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儿没有,咱们做父母的帮他。”雍王握拳,“咱们去打听玉翎公主讨厌什么,让檀儿照着来!”
“要去你去。”雍王妃笑道。
雍王本来喜滋滋的要叫人,却很快警觉,“为什么你不去?我知道了,如果我去了,檀儿一定会不喜欢的,他自为长大了,不要父母帮忙啦。”
“他不去,总有他不去的理由。咱们做父母的由着他便是。”雍王妃说得云淡风轻。
雍王拍案感慨,“我说呢,怪不得檀儿更信服王妃你,这是有原因的啊。”
雍王妃秋波流转,嫣然而笑。
很快,雍王和雍王妃就知道赵戈为什么不打听玉翎公主的喜好了。
隆治帝在宫中设宴,为图罗的突律王子、玉翎公主接风洗尘。宫宴之上,隆治帝命几位皇孙当席赋诗,歌咏今日盛会,同时也表达对突律王子、玉翎公主的热诚欢迎,其实就是赋诗给玉翎公主,向玉翎公主表达心意了。
赵威、赵戬、赵戎、赵戫、赵成、赵战等人都有诗作呈上,唯独雍王世子赵戈交了白卷,一个字也没写。
第52章 纠缠
赵戈这是公开的拒绝了, 声明他绝对没有求娶玉翎公主之意。
与宴之人大都心中称奇,更有不少人流露出惊讶之色,唯独太子及赵威赵戎等人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别提多轻松了。
赵戈在诸皇孙之中论年纪排行最长, 若论文才武功也是一样。赵威赵戎等人虽自负,也知不拘比哪一项都及不上他。现在赵戈自己退出, 不和赵威赵戎等人争, 他们焉能不喜。
太子人到中年, 又参政多年, 本应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赵戈此举令他心情愉悦到了极处, 那眼眸中的欢欣喜悦之意,离他近的人都能看出来。
好在他身份尊贵,席位高高在上,离他近的人并不多,看得出来的人也就很少。
诸皇孙诗作呈上,隆治帝一一看了,看到赵戫的好句子还夸了一句,但到最后也没见着赵戈的诗作, 捧着最后一张白纸沉下脸来, “赵戈的呢?朕命他当席赋诗, 他敢抗旨?”
席间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突律王子脸上青筋直跳, 大手怒拍桌案,便要发作,玉翎公主横了他一眼, “哥哥,大周讲究礼仪,你斯文些。”
突律王子气得脸红了,眼睛也红了,“赵戈故意一个字也不写,他是在公然侮辱你!也是在公然侮辱我图罗王朝!”
“好了,莫要如此激动。”玉翎公主坐直身子,绷紧小脸,“我乃一国的公主,便要有一国公主气量。大周皇帝陛下命皇孙赋诗欢迎我,这是美意,若因某位皇孙赋不出诗句便翻了脸,一则影响两国邦交,二则显得我玉翎浅薄庸俗,没有容人的雅量。哥哥你坐下,不许给我丢人,不许给我图罗王朝丢人。”
突律王子满心不服气,但他服从玉翎公主已经成了习惯,愤愤然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终究没有大吵大嚷。
“赵戈大胆,朕定要严惩。”隆治帝怒。
“陛下,些须小事,何必动怒。”玉翎公主笑吟吟站起来,“或许世子爷只是一时身子不快,又或许实在没有诗兴,所以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呢?玉翎生自图罗长自图罗,自小见惯坦白率性之人,倒是很欣赏世子爷这种做法呢。”
“玉翎公主太大度了。”隆治帝欣慰感慨。
“公主气量惊人。”其余的人也纷纷附合。
这倒不完全是场面话、奉承话,有不少大臣真的认为玉翎公主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周到得体,一改对外邦公主的偏见,觉得玉翎公主见识不凡、可敬可佩了。
接下来又进行了射箭比赛。
射箭比赛自然是以射中靶心为胜,赵威赵戬箭术不错,一个中了九箭,一个中了八箭。赵戫以文采出众、温和宽厚闻名,箭术亦是不差。就连身体羸弱的赵戎这回也超乎寻常的发挥,,箭箭中靶。要说谁射得最差,那就是雍王世子赵戈了,他十箭全落在地上,连箭靶的边儿也没碰着。
“世子爷怎会是这样的箭术,这不对啊。这和方才的交白卷一样,就是说他根本不参与呗。世子爷就这么不想娶玉翎公主啊?其实玉翎公主不错,相貌好,性情也好,看人家方才度量多大,世子爷那样,玉翎公主也没和他计较。”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
突律王子气极,恨不能立即抓着赵戈,和他大战三百回合,玉翎公主不许,低声喝住了他。
“方才玉翎公主挺大度的,这回会不会恼了?”众人三三两两的猜测。
众目睽睽之下,玉翎公主亲自到了箭靶前,别人的都不看,独看着赵戈落在地上的箭嫣然而笑,“箭射到靶上不稀奇,能够落到地上,整整齐齐一排十支,不偏不倚,这才是箭术超群呢。”
众人面面相觑。
敢情世子爷箭射成这样,玉翎公主还能夸得出来?
