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女配在八零——浮世砂
时间:2018-08-19 07:58:21

  虽然说是过两天,但实际上,谢国庆当天下午就出门了,谢南音被打发到谢桂花家,周潭高中住校,现在上着课也没回来,郑迟一时间又不在,平日里觉得他在的时候说话经常嘚啵嘚啵没个消停,可这会儿人不在身边了,谢南音又觉得格外安静。
  静得人心烦。
  下午的课,谢南音上了一节就请假走了,学校里没什么人知道消息,大家都照常上课,休息时间嬉闹,她看着郑迟空着的座位,就觉得呆不下去。
  请假的事非常顺利,谢南音随便找个不舒服的理由,加上她脸色确实有点不好,老师只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同意了,这也是得益于她在老师面前一贯的好学生形象。
  谢南音没回家,反正谢国庆不在,她目前也得不到消息,回到家一个人也没意思。
  走在十字路口,谢南音有些发愣的看着来往的车辆和行人,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半晌,她才想到个能去的地方。
  到了蔡杰家楼下,谢南音才想起来,这个时间,蔡杰很大可能不在家。
  可是来都来了,谢南音还是按了门铃。
  蔡杰住的是独栋两层半的小楼房,一楼有卧室和厨房客厅,二楼是打通成一大间画室,另外带间小的储物室,弄了个很大的落地窗,还有小阳台,谢南音按了一会儿门铃,就在她以为蔡杰不在家的时候,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谢南音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怔怔的喊了声:“师父。”
  蔡杰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点了点头就往里走,一边示意谢南音跟上,一边丢下两个字:“关门。”
  刚认识蔡杰的时候,谢南音觉得他是个十分沉稳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然而事实上这副面孔只在不熟悉的人面前的,真正的蔡杰,实际上十分懒散,行事随心,除了关系亲近之人,他对外人,清冷得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冷漠。
  当然了,现在谢南音也算有幸成为他为数不多的关系亲近的人,自然而然,也知道了他的真面目。
  蔡杰领着谢南音上了二楼的画室,里面的石膏人像都在,画架摆放的十分随意,地上还丢着几张废了的草稿,看起来有些凌乱。
  风吹起浅蓝色的窗帘,纸张的声音簌簌作响,谢南音捧着杯茶坐在地上,阳光照进来,蔡杰站在窗前,面容一半隐在阴影里,半明半暗,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清隽的侧脸。
  良久,蔡杰才开口:“为了郑迟的事心烦?”
  原来他也知道。
  谢南音又想,也是,师父虽住在县城里看起来万事不管,但她爸说过,蔡杰是京城人,而且,就他这做派,肯定不是小家庭出身。
  谢南音点了点头,道:“我爸爸说,郑迟他爸自杀了。”她把茶杯放下,问蔡杰,“师傅,您知道具体情况是怎样的吗?”
  蔡杰也走过来屈膝坐到了地板上,画室里其实有个大沙发在靠墙的位置,但是她和郑迟每次来,不画画的时候都习惯坐地上,蔡杰家的地板像木质的,干净,就这么坐着也很舒服,久而久之,连蔡杰也被她们带的习惯坐地上去了。
  但他的姿势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雅,反而很随性,好像做什么都自带一种贵气的优雅。
  蔡杰也没隐瞒谢南音的意思,很多人遇到这种事也许会瞒着小孩子,可是有时候,孩子比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与其让他们以后从外人的闲言碎语里听说,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他们:“知道一些。”
  谢南音问:“很严重吗?我听说,就是判了死缓,以后也不是没有减刑的余地,为什么郑迟爸爸……”
  谢南音前世不是学法律的,只偶尔在网上看过一些走私犯被判刑的消息,多是死缓,但是也有些人后来表现好减刑的。
  她实在想不明白,郑伯伯有妻有子的,如何就在判决还没下来的时候就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不死,这件事反而更难善了。”蔡杰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上面的人博弈罢了。郑迟他爸爸,虽然也牵扯到案子里清白不了,但是真正的大头可不是他。”
  谢南音听得认真,这些事,都是她们不知道的。
  “你袁阿姨,以前也是半个京城人,不过她是袁家的旁支罢了,郑迟他爸是青山县的人,要说背景几乎没有,你当他如何能在省城混得如鱼得水,只怕早就上了别人的船,如今京城袁家和沈家斗得狠,这个把柄稍微漏了些底,袁家人为了弃车保帅,郑明伟便倒霉成了弃子。”
  都说官商勾结,谢南音早猜到郑家如果犯事,必然也与官场上的人有联系,只是袁阿姨在县里虽然职位不低,但到了省城就说不上什么话了,如此,她也想不到,竟然和京城的袁家有关系。
  蔡杰见谢南音神情恍惚,知道她听懂了,便继续道:“郑明伟是开运输公司的,是直接经手人,这件案子牵扯到的人只多不少,他如果不死,大概许多人都要睡不好觉了。”
  余下的话,蔡杰没说出口,但只要是聪明人,都能猜到结果。
  郑伯伯……真的是自杀吗?
