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在上——程十七
时间:2018-08-16 08:16:15

  还未至树旁,就看见嘉宜自树后探出头来,一双眼睛写满了笑意。
  陆晋疾行数步,在她面前停下,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揽进了怀里:“嘉宜……”
  他这动作有些突然,韩嘉宜略微一怔,垂着的手慢慢环上了他的腰。
  腰间柔软的小手让陆晋身体瞬间紧绷,手也微微一僵。
  韩嘉宜敏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可能哪里不妥当。她又悄悄缩回了手,轻声解释这几日的回避:“这几天不是我要躲着你。我娘不让我见你,她说成亲之前不能见面。”
  “嗯。”陆晋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岳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岳母”两个字让韩嘉宜不大习惯。她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自他怀中出来:“这还没成亲,你就开始叫岳母了?”
  “不然呢?”陆晋回道,“不是已经定下了么?”
  韩嘉宜双手负后:“你还不如跟着我叫娘。”
  陆晋笑笑,没有说话。
  “你看看。”韩嘉宜将手伸到了他面前。
  面前突然多了一双纤长白皙的手,陆晋极其自然地握在了手心,又往唇边送去。
  韩嘉宜吓了一跳,急急抽了出来:“我是让你看看我的手指。这几天一直拿针拈线,我感觉手指都比以前薄了呢。”
  月光下,少女眸光流转,脸上带着娇嗔之色,声音也软软的。
  陆晋心中一动,她这是在对他撒娇。他伸手轻轻捻了捻她的手指,光滑清凉,很认真地告诉她:“没有变薄。”
  ——手指变薄这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略一沉吟,陆晋又道:“要不,我帮你吹一吹?”
  他有点跃跃欲试。
  韩嘉宜却再次抽回手指,她背过身:“不要。”她想起盘亘在她心头的一桩事,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嘉宜,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陆晋缓缓说道,“我得搬出侯府了。”
  “啊?”韩嘉宜闻言立时回身,一双眼睛写满了诧异,“为什么?”她心思转的很快:“是要避嫌么?”
  “避嫌是一方面。”陆晋笑笑,“将来成亲,你也不能从侯府嫁进侯府。”
  韩嘉宜“哦”了一声,她知道这样做很正常,可心里不免感到遗憾。他如果搬出去,岂不是更难见着面了?
  陆晋声音温和:“你放心,我比谁都盼着早些成亲。吉日也挑最近的来。”
  韩嘉宜确实想多见见他。——两人五月份明确了彼此的心意后,真正意义上相处的时候并不多。忽然就要成亲,她欢喜之余,也有些慌乱。当然,这几日慌乱已经减轻了许多。——此时被他直接点破心思,她不免有点羞恼:“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嗯?”陆晋一怔,继而挑眉轻笑,“是我不放心。”他看了看远处的围墙:“我担心你的窗子夜里关得太紧。对了,去年是不是不应该把你的院墙特意加高?”
  “什么?”韩嘉宜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她脸颊胀红:“哪有那样的道理?我不跟你说了,待的时间久,娘要起疑的。”
  她转身疾走,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下脚步,细声细气道:“我窗子每天都关得很紧。不过……”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晚间看书,有时会睡得迟一些。真有人敲窗,我也不是听不见。”
  她快走了数十步后,才放缓脚步,伸手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方才的话,是不是太轻浮了一些?会不会让他以为她是个轻浮的姑娘?可是,如果疾言厉色拒绝,是不是也不太好啊?她又没有真的生气。
  韩嘉宜思绪起伏,回了房间。晚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她仍在回想她临走之际说的那句话。但愿他别笑她才是。她定了定神,心说,他如果敢笑话她,那她就十天不理睬他。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睡去。
  次日清晨,韩嘉宜穿衣下床、洗漱过后要对镜梳妆。刚一打开窗子,她就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枝桂花。嫩黄色的花朵细细碎碎,被几片绿叶掩称,芬芳馥郁。
  韩嘉宜伸手拿过来,不用放到鼻端,就能闻到撩人的香气。她轻声道:“什么嘛。”却是将它小心收了起来。
  她所住的院子里,只有两棵大柳树,并无其他。据她所知,只有花园里种有桂树。
 
 
第95章 纳彩
  这桂花是谁赠她的,不用细想,她也能猜到。
  韩嘉宜梳妆罢,正揽镜自照之际,雪竹笑吟吟走了进来。
  “姑娘!”雪竹走近之后,惊奇地问,“姑娘用了什么香粉?挺香的。”
  “你这鼻子可不灵光。”韩嘉宜微微一笑,随手一指,“你瞧那是什么?”
