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惊变把众人都吓住了,齐皇后也吓了一跳,忙要上去给他拍背,却被皇上抬手止了,他直起身子:“朕今日身体不适,诸位先回去吧。”
众人都面面相觑,却每一个人敢言声,都起身退下了。
阿枣回去的路上不由跟薛见道:“殿下,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薛见皱皱眉:“也不算突然,父皇原来身体就不好,只不过面上不显罢了,最近边关又传来消息,西梁后周和羯人的好几个部族联手骚扰庄朝边界,此事事发突然,再加上父皇前些日子在女色上过分沉溺了些,两下一激,自然就不大成了。”
他说着说着神色又有些古怪,这件事确实棘手不假,但皇上经历过多少风浪,怎么突然就病的这样重?更何况还在人前显露出来。
阿枣立刻想到皇上要是出事对时局的影响,忧心忡忡地道:“那你怎么办?”
她忍不住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把书看完,这样还能帮得上薛见!
薛见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没事。”
阿枣可不信,她总觉着薛见还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而且从前一阵就开始了。
她又想到那姬贵嫔,迟疑道:“要是皇上现在出了什么事,你和二殿下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你觉着你的赢面大吗?毕竟姬贵嫔那样得宠,齐皇后和太后虽然支持你,但她们到底是深宫妇人,不一定能干预朝政,而能干预朝政的齐家未必把赌注放在你身上。”
她越想越是惶惶,薛见却不知想到什么,神色越发从容,他亲了亲她的手背:“老二有齐家有姬贵嫔,我也照样有我的底牌。”
“对,你还有太后呢。”阿枣松了口气,想一想他毕竟是主角的亲儿子:“你凡事小心啊,我可不想守寡。”
薛见忽的问道:“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你会...”
阿枣听这话就来气,一把捏住他的嘴:“别说没影的事,你要是敢死我就改嫁!”
薛见唇角一挑:“你死了我不会独活,你活着我不会独死。”
他勾住她的手指:“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事。”
阿枣反手握住他:“你也是。”
阿枣回府之后准备把现在的线条理一理,他见她走了,才叫来常宁:“关于那位姬贵嫔...你探听的如何了?”
老二送这么个美人进去,他自然不会全无关注,但正因为关注了才觉着越发蹊跷,尤其是在她今日刻意接触李氏和阿枣之后。
常宁点了点头,面上也有些疑虑:“上回跟您说她好似凭空冒出来的,也不是从小被二殿下培养的死士。前几日按照您的吩咐换了条路查,竟发现她和后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似乎也不是后周的人,更奇怪的是她时不时帮衬沈侯爷家,这三件事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
他顿了下才道:“关于她的身份,只查出她曾经是卖艺不卖身的欢场女子,就连这点也不确定。”
薛见眯了眯眼:“你还记得上回我照的替身被人控制吗?”
常宁点了点头,薛见沉吟道:“此事涉及到一个叫芳娘的女子,但后来查着查着线索就断了,你按照这条线查。”
常宁问道:“您怀疑两人是同一人?”
薛见颔首,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姬贵嫔不难解决,但比起解决此人,他更想知道的是她身上的隐秘。
......
姬贵嫔那边暂且不提,皇上没病多久下午就能起床处理政事了,他却干了一件让人莫名其妙的事。
先赞誉了五皇子这些年勤勉克慎,下旨封了他为郡王,连带着他的生母楚贵妃都受了封赏。皇子中只有二殿下和薛见是郡王,现在又多了一位五皇子,皇上这般作为无异于在朝中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朝中格局怕是又要变动一番。
阿枣也被这波骚操作震惊了,简直不能理解:“皇上这又是想做什么?难道嫌两个人斗的你死我活还不够?!”
她对朝中局势也比较清楚,目前来看三殿下无心朝政,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五殿下倒是有进取心,可惜性子太过板正冷漠,迂腐不灵活,当王爷当属下都是好料子,皇上很难做得来,剩下的六七八都属于吃瓜群众。
明眼人一看就清楚太子之位肯定是从二殿下和四殿下中出一个,其他人都是陪跑,可皇上突然抬举五殿下又是什么意思?
阿枣突然冒出个脑洞来,吓得脸都白了:“皇上不会真正属意五殿下,拿你和二殿下当挡箭牌吧?”
她越想越觉着有可能:“皇上眼看着你们机关算尽,斗得两败俱伤,他再轻轻松松扶五殿下上位,还替五殿下铲除了绊脚石。”
薛见无奈地笑了笑:“别总想眼前看见的。”
他道:“从政绩看自然是我当仁不让,其他方面却分不出高下来,而且我们三个都没子嗣,年龄差距也不大,楚贵妃当年虽然得宠,但没得宠到能左右朝政的份上,皇上没必要偏袒哪个。”
阿枣也想不出别的了,不管是姬贵嫔那边还是皇上的用意,她都云里雾里的,苦着脸一筹莫展,薛见不想她太过烦忧:“我陪你去岳母家散散心?”
