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国庆这么想着,看着谢南音的目光里还满是柔和,趁着这几年还能动,得多赚点钱,毕竟郑颢如今的家业也不算小,他得给女儿的底气撑出来。
郑颢并不知道未来岳父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们父女俩亲密的模样,虽明知道是父女,但是还是觉得有些失落和刺眼。
于是他找了话题来打破平静。
“谢叔,这次请您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您来作证的。”
谢南音有些惊诧,郑颢之前可没提过这事啊。
倒是谢国庆并不是很意外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是当年我从北京回去的事吧?”
郑颢点了点头:“我已经找到了当年恐吓您的那几个人了,现在都让人看着,证据也有,只是需要您出面把当年的事再理一遍。”
谢南音抱着谢国庆的手微僵:“你是说,我爸爸当年的出事不是意外?”
郑颢轻声应了,看谢南音一副气炸的模样,正想走过去安抚她,谢国庆已经先一步对女儿道:“别生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管真相怎样,爸爸这么多年也走过来了,有你在,咱们一家都好好的。不过,”
他声音顿了顿,看向郑颢的眼里尽是锐利的光芒:“既然当年的事不是意外,那么,我也要给自己讨回个公道来,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制裁。”
谢南音缓和了下情绪,坐下来安安静静的和郑颢一起听谢国庆把当年事情的始末重新说了一遍,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当年谢国庆之所以摔断腿,并不是意外,而是他回乡的时候,经过的那条路上遇到了几个劫道的,那时候正是混乱的时期,治安不是太好,谢国庆被抢了东西也就罢了,他们还穷追猛打,当时那条马路靠着往下是一条河,谢国庆就在躲避的时候,直接滚了下去。
正好那时候他腿上伤得重了些,掉河里不知怎的被卡住了,好长时间才爬上来,那些人大概本身没想夺命,一看他滚下去就直接吓得跑了,偏偏那条路人烟少,谢国庆等到有人来求救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发炎得厉害,送医太迟,才被截了半条腿。
这些年,谢国庆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当年的事不是意外,只是自己能量还小,又有个女儿需要保护,他知道顾雯之后嫁的人有些背景,怕贸贸然闹出来反而会被人害了,而且当年的那几个劫道的人也难找到,所以才一直保持了沉默。
但是现在,看着郑颢从书房里拿出来的证据,谢国庆也忍不住眼眶发热,这么些年受的奚落和痛苦,终于也到了报仇的时候了。
谢南音把那些资料翻看了一遍,都是当年被收买的人的证词,还有金钱交易的明细,这事的主谋竟然是顾雯那个女人,不过收拾手尾的却是韩永和,不过想想也知道,韩家人做事一向利落,不会轻易留下把柄,大概是当年顾雯怕谢国庆再给她添麻烦,所以才收买人去恐吓一番,谁知道险些出了人命,被韩永和察觉了她的动作,于是帮她收尾了。
想起这些年谢国庆因为残疾而吃的苦,谢南音心里就难受得不行,顾雯这个女人,是真狠呀!
谢南音眼里也含了泪,她至今都还记得当年她爸拄着拐杖落地时那种沉闷的声音,当时他还那么年轻,却阴郁而无望的日日活得如行尸走肉,即便后来装了假肢可以自己走路了,还要定期接受检查疗养,有时候路走的多了,那个截肢的地方还会发红发肿,原来那样的痛苦,都是别人加诸于他的。
父女俩心里都又气又恨,到底还是谢国庆看开了些,还反过来安慰了谢南音两句,不过对于顾雯夫妻,她们都没打算轻易放过了。
……
顾雯原本以为,重婚罪被判了已经是倒霉透顶了,谁想的竟然还被翻出那桩旧案来,她被带上法庭站在被告席的时候,见到那几个流里流气的旧面孔时,她就知道她完了。
尤其是,这事连韩永和也被牵扯了进来。
韩永和在得知他们已经证据确凿的时候,就知道翻案无能了,所以十分爽快的承认了错误,他好歹在北京还有人脉和钱,请的也是有名的大律师,本来减轻罪状也不算多难,他都打算好了,仕途没了也就没了,判得轻些少坐几年牢,出来了也还有机会进商场东山再起。
可是他唯一漏算了顾雯。