  雪竹定睛看去,见那个狭长的白玉瓶中插着一枝桂花,笑道:“原来是这个。姑娘什么时候去折的啊?我竟不知道。”
  韩嘉宜笑而不语。他什么时候折的,她也不知道啊。只不过看见之后,心里很欢喜就是了。
  陆晋答应了沈氏之后,就搬出了长宁侯府。不过因为他之前时常宿在梨花巷,所以这搬家也不麻烦,只是以后他明面上回侯府的次数少一些。
  但是,韩嘉宜清晨起来,时常会发现窗前多一些东西,或是一枚玉簪,或是一只草编的小兔子,或是一把不知名的花儿……都在告诉她,他夜里曾经来过。
  这东西说多贵重,倒也没有,但难得是不重复的小花样。
  韩嘉宜先时还对他去晋城之前留下的那封信耿耿于怀,想找他好好清算旧账。但收下他这些远远称不上珍贵的小礼物后,心思淡了不少,满满的都是甜意。
  陆晋是厉王之子,又被册封为定国公,不少人登门贺喜。
  高亮这几天在梨花巷帮忙,偶尔招待客人,笑嘻嘻对陆晋说道:“老大,要我说,还是得早些把夫人娶进门,得有个当家的夫人才行。”
  陆晋斜了他一眼,心想,这还用你说么?
  只是三书六礼,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他又不想委屈了她,自然要显出对她的重视来。
  “看看昨儿捉的雁怎么样了,纳彩要用的。今天可是吉日。”陆晋笑了笑。
  高亮笑道:“放心吧,老大,在笼子里,活蹦乱跳,精神着呢。”
  他自去看雁,而下人却上前来告诉陆晋,说是二少爷和平安郡王来访。
  陆晋应声道:“速速有请。”
  正式册封的旨意已经下来了,陆显成了长宁侯府的世子。对这新身份,他还有些不大适应。恰逢好友郭大来侯府拜访大哥。他告诉好友大哥在梨花巷后,干脆和好友一起来到此地。
  得知表哥不是表哥,而是堂哥,郭越无疑是震惊的。上次休沐时,他就想登门去见一见表哥的。偏巧姑姑东平公主生产,他也就暂时搁下此事,守在东平公主府。直到姑姑平安生下一女,身体也渐渐恢复,他才又去了书院。
  不过没待多久,就又到了休沐日。这一次,他一定要见一见表哥。
  可惜表哥不在长宁侯府,而在梨花巷。
  看见陆晋后,郭越怔了一瞬:“表,不,哥。”
  陆晋尚未回答,陆显就先噗嗤一声笑了:“郭大你干什么?你是要跟我抢哥吗?”
  被他揶揄,郭越也不恼,不疾不徐道:“什么叫跟你抢?他本来就是我堂兄,不是么?倒是你……”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虽未言明,可言外之意异常明显。
  “你——”陆显气结,“郭大,你故意的,是不是?”
  陆晋轻笑:“好了,还像以前那样叫我表哥就是了。”他双目微敛,续道:“我还姓陆。”
  他这话一出口,陆显与郭越神情各异。陆显面带得色,而郭越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收敛了。
  郭越想问的也是这一点,为什么不改姓?为什么不要皇族宗室的身份?这么一来,肯定无法上玉牒,不能算真正的皇家人。
  但这问题只是在他心里转了转,并没有问出口。他只笑了笑:“那也好,省得我再改称呼,还不习惯。”
  几人正说着话,高亮去看了雁回来,见有客人,也就没上前,远远站着。
  陆显一眼认出那是大哥的一个下属,他猜想是有正事,忙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事要忙?我看那个人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嗯。”陆晋扫了郭越一眼,轻轻点了头,“是有些事。今天大吉,宜纳彩。”
  “什么纳彩?”郭越问道,“表哥要定亲了么?”
  陆显闻言,神色猛地一变。上次中秋前休息,郭大在姑姑东平公主府上,随后就去了书院。大哥和嘉宜妹妹定亲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郭大说起,干脆就没提这件事。看郭大的反应,明显还不知道这件事啊。
  他刚知晓时,都吓了一跳,更何况是郭大了!郭大还动过要娶嘉宜妹妹的念头呢。
  重重咳嗽了一声,陆显琢磨着,等找个机会,他慢慢再告诉郭大。
  陆晋似笑非笑:“是啊,定亲了。”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郭越好奇。
  陆显又重重咳嗽了一声。他当然清楚这件事郭大早晚要知道的,可是就这样告诉他,不是很好吧?
