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甄弗——绿意生凉
时间:2018-08-17 07:45:23

  我虽不知仓公为何这般给我颜面,忙又再次向他道谢,细问起卫恒的病情。
  “将军此病,起于四年之前,当是背部受了马踏之伤,伤及肺腑,偏偏将军又不知保重,不曾好生卧床静养,只略歇了两日,便又骑马动武,看似无事,实则内伤一直未愈。”
  我掩在袖中的手猛然攥紧。
  四年前……马踏之伤……
  就在四年前,我险些死于黑山贼兵的马蹄之下,千钧一发之际,是卫恒从铁蹄之下救了我。
  难怪我后来检视他伤口时,有些奇怪,为何他箭伤并不甚重,却面如金纸,似是受了极重的伤。原来是救我时被马蹄踏伤脏腑,受了内伤。
  若照前世梦境所示,我当是在和程熙大婚前夜重生,无论是我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卫恒都早已从黑山军的马蹄下救了我性命,为了救我而身受内伤。
  难怪前世,无论春夏秋冬,他总是咳疾不愈,原来我欠他的,并不只是一条性命这么简单。
  我定定看向卫恒,一时心头酸涩得厉害,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卫恒双眉紧皱,似是极为不耐,“仓公只怕言重了,不过些许小伤,当时便请医官看过,调养了月余便好,如今过了这许久,当早已无事。”
  我如何肯信,“若将军当真无事,仓公医者仁心,又岂会多此一举?”
  卫恒却再不看我,朝仓公深深一揖道:“多谢仓公为内子诊脉,卫某还有要事,先行告退,就不陪先生了。”说完,径自离去。
  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影,我终究没有张口唤他留下。
  仓公拈着胡子冷笑道:“这般讳疾忌医,难怪本应寿至八十,却活不到四十岁。”
  我心头一震,转身朝仓公深施一礼,“外子生性高傲,从来不愿示弱于人前,还请仓公勿怪,只他旧伤究竟如何,还请仓公明示。”
  仓公一边将他摊在案上的苇叶重又收入布袋之中,一边道:“我对中郎将察言观色许久,单凭望闻二诊便可断定,他四年前确是请良医看过,也曾服药调理,最多调理了半年,尚未痊愈,便又受了些皮肉之伤,倒也不重,原也对他旧伤影响不大。”
  “可惜没过多久,也不知他遭逢了什么事,心内如受巨创,伤心郁闷之极,不但再也不曾用药调理,反而宵衣旰食、夙夜匪懈,三年来怕是从不曾安枕过一夜。”
  “我方才已同夫人说过了,心为君主之官,最是要紧,故而养身重在养心。你家夫君这三年来心内郁结,又一味焚膏继晷,致使这旧伤不但缠绵不愈,反而病及肺腑,病得更深了一层。”
  “若非数日前他淋了一场雨,引得这旧伤提前发作,否则只怕近二、三年内还显不出来。”
  我越听,心头越是沉重,几乎不敢去细想。“敢问仓公,您方才说外子会活不过四十,可是……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的寿命问题,这个可不是我学金庸,是史书有载,魏略曰:□□不时立太子,太子自疑。是时有高元吕者,善相人,乃呼问之,对曰:“其贵乃不可言。”问:“寿几何?”元吕曰:“其寿,至四十当有小苦,过是无忧也。”后无几而立为王太子,至年四十而薨。
  还有一种说法是曹丕做五官中郎将时,请朱建平看相,朱神棍说:将军寿命80,40会有小难,愿您多多保护。又说曹彪:您居于自己的封国,到57当遭兵灾,要好好提防此事。 结果曹丕40去世,曹彪57岁时,犯了与王凌合谋罪,被赐死。太神了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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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开新文《栎阳翁主》,男女主原型来自史上鼎鼎大名的“故剑情深”CP组合。
  在众人眼里,她平民女子许乐央能嫁给皇孙卫询,还当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虽说短命而亡,那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因为卫询到底还是负了她。
  她真正的福气是死后竟借尸还魂,不但变美了,
  变年轻了,还成了卫询的——小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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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送药(三合一入V万字)
  我再是对卫恒心怀恨意,也从不曾想过, 那个雄姿英发, 能伏虎降龙的少年将军,竟会活不过四十岁?
