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白玉莹还因为眼前的事迷糊着,神情都有些茫然。
世子爷要带着七妹私奔了?还要带雍王和王妃一起?这真是让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奇事啊。
赵戈叫了莫染尘、莫染霜兄妹二人过来,命他二人一个贴身服侍白熹,一个跟在容姨身边,两人自是领命。
莫染霜虽很早就认识白玉茗了,但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赵戈和白玉茗早已有了白头之约,倒身下拜,“属下拜见世子妃。”
白玉茗羞得捂住了小脸。
莫染霜又拜见容姨,“容姨但有差遣,属下万死不辞。”
容姨扶起她,“你叫染霜,是么?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啊。”
雍王府其余的人也来拜见世子妃,白玉茗羞不可抑,拉拉赵戈的衣襟,“又没成亲,这算什么?”
“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私奔么?”赵戈笑。
“对,私奔。”雍王这当爹的比要私奔的儿子都高兴,乐呵呵的,“小山啊,你和檀儿私奔了,父王母妃都承认,你就是雍王府的世子妃了。”
“咱们这便出发向东,扬帆出海。”雍王妃叫过白玉茗,“以后你就是檀儿的妻子,我的儿媳妇了。孩子,叫娘。”
她不像雍王似的那般开心,眉目之间却有着少有的温柔。
白玉茗感动之极,泪盈于睫。
沈氏是不会拿她当女儿看的,容姨待她面冷心热,虽处处为她着想,但不许她叫娘,一直命她叫容姨。白玉茗这辈子,还没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唤谁一声“娘”。
“娘!”她哽咽的扑到雍王妃怀里。
“好孩子,你是我的儿媳妇,也是我的女儿了。”雍王妃微笑道。
雍王顿足叹息,“王妃,怪不得檀儿一直更信服你啊。”
看看他的王妃,雍王自愧不如。檀儿喜欢白家小闺女,王妃这便认了儿媳妇、亲闺女,相比较下,他这个当爹的便落后一步了。唉,怪不得檀儿更向着娘,这是有原因的!
“父王,您也有机会让孩儿信服的。”赵戈提醒他。
雍王拍拍脑袋,“可不是么?父王乃一家之主,大事不能忘了。”
他喝止住磕头赔罪的郝大宏,“你回京面圣,替本王向陛下告罪,便说本王和王妃带着檀儿和檀儿的新婚妻子白七姑娘私奔了。陛下什么时候赦免了雍王府的罪,承认了檀儿的世子妃,我们一家人便什么时候回京城。”
“王爷,小的不敢!”郝大人险些没吓死过去。
这些话大概能将陛下气着了吧?到陛下面前去传这些话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陛下焉能不迁怒?
“什么敢不敢的,就这么说定了。”雍王蛮横的道。
赵戈向雍王伸出大拇指。
雍王一乐,“檀儿不必向父王道谢了,咱爷儿俩谁和谁啊。”
雍王也不管郝大宏如何哀求,只管和王妃一起带了赵戈、白玉茗和众人告辞,驱车向东,“私奔”去了。
郝大宏呆了半晌,无计可施,只好带着白熹一行人上路返京。
雍王世子赵戈和白七姑娘“私奔”的消息,如龙卷风一般,很快就四散传开了。
世人多半是不相信,“什么,世子爷乃陛下长孙,和一个知州家的庶女私奔了?这庶女的爹还刚刚犯了事,被抓捕至京城问罪?这不可能!”但久而久之,也就知道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了,惊叹不已。
“人生自是有情痴!”书生们击节叹息。
“这白七姑娘得是什么样的绝世美女?”大姑娘小媳妇们对白七姑娘既羡慕不已,又异常好奇。
有人把这件事当作美谈,有人把这件事当作皇室丑闻,态度大相径庭。
不管世人如何看待,钦差郝大宏一路之上愁眉苦脸,不知回京之后该如何交待。
“唉,早知如此,悔不该贪财,收了那人的万两黄金啊。”郝大宏悔得肠子都青了。
收了人家那么一大笔钱,事情却没办好。那人若发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郝大宏并不确切知道幕后指使人是谁,但出得起这么一大笔钱来收买他做事,那人显然不平凡。收了钱却办不成事,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郝大宏打了个寒噤。
莫染尘带了几名能干的侍卫跟着郝大宏一行人返京,一路之上盯紧了郝大宏。
“莫大哥,一直没人和这姓郝的联系。”侍卫路生向莫染尘报告。
莫染尘凝眉道:“这幕后之人也算聪明,自打咱家王爷王妃和世子爷出现了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大概也知道世子爷必会和他们算帐。继续盯着,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是,兄弟们一定盯紧这王八蛋。”路生磨着牙道。
郝大宏那天在光州的言行惹怒了雍王府,路王等人忠心护主,恨不得立即找出郝大宏的罪证,好将他绳之以法。
离京城越来越近了,郝大宏心中的恐惧一天比一天更浓重,脸色一天比一天比难看。
这晚他在房中借酒消愁,叫了他一个心腹小厮忠儿陪酒,莫染尘和莫染霜上了房,轻手轻脚揭开瓦片向下张望。
“忠儿,你说你家老爷回京之后,还活得成么?”郝大宏喝得醉了,拉着忠儿的手哭。
忠儿是个嘴甜的小厮,满嘴甜言蜜语,“老爷不光活得成,还能升官呢。”
“升个屁。”郝大宏啐了一口,抱头痛哭,“人家给了我万两黄金,就是要我当场把白七姑娘嫁出去,我没办到啊。”
忠儿不懂,“老爷,白七姑娘不是嫁了么?她跟着世子爷私奔了啊。”
“呸!”郝大宏又啐了一口,“人家是要我把白七姑娘嫁给贩人走卒、下贱之人,或是送人作妾、生不如死!哪是嫁给世子爷这般的尊贵人啊?”
