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仲起身,却没有说话,而是走到旁边的箱子前,伸手掀开一只箱子,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顿时露了出来。
底下的众人顿时一阵骚动。
田仲听着下面的议论纷纷,突然问道:“知道这是什么钱么?”
众人一静。
“这是买命钱,这是四年前居庸关一战十二万将士的买命钱!”
整个后院突然鸦雀无声。
“四年前,边关有十二万将士,和你们一样,上有老下有小,有妻有儿,四年后的今天,他们本该和你们一样,服完兵役回去和妻儿团聚,和父母团聚,可是,他们再没有回来!
他们的父母,没了儿子,他们的妻子,没了丈夫,他们嗷嗷待哺的孩子,没了父亲……”
底下的官员,这些昔日的将士,一个个眼红了。
田仲说着说着也眼红了,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而如今,我们这些活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的家眷,一份活下去的保障!”
“这钱,是绝对不能贪的,”田仲闭上眼,叹息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大将军!”
“大将军,您放心,谁敢动一个手指头,我们废了他!”
“谁动钱,那是没心肝!”
………
“好,”田仲转身,回到点将台,拿起一支令牌,厉声道:“秦钧!”
秦老将军抱拳:“末将在!”
“传我将令,凡居庸关一战战死者,抚银五十两,任何将领,任何官员,不得私下截留,凡截留者,斩!”
“末将遵令!”秦老将军上前接过令牌,走到台中间一举。
底下所有官员抱拳,齐声高喝道:
“末将遵令。”
田仲看着下面激愤的众人,想到北方那些将领,从腰上解下佩剑,递给秦老将军。
“把此剑送到边关大营,凡敢贪污此次抚恤银者,让他提头见我!”
第83章 田仲大婚
太后忙碌了大半个月, 终于将公主出阁的事准备妥当, 又从钦天监算的黄道吉日中挑了一个最吉利的八月初八,就让人传信给田仲。
田仲得了信, 想着成亲这样的大事终究不是他一个人能弄妥的,就又去兵部一趟, 亲自请了秦老将军,请他做男方的长辈, 负责商讨成亲事宜。
秦老将军年纪大了最喜欢小辈有喜事,听到是田仲成亲,二话不说应承下来, 然后就去礼部和宫里帮田仲张罗去了。
田仲去完兵部, 又拐去户部, 提前预支了两年的俸禄,作为聘礼,送到宫里。
虽然他现在没钱,可娶媳妇绝对不能省!
一切准备就绪后, 田仲就开始等着做自己的新郎官。
八月初八 宜婚嫁 大吉
一大早,田仲起来, 在礼部官员和宫里女官的指挥下, 先是沐浴,更衣, 祭祖,然后换了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马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宫里去接亲。
公主出阁是举国的喜事, 田仲骑着马出了侯府,就见道路两旁张灯结彩,并且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田仲本就生的好,再加上一身红衣,更是衬得俊逸非凡,带着人走到街上,所到之处,看热闹的百姓甚至喝彩起来,一时间整个街上热闹非凡。
看着如此热闹的人群,田仲恍惚又回到了当初中进士游街时情景,不由笑了笑,难怪人们都把娶亲比做小登科,果然很有道理!
田仲带着迎亲的队伍穿过大街,跟着礼官从东华门进去,就往太后宫里走。
赵瑶虽然在宫里宫外都有公主府,可成亲是出阁,自然是要在太后宫里出嫁才显得名正言顺。
“小婿见过母后,母后福寿安康。”田仲进了大殿,看到主位上坐着的太后,首先拜道。
“好好好,快起来。”太后看到一表人才的田仲,心里更是满意了几分,忙让田仲起来。
田仲起身后,又对旁边陪着的赵孟和皇后见了礼。
见完礼后,因为离吉时还有些时候,田仲便在正殿陪太后说话。
“瑶儿素来被我娇宠惯了,要是以后不对的地方,还望贤婿你让着她些。”太后拉着田仲的嘱托道。
田仲笑道:“瑶儿妹妹和我也算相识多年,她什么性子我是知道的,母后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瑶儿受委屈的。”
“有你这句话母后就放心了。”
旁边的赵孟咳了一下,难得端了端大舅子的架子,“田仲你以后对朕妹妹可要好些,要不朕这个大舅哥可不依!”
田仲瞥了他一眼,“那是我媳妇。”
言下之意你靠边站!