  前世我饮药而死时,不过二十五岁, 他长我五岁, 当时刚满三十, 正是风华正茂, 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
  原来我死之后, 他也并没有长命百岁,不过比我多活了十年。
  就算他赐我一杯毒酒, 了结了我的性命, 可我这条命本就是被他所救, 他还为此, 搭上了自己一半的寿命。
  这般想来,他欠我的, 似乎也并没有那许多。
  重生以来,头一次,我对他恨意稍减,反生出一丝歉疚来。
  早知他为救我, 付出折寿四十年如此大的代价, 我宁愿他未救过我, 我也从不曾和他有过半分牵连。
  仓公看出我神情有些不对, 温言道:“若是迟个二、三年才发现, 便是遇着老夫,也无力回天。可现下他沾了夫人的光,既叫老夫遇上,就当是个添头。待老夫给他开两副方子,一副清治旧伤,一副调理续命,再帮他凑足个八十年的寿数。”
  我再三谢过仓公,亲自下厨,为仓公做了几个别致菜肴略表谢意。另将仓公所写药方,命采蓝送去给尹平,他对卫恒忠心耿耿,自会尽心尽力照料好他。
  不想一个时辰后,尹平却手拎提盒出现在我院中。
  我见他打开提盒,露出里面一碗褐色的药汁来,不由问道:“尹寺人这是何意,我无须服药调理,倒是将军的旧伤需赶紧服药调治才是。”
  尹平朝我躬身又行了一礼,“多谢夫人命人将中郎将的病情告知小奴,小奴立时便命人照着药方去抓了药回来。”
  他一指提盒中那碗药,“哪知小奴花了小半个时辰将药熬好后,任小奴如何劝说,将那旧伤若不及时医治的后果细细讲给中郎将知道,可他却还是不肯服药,连晚膳也不肯吃,发了好大一通火。”
  我微一蹙眉,卫恒这又是在闹什么脾气。在我那些关于前世纷繁错杂的梦境里,虽忆不起细节,但卫恒似乎总是一副喜怒无常、脾气暴烈的模样。
  他脾性如此之差,莫非也是受了那旧伤影响,血脉不畅,淤堵于心,这才动辄肝火大动,总是暴躁易怒,时常无缘无故便会乱发脾气。
  想了想,我只得道:“许是中郎将遇到些烦心的公事。既然他不愿进膳服药,今晚便随他去吧。带着怒气服药饮食,反对身体不好。”
  “不如等到明日他气消了,再请他服药,辛苦尹寺人了。”我朝他微微颔首。
  尹平却道:“再难的公事,中郎将也不曾烦心过。请恕小奴僭越了,任姬与李姬两位小夫人时常为中郎将亲手做羹汤,但夫人与我家中郎将成婚月余,第一次下厨却不是为了自己的夫君,反而是为了仓公一个外人。”
  他语气虽平淡,但言辞之间显然对我这个主母甚是不满。
  我敛起唇边浅笑,正色道:“中郎将能否治愈旧伤,得享天年,全靠仓公赐方救治,此等活命大恩,我自当亲自下厨,以表谢意。”
  尹平看我一眼,眼神仍是平板无波,“夫人若是当真这般在意中郎将,何不亲自去劝将军服药?否则,只怕明日、后日……,中郎将都不会服药。”
  这个贴身服侍卫恒的寺人,是在暗示我,卫恒是因为我才不肯服药吗?
  我看向那碗褐色的药汁,心内有些天人交战。
  卫恒自己都不关心自己的身子,凭什么倒要我去劝他服药,便是他不肯治好这旧伤,只能活到四十岁,也好歹能当上十二年的天下之主。
  若他不肯依照约定保我平安,放我归去,这便是他应得的报应;便是他肯践守承诺,放我去隐居,也不过是还了前世欠我的旧债而已。
  可是……
  我并不能确定前世他当真杀了我的三个孩子,欠我良多,若是……
  许是因为身为女子的原故,比不得男子那般能狠得下心来,如卫畴那样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
  我总是既不愿人负我,亦不愿我负人,最好两不相欠、各不相负。可他这旧伤毕竟是因我而起……
  轻叹一声,我还是拎起那装着药碗的提盒,将它交给采绿,“这汤药想来已经凉了,待我让人重新热过,再备上些清粥小菜,亲自给将军送去。”
  罢了,既然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因那旧伤少了一半寿命而无丝毫愧疚之心,那便还是……略尽我这挂名妻子的职责,劝他服药治伤,免得他若是真到了四十岁一病而亡,到时子嗣尚幼,强臣环伺,只怕又要天下大乱。
  就当我是为了他日的天下太平吧,我这般劝慰自己。
  不多时,汤药与粥菜均已热好。我随尹平走到卫恒书房门前时,才发现李姬与任姬二人,竟正跪在庭中的青砖之上,汗珠与泪珠滚了满脸。
  尹平上前一步,在我身侧低声道:“二位小夫人亲手做了晚膳送来,特意提及夫人亲自下厨之事,惹得中郎将勃然大怒,不但砸翻了她们带来的膳食,罚她们长跪不起,还不许任何人替她们求情。”
  原来卫恒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肯用晚膳吗?
