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洗朱
时间:2018-08-18 07:31:04

  宋巅一路踏着尸体走到女人面前,灰青色衣袍浸成殷红,声凉如冬,俯视她墨黑缎发,喉头滚动,“你在干什么?”
  久久,小女人真是越来越耐看,长长的睫毛颤动,露出一双漆黑纯粹的眼,外面疾风骤雨,金殿上却无尘无埃,她跪的久,双腿酸麻,不解的看向他,嗔道,“拉我一把啊。”
  这声音是他的最爱,尤其带着糯诺的温语,如道屏障,把漆黑的浓雾拨开,在他耳边娇喘。
  可惜,冲动不过是借口,真实的内心无法平静,这个世上,没有给你后悔的权利。
  林皎以为,他是见风雨大了,才特意赶来,一时忘了还在冷战,待看清他身上的血迹,才惊慌的回头去看还在害怕颤抖的肖娘子,她的口齿已经不清,手指哆嗦的指着电闪雷鸣的殿前,“杀,杀,杀人了…”
 
 
第84章 捌拾肆章
  “杀, 杀, 杀人了…”
  林皎顺着她手指往外瞧,雷声轰隆,刚才回话的小沙弥安安静静的躺在门口,胸前一道长长的血迹, 被冲刷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直蔓延盈满她的眼眶。
  时间是最奇妙的东西, 每一帧都难能可贵, 慢放的俯视下,女子坚毅站直,瞳孔泛红,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调,问满是血腥气的宋巅。
  “为什么要杀害无辜?”
  他们没做伤天害理之事, 凭什么你就一刀给抹了脖子, 这是在造孽啊,若有那天,你拿什么去偿还?
  “因为你。”
  其声隐忍哀鸣,如被地狱捆绑,遭受蚀骨其痛。
  “我?”
  林皎反问句, 娇笑出声,如莺如翠,诘问道,“宋巅, 你的罪,何苦要拉上我?”
  这一刻,她说出了他的名字,宋巅,好个宋巅,这证明,他不再是旁的什么人,而就是,宋巅。
  “我的娇娇,就是因为你啊,你来这寺庙是为了找,温淮,是吧。”
  林皎有一瞬的慌乱,片刻就镇静下来,稍微一想他这两天的异常,便是明白,他定然是一早就知道的全乎,故意钓着她胃口呢,虚情假意好几日,真是累坏了这位大侯爷。
  “你早就心知肚明,何需再问。”
  她并不狡辩,反正初衷就是如此,她也没想过干别的。
  宋巅看着小女人一脸的问心无愧,莞尔而笑,心情颇为愉悦,他们俩像是走进了怪圈,不知道是谁绕着谁,谁追着谁,“我是你的丈夫,为何不能问?”
  “呵,我是不会和你这个,毁去佛门清净地,满手是血的人成亲的。”
  她愤怒,男人就像是个罪恶的深渊,她绝不会傻呵呵的跟着一起掉下去,林皎心地是最善良的,连对她施恶的人都能放过,何况是宋巅这种无理由,随意杀戮的行为。
  面对着她的怒不可遏,宋巅眼睑微咸,可怜,她无法细心的了解,无法体会他心里的苦涩,无所谓的笑笑,“这,你可说了不算。”
  林皎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他说,越过男人,直接拉起肖娘子要走,但,宋巅怎么可能让小鸟自己飞出笼子呢。
  “皎皎,你走一步,我,便杀一人。”
  悲天悯人的佛像前,男人负手而站,如刀裁的五官阴翳,如黑云欲压城之势,叫人胆战心惊。
  “走两步,就杀两人。”宋巅下颚轻提,让她看殿外,黑压压的雷云滚动,禁卫军铜色铠甲冰凉刺骨,一排沙弥皆闭眼念阿弥陀佛,住持闭关修道,由其大弟子执事,刚才他带头反抗,已被诛杀。
  “你卑鄙无耻。”林皎手指紧紧攥着肖娘子纤细的胳膊,企图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好去面对抵抗眼前嚣张跋扈的地狱恶魔。
  男人不怒反笑,“呵,皎皎不知道吧,我最爱的,就是你这声儿,磁嗜的很,无论是平日里嬉笑怒骂,还是帐中的风情哀泣,都让我着迷。”
  他一步一步走近,靴子摩擦带来的细微声音,林皎皆听的清楚,她兴许是认错了人,眼前这个满身肮脏的男人,真的是那个阳光满室,搂着她讲故事的,可以依偎的宋巅吗?
