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中是害羞的星光,一缩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跑到墙角偷笑。
他咬牙。
是谁让那奏乐者停下来的?是谁?
“殿下,该白姑娘抚琴了。”外面是侍从小心翼翼的声音。
他拨了下琴弦,示意知道了,侍从俯身退开。
“小白山,我要替你抚琴了,有没有奖励?”他耍赖的问道。
“有呀,我陪着你,就坐在你身边。”她溜到他身边坐下,两眼亮晶晶的瞧着他。
他眸光幽深,将脸颊凑过去,她不好意思的笑,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亲。
“敷衍应付。”他嫌弃的道。
虽说着嫌弃的话,他眼角眉梢都是笑,白皙纤长的手指拂过琴弦,飘逸潇洒的乐曲如流水般倾泄,悠然自得之意,溢于琴音之中。
他抚的是渔樵问答,琴音如水,任沧海桑田悠悠,渔樵相遇两相问,渔之乐,其乐何如。山水乐趣多,花开叶落,不知世界,不记春秋,笑弄烟霞,俯仰又何求。
他抚琴,她看着他,两人眉目传情,犹如渔樵问答般,有来有往。
一曲渐歇,外面传来拍掌声、喝彩声,他和她两两相望,目光已是痴了。
“世子爷,四位殿下全部判白姑娘赢了这一局。”侍从在外恭敬的禀报。
“我又赢了。虽然是作弊,那也是赢了嘛。对李雰有些不公平,但是我爱面子嘛,只好委屈她了,嘻嘻。”白玉茗快活的、不好意思的笑。
“她委屈什么?你以一敌多,本来这比试便不公平。”赵戈柔声道。
白玉茗脸红一红,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赢的不光彩,不过转念一想,她要是输了,白老太太便在娘家被笑话,那样岂不是太不孝了么?拉了个孝顺的大旗披在身上,心没那么虚,笑得更加开心。
“那个,按理说四局三胜,我已经赢了,就怕李雰不依不饶的还要比第四局。第四局是下棋,我就更不行了。不瞒你说,我若和我爹爹下棋,我爹爹下不了一会儿就要逃,实在忍不了。”白玉茗愁眉苦脸的道。
“我替你下。”他浅浅笑,又把一张俊美面庞伸过来。
“盛情难却呀。”她小脸酡红,像上次一样轻轻啄了啄。
他便满足了,抚琴两声,唤入侍从吩咐了,侍从应命而去。
李雰果然不死心,蹿掇堂妹李霺和白玉茗下棋。白玉茗没回水天一色,只是让人传话,说可以比下棋,不过白玉茗身子不大舒服,就不过来了,人在水榭,由侍女一步一步把棋传过来。
“哪有这般轻慢的下棋法子?”李雰大恼。
白玉莹脾气虽好,也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不快的道:“四局之中,我七妹已胜了三局,本来剩下的那局也无需再比。现在我七妹顾全大局,身子不舒服也同意继续比试,雰表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雯等锐气早已磨尽,对剩下的这一局也不抱什么希望,劝李雰道:“就这样吧。见不着她的人又怎么了,方才抚琴不也没见着人?几位殿下提议的,你不服气,难道和他们讲理?再说了,咱们在这边看着,阿霺若有哪步棋不对,也好及时提醒啊。”
李雰一肚子气,却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
李霺这边有众女做参谋,白玉茗那边却全由赵戈执棋。如果依赵戈平时的棋风,早已杀得李霺丢盔弃甲了,这会儿却因心上人就在身边坐着,柔情万种,手下留情,这局棋下得居然很是平和,并没痛下杀手。
不出意料,又是白玉茗赢了。
李雰等人已没有一点儿脾气了。
李雰担心白玉茗这个伶牙利齿的姑娘回来之后会奚落嘲笑她,谁知白玉茗根本没有回来,比完之后,一直没出现。
“我怎么回去?你说我怎么回去?”水榭之中,白玉茗恨得咬牙,“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嘴唇都……都这样了,我怎么回去?”
赵戈理亏,低头笑。
白玉茗忽地想到一件事,扶额呻-吟,“完了,我回家怎么交待啊?”
赵戈忙道:“小白山,我找太医去,嘴上的红肿,太医会有办法的。”
白玉茗瞪了他好几眼,眼睛一亮,快活的道:“我有办法啦。”命人拿过膏药贴到嘴上,“我就说嘴被琴弦绷着了,肯定能把祖母、太太她们哄住,嘻嘻。”
李雰见白玉茗没回来,先是有些欣慰,总算可以暂时不受白玉茗的嘲讽了。之后却心中生疑,“大姐姐,七表妹抚琴没露面,下棋没露面,真的是她本人做的这些事么?”
李雯苦笑,“是她本人怎样,不是她本人又如何?阿雰,重要的是几位殿下都认可,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明白么?”