  官场有多肮脏?谢南音想象不到,只是光是如今听着这一件,就有些不寒而栗。
 
    
第25章 
  事实上, 蔡杰会知道这件事还是个意外,京城那边的消息,他已经许久不曾打听过了。还是去年发现郑迟画画天赋不错,正好他觉得只有谢南音一个徒弟还是少了些,便干脆收了郑迟这个弟子。
  见到郑迟的妈妈袁萍的那天,他就觉得有些眼熟。
  蔡杰是个学画的,虽然说做不到过目不忘, 但很多人只要他见过一面,都会有些印象。
  后来想了想, 可不就是当年在京城见过吗?
  四九城里, 真正的上流圈子也就那几家,基本上都知道些根底, 只是蔡杰早年下乡到了这边,很多事都不再刻意去记,像袁萍这样的袁家旁支, 蔡杰也没留意,故此这么多年同住一个县里,蔡杰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
  说来也算有些缘分。
  于是之后蔡杰他妈打电话来时, 他便随口多问了一句, 却得知如今沈家和袁家斗到一起, 颇有些撕破脸面的架势, 蔡杰他妈还叮嘱他,说袁家只怕底下不太干净,让他离远些。
  底子不干净。
  可是这几家人, 又有哪家是真正干净的?
  蔡杰嗤之以鼻,他随性惯了,即便知道郑家人和袁家有联系,也不在意,更没想过要把新收的弟子踢出门。
  不过,他也没就此提醒别人。
  郑家如今落到这个局面,蔡杰心里虽有唏嘘,也不是不关心郑迟,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尘世间的纷扰这么多,破了这个局,下一次恐怕就离得不远了,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何必非要趟进浑水去,何况郑家明显也清白不了。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不过现在看着小徒弟泛红的眼圈,蔡杰心里也不是没有一点触动。他站起来,招手让谢南音跟着,走进了旁边的那间狭小的储物室里,拿出那幅一直不肯现于人前的画卷。
  谢南音瞪大了眼睛,这幅画,谢南音和郑迟早就发现了,只是一直用画布盖着,蔡杰不肯让她们看,她俩平时虽然也调皮,但也不敢忤逆蔡杰的权威,所以一直都挺好奇的,没想到现在,蔡杰居然肯自己打开让她看了。
  那是一幅油画。
  蓝天白云下,一个年轻女孩牵着匹白马在田间悠闲的走着,白皙的脸上笑意盈盈,不远处地里的油菜花长得一片片的如花海一般。
  很寻常的景象,不寻常的是画画的人用了感情。
  栩栩如生得,比照片还真实,也来的震撼。
  谢南音忍不住问:“师父,她是谁呀?”
  蔡杰的唇角微勾了勾,那种带着温柔的笑意,是谢南音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
  “她是你师母,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谢南音怔怔的听着,蔡杰站在那里,落日的余晖从窗口照到他身上,打下一片暖色的光影,他的声音在晚风里传来,“她是我的师傅的孙女,算起来比我还大两岁。”
  “那年老师被打成黑五类,资本家,老师的手就是那时候被打断的,他画了大半辈子的画,那是比他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他们祖孙相依为命,向来与人为善,就因为老师年轻时留过洋,就被下放到了偏僻的乡村里,干最重的活,住的还是牛棚。”
  “后来呢?”
  谢南音问,其实她心里,已经隐约得到了不好的答案。那段黑暗的年月,在华国历史上留下了许多惨烈的故事。
  “等我得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老师已经郁郁而终了。
  你师母独自住在牛棚里,那些愚昧的村民们厌恶她,嘴碎的妇人嫉妒她长得好看,到处说她闲话,她那样开朗的女孩子,我找到她的时候,她都不会笑了。”
  蔡杰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只是眼底多了一丝哀伤:“后来,村里发了洪水,她救了三个孩子,那些拿过石头丢过她的小孩,村民们把她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谢南音的心猛地一颤,像被压了块重重的石头。
  蔡杰看着她一副快哭的表情,有些失笑,曾经他也那样难过,甚至憎恨那些村民,但是说到底,悲剧的根源并不在他们身上。而有些东西,即便再难过,也找不回来了。
  那是她的选择。
  蔡杰半蹲下来,认真的和自己的小弟子对视:“南音,你得记着,这世上,最肮脏的东西,莫过于政治。”
  谢南音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故事。
  她宁愿蔡叔叔,她的老师,满腹才华的他留守在这个小县城,是因为喜欢这个山城,但是此刻,她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谢南音抬头看,那个身影这样高大俊逸,一如初见那般,从容,仿佛万事不放心上的淡薄。
  却辨不清他的表情。
  她忍不住开口问:“老师,那你怨吗?”