她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她刚进沈家就见堆着大小包贺礼,还有各样品种的伤药,李氏让丫鬟揉着红肿的手腕子,阿枣吓了一跳:“娘,您怎么了?!”
李氏叹道:“在宫里的时候不慎扭伤了手腕,开始的时候没觉着疼,回到家才发觉越来越疼,让丫鬟给我揉点伤药。”
阿枣挥退了丫鬟,亲自给她揉药,随口问道:“那些贺礼怎么回事?家里有什么喜事吗?”
李氏面有疑惑地摇了摇头:“是姬贵嫔让人送来的,她不知怎么知道了我扭伤的事,就命人送了东西和伤药过来。”
她说完又压低声音:“还有件事得跟你提一提,那位姬贵嫔还是阿寻的时候,就对沈家很了解似的。”
阿枣心里一紧:“是您无意中告诉她的吗?”
李氏摇了摇头:“我岂是那等不知轻重之人。”她说着又是一叹:“不过她当时待我待你哥都不差,怎么就想不开呢。”
阿枣问道:“您打听过那位寻姑娘是什么人吗?”
李氏道:“我没有细问,瞧她穿着打扮应该不是寻常人家。”
阿枣给这事闹的,回娘家一趟不但没有抒怀,反而更闹心了。她闹心到第二天,齐皇后又下了通知,宫里要举行春耕农祭,让她提点准备着。
第118章
没过几日就到了农祭的日子,阿枣当初当长史的时候还吃瓜围观过薛见下地干农活,没想到因果报应,现在也轮到她自己了,她特地换了身简单的布衣裳,齐皇后见她这样有眼色,心下满意,难免赞了句:“咱们虽出身宗室,但也不能忘记克勤谨慎是祖训,尤其是今日农祭,你这样打扮就很好。”
才被解禁的齐悠照旧穿了身华服,闻言面色微僵,她受批评阿枣被表扬,她心里难免不忿,心里念头一转。
齐皇后就是说给几个没穿戴好的妃嫔皇子妃听的,淡淡一眼扫过去,吓得她们慌忙退下换衣裳了。
齐皇后脾性不错,不大喜欢人前给人难堪,今儿这样看来是心里憋了一股火,阿枣悄悄抬头看过去一眼,就见皇后面色疲惫,眼底还有淡淡的焦虑,看起来这些日子也是心力交瘁。
阿枣低头暗忖,果然朝中最近暗流涌动,想必皇后也难做的很。
她坐上马车之后跟薛见:“这几日皇上病了,皇后想必也没少操劳。”
薛见闭了闭眼,许久才道:“我打探到,父皇并非是生病,似乎是...中毒。”
阿枣脸色微变,又小声道:“是谁干的?”她不解道:“可是给皇上下毒又有什么好处?那人难道不怕给他人做嫁衣裳?”
现在朝中没立太子,就算皇上死了谁也不可能直接登基,而且二殿下和薛见羽翼丰满,皇上一死花落谁家也说不准,谁这么大胆子?
当然也不是皇上不想立,当年原皇后生了嫡长子,立为太子之后却不慎早夭,齐皇后也诞孕过两子,都在立太子之后相继夭折,请国师来占卜过,说是庄朝大福大运,稚儿无法承受,年长者要是福薄也受不起,皇上就再不敢立了。
薛见沉吟片刻:“皇上怕是把我和老二都怀疑上了。”当然皇上肯定也怀疑过其他皇子,只不过这两人的嫌疑最大。
阿枣忧心忡忡:“难怪皇上开始提拔五殿下了,你打算怎么洗清嫌疑?”
薛见淡淡道:“不可能洗脱,就算这件事让皇上信了不是我做的,以后其他的事他总会怀疑。”
他不顾皇上的意思强要求娶阿枣这件事就是□□,原来他对皇上百依百顺,皇上或许还没这般忌惮,这件事让皇上终于对他起了警觉,意识到这个四儿子并不像从前那样由他摆布了,再加上他和沈家结亲,皇上的忌惮难免添了一重。
而老二则更简单,老二看似内敛其实张扬,从上回他用太子仪仗出城就可见一斑,皇上对他早就有提防之心,要不然也不会扶植薛见了。
皇上的心态其实很微妙,儿子们如果优秀,皇位后继有人,但儿子们太优秀,他的皇位他的权柄就不会稳固,所以他既是父亲,也是对手。
阿枣低头想了想,握住薛见的手:“会不会是因为你要娶我,才惹恼了皇上?”