玉翎公主向隆治帝敬酒祝贺,“恭喜陛下,诸位皇孙个个是人中龙凤,出色当行。”
隆治帝大悦。
这次的接风宴居然也圆满结束了,并没闹出不好的传闻。
宴会之后,赵戈被隆治帝留了下来。
内侍官金福陪着赵戈往隆治帝的寝宫走,和往常一样唠唠叨叨,“世子爷,您小心着点儿,陛下今天一口一个……直接叫您的名字了,这准是生气了……”
赵戈面无表情。
金福没骗人,他的皇帝祖父一口一个赵戈,那准是生气了。若放在平时,会和雍王、雍王妃一样叫他檀儿。
果然,赵戈才进寝宫,迎面便是隆治帝的怒吼声,“赵戈,你翅膀长硬了,胆儿肥了啊。”
门被关上了,殿内不停传出隆治帝的怒骂声,在殿外等待的内侍宫女皆是战战兢兢。
赵戈敏捷的接住劈头盖脸砸过来的玉石镇纸,“陛下,这是我祖母生前喜爱之物,您不应该用它来砸人的。”
“你还有理了。”隆治帝气得揪着他的耳朵揪过来,“赵戈你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你忘了英宗皇帝的遗命了么?”
赵戈咧咧嘴,“您老人家消消气,听孙儿说句肺腑之言。祖父,英宗皇帝的遗命,孙儿自然记得,并没敢忘记,可含真公主、丽阳公主的事迹,孙儿也是知道的。祖父,图罗嫁到大周的公主总共有两位,先后都成为我大周的皇后,因此朝野之间隐隐有流言,断定迎娶图罗公主的才是真命天子。孙儿乃雍王之子,于公于私,怎敢和玉翎公主亲近?唯有公开拒绝了。”
隆治帝心中一震,沉默片刻,缓缓的道:“朝中果有这样的传言?”
赵戈轻笑,笑容中不无苦涩之意,“祖父,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风声,孙儿也不能沾上,您说对不对?大伯和我父王的兄弟之情,我和威弟戎弟的兄弟之情,这才是最为珍贵的,一位外邦公主在这兄弟之情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呢?”
“我檀儿深明大义。”隆治帝感动的拍拍他。
生在天家,隆治帝这数十年来见过多少兄弟之间的明争暗斗,像赵戈这样明明知道被图罗公主垂青,图罗公主又在传言中和皇位有关,赵戈偏能毫不犹豫的抵御这天大的诱惑,可以说是非常有定性,非常顾念亲情、亲人了。
赵戈扶隆治帝在宝座坐下,自己整整衣衫,恭敬下拜,“陛下,为了太子和我父王的兄弟情,为了我和堂弟们的兄弟情,为了我大周皇族的和睦宁静,请陛下允许孙儿拒绝玉翎公主,另择贤妻。”
赵戈俯伏于地,久久不动。
隆治帝沉默良久,缓缓起身,将赵戈扶了起来,“檀儿友爱兄弟,朕心甚慰。不过,图罗王多年前便有国书传来,有选你为婿之意……”
赵戈央求的看着隆治帝,“祖父,孙儿不愿意!孙儿的婚事任由祖父做主,可孙儿若真娶了玉翎公主,只怕有心人趁机兴风作浪啊。”
隆治帝皱眉,“让朕再想想。”
赵戈略一犹豫,凑近隆治帝,小声的道:“祖父,孙儿倒有个好主意,就算玉翎公主执意要嫁我,我也能躲得过……”
隆治帝听着他的宝贝长孙长长一串话出口,由惊愕、不敢相信转为生气、愤怒,“赵戈,你给朕滚出去!朕再也不想见到你!”
