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呢?”楚言没见到她人, 问道。
“她今天有要事, 去了六叶亭。”阮珍幸灾乐祸的说。
楚言听到六叶亭默, 这本就是个郎君娘子相看的绝妙之地, 武阳今天居然去跟人相看了,奇了,她一直都很反感的,没少让长灵长公主头疼,前世也是她自己找的夫君。
“是谁?”她好奇的问。
阮珍摇头,没听武阳说。
“走吧!再晚人就多了,不好进去。”鄂王道。
一行人直接从浮桥过去到达北市,街市早已热闹起来, 在门楼外就闻到了阵阵香味, 一条大道望到底便是擂台, 等开始就会有各家香商拿着自家最好的香去比试, 眼下还未开始,几人便先四处逛逛。
“表哥和阿婉想买些什么?”楚言问。
韩仲安摇头:“没有,随便看看吧!”
韩婉宜道:“我想买几本书。”
楚言忍不住笑了:“你还没看够吗?来京城这么久, 病稍微好了些你就一直看书,今天出来还要继续看?”
韩婉宜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
阮珍奚落楚言道:“你以为都像你?从小就想着法子的不愿读书。”
“我读的比你多,”楚言嫌弃的看她,又瞅了眼鄂王道:“这话,你应该说十五郎才是。”
鄂王一愣,无辜道:“别扯上我呀!我又没说什么。”
“就是说你,”
平时北市不如南市热闹,商铺里的物品种类也没有南市丰富,但因为斗香大会,这几日店家都弄了不少新鲜物件儿,连书店的藏书也多了许多。
韩婉宜在一众书中看到了不同寻常的书——《东都美人录》,而且是部分男女的排行,里面从前往后排了美人的名次,第一位无意外是楚言,评语:美人妆,珠翠香,丽若春桃,素若秋兰,惊为天上人,千秋无绝色。
这评语写的极好,韩婉宜心想。
“哎哟~茜茜你看,这书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啧啧~”鄂王咂舌。
楚言瞟了一眼,心里大为窘迫,看什么书不好,偏偏看这个。
“这是最新的排名,不过前三一直都没变过。”阮珍促狭的看着她道。
前三就是东都最有风头的三个人了,明河郡主楚言、宪台青郎赵怀瑾、兰台燕郎宫阑夕。
楚言脸红,转身去了别处,然后发现了本奇书。
她挑眉,看了会儿书名翻开了书,看着看着笑了起来,她是知道民间有写她的话本,但从未看过,今天是头一次。
阮珍看到她在傻笑,走到她身边,疑道:“看的什么,笑的这么奇怪。”
楚言指指手里的书,笑的不行:“你看。”
阮珍凑过去,看了没几行字,嘴角抽搐:“你、居然看这个!”
“没想到写的挺有趣的,我应该早点找些看的。”楚言大为可惜。
阮珍无语,伸手想去夺过这本书,这些书她以前也好奇的看过,写的都很清奇。
楚言不给,把书放在背后。
她们的举动引起了另三人的注意,鄂王疑惑:“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停下动作,楚言拿出书道:“见到了一本奇书。”
蓝色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东都连璧杂事记》,这本书近来在京城很流行,鄂王看过,韩仲安也看过,只有韩婉宜迷惑不解。
“原来你们已经看过了,这么有趣的书,居然不跟我说一下。”楚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半响,还是韩仲安带着一丝尴尬道:“这些书没什么好看的。”
“是啊!没什么好看的。”鄂王附和,用眼神示意阮珍赶紧拿走那本烫手山芋。
楚言早有防备,一个闪身跑出了书店,晃着书道:“你们记得帮我付钱。”
她正得意着,手中的书被人夺走了,身后一个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念出了书名:“《东都连璧杂事记》。”
楚言一僵,鄂王和阮珍也立刻规矩的站着,颇为怂的看着她身后的人。
楚言转过身,垂着眼睛,看到他身上还穿着羽林军的公服,迎面而来的便是压迫感,她虚道:“赵大郎也在这里啊!”
赵九翎的长子、赵怀瑾的大哥赵怀瑜,小时候京城年龄相差不多的小郎君们就分成了两派,一派是赵九翎长子赵怀瑜领头的,一派是李觅之长子李皓领头的,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往往会发展成各种比赛,小到扔石子谁扔得远,大到打马球谁进的多,非要争个高下方才罢休。
而他也是楚言这群人的领头,这个冷冰冰的男子,从小就是大家又怕又不敢言的存在。
赵怀瑜面无表情,把书还给她,对着众人道:“今日大会人多杂乱,你们都仔细些,知道吗?”
一开口就是命令的语气,但楚言三人还是立刻点了头,默默地祈祷他快些走。
似乎知道他们的内心,赵怀瑜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前头走去。
等他走了好长一段,三人齐齐的松了口气,阮珍道:“咱们去别处再逛逛吧!”