赵孟顿时一噎。
皇后看的好笑,对田仲说:“公主敏慧淑雅,驸马才貌双全,还望你们二人多加包容,相信定能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田仲忙拱拱手,“多谢皇后娘娘教导。”
几人正说着话,礼官从旁边走来,小声提醒吉时已到。
众人于是起身,一起朝后殿走去。
田仲到了后殿,就看到赵瑶早已收拾妥当,正一身凤冠霞帔的坐在玉辇上,手持宫扇,遮着脸。
旁边的女官看到田仲进来,赶忙取了红绸,一边送到公主手中,另一边递给田仲。
田仲接过红绸,走到前面翻身上马,四周顿时响起喜庆的奏乐声,田仲一夹马肚,笑着带着公主鸾驾往回走。
……
晚上
终于陪完酒的田仲被两个内侍扶进了新房。
公主身边的大宫女看到驸马喝醉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见本来醉醺醺的田仲突然睁开眼,站起来吩咐道:“去准备热水,我先沐浴,别熏着公主。”
“是,”大宫女看田仲居然是装醉,放下心来,忙去准备热水。
田仲进去快速的洗了个澡,看着身上没什么酒气了,就回到新房,看着仍然坐在床上用扇子遮着面的赵瑶。
田仲不由有一丝好奇,就偷偷过去瞅了瞅。
扇子后面顿时传来赵瑶的轻笑声。
旁边的嬷嬷看了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轻声提醒田仲:“驸马,您要先和公主喝交杯酒,才能开扇。”
旁边的大宫女端来交杯酒,呈到田仲面前。
田仲看着系着红绳的两个酒杯,端起酒壶,给酒杯满上,然后拿起两个酒杯,笑着说:“瑶儿,咱们喝交杯酒。”
说着,把一个递到赵瑶手中。
赵瑶接过酒杯,微微移动扇子,露出樱桃小嘴。
田仲于是挽着赵瑶的胳膊,端着交杯酒,一饮而尽。
赵瑶也一饮而尽。
旁边的嬷嬷忙说:“公主驸马喝交杯酒,永结同心。”
田仲把两个酒杯放到旁边,凑到赵瑶面前,笑着说:“瑶儿,开扇。”
赵瑶轻移宫扇,露出脸,对田仲轻轻一笑。
田仲呼吸突然慢了半拍,情不自禁的说:“瑶儿,你好美!”
赵瑶脸微红,不由用扇子微挡,嗔道:“说什么呢!”
“我媳妇好漂亮!”田仲拿下赵瑶的扇子,看着赵瑶认真说。
“就会油嘴滑舌。”赵瑶红着脸,心里却很是欢喜。
田仲轻轻的用手帮赵瑶摘下头上的凤冠,放到一边,揽过赵瑶,闻着赵瑶身上淡淡的胭脂香,不由有些心动,低声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咱们………”
赵瑶刚要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等一下……”
正要揽着赵瑶往床上去的田仲一顿,疑惑道:“怎么了?”
赵瑶红着脸指了指床里面,小声说:“里面还有一个。”
田仲一愣,伸手掀开帷帐,就见小太子正端端正正坐在里面,眨着两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俩。
“他怎么在里面!”田仲指着小太子诧异的问。
赵瑶红着脸,“大嫂特地借给咱们压床的,祝咱们早生贵子。”
第84章 衣冠冢
第二日清晨, 田仲起身, 就急急忙忙抱起这位金贵的“压床贵子”,打算把他送回宫里还给那位心大的皇后娘娘。
这位小祖宗可是在他新床睡了一晚上!
虽然公主陪嫁的床是千工拔步床, 比一间屋小不多少,小太子也乖巧懂事, 一晚上不哭不闹,可这不是个事啊!
田仲抱着小太子进了宫, 不好直接进后宫,就转去文华殿找赵孟。
“你儿子!”田仲看到赵孟,直接把手中的小太子塞他怀里。
“父皇!”小太子本来还有些睡眼朦胧的, 看到自己父皇立刻清醒过来, 开心的叫道。
“乖, ”赵孟接过儿子,摸了摸儿子的头,对田仲笑道:“朕昨晚去皇后那还奇怪怎么没看到姜儿,原来是去你那了。”
田仲暗暗翻个白眼, 心道你就装吧,太子去哪你这个当父皇的会不知道。
果然, 赵孟下一句就幸灾乐祸的问:“妹夫昨晚洞房花烛夜过的可还快活?”