  他抬起血红的手掌,摸向她光滑的脸颊,林皎怕的退后一步,听得他疯笑须瞬,如恶鬼戾音。
  “怕了,真是个胆小鬼,皎皎可后退了一步啊。”
  突然,殿外一声尖细的嚎叫声,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噗嗤,戛然而止。
  断断续续的阿弥陀佛源源涌入林皎的脑海,她低头看着自己露着一点红的绣鞋尖,再也控制不住的哭噎起来,她没想过,会这样。
  男人的眼神始终没给一侧吓得呆滞的肖娘子一分,直接抱起林皎,步入雨后冲刷如初的石阶之上。
  距离佛家护法韦驮尊天菩萨圣诞还有两日,大晋朝的第一国寺遭受血洗,众百姓上诉平原侯宋巅,惨无人道,罪孽深重。
  圣上这几日可算宽心点,硕亲王才情皆备,太傅赞不绝口,最主要的是,郑国公不似之前的决绝,竟然每日闲空舒隽的陪他,偶尔说起禅位之事,也不曾反应剧烈,其实二人的关系还是别扭的,圣上倒时时时刻刻一副殷勤的模样,而郑国公却,靠近了想退后,退后了又想靠近,矛盾非常,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索性,两人没有再吵架。
  圣上正和郑国公消遣下棋,听闻灵岩寺出这等凶残之事,小成林说完明细,明显感觉气氛凝重,一身明黄常服的帝王俊脸沉下,手中捏着的棋子负气扔回瓷罐里。
  “你教出来的逆子。”
  郑国公纹丝未动,自顾自的把棋子摆到棋盘之中,气定神闲。
  “圣上想下一盘棋,可惜啊,棋子不听话。”
  确实,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他确实在下棋,但禅位是真的,硕亲王的性格容易被权利左右,那就扶植出来一个能与之抗衡的能臣,这样在位期间,定然相安无事,却没想到,宋巅如此不识抬举,自毁前程。
  “去,把京城禁卫军的军牌收回来,让他好好在家面壁思过。”
  小成林一揽佛尘,退后出宫。
  宋巅换完干净直缀夏袍,德通小跑着进来说成林公公到,他听后恩了声,抬步出去。
  “圣上口谕,择平原侯宋巅即日起在府中面壁思过,收回禁卫军令牌,钦此。”
  下首男子嘴唇一勾,掸掸袍子站起,浑然无事的模样气的小成林直翻白眼,你嘚瑟吧,早晚有一天让老天爷收了你,圣上这次轻拿轻放,并不代表硕亲王会,且看日后如何清算。
  宋巅自有他的一套道理,他可不想日日安睡时,有把无形的刀在头顶悬着,只不过,要苦了皎皎,待回去永昌,一切恢复再续。
  林皎每日按时吃饭睡觉,白天小耗子会来陪她,化解孤单和寂寞,晚间就是一个人独处,有时候整夜看话本子,有时候整夜背诵诗词,有时候整夜哭泣哽咽,有时候整夜抱着成卷的棉被取暖,日日夜夜,她都没看到过宋巅,已经记不清在这里被关了多久,她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做个乏味的,噩梦。
  终于,有一日,窗户透进光亮,男人从暗处走来,手中拿着个精致的小木马,还有个白玉的簪子,他说,“再等等,皎皎,我们就快回永昌了,再等等我,好吗?”
  “宋巅,我想出去。”林皎揪着他衣袖,她不想被关着,她想出去透透气,见见外面的日头。
  “宝贝儿,我爱你,我怕你出去就飞走了,就在笼子里呆着,不好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男女为圆,爱为轴,谁先动心,就是谁输。
  宋巅看着她空洞的双眼,心如刀绞,他也许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如此强势介入她的一切,可,他是个人,不是神,学不来平心静气那一套,尤其温淮,对于林皎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他绝不允许她脱离自己的控制。
  最悲哀的事,就是我爱你,却不得要领,无法让你付出相同的爱意。
  肖娘子那日被吓的魂不附体,回去就吓得病了,可还记得去救郡主,道观里的小姐妹们都说不上什么话,只能去找豫恩伯彭乾,让他进宫去找郑国公,好多天都没信,她就拖着病体去他府邸门口等着,太阳毒辣,到底没坚持住,晕倒在朱门前。
  醒来时,就见身旁躺着个男人,睡的正沉,虎起脸起来推他,嗓子哑的很,“彭乾,你起来,我托你去找郑国公,你见着人了吗?”
  男人懵了一瞬,见是梦里的小姐姐,立刻喜笑颜开,熊抱住她,在她肩窝摩挲着,依赖说道,“小姐姐,你又来我的梦里了,我还想摸摸。”
  什么啊,这个鬼男人不会是梦游吧,正想推开他,结果胸前就被他掌心覆盖住,轻轻揉捏着,边还感慨,“小姐姐,你这儿好像长大了,不像那个时候,跟个小包子,现在都快成了馒头大小…”
  啪的清脆一声,彭乾清醒过来,睡迷糊了,大手还按在女人那处,惊恐的收回来,看着她气愤的面孔,顿时像霜打了的茄子,“我错了,我做梦,你…”
  肖娘子不会骂人,张开半天嘴,说出来的话,却是,“你以前什么时候摸过我?”
  完了,完了,他这张臭嘴,瞎说什么,磕巴了半天,没说出来话,毕竟是他先干的混账事。
  她问完就后悔了,跟个孩子说什么,“算了,你看到国公爷了吗?”