门开了,赵戈自殿中跃出来,立脚不稳,飞下台阶。
“世子爷这是把陛下惹怒到什么地步了?”内侍、宫女一个个看得头晕目眩。
“世子爷全身而退了,咱们怎么办?”一个小内侍愁眉苦脸的道。
内侍宫女们心有戚戚。是啊,世子爷是陛下亲孙子,惹怒了陛下,他没事,做奴婢的可就倒霉了……
玉翎公主至京城择婿的事很受人关注,不仅朝中大臣们、王公贵族们关心玉翎公主会选中谁,就连市井小民们也津津乐道,不知哪位皇孙有此殊荣,“娶了这位外邦公主,保不齐哪天便做皇帝了呢。”
传言最初玉翎公主是中意雍王世子赵戈的,但世子爷因为兄弟之情拒绝了,满朝大臣都为世子爷的高风亮节所折服。不光朝臣们佩服,玉翎公主也为之感动,愿意在太子府的皇孙之中选择她的驸马,到玉翎公主及笄之日,她的婚事便会公之于众了。
白玉茗也听到了这个传言,眉眼弯弯。
赵雍这个人还是很靠得住的,虽然被图罗那位玉翎公主看中了,可他硬是用交白卷、射空箭、激怒皇帝这样的办法表明态度,让玉翎知难而退了,嘻嘻。他说的没错,一国公主总有她的骄傲和尊严,既明知赵戈不愿,玉翎公主哪里会继续纠缠呢?人家可是图罗王最宠爱的女儿呢,自她长大成人起便有无数英雄豪杰向她求婚,又不是非嫁赵雍不可。
这年初夏时节,白玉茗随嫡母沈氏、姐姐白玉莹等人启程回光州。白家、平阳侯府、李大学士府等亲戚送至郊外,赵戈也借办案之名,打着要向白玉茗询问案情的旗号来送行。
“小白山,你在光州等着我,玉翎公主的婚事一定下,我父王母妃便差人到你家提亲啦。”赵戈眼角眉梢都是笑,平时冷冰冰的世子爷,此时春意融融。
第53章 历险
从京城到光州, 一路之上白玉茗随着沈氏等人白天行走官道,晚上宿大城客栈或官府的驿站,虽然说不上多舒适, 却也平安。
这天到了小桥驿站, 这驿站名为小桥,实际上挺大的, 所以白玉茗单独分到一间屋子。因路上疲乏, 她略事梳流便换了轻便衣裳, 想着晚饭在房里吃, 不出去了。
路上不比家里, 沈氏自己也疲惫,不像平时似的要求那么严,经常是各人吃各人的,所以翠钱听了白玉茗的话,也没当回事,“那姑娘先上床歇歇,我拿晚饭去。”
白玉茗困倦的点头,便想要上床躺着去, 外面却响起敲门声, “七姑娘, 太太让你过去。”
是常嬷嬷的声音。
白玉茗本来犯着困, 听以常嬷嬷的声音一下子就醒了。翠钱一脸疑惑,“太太找你什么事?”白玉茗撇撇嘴,“不知道呀。我都换过衣裳了, 还得再换回来。”翠钱皱眉过去开了门,陪笑道:“嬷嬷来了,嬷嬷里面请。”常嬷嬷淡笑,“我就不进去了,太太召唤,让七姑娘快过来吧。”说完,门都没进,就走了。
白玉茗很是烦闷,但也没办法,只好重又换了衣裳,“翠翠,我过去看看什么事,你帮我拿饭去呗。”翠钱心疼的道:“知道了,我多给些赏钱,给姑娘拿几样好菜。”白玉茗咧嘴笑,“还是翠翠对我好。”甜言蜜语几句,方才出门走了。
沈氏房里,驿丞的妻子陈氏正加油添醋的挑唆,“奴家一见着您的面,便知道您是位善人,这番话可一定得跟您说说,方才心里踏实了。否则奴家岂不成了太太的罪人?”
沈氏也不知是路上累着了还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脸色白白的很难看,“你说的全是真的?”
陈氏一双三角眼转来转去,“瞧太太说的,您是什么人,奴家是什么人,奴家还敢骗您不成?奴家所言,句句属实,这驿站确实曾有位栗主事的太太带着个庶女住过,栗太太不知怎地打骂那庶女,骂那庶女不守规矩,和不相干的人眉来皮去,那庶女气苦不过,半夜上了吊。从此之后,但凡有官员家眷路过,若是庶女贴身服侍嫡母,那还平平平安安的;若不是庶女贴身服侍,嫡母就没有不生病不出意外的。奴家听说,这是那屈死的庶女报复呢,可她便是想报复嫡母,也不忍伤了同类,所以凡住我们这家驿站的,必须庶女贴身保护嫡母方可。”
沈氏很是烦恼,“那栗太太也是的,虽是庶出,也是条人命,怎地就给断送了?给后来人添了多少烦难。”
陈氏忙道:“可不是么?都是那位栗太太多事。太太,奴家可是把这驿站的隐私之事全跟您说了,您看……”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沈氏知道这妇人只是驿丞之妻,驿丞乃不入流的小吏,自然是穷的,便取了二两银子谢她。陈氏接了银子在手,喜出望外,“太太赏得这么多,奴家更不敢瞒着您了。”明明知道房中无人,还是神神秘秘的四处张望了下,方凑近沈氏,低低的道:“太太,那死了的庶女作祟,传言都是在饭菜里的。您若想保平安,那饭菜可一定要庶出的姑娘去拿了。”
“如此。”沈氏眉头又皱起来了。
又要小七贴身服侍,又要小七拿饭菜,敢情想在这驿站保平安,还要靠着小七了?
陈氏拿了赏银,千恩万谢,眉花眼笑的走了。
沈氏把陈氏的话前前后后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宁可信可有。横竖只是要小七服侍我一晚,又不是什么大事。”
常嬷嬷回来之后,殷勤的陪笑问道:“也不知那驿丞之妻陈氏跟太太说了些什么?老奴瞧着您脸色可不大好。”
沈氏虽从不凌虐白玉茗,但也看不起白玉茗,今晚她要凭着白玉茗平安度过,这事她觉着丢人,连常嬷嬷也不愿多说,含混其辞的道:“没什么,不过是些乡野间的闲话,听着倒是新鲜。”
常嬷嬷“哎哟”一声,“我的好太太,那婆娘不是跟您说了些什么神啊鬼啊之类的话吧?这种人惯常如此,小地方的妇人,就凭这些个说法骗大户人家夫人太太的钱财呢。”
“那倒没有。”沈氏矢口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