田仲忍住想在他脸上揍一拳的冲动, 没好气的说:“你放了这么个金疙瘩在我床上,还有脸问。”
“哈哈哈, ”赵孟顿时大笑起来,指着田仲,“你这混蛋也有今日, 当初朕大婚时,你按着朕拼酒,朕洞房都不知道怎么进的,你嫂子气的差点把朕丢出去……”
“你们故意的!”田仲咬牙,不过也想起自己当初年少轻狂,干的“好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赵孟有些得意,终于出了当年的那口气。
田仲理亏,也不好再计较,看着小太子,“你们两口子也舍得,居然敢把他单独留我喜房里。”
“有什么不敢的,不是还有你看着么。”赵孟随意说道,拿起一份奏折,教小太子看折子。
不过也如他们所料,昨晚田仲发现宫门已经落锁,无法送回小太子后,确实不敢让小太子去别的屋,他家正在办喜事,人多手杂,太子又是国之储君,多少人眼盯着,田仲确实不敢让小太子离了自己的眼。
田仲气结,这两口子还真吃定他了。
赵孟拿着折子先给小太子讲了一个,然后又给小太子一个内容差不多的折子,小太子就拿着笔趴在御案上照着批。
田仲头一次见小太子批折子,诧异的道:“他这么小,你就让他批折子?”
“不小了,今年都十岁了,反正这活以后也是他的,早会一些总是好的。”
赵孟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得意的很,甚至还拿了小太子刚批好的奏折给田仲,“你看看。”
田仲接过奏折,看到这个折子只是普通请安折子,不过小太子批的很认真,无论答复还是用词都极为妥当,不由点点头。
不过看到赵孟得意的样子,田仲有些不爽,“太子殿下确实聪慧,不像某人,十岁了还只会斗蛐蛐。”
赵孟脸顿时黑了,小太子也抬起头,好奇的看着田仲。
田仲掰了一局,立刻脚底抹油,留下一句“臣还要回去陪公主!”,就跑了。
等田仲跑没影后,赵孟低下头,就看到宝贝儿子眼巴巴瞅着他,顿时头大,咳了一下,“姜儿,你要玩蛐蛐么?”
小太子眨眨眼,低下头接着批奏折。
原来他父皇十岁还在玩蛐蛐啊,他七岁就不玩了!
田仲回到侯府,赵瑶也已经起来了,正在镜旁梳妆。
田仲走到赵瑶身后,看着嬷嬷在帮赵瑶挽头发,笑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也不多睡一会。”
“等下咱们要去祠堂给公公婆婆上香,耽搁不得。”赵瑶转头看着田仲一个人回来,不由有些好笑,“你一大早起来,就为了把姜儿还皇嫂啊!”
“我这不是担心皇后娘娘挂念么,”田仲说的一本正经。
赵瑶扑哧一声笑了,“你呀!”
赵瑶梳好妆,两人用过早膳,就一起先到后面祠堂拜了田父田母,和田家历代先祖,又准备了祭品,去了城外田家墓地扫墓。
到了墓地,田仲先带着赵瑶认了一遍田家各个先祖,最后拉着赵瑶在田父田母的墓前跪下。
“爹娘,儿子带媳妇来看你们了。”田仲看着墓碑上的两排字,哪怕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是痛彻心扉。
赵瑶知道田仲对父母感情有多深,轻轻反握住田仲的手,安慰道:“爹娘虽然寿浅,可他们生死相依,想必在底下也能相伴。夫君如此伤情,要是爹娘地下有知,岂不是要令爹娘担心。”
“你说的是,我如今这么大了,确实不该让爹娘再挂心了。”
田仲和赵瑶在田父田母墓前磕了头,田仲又带赵瑶到他长兄墓前。
“大哥,我带你弟妹来看你了。”田仲看着他大哥孤零零的墓地,又是一阵心酸。
他大哥当初也曾娶亲,娶的是他爹袍泽胡将军之女,大嫂端庄贤惠,堪为田家宗妇,和他大哥也是琴瑟和鸣,可惜他大哥一直在边关领军,两人成亲三载,连个孩子都没能有,等到他大哥战死,他大嫂哭的几度昏厥,非要给他大哥守节,只是田家亏欠他大嫂太多,岂能让他大嫂年纪轻轻就守他哥的牌位,最后由田父做主,把他大嫂认作养女,嫁了出去。
想到这,田仲叹了一口气,对赵瑶说:“方家的节礼记的走,那是我姐家。”
赵瑶想起田仲大嫂改嫁的正是方家,心里了然,“夫君放心,我晓的。”
“大嫂是个好人,是我田家对不住她!”
田仲说着,无意间瞥到不远处还有一座新墓,不由有些奇怪,他记得那原来是空地的,就带着赵瑶过去,结果走墓前,一看石碑,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信武侯田仲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