楚言同意,不好意思的对韩家兄妹笑笑,韩婉宜掩嘴笑了一下,小声道:“原来阿姊也有怕的人。”
楚言咳了一下:“不止我一个人怕的。”
阮珍瞥了眼鄂王,嘀咕道:“你一个大王还那么怕赵大哥。”
鄂王严肃道:“这无关身份,我才十四岁。”
阮珍忍住没有白他一眼,走进了一家首饰店,里面的饰品琳琅满目,还有许多西域的工艺,挑挑拣拣的,没一会儿就看花了眼。
楚言看到了逗猫用的纬子,有线做的穗子,有玉坠串成的,还有珊瑚珠和水晶串成的,漂亮精致。
“你怎么看这些?买给元宝吗?”阮珍奇怪的问。
楚言点头,没有否认。
“为什么?”
“突然想起了元宝,就想着给它买点礼物。”元宝应该三岁多了吧!不知还喜不喜欢这些,前世似乎它不太感兴趣了。
阮珍记起在孙家时的怪异感,那天回家时,她还和哥哥讨论了一番,觉得赵怀瑾似乎对宫阑夕有些堤防之意,再加上传闻和木兰小筑的事情……
她看着认真挑选纬子的人,脸上淡而开心的笑容,不知该说什么,以前她跟楚言闹矛盾是觉得她变了太多,根本不像自己了,为了赵怀瑾什么丢人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并且一个犟脾气的不停人劝,她便又气又恨的不再理楚言,其实不管是谁,她只想茜茜别失去自我,能够认辨是非就好。
楚言挑了支珊瑚珠的纬子,阮珍也给元宝买了个绳球。
几人出了门却见到赵怀瑾和阮珩,以及提着檀木猫笼的宫阑夕,三人站在街上,自动与周遭隔离,三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令人驻足观看。猫笼里的元宝正躺在荷叶边的蒲团上,伸着猫头瞧众人。
唔。
宫阑夕的眼睛往楚言手里的拿着的逗猫纬子上看去,嘴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阮珩笑道:“我估摸着时间便过来了,董家酒楼我订好了雅间,能很好的观看比赛,大家一起去吧!”
赵怀瑾一直轻皱着眉,他十分不喜欢香味浓郁的地方,但知道楚言来此,便忍着不适也要过来。
今日街上的达官贵人很多,最醒目的当然是他们,东都最有名的几个郎君娘子,男子俊挺,女子静美,令人大饱眼福。
楚言头一次体会到大周初期女子戴帷帽出门的好处了,以前被围观相貌也就罢了,现在各种谣言,表妹也在身边,他们还交头接耳,有些言语甚至都能听到,着实令人头疼。
董家酒楼靠街面的雅间能清楚的看到斗香的擂台,几人入座一时安静,虽然几日前在木兰小筑里几人已经见过,但今日韩婉宜也在,氛围就更不同了。
楚言觉得自己以前心太大,从来都不知道尴尬为何物,而重新来过这一次,经常遇到尴尬的场景。
韩仲安再次感谢了赵怀瑾,韩婉宜亦然,这是她病愈后第一次见到他,礼貌客气,没有半分逾越。
赵怀瑾也客气,他对韩婉宜做的一切并不是外界想的那样,只是为了改变过去。
楚言也客套的替韩贵妃感谢几句。
他们表现的落落大方,再自然不过,阮珩看着颇有感叹,既怀念以前的闹腾,又觉得楚言现在挺好的。
宫阑夕打开笼子,元宝跳出来,蹲坐在一旁舔自己的爪子。
阮珍心疼的问:“今天无情君怎么把元宝关在笼子里?”