李雰咬碎银牙,“就算五位殿下全都对她好,全都偏向着她,那又怎样了?皇孙殿下这时对她好,等图罗的玉翎公主一来,全会向玉翎公主求婚,到时候她被掠到一边儿,我看她怎么办!哼,爬的越高摔的越重,到时候她就知道滋味了!”
第49章 发怒
“算了, 别再说了。”李雯一脸烦恼的打断了李雰。
本是想为难白家姐妹,让白老太太的孙女出个丑,谁知四项比赛白玉茗全赢了, 丢脸的反倒是李家。李雯正在犯愁对李老太太如何交待呢, 哪有心思再和李雰一起诋毁白玉茗。
“不说就不说。”李雰赌气的道。
其余的姑娘也觉得没意思,各自散了。
见翠阁上, 赵戬纳闷的四处瞅了瞅, “大哥呢?怎地一直没见着人?”
赵戫只作没听到, 专心和阿直讲着方才的琴曲, “渔樵问答之妙在于曲意深长, 神情洒脱,而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橹声之欸乃,隐隐现于指下……”
赵戎研究着眼前的棋盘,道:“大哥想必是嫌闷,散心去了。”
方才“白玉茗”和李霺下棋, 一步一步都由侍女传过来。赵戎眼前的, 正是方才那盘棋了。
“对, 大哥一定是散心去了。”赵戬对赵戎的话很是信服。
赵威笑而不语。
他们本是拜寿来的, 拜完寿本就该走了,留下来做评判官已是一个意外。现在比赛结束了,他们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赵威和赵戫等人由李霄陪着先走了,赵戎落在最后,招手叫过他的心腹侍从阚映栏,“映栏,依你看,这局棋像不像我大哥下的?”
阚映栏言辞谨慎,“属下方才便留意了,委实不敢断定。棋路和世子爷确有几分相似,但风格太过温和拖拉,也有可能真是白家这位姑娘的手笔。”
赵戎微笑,“若真是大哥,那可有趣了。”
阚映栏会意,“是,果真如此,世子爷对白姑娘如此曲意讨好,和玉翎公主定是没有缘份了。玉翎公主乃图罗王的娇女,性情自是高傲的,便是世子爷肯娶,她明知世子爷另有心上人,也不会肯嫁。”
赵戎笑意愈浓,“你留意下这位白姑娘。”
阚映栏躬身道:“是,属下领命。”
赵戎体弱,扶着阚映栏走在最后,也出了见翠阁。
白玉茗命人取过镜子照照,冲着镜中人嫌弃的扮个鬼脸,“这么丑,我连寿面也不好意思吃啦,就在这儿躲着吧。”
“我陪你。”赵戈献殷勤。
白玉茗眼珠一转,“好呀,你陪我下棋。”
想到白熹一和她下棋就想逃跑的模样,白玉茗不厚道的笑了。
下棋呗,她的臭棋能把老爹吓跑,估计冰山世子爷见了也叫苦不迭吧。
白玉茗打着吓跑赵戈的主意要求下棋,谁知赵戈醉翁之意不在酒,找个机会便握住她绵软的小手在棋盘上移过来移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在教下棋。
白玉茗觉着有趣,快活的嘻笑起来。
“世子爷,白五姑娘和平阳侯府两位姑娘向这边来了。”侍从进来禀报。
“让五姐姐进来陪我。”白玉茗道。
赵戈无奈,只好俯身在她脸颊上啄了啄,“小白山,我走了。”
白玉茗笑咪咪和他挥手,“慢走,恕不远送。”
白玉莹和贾媗、贾娢到了门前,白玉莹眼尖,见一道人影闪过,恍惚间似是男子身影,忙问道:“七妹,方才你和谁在这里?”
“我一个人呀,五姐姐我厉不厉害,以一敌多,四局全赢。”白玉茗一边撒娇问话,一边冲白玉莹挤眉弄眼,示意她不要追问。
白玉莹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厉害,你最厉害!”
贾媗由衷的道:“我真觉得七表妹很厉害呀,书画造诣非凡,琴棋也能赢得了李家姐妹。我早就听说了,李家的姑娘家学渊源,每个人都有所长,若让我和她们比,一局也赢不了。”
贾娢也很羡慕,“七表妹,你比我还小呢,怎地会这么多?”