“这样啊。”忠儿挠挠头。
郝大宏越想越愁,大力捶桌,“我为什么不早一天到光州,早一天把那白七姑娘嫁出去?若我能早上一天,赶在世子爷之前,早就大功告成了!”
莫染尘和莫染霜兄妹二人越听越怒。
莫染尘气得抽剑要下去杀了郝大宏,被莫染霜拦住了,“不可,他到底是钦差。”
兄妹二人按住性子继续往下听,郝大宏却只是痛哭流泪,一直没有说出幕后人是谁。
莫染尘当晚便把探听到的事写了密信,命人立即送了出去。
莫染霜随身服侍容姨,知道容姨是白玉茗最亲的人了,这事也不瞒她,夜间悄悄说给她听了。容姨沉默半晌,道:“看样子是有哪家的姑娘非嫁给世子爷不可了。”
逼白玉茗当场出嫁,这是那位姑娘在绝后患,让白玉茗永远没办法嫁赵戈为妻。
心思够毒辣,手腕够强硬,劲敌啊。
第58章 灵霞
郝钦差恐惧得吃不好睡不好, 吓得人都瘦了,但一路之上也没人动他,平平安安的到达了京城。
本来做钦差是很威风的, 但郝大宏入宫复命, 战战兢兢站在宫门前等候召见,双腿直发抖, “见了陛下该怎么说?该怎么说?”
雍王命他转达的话, 他不敢不说, 可他若说了, 皇帝陛下一定勃然大怒。他这个传达坏消息的人, 铁定是跟着遭殃啊。
郝大宏欲哭无泪。
赵戎和他的心腹侍从阚映栏经过此地,见郝大宏那一脸恐惧的模样,赵戎微晒,“这便是被差去光州拿人的钦差吧?看样子他差使办得不好。”
阚映栏对郝大宏没有丝毫好感,“这位郝大人本就风评不好,又办砸了差事,仕途堪忧了。”
郝大宏见武清郡王过来,忙行礼拜见, 赵戎命他起身, 不紧不慢的问道:“郝大人, 你在光州遇到本王的二皇叔了, 是么?”
提到雍王,郝大宏就想哭,“是, 臣在光州见过雍王爷。”
“王爷都说过些什么?”阚映栏追问。
郝大宏像才吃过黄莲似的,一脸化不开的苦相,“回殿下,王爷说……王爷说……他和王妃带着世子爷、白七姑娘私奔了,什么时候陛下赦免了雍王府的罪,承认了白七姑娘是世子妃,他……他们一家人才会回京城……”
赵戎虽有所风闻,但真从郝大宏口中听到这些,还是有些吃惊,“你所言属实?”
“怎敢欺瞒殿下。”郝大宏诚惶诚恐。
赵戎微微叹息,“也不知陛下听到这个消息会……唉,不敢想像……”满面忧色,缓步离去。
阚映栏向郝大宏笑了笑,快步追上赵戎。
郝大宏本就腿脚发软,这时更是害怕得双腿抖个不停,那满脸的恐惧之色都让人同情起他了。
郝大宏吓得要死,偏偏这些皇孙们不肯放过他,一个接一个的过来询问,逼着他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赵威和赵戬一起过来的,赵威性子急,“郝大宏,王爷和世子爷去过光州,你见过面是么?王爷说了什么,世子爷又说了什么?”
郝大宏带着哭腔重复,“……除非陛下赦免雍王府,承认世子妃,王爷一家才肯回来……”
赵威惊讶万分,“二皇叔令人刮目相看了。”
赵戬惆怅万分,“大哥竟真的和白姑娘私奔了?”