  尹平刚一替我推开书房内间的门,便听卫恒吼道:“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既然将军不愿看到我,那妾身这就告退了。”我平静地道。
  他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光闪过。迸发出惊喜莫名的欢悦来,可那惊喜转瞬即逝,等我再细瞧过去,他已经重又低头去看他手中的竹简,面色阴沉。
  “你来做什么?”
  “听说将军至今未用晚膳,妾特来给将军送些清粥小菜。”
  我接过采蓝手中的提盒,将里面的粥菜一一取出,摆在食案上,“将军若不嫌弃,还请快些用吧,免得饿得过了,伤了脾胃。”
  “莫非这些粥菜是夫人亲手所做,才会怕我嫌弃?”卫恒放下书,缓步踱到食案边,看着那几样碗碟道。
  我浅浅一笑:“将军误会了,妾怎敢为将军亲手做羹汤。听闻任姬与李姬两位妹妹,就是因此故而被将军责罚,现在还跪在外面,不得起身。妾又怎敢重蹈她二人的覆辙,在将军面前献丑。”
  “你——”卫恒正要去拿调匙的手顿时僵在半空,跟着恨恨在案上一拍,赌气道:“我没胃口,全都拿走。”
  “喏。”我也没再劝他,立刻将那碗清粥和小菜重又放回食盒。
  卫恒仍坐在食案边,见我如此听他的话,脸黑如墨。
  我又打开另一个提盒,取出那碗药来,“将军既不愿用膳,好歹把药喝了吧,仓公有言,将军这旧伤若是不及时医治,只怕会——”
  卫恒冷笑道:“不就是会活不长吗?生又何欢,死又何惧?与其这般活着,倒不如早些死了早得解脱。”
  “与其这般活着……”我听出他语气不对,竟似是当真有感而发,不由看向他,轻声问道:“敢将军是如哪般活着?”
  我眼中的卫子恒,虽然沉默高冷又暴躁易怒,但从来都是胸有大志、壮怀激烈,盼着能一展鸿图,创万世之功业,竟然亦会如常人般悲观脆弱,也会说出这等偏激颓丧之语?
  卫恒脸上微现懊恼之色,双唇紧抿,别过脸去,再也不肯理我。
  我静候片刻,隐约觉得他这是在同我赌气,只要我先低头,跪伏于地,再仰头跟他软语相求,说些软话,他便会乖乖地吃饭服药。
  甚至不用我刻意去想,那些服软的话便已自心头浮现。想来前世也是如此,我总是委屈求全,温柔小意的那一个,已经惯于总是对他软语相求……
  可是,那都是从前……
  我将那碗药重又放入提盒之中,朝卫恒欠身道:“既然将军不喜欢我为您送饭、送药,妾身这就走,往后再不会因此来打扰将军。”
  拎起食盒,我转身便走,方迈了一步,便听见卫恒恼怒的声音,“站住!”
  我顿住脚步,却不回身,听着身后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微微侧头问道:“将军还有何吩咐?”
  卫恒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卫某只是好奇夫人为何会大发善心,竟纡尊降贵亲自来给我送饭送药?”
  我转身看着他,“因为妾不愿见将军他日英年早逝,中道崩殂。”
  “那不是正遂了夫人之意?我若死了,夫人再不用整日思虑过度、担惊受怕我将来会害你,会害你全家,也不用发愁到时候要怎么离开我。岂不是比那份契书更能让夫人安心?”
  心头有怒意上涌,我不觉高声道:“难道在将军眼里,我便是这样的人吗?心中只顾着一己之私,从不会替他人考虑半分?”
  若他当真这样想我,那我同他之间,也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拽住。
  卫恒紧紧攥着我的右臂,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是卫某失言了!若夫人当真只顾着自己,卫某此刻只怕已不知被父亲发配到何处,再不能立于夫人面前。”
  “是我一时出言鲁莽,还请夫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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