白玉茗得意攀住白玉莹的肩膀,“我算什么呀,我五姐姐才厉害呢。她是全才,什么都会,不过她涵养上乘,性情温柔,不会像我这么外露,这么爱和人赌气罢了。”
“五表姐和七表妹感情可真好。”贾媗、贾娢见她俩这样,有些惊讶,又十分欢喜。
白玉莹是她俩未来的嫂嫂,嫂嫂这般好相处,她俩自然是开心。
“七妹,你嘴唇怎么了?”白玉莹发现妹妹嘴唇边贴了膏药,大惊。
“没事,没事。”白玉茗心虚的眨着大眼睛,“那个,我抚琴赢了,太得意了,随手一拨,琴弦竟然被我拨断了……所以下棋的时候我才不愿意出去呀,不是我傲慢,是我受伤了……”
“原来是这样。”白玉莹心疼的抱住她。
白玉茗这个瞎话说的蛮不错,不仅把她嘴唇上的异常掩盖过去了,还把她不肯和李霺面对面下棋的事也给了合理解释,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五姐姐,我就不出去吃寿面了,在这儿躲着吧,省得李雰她们笑话我。五姐姐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出去,好不好?等你和太太要回家的时候,再差人来叫我。”白玉茗央求。
贾媗和贾娢很是赞成,“对啊,七表妹抚琴赢了,一得意便断了琴弦,绷着了她自己。这个咱们自己人知道便好,万勿声张。”
白玉莹也同意不声张,不过不肯让白玉茗一个人留下来,“你不舒服,我来照顾你。”
“我们也照顾你。”贾媗和贾娢自告奋勇。
“好呀,我不寂寞了。”白玉茗眉花眼笑。
当下四个人便商量好了,白玉莹出去,也不知她和李家的人是如何交涉的,总之稍后便有侍女送来美酒佳肴,白玉茗闲不住,又让侍女拿了叶子牌过来,四个人玩牌。
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再玩玩牌,四个人自在的很。
李霺连侍女也没带,一个人找了来,“七表妹,你能不能跟我说下方才的那局棋……”敢情她是个棋痴,棋输得心服口报,这就找白玉茗请教来了。
白玉茗这个心虚就别提了,一则棋不是她本人下的,二则方才她就顾着看赵戈了,都没注意赵戈的棋是怎么下的。李霺要和她谈论方才的那局棋,她什么也说不上来呀。
“那个,霺表姐。”白玉茗忙请李霺坐下,“今天实在不好意思,并不是我轻慢,而是我身体实在是……”指指嘴上的膏药,很不好意思,“不瞒霺表姐说,这会儿我有些头疼,若是和你谈下棋,我更要疼得受不了了。改天好不好?改天我专程请你,从头到尾跟你讲讲。”
白玉茗这话倒不是糊弄李霺的,她是真打算改天仔细问清楚赵戈,再宴请李霺,把棋局剖析给她听。
李雰看不起白玉茗,白玉茗便要反击;李霺只关心棋,并没有恶意,白玉茗也就待她很客气了。
李霺略有些失望,“七表妹不大舒服么,那可惜了。好吧,改天我再向七表妹请教。”
李府门外长街上,停着辆楠木制成的香车。这香车左侧呈山水纹,右侧呈虎斑纹,纹理细致,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灿若云锦,其高贵华美,摄人心魄。
不知怎样高贵美丽的人,才配乘坐这样的香车了。
绞绡帐被风吹起,隐约露出香车中美人的衣角,一名身着戎装的侍女上前躬身行礼,“公主,世子爷进了李府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香车中的美人嫣然,“檀哥哥还和小时候一样尊师重道、尊重文学之士,那些说他长大成人之后有些傲慢的人,太不了解他了。”
“是,公主。”侍女异常恭顺。
“公主,咱们还要继续等下去么?”另一名少女甜美的声音。
玉翎公主笑声如银铃一般:“不等了。咱们也进去给李大学士拜寿。”
“您去给李大学士拜寿?”少女吃了一惊。
玉翎公主语气轻松,“本公主自然不能就这样进去,望月,替本公主更衣。”
过了一会儿,香车上下来两名俊俏少年,携了礼物,向李府去了。
李大学士听闻有方盘城的蔺将军差人送寿礼,很有几分惊讶,“蔺将军和老夫素无来往,小小生辰,又不曾大操大办,怎么惊动他了?”虽惊讶,但来者是客,蔺将军送的礼又只是寿桃长寿面等吃食类的东西,并没有贵重礼物,不便拒收,还是命人请进府了。
玉翎公主和侍女望月身着男装到了李府,送上礼物,却不急着走。望月递了个荷包给领路的小厮,“我等远在边城,早就听说世子爷风流倜傥,举世无双,今天世子爷也来了,能让小的开个眼界么?”见小厮面带犹豫之色,忙道:“我们只远远的看一眼,绝不敢有所亵渎。”
小厮掂掂手里的荷包,见沉甸甸的,舍不得拒绝,又想着不过是暗中看一眼世子爷,不是大事,欣然应允,“好,你俩只能远远的看看,可不敢走近了,世子爷那样的贵人,我们李府也是罕见的。”
小厮答应得虽好,但他身份低微,也不敢就带着两个方盘城来的陌生人往府中乱闯,只敢让他俩在路边等着,“世子爷出去的时候,肯定走这条路,再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