赵威想到那位美丽慧黠的小姑娘,心中一阵憋闷,哈哈笑了两声,“没想到咱们的大哥是位情种,哈哈哈。”
赵戬硬拉着赵威走了,到了僻静之处,方小声的、神秘的道:“二哥,大哥不一定是情种,此事另有内情。”
“什么内情?”赵威眼中闪过亮光。
赵戬犹豫了下,“前些日子,不是说玉翎公主及笄之日,便会公布她的驸马人选么?可真到了她的十五岁生辰,礼部、鸿胪寺在礼宾院为她设宴庆祝,她却并没有依约宣布……”
“这事我也知道。三弟,你可知道原因是什么?”赵威忙问道。
赵戬声音更低了,“这还用问,因为大哥一直在外赈灾,没回来啊。大哥不在,玉翎公主便把择定驸马的日期推迟了。”
“她看中的果然是大哥。”赵威咬牙。
这些日子他没少向玉翎公主献殷勤,但收效甚微。赵威自以为英俊潇洒,文武全才,又是太子的长子,玉翎公主毫无疑问是应该选择他的,但多番示好都没有得到反应,赵威也便明白玉翎公主一颗芳心是另有所属了。
赵戬也曾像公孔雀对着母孔雀开屏似的讨好过玉翎公主,不过他没什么耐心,三两回之后便下气了,收了那番心思。他同情的看着赵威,“听说玉翎公主早就喜欢大哥了,所以咱们之前……唉,做的全是无用功。”
“大哥艳福不浅呢。”赵威皮笑肉不笑,语气阴冷,“既有玉翎公主倾心爱慕,又能拐了白家小姑娘私奔,难不成他想双美并收?”
想到赵戈既能娶到图罗公主,又能得到白玉茗那样举世无双的美女,赵威脸色铁青。
“那绝对不是。”赵戬忙道:“大哥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不瞒二哥说,方才我说大哥未必是情种,便是因为这个了。依小弟看,大哥和白姑娘私奔,并不是因为他是情种,而是想避祸。”
“避祸?”赵威拧眉。
“对,避祸。”赵戬很是肯定,“二哥想想,玉翎公主若真的要嫁大哥,大哥岂不成了太子府的敌人?大哥定是不愿和太子府的弟弟们相争,更不愿被太子府猜忌,所以为了避祸,假借私奔之名离京,要躲过这场明争暗斗。”
“原来如此。”赵威听得很认真。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赵戬这话也有道理。是了,如果玉翎公主一定要嫁给赵戈,那太子会怎么看?太子会觉得这是玉翎公主一厢情愿么?未必啊。太子或许会认为赵戈是欲擒故纵,以退为进,表面上做出礼让的样子,暗地里还是要和太子府的皇孙们相争。所以,赵戈为了避嫌,索性和白玉茗“私奔”了,以表清白。这样一来,太子再也不会怀疑他了。
“我才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只觉得咱们的二皇叔爱胡闹。”赵威叹气道:“可仔细想想,却觉得二皇叔实在是聪明人。三弟你说呢?”
赵戬也有同感,“我看也是。二皇叔其实是大智若愚。”
二人好一番感慨。
赵戫和阿直也从宫门前路过,又把郝大宏叫过去问了番话。
郝大宏重又把雍王的话重复了一遍,口中愈来愈苦。
玉泉王殿下性情多温和啊,他听了雍王爷的话都变了脸色,那陛下会是如何的盛怒?
郝大宏还没见着隆治帝,已经是满心惶恐,内侍官来带他进宫面圣,进了大殿,气氛异常凝重,他行过大礼,俯伏于地,头脑昏昏沉沉,眼前金星乱冒。
隆治帝带着怒意的声音响彻大殿,“赵祺那个混蛋原话是什么?”
郝大宏声音颤得像哭了一样,“回陛下,赵祺那个混……”
周围的内侍、宫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个郝大人他是不是傻了啊,陛下可以说“赵祺那个混蛋”,难不成他也能跟着这么说?
郝大宏人都吓糊涂了,话都已经说了一大半才意识到不对,这一惊非同小可,浑身冒冷汗,连忙改口,“臣失言,臣该死!陛下,雍王爷的原话是……原话是……”一五一十把雍王的话给学了学,一个字没敢增加,一个字没敢减少。
大殿之中,一阵死一般的静寂。
郝大宏跪伏于地,被这静寂唬得心跳几乎停止。
过了不知多久,隆治帝方笑了一声,淡淡的道:“赵祺这混蛋长本事了,学会威胁朕了。”
郝大宏汗流夹背,连连叩头,“陛下明鉴,王爷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服侍了隆治帝多年的内侍金宝在旁陪笑道:“王爷志诚,世子爷孝顺,万万不敢威胁君上。陛下,此中或许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