薛见轻拍她的肩头安慰,不欲她多心:“没有的事,君防臣父防子自古有之,就是没有你,皇上照旧会防备我们。”
阿枣叹了口气:“好歹是亲生父子,何必如此?”皇上也是失败,教的儿子一个个离心。
薛见微微一笑:“也不一定,以后你生的孩子,我必不会如此,巴不得他早日继位,你我畅游天下。”
阿枣冲他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农祭的地方,阿枣站在薛见身后向皇上行礼,她大略一眼扫过去便皱起了眉,后周使节团居然还在。
要说这后周使节团也是一朵奇葩了,他们是过年的时候来的,如今已经五月份,他们居然还没走,而且上回寿阳死了,他们也只派了个人回去报信,赖上庄朝一般!每次后周有重大节庆他们必然要出席,蹭吃蹭喝了小半年,仍旧还不提走的事!好在庄朝不缺那点银子,把这群货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红光满面。
皇上为了表示亲民,特地挑了乡间的弯曲小道走,阿枣想着想着有点走神,脚下一个趔趄,后周使节团就在她身后,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伸手要扶住她:“郡王妃小心。”
薛见反应更快,一把扶住阿枣,淡然瞥了那婢女一眼,婢女瑟缩地收回手,倒是婢女身前的使节冲薛见和气一笑:“不留神冲撞郡王妃了,真是该死。”
那使节俊秀温雅,可惜阿枣对后周整体都没什么好感,脸色淡淡的:“无妨,下次注意。”
使节哈哈一笑,又转向薛见:“说来我们太子和郡王的大舅还是旧识,我应该腾出空来拜见郡王的,奈何郡王贵人事忙,我十分遗憾。”这里的太子指的是李兰籍,大舅指的是沈入扣。
薛见唔了声:“没听大舅提起,想来这旧识是李殿下自以为的吧。”使节脸色一僵,再不好说话。
齐悠转过头把两边各瞧一眼,她认定沈丝丝和李兰籍有染,却无奈薛见被沈丝丝迷去了心窍一般,怎么都不肯信,就连后周使节都认定李兰籍和沈家有关系,偏偏四殿下鬼迷心窍,这时候还护着她!
薛见风流蕴藉,美名早已传遍京城内外,齐悠未嫁之时未尝就没有一分倾慕,就连她泼沈丝丝脏水,都觉着自己在拯救这位四殿下,因为这个被禁足,简直委屈至极,更恨沈丝丝。
她看了后周使节一眼,心里又生了一计,笑容又殷切起来,她趁人不注意,叫来几个忠心的狗腿吩咐下去。
皇上带领众人叩拜农神,祈求风调雨顺,然后就是惯例的干农活,皇上因为身体不适就只在凉棚里,农活分为上下午两场,她上辈子虽然没下过地,但看过农业频道,拿起锄头摆架势还像那么一回事,但开始锄地播种就不行了,用十分的力却只有五分的成果,皇上瞧得蹙眉不已。
其实京中贵女里哪个真的会干农活呢?但是皇上对在她嫁入宗室之后对她一直不满,一旦对一个人不满了,她做任何事都会有意见,他面色一沉:“广贤郡王妃可是对农祭不满?”
薛见正要开口,李氏见女儿被训也按捺不住,姬贵嫔往这边瞧了眼,放下锄头娇声道:“陛下天赋异禀,真龙天子,不管什么事都不点就透,您用真龙的眼光看人,天下还有能入眼的吗?”
齐皇后本也想张口相劝,姬贵嫔先开了口,她略有不满。这本只是小事,皇上被姬贵嫔娇声说了几句,火气也消去了,暂且放过阿枣。
阿枣暗自讶异,她没想到姬贵嫔突然出言相助,而且从某种程度上,会引得皇后不快,等于她自己的利益受损,她对这位姬贵嫔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薛见一眼掠过,垂眸不再言语。
齐悠撇了撇嘴。
等熬到晌午太阳最烈的时候,皇上终于松口让众人先下去歇着,农祭离行宫不远,再加上春祭要持续两天,所以齐皇后早就把行宫收拾停当,让众人小住一日。
齐悠虽然累的够呛,却没有回行宫歇着,带着自己的几个狗腿和有名的几个碎嘴借口熟悉农耕,到了一处密林里,她仿若无意,在一棵树旁边站定,一只荷包恰巧就在她脚边,不知道何时掉落的。
有个二殿下姬妾想要讨好王妃,忙把荷包捧起:“王妃,您的荷包掉了。”
齐悠慢悠悠一眼扫过:“这不是本王妃的,想必是谁不慎掉下来的。”
姬妾不明所以,齐悠拿过荷包一看:“我好像在四皇子妃的身上见到过。”
阿枣戴的荷包是太后赏的,虽然贵重并不少见,经她一提,众人才想起来,觉着还真是四皇子妃的,有人道:“这可是私人物件,咱们快还给四皇子妃吧。”
齐悠话锋忽的一转,把荷包上的搭扣拨开:“不过也不能确定,别还错了人,先瞧瞧再说。”
她说着把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几枚莲花花瓣和一枚玉佩掉了出来,众人面露愕然,后周佛教昌盛,所以莲花也被隐隐视为后周国花,庄朝虽然不是没人用莲花,但为了避嫌一向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