
  纵观老僧全身上下,只有这一个法器是装鬼的。只要小葵没有魂飞魄散,就一定还寄生在这个葫芦里,日日被老僧炼化、洗脑,好将小葵炼化成一个效忠于他的傀儡厉鬼。
  小葵,小葵……她要救她!
  曲朝露狠狠一咬牙。
  她也好,严凉也好,他们都无法踏出豫京城半步,所以只能等着老僧自己进来这座城。
  这个机会终于被她等到了,既然老僧来了,那她说什么也会把蒲葵抢回来,决不让老僧再离开这座城!
  那老僧忽然抬起头,看向曲朝露所在的位置。
  曲朝露隐身了,他并不能看见,却是直觉感到那里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存在,就仿佛自己被一双冥冥之中的眼睛盯住了。那是一种充满寒意和杀气的眼神,他甚至察觉到空气里细微的冰冷。
  曲朝露双眸眯住,眸底有冷然如冰雪的神情。她站起身立在红墙之上,暗暗计算着时机,找准机会,猛地朝老僧冲过去!
  老僧只觉得一股迫人的威压袭来,夹杂寒意,如数九寒天扑面而来的冷风,煞是犀利。
  他心中大骇,忙凭借身手朝旁掠去,试图躲开曲朝露这一击。
  老僧的反应令大长公主等人诧异,大长公主惊呼道:“师父怎么了?!”
  老僧喘着粗气,落地站定,一手竖在胸前,沉默片刻,慌忙低下头注视自己的腰间。
  他看见,腰间的葫芦,没了。
  老僧不免大惊,却不知方才袭击自己之人去了哪里,他高声向周围问道:“尊驾乃何方神圣?老衲与你无冤无仇,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何抢夺老衲的法器?”
  没有人回答他,而方才还徘徊于此的寒意,现下已散得无迹可寻。
  老僧不甘的咬着牙齿,眼中闪过一丝愤慨而心痛的光芒,掺杂极致的不甘。方才那来者无影无踪,他试着施展追踪术,却完全追踪不到那人和葫芦的去向。
  眼下,只能先送他的徒孙去下葬了,再好好的用些法子,寻找那个夺走他葫芦之人。
  那葫芦可是他宝贵的法器,葫芦里积攒了他多年来炼化的一个个傀儡。那都是他的财富,他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法器落入他人之手。
  老僧的眼波划过周遭四面,含了深深的决绝和冷厉。他必定要找回他的葫芦!掘地三尺,翻遍豫京,他也要找回来!
  曲朝露抢到了老僧的葫芦。
  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在众人的面前现形,也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在夺得葫芦的瞬间,她便施法盖住了葫芦的气息,让老僧无法探寻。
  严凉为她讲解过地府的法则,她知道佛道门人的特殊性。
  这类人,他们捉鬼炼鬼之事虽然不义,却也会斩妖除魔、捉走些为祸地方的厉鬼,因此有功也有过。
  功大于过者,自然是为自己积攒了功德;过大于功者,也迟早会有报应加身。
  因这类人受到佛门和道门的庇护,针对他们,地府多采取不予干预、任其造化的原则,因此城隍和城隍娘娘不被允许主动攻击这些人、抢夺他们收走的妖鬼。
  但法则也有空子可钻。
  就像这三天,曲朝露和严凉被批准公开行走在阳间,不可能不与阳间人沟通,因而地府对他们的行为可以适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方才一没有伤害到老僧,二没有和老僧冲突,三没有现出真面目,如此偷走了老僧的法器,正是钻了法则的空子。
  曲朝露跑到凉亭那里,正好严凉和杉钦玉说完了话,从凉亭里出来。
  严凉远远看见曲朝露行色匆匆,便也加快脚步,迎了过来:“朝露,怎么了?”他问道,视线在她身上一打量,就看到了她手中紧握的葫芦。
  严凉一惊,了悟道:“你夺了那个老僧的葫芦?”
  曲朝露道:“是。”接着便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严凉。
  事出突然,严凉决定立刻带着曲朝露回地府,想办法将葫芦里的鬼放出来净化。
  和杉钦玉、徐叔打了招呼,两人回到了地府城隍庙的主殿。
  主殿里的香炉正燃着,龙涎香散发袅娜的白烟,如丝如缕的四散着,将曲朝露严沉静穆的神色氤氲在一片雾色中。
  她缓缓的举起葫芦,平复了喘息,准备将葫芦打开。
  因不确定里面到底有多少鬼魂,鬼魂们又是否会胡乱攻击他们,因而,严凉喊来了阴曹所有官职较高的鬼神,候在曲朝露周围。并且他亲自在主殿设下结界,将整个主殿封死在结界里,以防葫芦里出来的鬼魂逃散。
  “诸君可都准备好了?”曲朝露环顾众人,问道。
  众人答是,一个个脸上都升浮起严阵以待的表情。
  严凉站定在曲朝露的身边,用鼓励的眼神安抚她,一面不忘做好随时护着她的准备,道:“可以了,朝露。”
  “嗯。”曲朝露点点头,打开了葫芦,用法力驱使葫芦将鬼魂们吐出。
  这瞬间所有人的心弦都是紧的,主殿里寂静一片,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
  曲朝露做了很多个心理准备,她想,或许鬼魂们会呆呆滞滞的飘出来,一个接一个的落满地面;或许会猛然冲出几个凶神恶煞的厉鬼,朝着她亮出青面獠牙;亦或许……
  她设想了很多,然而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一个鬼魂从葫芦里出来,曲朝露有些讶然,继续以法力驱动,却依旧没有看到有鬼魂出来。
  严凉道:“朝露,我来试试。”他从曲朝露手中拿过葫芦,尽力以法力驱动,葫芦始终无动于衷。
  严凉不由皱眉,神色严峻,加大了驱动的法力,蓦然间感觉到手中的葫芦在发烫,滚烫的像是一块烧红的铜,令他几乎要握不住。
  这葫芦在反抗他了!手心里传来火焚般的灼痛,如绵绵密密的针刺.入掌纹,直蔓延到严凉的全身。
  他眯眼冷冷看着葫芦,勾唇一笑,松了手,将葫芦抛向半空。
  这整座主殿都在他的结界禁锢之下,他倒是要看看,这葫芦想怎样!
  只见葫芦在半空中不断的旋转、变大,旋转带起烈烈的风,吹散了殿内龙涎香的百合色烟雾。它转的越来越快,在鬼神们的哗然之声中,亦发出低低的嗡鸣声。每个人都能听出来,这嗡鸣声含满了抗议的情绪,极其的不友好。
  有几个鬼神想要使出铁链子缠绕住葫芦,严凉却立刻竖手阻止了他们,让所有人静观其变。
  终于,葫芦长大到一个庞然大物,几乎要头顶藻井、底压地面,这时它也停止了旋转。它的葫芦肚子此刻通红如炭盆里的火焰,葫芦壁渐渐透明,露出了肚子里面的场景。
  曲朝露惊讶的看见,葫芦肚子里有不下十五个鬼魂,皆双目空洞,如同木偶般傻傻的立在那里,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感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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