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子文或是璜弟被立为世子,于甄姐姐而言,都好过三哥被立为世子,甄姐姐聪慧,当知我等言外之意。”金乡郡主意味深长地道。
何氏亦在一道煽风点火,“三叔此前甚是不得舅氏欢心,这么些年,虽屡立战功,但官职却从未晋升,倒是在求得甄姐姐为妻后,舅氏立刻便升三叔做了五官中郎将,另赐中郎将府邸,从这相府里搬了出去,成了诸位公子中的第一人。”
“想来待姐姐成婚之后,三叔必会待姐姐这位贵人如珠如宝,但若是三叔登上世子之位,那往后可就不好说了……”
虽然姨母不愿卷入夺位之争,力劝卫畴立长。可这两位夫人同她们的夫君,却是最不愿见到卫恒被立为世子之人。
卫畴自为齐王后,虽迟迟不肯册立世子,但对他的几个女儿却极是大方,无论嫡庶,全都封为郡主。
金乡郡主卫宪乃他一个妾侍所出,是卫畴的次女,因生母早亡,还在襁褓之中便交由姨母抚养长大,刚到及笄之年,便被卫畴迫不及待地许配给了他的继子——何彦。
这何彦亦是我的表兄,他乃姨母和前夫何济的独子,卫畴纳了姨母,也将他养在府里,不但不似寻常继父那般对继子继女冷漠无情,反而待何彦几乎视若己出,疼爱异常,宠若诸公子。
卫畴还动不动就跟人炫耀,每每于席间谓宾客曰:“世有人爱假子如孤者乎?”
因着对何彦的疼爱,卫畴甚至不顾姨母的反对,要让他改为卫姓,可是何彦却不答应。那时他不过八岁,便自己拿石粉画了一个大圈,整日待在里头,不许旁人进去,说这是他何家的房子,非何姓之人不得擅入。
见这小小孩童,如此坚持,卫畴只得作罢,仍许他姓何,但对他的疼爱却并未因此减少分毫,既然他不愿为卫家儿郎,那便嫁个女儿给他,让他为卫家女婿,反正定要他同卫家扯上关联。
何彦和卫恒之间自是形同陌路,同卫玟、卫璜这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亦是关系平平,倒是和他的同姓叔叔何修关系颇为亲近。不论姨母如何劝阻,仍是喜欢同何修一道驰马打猎,喝酒游玩。
而卫府的四少夫人便是何修之女,因着这一重关系,何彦同卫畴的第四子卫章亦颇为交好。
夫婿之间交好,往来频繁,他们的夫人自然也就成了闺中蜜友,如今竟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我轻叹一声,揉了揉额头。那些关于前世的梦境和回忆,似乎全都是同卫恒有关,任我如何苦想,也想不起来前世她们是否也曾这般“苦口婆心”地劝说于我,而我又是如何回应。
“夫人愁眉不展,可是在回想上一次洞房花烛之夜?”
一个凉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知何时,卫恒已立在门边,正一脸探究地看着我。
我忙执起不知何时被丢在喜案上的团扇,挡在面前。
卫恒缓步而来,每一步都像踏在我心上,带起一点轻微的回响。
他在喜案对侧坐定,取过遮挡在我面前的团扇,看向我的眼底,嘲讽道:“看来夫人果然不愿意嫁我卫某为妻,这般大喜的日子,脸上竟毫无半点喜色。”
上一世,他似乎也是这样对我冷嘲热讽。我的心跳渐渐有些失控,勉强道:“公子多心了,我不过是坐得久了,有些疲累罢了。”
有婢女上前,却被卫恒挥退,他执起铜壶,亲自往那对红丝相系的匏瓜中斟酒。
“想是因我刚升了五官中郎将之故,今夜宾客盈门,劳夫人久等!”
他举起半片匏瓜,朝我举手示意。
我指尖微颤,端起另半片匏瓜。
这就要饮合卺酒了吗?我既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我第一次忆起前世的片断,便是上一次同程熙饮合卺酒之时,这一次换了卫恒同我共饮,不知又会有哪些前世的记忆会闪现在我脑中。
因那喜案宽大,匏瓜之间牵系的红线又短,为了共饮合卺酒,我和他只得各将上身前倾,和对方越挨越近,近到呼吸相闻。
我正欲一饮而尽,忽然眼前一闪,手中所捧匏瓜已变做一只三足酒爵,卫恒那独有的沙哑嗓音在朝我怒吼。
“朕这就命人赐你药酒一杯,你欠朕的,只有拿命来偿!”