  “没有,国公爷跟圣上秤不离砣的,没机会拜见。”彭乾无精打采的回答。
  事实也确实如此,圣上有了硕亲王执政,省下许多时间,几乎都很国公爷呆在一块儿。
  肖娘子听完起身整理衣服要离开,被彭乾心急火燎的拦住,“姐,你都病了,就留下来,好不好,我陪你。”
  “不了。”肖娘子回绝,“你能帮我这个忙,不怕得罪侯爷,姐姐就很感谢你。”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谢,而是全部。
  “姐,你是不是特讨厌我?”
  彭乾知道她最心软,耍耍可怜,保证行。
  果然,肖娘子松下郑重的表情,拍拍他垂在一侧的胳膊,“怎么可能讨厌呢,你净胡思乱想。”
  他家境复杂,自小就跟着他姐姐生活,可惜有个那样的爹。
  “你是不是还怕我爹啊?”彭乾长大了,才知道当年自己错的多离谱,他亲姐姐要出嫁,喜欢的小姐姐也要走,他不舍得,就以死逼迫父亲把她软禁府中。
  肖娘子神色有一瞬的难堪,贵族世家是有这种事情发生的,随意染指教导女儿的娘子,他的父亲可是个中禽兽,竟然软禁她数月,虽说没干什么,但外人不知,她经营了多少年才换来的口碑,就这么被毁之一旦。
  彭乾缩着肩膀,他父亲都故去了,总不能一直背着黑锅,遂有些为难的吞吐,“小姐姐,实际上,那时要软禁你的人,是我,我,我,我是舍不得你走,没有别的龌蹉心思,你相信我。”
  肖娘子觉得自己可能病的糊涂了,这说的是什么?他,他当年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真是个孝顺孩子,知道为父母洗刷罪名,罢了,反正当时他父亲没做什么,别让他一辈子带着愧疚生活,“啊,没事,反正都过去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是什么节奏,明明是她受了委屈,为啥反过来安慰他,小姐姐是心地最好的人。
  “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说罢,不待她答,捆住她双手,压到墙壁上,对着梦寐以求的粉色嘴唇吻了下去,他还很生涩,只会唇挨着唇贴来贴去,肖娘子浑身一麻,贝齿打开,男人惯有自学成才的本性,舌尖微顶,交缠起舞。
 
 
第85章 捌拾伍章
  郑国公自打回来就没见过林皎, 宋巅又闹出这么码子事, 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听完近日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换身蟹壳青色圆领长衫,准备去趟大长公主府, 会会,这位,大驸马。
  蔺正石每日都饮酒驱思, 醉生梦死,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他记得上辈子,温淮听说他被弹劾,便连夜进京, 结果没逃的出去, 被困死在这繁华的京城当中,长安县仅仅存活他们三人,皆丧生于此,林皎上辈子被平原候府活活虐待死,可惜这次他重生的时间太晚, 本想拦住公主后,把她救出来,哪成想会变成这种局面,真是孽缘。
  如今, 温淮被他送出去,林皎却是个难题,他已经没有能力再去从宋巅手底下夺人,一切全该是命,命中注定。
  彭乾下朝就在宫门口等着,终于看见郑国公的马车出行,上前拦住,细细说明情况,郑国公骂声孽子,让车夫去平原侯的郊外庄子。
  小耗子光着屁股翻来翻去的,口水噗叽噗叽的玩闹,林皎那日哭的厉害,宋巅是真舍不得,把她从黑屋子里挪出来,但不离他的视线,时时刻刻的看着她。
  此刻看起来温馨,实则各怀鬼胎,林皎已经完完全全受够了宋巅的自以为是,这个男人永远都学不会站在别的立场去考虑问题,永远的自大霸道,唯一觉得他用处大的地方,就是让她孕育了这么可爱的小耗子,抱着胖小子玩半天,累了才让奶娘抱到屏风后喂一阵子奶水,放到床上,他小眼睛就直勾迷瞪着,不大会儿就呼呼大睡。
  德通感觉自己腿脚越来越利索,噔噔噔进来,朝着侯爷说,“国公爷来了,正在大堂。”
  林皎一听国公二字,立刻精神抖擞,她那个国公爹来了?
  “你很高兴?以为能逃出去了?林皎,别做梦了。”宋巅自做出来这个决定,他就已经处于随时癫疯的状态,他要从心理上打击她,让她崩溃,让她告饶,让她安分。
  很显然,宋巅不懂女人,起码,他不懂林皎,往日里的温柔如水,像是幻影,谁都是刚强的边疆战士。
  “宋巅,你害怕了?”
  林皎清秀的面容难得的出现妖艳之色,像丛丛的杂草现出生机勃勃。
  男子在她对面站定,闲适般问,“不想见,温淮吗?”
  外堂中,郑国公等着不耐烦,才见着两人相携跨门进来。
  “宋巅,你胆子不小啊。”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顿教训,“你以为自己聪明,实则愚蠢至极,一手好牌让你打的稀烂,还有,丹阳,怎么回事?听说你被宋巅软禁了?”
  他教授宋巅如何打仗制敌,却没教他这么对付女人。
  “舅舅既然看的明白,不如跟圣上求求情,放了我和皎皎回永昌。”
  招数不在好烂,只要管用好使就行,他打定主意,不参和大位之争,不争那个从龙大功。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