顾雯这个女人,最自私不过,刚见到那些证人的时候她还想狡辩,等到罪证一一罗列,辩无可辩的时候,她才开始装可怜,说自己当初并没有想造成这样的后果,之后得知谢国庆断了一条腿,她都慌了,是韩永和帮她把事情掩盖下来的。
是的,这个女人虽然明面上没说,但是话里话外,已经有了想要推给丈夫韩永和的意思。
可惜的是韩永和也不是吃素的,就算他肯为了心爱的女人认罪,但是他背后的韩家可没道理由着他来,于是律师几番辩证,最终韩永和获得罪比她还小些,不过因为韩永和还有后期陷害谢南音的事,所以结果是他们夫妻半斤八两,数罪并罚,韩永和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顾雯被判六年。
顾雯一直在哭,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罪,一想到要坐六年的牢,她都恨不得去死。
尤其在谢国庆出来的时候,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一副西装笔挺,神采奕奕的模样。毕竟当初刚出事的时候,她还打听了些消息,得知谢国庆过得十分颓废,这辈子估计都没法翻身的,可是现在,她身陷囹圄,对方虽然残了条腿,却依然相貌堂堂,看起来生活得很不错的模样,她忍不住又心酸又气愤。
还哭着求对方放过自己,可惜的是谢国庆早已对她毫无感觉,时隔近二十年,他们再相见,谢国庆心里的恨也消得差不多了,只是想起这些年的事,依然无限唏嘘。
这个案子虽然牵涉到多年前的事,但整个审理的过程并不久,只是韩家的律师也有些能耐,双方颇撕扯了好一段时间,到判决下来的时候,已经足足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韩家大概也是丢尽了脸面,又因为有蔡家和郑颢他们掣肘,没有再提出上诉,于是到了这里,才算尘埃落定。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不过有郑颢的关系在,谢南音顺利过了补考。她和郑颢带着谢国庆好好在北京玩了几天之后,他们才一起回去过年。
郑颢和小赵负责拿行李,谢南音扶着她爸,这次他们定的飞机,谢南音她们到了机场,才发现郑迟和袁洛也带着行李过来,郑迟和他哥郑颢击了一掌,才和她们打招呼,谢南音看了眼他们带的行李,有些惊异:“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郑迟没说话,他舅舅袁洛温声道:“和你们一块走,正好也许久不曾见过郑迟他们的妈妈了,是时候该一家团聚了。”
谢南音一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快春节了,确实是团聚的时候。
寒风吹过,谢南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即便穿着羽绒服,北京的冬天还是冷啊,郑颢和郑迟说了会儿话,看到谢南音的动作,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把两人的手一块揣他衣兜里了,他的外套口袋又大又暖,谢南音看着他的侧脸,嘴角轻轻弯了起来。
天气虽冷,但上午的阳光很好,天空万里无云,谢南音和郑颢一起坐在飞机上的时候,看着窗外的蓝天,打了个哈欠,想起老家的谢老太太他们,还有她师父蔡杰,桂花姑姑一家,以及她的将军,时光似乎漫长又短暂,但是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郑颢把她的脑袋按到他的肩膀,轻声叫她睡一会儿。
谢南音抬起头,和他含笑的目光对上,过了一会儿,两人瞅了瞅不远处在说着话的亲朋好友们,没忍住偷偷凑近亲了一口。
第69章 番外(1)
“你和月月什么时候结婚呀?你年纪也不小了……”
女人的脸十分瘦削,两腮都没多少肉, 剪着利落的齐耳短发, 鬓角的地方已经花白, 面色有些倦意, 俱是风霜, 她拿着电话的手皱得如鸡皮一般,显得骨节格外粗大。不过嘴角带着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模样,温柔的询问着电话那头的人。
然而,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眼皮略耷拉着,鼻翼愤怒的张颌, 让她本就有些刻薄的面相更加阴郁起来。
但是不行, 不能生气。
她这样想着,努力压抑下胸口的怒火, 深吸了一口气, 缓和着声音道:“这也是应该的,不买房子女孩子当然没有安全感, 只是现在房子这么贵,月月和你说了她家里那边打算出多少呀?”
“一半,那……那另一半呢?”