砰的一声,他将我狠狠推倒在地,原本平整的地砖忽然化作连绵不断的长长阶梯,我一路滚下,小腹剧痛,阵阵热流从身下涌出,染红了我的裙摆,开出一片又一片蔓延的血花……
可是那推我之人却仍不解恨,手上银光一闪,朝我胸口刺来,浑然不顾挡在我身前的稚子,哭声震天地求他,“父皇,别杀娘亲,别杀娘亲,琮儿求求你了……”
我眼前一黑,再也看不见任何光影,只能听到那个沙哑的嗓音在不断倾泻他对我的怒火。
“三年前我便说过,除了我卫某人夫人的名份,你休再肖想其他。”
“原来你嫁给我,只是为了吃里扒外,替卫玟做密探,将我府内的消息都通报给他知道!”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害我便罢了,为何要害我挚友?”
“朕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你!”
“朕再也不要见你!生不同室、死不同穴!天上黄泉、永不相见!”
……………………
“阿洛,阿洛!快去把医官请来!”
这是……又要在新婚之夜去请医官吗?
我的神智渐渐从那个噩梦被拉回到现实,勉强睁开眼,抬手阻止道。
“不要!将军不必去请医官了,我无事!”
卫恒脸色有些难看,“这已是你第二次出现此等症候,莫要讳疾忌医,我可不想刚娶新妇,便做鳏夫。”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天使说不喜欢男主,这也难怪啦,因为男主的原型就是那个大渣男曹丕啊!我写这文的动力就来自于《军师联盟》里的丕甄CP,在B站看了一堆视频,越刷越是心潮起伏,我甄宓这么清丽清婉的女子,你个渣丕居然这样对她,明明你也是爱她的啊,不能忍!历史我是没法去更改了,我还不能架空个小说,把这对CP大写的BE给它变成更大写的HE吗?
所以,各位亲爱的,先跟你们剧透一下,前世男主的设定基调差不多就是《军师联盟》里丕甄CP给我的感觉,渣丕是爱而不自知,或者说因为女主姨妈的关系,强逼着自己不去喜欢女主,即使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那也不能表现出来。更悲催的是,还有坏人从中作梗,让两个人误会越积越深,但即使这样,前世女主也不是男主杀的,他才舍不得,至于那三个孩子,第一个是意外,另两个就先不剧透啦。
反正,上辈子男主后悔死了,所以这辈子他不是来强取豪夺女主的,是来虔诚地追回他的爱情的
接下来三章,亲们就会看到男主实力护妻和女主发威啦!
PS:今天这章有一个小配角何彦,亲们猜猜他的历史原型是谁,猜对会有红包掉落哈!
最后,谢谢24161981同学的地雷哈,蹭蹭~~
24161981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8-04-18 11:55:12
第25章 贺礼
我不由皱了皱眉,隐约记得前世的卫恒,虽然对我冷言冷语,如三九寒霜,但却从不似这般毒舌。
想来他对这桩亲事,到底心有不甘,明明厌我、憎我,却又怕我刚嫁了他就染病在床,让卫畴对他不满。
“新婚之夜,却把医官召来,恐惹人非议,将军既有心世子之位,便当知这府中不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我。”
“我不过是因红妆在身,从午时起,便一直未进过饮食,有些头晕罢了,待过几日,再请医官来诊脉也不迟。”
此时,我才发现我竟已不在喜案旁,而是被人放到了榻上,便欲起身。
“时辰已然不早,明日一早,还需去拜见舅姑,咱们还是早些安歇吧。”
我本是想到妆台前卸下钗环,突然身子一轻,已被卫恒抱在怀里。“你我还未饮合卺酒。”
这合卺酒如今在我眼中犹如毒酒一般。
“我方才头晕,想是将那匏瓜中的酒尽数洒了,此举颇为不祥,或许……”
婚礼之时,这合卺酒须夫妻二人同时一饮而尽,最忌倾倒打翻,视此为大不吉。
卫恒将我重又抱回喜案边坐定,“夫人多虑了,这匏瓜中的合卺酒不曾洒出分毫。”
喜案上没有丝毫水迹,两片匏瓜仍是好端端地摆在上面,想是卫恒眼疾手快,接住了它。
“夫人是怕你我这桩姻缘不得善终?”见我迟迟不肯端起那片匏瓜与他共饮,卫恒问道。
我想了想道:“将军娶我,不过是父命难为、迫不得已。我这个妻子于将军而言,便如同踏板,若他日将军得为世子,只怕我这块踏板……”
趁着他现在并不敢对我如何,有些话倒不如说开了好。
“原来夫人是怕我过河拆桥?”卫恒冷笑道。
“夫人也太小瞧我卫某为人。我卫子恒堂堂七尺男儿,岂是那等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的小人。”
“我既允下这桩婚事,便是与你订下今生盟誓,只要你——好生做我的夫人,我会待你好的!”
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会待我好的!”
他前世定也是这么许诺我的,可是结果呢?赐我毒酒一杯,连我的三个孩儿也不放过!
梦中陪在我尸体边上的三具小小尸体,应该是我同他的三个孩子。
那三具尸身一大两小,大的那个,想来就是替我挡剑,哭着求他不要杀我的琮儿,而另两个小的,只怕还未出生,尚在我腹中,就已然……
一想到我那三个孩子,我便恨意难平。他恨我杀我便罢了,我的命是他救的,就当还他一命。为何连我的孩子也不放过?那亦是他自己的孩子!