宫阑夕无语的看了楚言一眼,自从在木兰小筑里她念了那两句诗后,阮珩就爱嘲笑着叫他“无情君”,没几天便宫中传开了。
楚言自是知道这些,嘴角露出一丝偷笑。
这点小动作被赵怀瑾看在眼里,他神色微暗,眼中闪过不明的光芒。
无情君在心里摇了摇头,道:“今日人多,它乱跑我担心被谁抓了去。”
“京城谁不知这是你的猫?抓到元宝说不定也是为了求你的字,或是见一见你。”阮珍促狭道,从绣着牡丹的手提袋里拿出之前的绳球,想去勾搭元宝。
楚言也从盒子里拿出了珊瑚珠纬子,元宝一下子被吸引了,跑过来去抓咬。
“哎哎,茜茜你怎么这样!”阮珍立刻把球滚到元宝面前,元宝立刻又被球吸引住。
“各凭本事了。”楚言说着,又晃了晃纬子,元宝侧躺着四爪抱着球,仰头盯着红色的珊瑚珠,一副伺机出击的样子。
几人看着她们逗元宝,都忍俊不禁,随后聊起了下个月两个书院的比赛事宜,韩仲安在丽正书院里,此次也要参加比赛,也算是提高自身的名气。
元宝被折腾的上蹿下跳,最后嘴里咬着穗子,四爪抱着绳球,靠着桌腿坐在地上胖肚子呼呼的。
“你们买这些是预料到五郎会带着元宝吗?”鄂王问,抢在阮珍之前抱住了元宝,伸手在猫背上撸啊撸的,手感真好。
阮珍不想理他,对元宝道:“咬他!过来我这里。”
元宝在京城里很横,因为圣上也抱过它,但它最怕的就是阮珍,听到她的话非但没有过去,反而往鄂王怀里又钻了钻。
鄂王得意的朝她努嘴。
阮珍气的一把抓住它的尾巴,想要用力拉又不舍。
阮珩白了眼鄂王,再次坚定了绝对不会同意妹妹嫁给这个傻瓜。
阮珍朝哥哥使了个眼色,阮珩会意,伸出手就去抓鄂王的痒痒,鄂王惊叫一声,扭着身子躲,他最怕别人挠痒了:“阮珩!快放开!哈哈哈哈~”
元宝在被他压到之前溜了出去,正好被守株待猫的阮珍一把抓住。
“呜哇~”元宝挣扎着想逃脱,阮珍立刻收紧怀抱,叫着它的名字,对着它又摸又亲的。
韩仲安和韩婉宜愕然的看着他们毫无形象的样子,其他人似是习以为常,各自喝着茶。
楚言对他们兄妹二人道:“他二人经常如此,别吓到你们。”
韩婉宜轻轻摇头:“没,大家都很随性。”
最后以鄂王飞踹了阮珩一脚,双方才停战,鄂王喘着气抹了抹眼角,真是太讨厌阮珩了,这么多人在呢!
阮珩揉着腰,这小子也忒用力了些,他坐回原位,却看到赵怀瑾手里拿着一本书,问道:“哪来的书?”
方才都被他二人吸引,听到阮珩的问话,众人看过去,赵怀瑾合上了书,露出封面,看着楚言淡淡道:“《东都连璧杂事记》。”
第32章
楚言愣了一下, 低头看自己的香袋,里面鼓鼓的一团,橘色花斑纹的尾巴露出来了一个尖儿, 再看那本书, 书角清晰的有两个被咬破的痕迹。
居然是元宝叼出去的!
原来这只胖猫早已不知何时挣脱了阮珍,钻进了她的香袋里。
宫阑夕也一早就注意到了被元宝拖出来的书, 只不过赵怀瑾早他一步, 这本书他也看过一些, 内容丰富清奇, 令人啧啧称奇。
在场的人, 除了赵怀瑾和韩婉宜没看过这本书,其他的人都看过,包括阮珍,阮珍会看到还是她哥哥阮珩爱找些杂说,读了内容后去奚落赵怀瑾。
楚言面上浮现红晕,神色却淡定,道:“劳烦青郎将此书还我。”
赵怀瑾没有动,只道:“怀瑾也是头一次看到此书, 想不到郡主也会感兴趣。”
楚言微笑:“偶然看过, 感到新奇。”
宫阑夕嘴角一抹微显促狭的笑, 插嘴道:“不知郡主看了多少?”
“……刚看了一页。”
宫阑夕煞有其事的点头:“那便好, 刚刚我见这书的字写的极差,不如让微臣拿回去,重新誊写一遍再给您看?”
再没有比宫阑夕更会出息别人的人了吧!
楚言差点冷笑了:“多谢好意, 心领了。”
赵怀瑾已经把书放在了楚言面前,与其让宫阑夕得逞,还不如让她直接看这本,不对,不能让她……然而楚言已经把书装进了香袋里。
宫阑夕眼皮一跳。
赵怀瑾默默的收回了手。
阮珩终于忍不住一阵爆笑,鄂王也一样,和他一起笑的不能自已,太逗了,这三个人,怎么就能把尴尬化成搞笑呢?
《东都连璧杂事记》,顾名思义,那就是写的赵怀瑾和宫阑夕的二三事,大意就是楚言的存在导致了两美的失和,东都连璧曾是多么的天造地设,书里面的各种描写,各种恩怨情仇,各种你侬我侬,令人叹为观止。
他二人笑的没形象,楚言几人被他们的夸张弄得无语,然后元宝受不了似的,从香袋里钻出来扑到他们身上,企图用重量压垮他们。
适时楼下的斗香大会开始了,几人这才消停,但因为这一闹,对底下的大赛了无兴趣,毕竟他们每年都来看,只有韩婉宜颇为认真的注意着下面。
各地的香商带着自己最好的香一一上场,先是品相,筛选掉一批品相不好的,剩下十位里,有五个都是胡商。
十位香商逐一阐述练香的艰难经过,然后点燃香料,由东都市令放出数千只蝴蝶,蝴蝶在哪种香上落得最多,便是胜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