听到儿子的话,陈露不淡定了,她好不容易供儿子上大学, 谢家耀也算比较争气,大学念的医学院,出来顺利的在大城市找到了工作,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儿子留在他大学的那个城市里,以至于现在工作了也离得远,这两年,已经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趟了,平时电话也不勤,问起来,都说忙,忙,忙。
陈露对外人刻薄得很,对待自己的两个儿女却是贴心贴肺的好,她也一直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只是还有些担心儿子的身体健康,时不时的就要打电话过去问几句。
只是这些年生活得不太顺遂,先是丈夫谢卫民所在的国营工厂倒闭了,二十年的资历付诸东流,连退休金也没了,谢卫民好歹曾是个小部门主任,却也只拿到了一点遣散费就回了家。
陈露早年因为家庭和睦,儿女听话,丈夫又有正经工作,因此她就早早的在家当了全职主妇,她娘家那边有些能耐,陈露每次回去,她妈都会偷偷给她些钱,所以她们家的生活比起很多人来都要好一些,她也是周围同龄人的羡慕对象。
可是自她们家老太太去世,留下的遗产虽不多,兄妹几个却也争红了眼,陈露拼着争到了两千五百块钱,却也因此和两个兄长撕破了脸,从此之后算是和娘家断了关系,偶尔路上碰到她那两个嫂子,都会互掐一波。
后来她也才知道,两个哥哥和嫂子们早就对老太太偏心她的事留了疙瘩,这才演变成现在这样,陈露心里很是沉郁了一阵,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就该让她妈把东西都留给她才对,可惜人都死了,想得再多也没法子了。
她的日子照常过得好好的,除了没有母亲帮衬,但是家里的财政大权在她手里,这些年也攒了些私房,所以倒不怕过不下去。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谢卫民好端端的铁饭碗,也因为国营工厂的倒闭而丢了,那时候儿子正在读大学,女儿还在念高中,都是花钱的时候,结果谢卫民都失业了,却还对自己以前的职位耿耿于怀,陈露几次让他去找工作都无望而归,正好这几年物价还上涨得飞快,陈露原本的积蓄也越来越不值钱,眼看着家里入不敷出,又不舍得儿女吃苦,只好自己一把年纪了出去找了家政的活。
陈露性格不讨喜,又颇有些傲气,委实不是打工的料,当年也很是被现实打磨了一番才找到一份算是安稳的清洁工。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毕业工作了,陈露本来想让他回来,可是谢家耀的女朋友家在那边的一家医院有些关系,他就留了下来,陈露也没办法,到底是为了儿子好,于是最终也没有反对。
如今这对象谈了四五年,却还没有结婚的意思,陈露每次打电话过去,便不由催促起这件事来。
这个叫“月月”的女孩子,谢家耀两年前就带她回来过一次了,一般来说,见过家长不久就可以商量婚事的,可是如今她们却仿佛完全忘了这事一般,之后谢家耀也没再带她回来,陈露险些以为他们要分手了呢,结果每次打电话问起来,儿子都说感情还好,只是女方家里还想再留她几年。
要是换了以前,陈露遇到这种人早就怼上去了,可是如今她在社会上跌摸滚打了几年,到底收敛了些脾气,怕自己要是真这么干的话说不定会把儿子的对象都给骂跑了,那到时候儿子怪她怎么办?
陈露对谢家耀这个唯一的儿子十分看重,因此不敢担和儿子反目的风险。
就这么拖着拖着,现在她再问结婚的话题,发现儿子的态度有些松动了。
然而,要婚房?
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当年工厂分的员工房呢,好在工厂虽倒闭了也没被收回去,但是原先还算新的房子,如今对比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花园景区,真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没法比了。
何况现在房价正是上涨得快,谢家耀现在工作的地方也是个一线城市,买房的话,压力实在太大了,就算女方出了一半,他们家也拿不出另一半啊。
“儿子,那你那边还有多少钱?”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家耀也工作好几年了,怎么也该有些存款,但是每回回家来,总是听儿子抱怨大城市生活压力大,以至于陈露几次想要点生活费都被含糊推了过去,陈露是个要脸的,也心疼儿子,所以慢慢的,那些小心思都被打散了,心想,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债。
她已经很久没问过这个话题了,可是要是找她们出婚房的钱,她也是真的拿不出来呀,家里仅剩的那一点积蓄,都是她这几年省吃俭用攒的棺材本。
她今年都五十多了,不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那边的谢家耀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妈,咱们家那个小区不是要拆迁吗,我听说,能换新房,要不,咱们给折成现金吧,我这里还差一点……”
陈露脑子里“嗡”的一声,接下来谢家耀那边的话,她都听得很模糊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儿子想要卖了他们家现在的房子。
陈露是什么样的人?她活了几十年,从来都是十分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这样一个人,就算不聪明,可也绝对不傻。
她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谢家耀说得好听,换了钱买房子,但是买了他需要的婚房,然后呢,她们做父母的怎么办,难道一把年纪了,还要她们去租房子住吗?
她之前只是被疼爱儿子的心蒙蔽了眼,才对儿子一直不肯给生活费的事睁只眼闭只眼,想着自己还能动,还赚得到一些钱,不愿意成为拖累儿子的负担。
可原来,即便是这样了,她的儿子也依旧不满足。
“那我和你爸,还有你妹妹呢?把房子换了钱,我们住哪呀?”
这一刻,她的声音格外冷静,感觉心里也像结了块冰一般。
隔着电话线,谢家耀没听出她的情绪,虽然这事说起来有些不光彩,可是哪家儿子结婚不是这样让家里出一半婚房的,他都盘算好了,那笔钱拿出婚房的部分之后,应该还能剩一些,正好也把酒席的场面撑起来。
这也怪不得他,大城市每天变化都是日新月异的,物价上涨飞快,他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医生,赚的钱还得供养老婆,以后还有孩子,压力实在太大了。因此听到他妈这么问,他便觉得她是答应了,于是道:“老家那边爸爸分的房子不是还在吗,您和我爸也辛苦了大半辈子了,落叶归根,回家乡看看我奶,还有大伯小叔他们照应着,等我和月月有时间就回去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