我再也无法冷静,冷笑道:“对我好?他日将军大可——”
激动之下,我险些就要脱口而出“赐我一杯毒酒”几个字,忽听门外一道尖细的嗓子高声道:“卫贵人特来为五官中郎将贺喜!”
我心中一凛,看向门外那锦衣华服、头戴副笄六珈的美貌女子,忽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三年前,我被嫁与程熙不久,卫华便被卫畴送入宫中。我那天子表哥再是不情不愿,终究还是封了卫华为贵人,仅次于皇后之位。
时隔经年,她再见到我时,仍是粉面含霜,目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怨憎之色。
“甄弗,倒是我小瞧了你!这样白净的一张面皮竟比城墙还厚,明知你那好姨母欠我们姐弟良多,居然还有脸硬要嫁给子恒?”
“阿姊,今日是我大喜之日。”卫恒面色有些不虞。
一母同胞之亲,卫华自然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柳眉微竖,恼道:“大礼还未成,你就开始维护她。莫非子恒你也被这婢子的美色所迷?”
“甄氏她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什么婢子。阿姊如今在天子身边伴驾,不比从前,更须谨言慎行才是。”
我心绪复杂地看了卫恒一眼,前世似乎也有这样一幕,卫华在我新婚之夜前来贺喜,毫不顾忌地出言羞辱于我,而卫恒……他是否一如此刻这样暗中维护于我?我却一想不起来。
卫华亦定定地看着卫恒,愤怒之色渐褪,更多的却是失望。
“子恒,我宁愿你终身不娶,也好过娶那个女人的甥女。咱们的好后母千方百计逼着你娶她,能安什么好心?可你却还是娶了她,你口口声声说是父命难违,难道你对这个女人就半点不曾动心[番外卫恒知姐看出他心动,因他从小固执,若他不想做的事,谁逼也没用。]吗?”
“自然不曾!”卫恒沉声道,气息微微有些不稳,“她只是我名份上的妻子,仅此而已!”
卫华又盯着他瞧了半晌,直瞧得卫恒避过她的目光,看向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阿姊既已道完了喜,还请早些回宫,免得陛下挂念。”
他这句逐客令,让卫华脸色更是难看,反朝室内走了几步,端坐在上首,唇边挂着一抹冷笑,“贺礼还未送上,阿姊怎好这就回宫。”
“我知道子恒是盼着早些和你这千娇百媚的新妇洞房花烛,但再是心急,也最好先看过阿姊送你的这份贺礼再说。”
她抬掌轻拍两下,温媪带着一名府中的青衣婢子躬身走了进来。
“这婢子曾是母亲院中的女婢,如今在府里后园专司洒扫之责。前几日,她无意中听到了些话,子恒不妨听上一听。”
那婢子已有些年纪,恭恭敬敬地朝卫恒行了一礼,跪伏于地道:“老奴前日洒扫后园时,无意中听到两个婢女闲话,议论三公子您和六公子的亲事。”
“一个说,明明她家六公子对甄夫人倾慕已久,两人情投意和,几番求丞相许婚,丞相不许也就罢了,为何偏要将甄夫人许给三公子?还有那甄夫人,明明心悦他家六公子,竟能舍却心悦之人,反去嫁给三公子,做了心上人的嫂嫂。”
“另一个道,正因甄夫人心悦六公子,才甘愿嫁于三公子为妻。她心知自家姨母为了给六公子找个强势的妻族好谋夺世子之位,定然不会让她做六公子的新妇,倒不如先嫁到三公子这边,亦能为六公子谋求世子之位出上一份心力。”
“头一个又道,王后为了能让她亲生的儿子立为世子,操碎了心。只怕还是王后亲自这样劝甄夫人的,只要六公子被立为世子,说不得有朝一日,那甄夫人仍能回到六公子身边,反正她已嫁过两回人了,不在乎再多嫁这一次。”
那青衣女婢看上去已有了些年纪,口舌却极是利落,“想必公子也听出来了,这两个婢女,一个是金乡郡主的贴身侍女,另一个则是六公子书房侍候笔墨的女婢。”
“这些话老奴是五日前听到的。若是三公子觉得婢子们的话不可信。三日前,老奴还听到了甄夫人同金乡郡主和四少夫人何氏的几句对答。”
那老婢直到此时才转过眼珠,好似终于发现这室内多了一人,看了我一眼,
她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因这些时日,金乡郡主和何夫人同甄夫人过往甚密,老奴便留了个心,那日果然听到甄夫人向她二人求教。何夫人便向甄夫人传授了些房中之秘,教给她好些侍候男人的法儿,说只消在卧榻之间将男子迷的神魂颠倒,那便等于将他牢牢拿捏在手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