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程氏若真有这个心思,在白玉茗看来也可以理解。毕竟同为白老太太的后辈,气都让大房的人受了,二房逍遥自在,不公平。
“如此,我明白了。”白玉莹知道了前因后果,心中清明,“七妹,到时候我陪太太一起,你在家里装病就行了。”
明知是受气的,白玉莹这做姐姐的便想一个人去了。
白玉茗笑的花枝乱颤,“我还怕有人为难不成?别人若给我脸色,我就当没瞧见,还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若吵架,我所向披靡,若打架,咦,不对,大学士府不兴打架的吧?”
“必须不能打架。”白玉莹被妹妹的笑容所感染,也快活的笑起来。
沈氏心疼不已的拿着松风图欣赏许久,才仔细的卷好放好,交给了白老太太。
白老太太笑容满面的夸了沈氏好几句,转手给了白大太太。
白大太太很是欣慰。
往年为了李大学士的寿礼,她可没少受难为。李大学士别的不爱,就爱名人字画。可白家没家底,名人字画珍贵难寻,不是白大爷、白大太太夫妻二人能买来的。今年好了,二房有现成的,拿过来即可。
白大太太把寿礼提前送到了李家。李大学士的夫人卫氏年迈,由大儿媳妇平氏主持中馈。平氏接着寿礼,大感惊奇,呈给李老夫人看,李老夫人啧啧称奇,“真没想到,咱们李家居然也能收着白家像模像样的礼物了。”
平氏笑道:“听说白家五姑娘许给了平阳侯府的六少爷。这门亲事阔气的很,结了这门阔亲戚,姑母出手也就不一样了。”
李老夫人还记着昔年之怨,提到小姑子便沉下脸,平氏没敢再说下去。
平氏持家甚是严谨,知道白家二太太沈氏这回带了白玉莹、白玉茗、白玉格同来,这兄妹三人是少见的,便为这三人准备了名贵砚台做见面礼。
到了李大学士过寿这日,李家并没张扬,来的客人也不太多。白老太太没来,白玉茗随着白大太太、沈氏等向舅公拜了寿,之后便被带到内堂,拜见了李老夫人,得了一方澄泥砚做见面礼。
澄泥砚是四大名砚之一,质地细腻,犹如婴儿皮肤一般,且有贮水不涸、历寒不冰、发墨而不损毫等优点,可与石质佳砚相媲美。这样的澄泥砚李家随随便便拿来做见面礼,出手真是不一般。
“七表妹,这样的砚台,你从前没见过吧?”李大学士的孙女李雰笑吟吟的问道。
李雰笑容可掬,可她的笑容中的居高临下、降尊纡贵之意,白玉茗哪能看不出来。
李雰的话就更气人了,分明是笑话白家穷,笑话白玉茗没见过澄泥砚这样的名贵东西。
陈氏、程氏都红了脸,很不好意思。
白玉莹和白玉格生气,不是气别的,而是这个李雰柿子捡软的捏,要奚落白家的人,专捡了庶女出身的白玉茗。
白玉茗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拿话噎她了,闻言嘻嘻一笑,“澄泥砚以沉淀千年黄河渍泥为原料,经特殊炉火烧炼而成,质坚耐磨,观若碧玉,触之若童肌,扣之若金声,此砚中一绝也。我这个人见识浅陋,这般名贵之物,确实是生平第一次见着了。”向李老夫人盈盈曲膝,“多谢舅婆厚赐。托您老人家的福,茗儿今日方开了眼界,饱了眼福。”
把李雰给气的。眼前这个白七姑娘自称见识浅陋,可听她说出来的话,分明言辞华瞻,慧黠敏捷,哪里有半分的小家子气?