  陆晋笑了笑:“你也认得的,就是嘉宜。”
  “嘉,嘉宜妹妹?”郭越双目圆睁,“怎么会?”
  怎么会是她呢?
  方才刚得知表哥定亲,他心里一瞬间浮上许多人家,或是朝中重臣,或是先前同厉王关系尚可的……
  他以为是政治上的双全,却没想到居然会是她。
  怎么是她呢?
  陆显又咳嗽了一声:“啊,这事儿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是我爹的意思。我爹想着,还是一家人,不分开。本来想跟你说的,结果你一直在说你的小表妹,我,我也就忘了。”
  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好友,他也不想他们因此而闹得不愉快。
  还好,郭越只是一时的失态,他很快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轻声道:“也好,也挺好。表哥和嘉宜妹妹,其实也是一对璧人,般配得很,般配得很。”
  他和她终究是没缘分。——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一点,但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
  “是啊,是啊。”陆显接道。
  陆晋笑了笑:“现在你们还能叫她妹妹,等日后成了亲,这妹妹可就不能再叫了。”
  “知道了。”陆显苦了脸,“要叫嫂子嘛。”他心说,为什么不是继续叫妹妹?唤大哥做妹夫呢?——当然这话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来的。
  他定了定神:“大哥既然还要忙,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他拽了拽郭越。
  郭越会意,两人齐齐告辞离去。
  离开梨花巷陆家没多远,陆显就对好友道:“郭大,抱歉,真不是我要瞒你。你如果心里难受……”
  “怎么样?哭一场?还是醉一场?”郭越打断了他的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他忽然认真道:“对了,先前那件事,你别告诉表哥。”
  “哪件事?”陆显下意识问道,很快他反应过来,也学着对方的话道,“还说我,你把我当什么了?那件事,也就你知,我知,嘉宜妹妹知道。我肯定不会告诉大哥的。不过……”
  不过大哥未必不知晓。
  郭越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烦躁。姑姑东平公主后来曾向沈夫人表达过议亲的意思,没能成。知道他曾动过念头的,远不止他们三人。
  “没事啦。”陆显在好友肩膀上拍了一下,“大哥不会在意那些的。走,咱们喝酒去。”
  郭越没有说话,只沉沉吁了一口气。
  待他们二人走后,陆晋带着那一对活雁以及备好的礼物回了长宁侯府。
  长宁侯夫妇都在家中。
  见到被红绳缚着的活雁,沈氏微微一怔,听闻是纳彩。她几乎脱口而出:“这么早!”
  “不早了。”陆晋拱了拱手,正色道,“等这个吉日,等了好久。”他顿了一顿,又道:“我和嘉宜的事早些定了,也好说二弟的事情。他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
  听他拉了陆显出来,沈氏一时也不知怎么反驳了。陆显和袁家的亲事定下后,一直没说具体的婚期,想起此事,她也有些惭愧。
  长宁侯道:“说的也是。”
  沈氏打起精神,命人收了礼,又让人去拿回礼。她心里想着:拿来拿去,还是一家的。不过,该有的过场还是要有的。不但要有,还要隆重。
  韩嘉宜在自己院子里,听雪竹说起了这件事。
  雪竹脸上有着不同于以往的激动:“姑娘,我见了那雁,是活的。有这么大!”她说着用手比划了比划。
  “活雁有什么稀奇的?”韩嘉宜不以为意,“昏礼下达,纳彩用雁。纳彩本来就该用雁的啊。”
  “是活雁啊。”雪竹心想,姑娘可能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活雁不好抓到的,现在很多人都用家禽来代替。还是咱们世子身手好,捉了活雁。”
  她还是习惯称陆晋为世子。
  韩嘉宜知道雪竹是在夸赞他,她心里赞成,然而说出口的却是:“那也得季节合适。再过些天,大雁南飞。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捉不到。”
  雪竹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韩嘉宜瞧她一眼。
  雪竹掩唇一笑:“我笑姑娘啊。没定亲的时候,姑娘提到世子,总是尊敬又小心……”
  韩嘉宜下意识道:“现在也没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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