  是否也怨这个世道不公,怨这命运无常,怨善良的人,却得不到福报?
  蔡杰像是被问住了,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缓缓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祖国的错,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犯下的错。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莫愧对自己的良心。”
  他摸了摸南音的头,认真的告诫她:“外面的世界确实很精彩,南音,你以后也会遇到许多想象不到的诱惑,老师知道你有些小聪明,但是,别把聪明用错了地方。”
  这一趟,谢南音来的时候心事重重,走的时候也没开怀多少。
  郑家的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而她唯一得到的消息,是郑迟的爸爸已经去世了,如今郑妈妈结局未定,郑迟兄弟俩,以后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她想起去年她离开省城的时候,郑迟和郑颢兄弟俩在火车站和她告别的场景,一切仿佛还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郑迟如今在县里还有他奶奶家帮衬,那么郑颢呢?
  那个初见时矜贵高傲的少年,又要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在遭逢大变之后,是否能经受住打击重新站起来?
  蔡杰摸了摸画像,那个花海里的少女笑意盈然,仿佛还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他俊逸的眉眼这一刻显出些寂寥来,想起谢南音的话,蔡杰声音轻轻的问自己:“怨吗?”
  他生在这片土地,长在这片土地,知道这个饱经沧桑的国家,是怎样在鲜血中重新站起来,他曾经深深爱着他的祖国。
  但是,他也没办法忘记,他此生最尊敬的长者,与最珍爱的恋人,却无声无息的长眠在那偏僻的深山里,她们没死在战场,也没死于敌人的阴谋诡计,却死在了,那些同胞的诬陷与打击里。
  到底还是,意难平。
  就这样吧。
  蔡杰想,这个世界上,有才能有抱负的人那么多,并不缺他一个,就这样让他陪伴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守在这里,世人不记得他们也没有关系,他还在这里,他还记得,这就足够了。
 
    
第26章 
  谢国庆去省城的那一趟, 并没有多少收获,郑明伟已死,郑颢失踪了,谢国庆找了好些地方,都没有消息,派出所受理了案件后也不见结果。谢国庆也只能先回了南山县。
  郑迟一直没有回来上学,谢南音去找他的时候, 发现他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原本有些圆头圆脑的模样,肉乎乎的小脸, 竟也瘦得看得出五官了, 清秀的眉目,依稀有几分郑颢的样子。不过身型还是有些胖, 眉眼耷拉着,看起来十分沉郁。
  谢南音见到他的时候,郑迟正在他们家院子里喂狗, 半大的黄色中华田园犬,是三个月前郑迟他奶奶从老家抱回来的,郑迟当时喜欢得很, 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将军”, 谢南音也去瞧过几次。
  将军一点也没像郑迟所想的那样长成威武的狗狗, 性子十分温顺, 不过很忠诚,最喜欢的就是跟在郑迟脚边呜呜的叫,亦步亦趋, 而且很亲人,爱和熟悉的人亲近。
  将军也认得谢南音了,见到她来,率先跑出了院子,冲到她脚边热情的打招呼。谢南音摸摸它的头,将军的毛有些粗糙,手感其实不怎么好,不过眼见将军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亲昵的蹭她的手心,谢南音的心情也好了些。
  郑迟愣愣的看着她,谢南音道:“这才几天没见,不认得我了呀?”
  郑迟扬了扬唇,似乎想露出个笑模样来,但实际上,他的情绪很不好,一双眼黑沉沉的,像被雾霭阴霾蒙住了一般。
  郑迟说:“谢谢你来看我。”
  他突然变得这样礼貌,谢南音反而觉得有些心酸,她仰起头,大声问他:“还说呢,你怎么都不来上学了,就算家里出了事,也不能连个电话都不打给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来。”
  她这样自然的走近他,郑迟也放松了些,然而没等他说什么,谢南音就听到脚边的将军“汪汪”的凶狠叫起来,谢南音吃了一惊,却见一个男孩从屋里走出来,他也长得胖,但是不像郑迟之前那样白白嫩嫩的让人觉得可爱居多,这个男孩跟个大饼脸似的,年纪比他们还小一些,看上去却是个十分霸道的主。
  他见将军对着他叫,一副戒备的模样,男孩也有些被吓到,伸出手作势要赶的模样,一边还凶横的说:“死狗,等你再长大些,我让阿奶炖了你吃狗肉。”
  谢南音气笑了:“你敢动它试试。”
  男孩这才注意到谢南音的存在,见她和郑迟站一块儿,撇了撇嘴:“你谁呀?我阿奶早就说了以后要炖了这只死狗,不信你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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