李老夫人在白老太太那儿受的气多了,至今想起来还愤愤不平,但眼前这少女稚气尚存,笑容甜如蜜糖,明眸盈若秋水,让人没办法跟她认真计较。
“拿着好好练字吧。”李老夫人道。
白玉茗笑盈盈,“舅婆说的是,这砚台再漂亮,也是用来练字的,字若写得不好,砚台再名贵,又有何用?茗儿以后一定好好练字,不辜负舅婆这番美意。”
李老夫人微笑点头。
她那不可一世的小姑子居然有这样知情识趣会说话的孙女,也是奇事一桩。
李雰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李老夫人不喜白家的人,便要在李老夫人面前故意寒碜白家的人。但见李老夫人对白玉茗似乎还好,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拜见过李老夫人,白玉茗和白玉莹一起被请到水天一色赏景、赋诗。这里聚集了不少亲戚家的千金小姐,见李雰带了两位脸生的姑娘过来,不少人投过来关注的眼神。
年龄大的那位姑娘倒还罢了,虽然美,但没有美到令人嫉妒的程度;年龄小的那位姑娘肌肤若冰雪,绰约若仙子,虽尚带稚气,已是姝色无双,这是谁啊。
白玉茗眼尖,有一个少年从小径出来,本是往这边走的,但不知怎地瞄了一眼便悄悄溜了,白玉茗心中生疑。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开溜?这人的身影为什么有些眼熟?她记性一向很好,皱眉细思片刻,便想起来了,原来这个少年是曾经见过的。当日在五步桥娄佳向她和白玉格发难,双方文比武比都曾经有过,娄佳那边派出来比诗词歌赋的就是方才溜掉的那名少年。
这少年的名字白玉茗还记得,李霁。
第44章 私奔
白玉茗借口更衣, 没去天水一色,也溜到了小径上。
李霁边走边回头,离天水一色远了, 后怕的拍拍胸, “差点儿撞上!万一被那个刁钻古怪的丫头看见了,可就坏了……”
正唠叨着, 眼前一道窈窕的身影, 一位妙龄少女正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李霁吓得往后连蹦两步, “你, 你, 你……”
白玉茗撇撇嘴,“我什么?李霁,你做了亏心事,所以见了我便躲,是不是?”
“你少胡说。”李霁毕竟是在自己家里的,慌乱过后就抖起来了,昂首挺胸,“谁躲着你了?我乃知书达礼之人, 本来是要到天水一色去的, 但远远的瞧见那边全是姑娘家, 我自然要避嫌了。”
白玉茗不屑, “哄谁呢?你明明是看见我了,唯恐我揭穿你的真面目,你才要逃的!”
“我做什么坏事了?有什么真面目可以揭穿?”李霁跳起来了。
“五-步-桥-酒-楼-”白玉茗一字一字拖长了声音, 懒洋洋的,带着调侃。
李霁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被白玉茗毫不留情的说出旧事,脸涨得通红,咬牙道:“敢威胁我!你有本事到我祖父面前告我啊,看我祖父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我还用得着去跟舅公告状?”白玉茗嗤之以鼻,“我只要回家把实情一五一十告诉我祖母,我祖母自有决断,哪用得我出面啊。”
李霁本来鼓着一肚子气,圆滚滚的,白玉茗这么一说,他那口气立即就泄了,整个人无精打采,“我祖父最听你祖母的话了,你这不是害我么?”
“你在五步桥和娄佳联手,不是害我和我弟弟么?”白玉茗冷笑。
李霁恨得伸拳捶树,“那还不是因为你祖母做的好事!我祖母被你祖母害成那样,我报复白家人不应该么?”
白玉茗好奇,“害成什么样了?”
她只知道李老夫人和白老太太当年曾发生争执,但究竟严重到什么地步,却是不了解的。
李霁气得脸色由红变紫,由紫变青,额头青筋直跳,“我祖母和你祖母吵了一架,你祖母不依不饶的向我祖父告状,我祖父因此打了我祖母一巴掌!我祖母因此曾经寻死!”
“天呢。”白玉茗给惊着了。
李老夫人和白老太太吵架,白老太太找李大学士告状,李大学士打了李老夫人一下,然后李老夫人自杀了?这这这,这简直骇人听闻……
“那个,你祖母没事吧?”白玉茗惴惴不安的、讨好的笑道。
李霁闷闷的,“我祖母自然是被救回来了,那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么?娄佳那种人,我根本看不起他,不屑和他来往,可他一说是报复白家人,我就,我就……”
“是这么回事呀,我明白了。”白玉茗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李老夫人寻死不成被救回来了,李大学士肯定也是心惊肉跳的。妹妹他还要继续照顾,但妹妹全家人的事他是管不过来了,所以这些年来白晨光、白熹兄弟二人从他这里得到的助力不多。李家和白家的来往也不密切。
白玉茗慷慨大方的道:“算了,我不怪你了。本来呢,我是想来警告警告你,让你不要走弯路,不要和娄佳那种不上台面的人为伍,以免将来误入岐途,让舅公舅婆伤心。既然你帮娄佳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也还说得过去,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哎,你以后可不要走弯路呀,不要因为报复心,和坏人做交易。娄佳现在还在牢里,娄侍郎在家思过,娄俊俏死了,看看做坏事的人多么惨,你若再和坏人为伍,害的不止是自己,还有你的亲人。”
“哟,年龄还没我大,教训起我来了。”李霁听白玉茗这么说,心中欢喜,面上却故意装出嫌弃的样子。
“哼,本姑娘是特地赶来挽救不良少年的,既然这少年还没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我就不操这个心啦,告辞。”白玉茗横了李霁一眼,轻盈转身。
“哎,你等等。”李霁追上来,“李雰她们大概是想难为你……”
“难为我,那要看她本事够不够了。”白玉茗脚步不停,并不在意。
李霁追着她跑,“我知道你本事大,不怕她们为难。我是想告诉你,李雰善琴,李霺善棋,她俩要是跟你比这个,你可小心些。”
“我不跟人下棋。”白玉茗淘气的一笑。
她棋力不高,才不会跟人比下棋呢,那岂不是以己之短,攻彼所长么。
白玉茗姿势优美,但走路速度奇快,李霁一路小跑追在她身边交待,“你手下留情啊,莫对我亲戚家的姐妹太无情了。姑娘家爱面子嘛,要是被你打击得太厉害,会记恨你的。我是男人,我心胸宽广,输给你了我也不生气,她们可不一定了。”
“行了,知道了。”白玉茗听李霁一直啰嗦,有点儿不耐烦了。
“我也是为你好!”李霁叫道。
一道颀长人影落在前方木笔树前,蓝色锦衣在阳光下闪着悦目柔光。
李霁看到有人,吓了一跳,“咱俩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若是被人看到了可大大不妙……”向那蓝衣人望过去,只一眼,心便突突直跳。
白玉茗也惊喜的发现了那人。
钻石蓝明光锦长袍,颜色如天空澄彻,如海水蔚蓝,胸前绣一只腾空飞翔的小白龙,蓝白相映,赏心悦目,但更赏心悦目的则是他完美的容颜。
他看向李霁的眼神冰冷凌厉。
李霁打了个冷战。
“我,我,我就是提醒提醒七表妹……”李霁干巴巴的想解释。
“你快走吧。”白玉茗好心的催促。
李霁连连点头,蹿的比兔子都快。
白玉茗喜笑颜开,“你怎么来啦?”
赵戈眸光璀璨,“来见你。”
白玉茗现在被管得很紧,白天不许出门,晚上也常常有翠钱陪伴同寝,所以赵戈不容易见到她。听说她今天出门拜寿,赵戈知道这是难得的见面机会,便也来了。
“荣幸之至。”白玉茗巧笑嫣然,人如其名,正是一朵清丽难言的白色山茶花。
她做贼似的四处瞅了瞅,见周围静寂无人,轻手轻脚到了赵戈身边,“我来啦,看吧。”
她语气慷慨的很,颇有“你喜欢便拿去”的豪爽之意。
赵戈心神激荡,恨不能把这俏皮可爱的小丫头抱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却终究没有。
毕竟没成亲,得克制些。
他和她到了一丛芍药花丛旁,并不看花,柔情万种的看着她,“我让人到江南买好良田了。”
白玉茗心里又觉甜蜜,又有些紧张,“容姨让我嫁到江南乡下去呢,怎么办?”
“咱们多央求她;她若执意不许,我便带你私奔。”赵戈见她有些紧张,忙安慰她。
“私奔呀,那可不是一般的胡闹了,嘻嘻。”白玉茗又是害羞,又觉有趣,小脸绯红的嘻笑。
私奔,浪迹天涯,江湖儿女,想想就怪好玩的。
“儿子,不要私奔啊,有话好好话。”花丛中探出一张男子面庞。
此人年龄并不大,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眉目不像赵戈似的那般精致绝伦,却和善得多了。
“父王,您怎么会在这里。”赵戈黑了脸。
雍王赵祺笑呵呵的,很是乐天知命的样子,虽然无意中听到爱子要和姑娘家私奔,他也不生气不着急,“儿子,父王求你祖父去,你千万别私奔。”
白玉茗一向聪明机灵,可这会儿和赵戈私会被雍王抓了个正着,很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半响说不出来话。
赵戈板着一张俊脸,“父王,您来这儿肯定是祝寿的,快办正事去吧。。”
“祝寿的事不急,心意到了便好。”雍王呵呵笑,“儿子,父王先和你商量商量私奔的事……”
“父王。”赵戈忍无可忍,俊脸靠近雍王,小声威胁,“您再不走,我便回家告状,说您欺负我,调戏我。”
“当爹的欺负欺负儿子怎么了?”雍王振振有辞,“亲爷儿俩,又不是外人。”
白玉茗本是害羞又慌乱,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掩口而笑。
真没想到,原来冰山世子爷的父亲这般爱说笑,这般和气,可比冰山世子爷好亲近多了。
“你是哪家的闺女啊?”雍王上下打量白玉茗,眉花眼笑。
怪道他的宝贝儿子要和人家姑娘私奔呢,这小姑娘生的可真美,满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白玉茗本就是个淘气的,雍王这般平易近人爱说笑,她生了促狭之心,攀过一枝白芍药,笑吟吟的道:“我是白家的闺女,白天出来闲逛游玩,晚上便要回到白家了。”
雍王大奇,“你是花仙子?”
赵戈嘴角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