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仲得从身上摸出一个钱袋,递给赵瑶,“用这个。”
赵瑶疑惑的接过钱袋,打开一看,就里面满满一袋铜板,突然明白过来,顿时涨红了脸。
她的荷包里装的是金果子,而她和田仲扮的是一对普通人家的夫妻!
这时端着铜盘的小姑娘已经走了过来,把铜盘放到赵瑶面前。
赵瑶正脸红,慌忙之中忙抓了一把铜钱放上去。
小姑娘看到突然这么多的赏钱一愣,大喜忙连连道谢:“谢谢小娘子!多谢小娘子打赏!”
赵瑶发现自己好像又弄错了,顿时脸更红。
等小姑娘走后,赵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田仲,“夫君,我刚才是不是给的有点太多了?”
田仲正看着赵瑶手忙脚乱觉得好玩,笑道:“没事,有你夫君我的风范,当初你夫君我第一次上街,也是拿着金子砸人!”
当初他和赵孟陈芪三人费了好大的劲溜出宫,刚上街什么都新奇,看到玩杂耍的,三人一人砸了个金豆子,旁边的人都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们,三人从那以后再没干过这么傻缺的事。
赵瑶听了乐道:“难怪刚才你阻止的这么顺手!”
“快看,转桌子的来了!”田仲可不想让自己媳妇知道自己的那些黑历史,忙转移话题。
赵瑶往中间一看,果然注意被吸引过去。
中间的那个大汉已经下去了,一个媳妇打扮女子走上来,刚才那个收钱的小姑娘搬来一张桌子,女子躺上去,小姑娘又搬来一个桌子,女子接过,一翻,脚蹬着转了起来。
小姑娘又丢过来两个帕子,女子双手挑着也转起来。
“好!”赵瑶拍手。
旁边的其他看的人倒没有赵瑶这么兴奋,都等着女子出新花样,女子也没让众人失望,又加了碗碟,甚至连嘴上都加了一个竹竿转的碟子。
“好!”众人也终于喝起彩来。
赵瑶也拉着田仲,兴奋的让田仲看女子转的那些转碟子。
“这几口是一家子么?”赵瑶又打赏了一次,看到女子下去,后面又上来了一个少年。
田仲看了一眼,“应该是一家子,这两个孩子眉眼间有些像那两个大人。”
“想不到这一家子都这么厉害。”赵瑶赞叹不已。
“应该是出身杂艺家族吧,看这几人,应该是从小就练的。”
“难怪这么厉害。”
田仲知道赵瑶虽然平日也看过杂耍,可那都是在相府和宫里,肯定没有在街上看杂耍这种氛围,等赵瑶看完这一家子表演,就在铜盘丢了几个铜板,然后指着旁边,“那边还有玩飞刀,咱们过去看看。”
赵瑶平日都是在宫里,自然想去看,可想到田仲还有事,不由有些犹豫,“咱们已经看了这么久了,还是算了吧!”
“没事,不差这点时辰,”田仲拉着赵瑶过去,“而且在集市上,能看出许多咱们不知道的东西。”
赵瑶疑惑道:“在集市上?”
“对啊,”田仲低声说,“监察御史监察的是地方民生,要想知道百姓生活的怎么样,哪有比集市看的人更多的。”
赵瑶顿时笑了,“你倒是会找理由。”
田仲摇摇头,“这可不是找理由,就拿咱们刚才看的杂耍来说,这些玩杂耍的可是消息灵通的很,他们安场子的地方,一般是这周围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地方,也是百姓最富裕的地方,因为这些地方,才有人有闲钱打赏。”
赵瑶点点头。
“而且这些地方一般都吏治比较好或者地利比较好,要不百姓很难富起来。”
赵瑶想到他们刚下码头,这里吏治虽然不知道怎么样,可地利肯定是有的。
“不过这都是表面上,要真想了解,肯定不够。”
赵瑶不由问道:“那你打算?”
田仲笑道:“当然是在这里住几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所见,比什么都强!”
第88章 体察民情
“大娘, 买斗米。”赵瑶挎着个篮子, 进了米铺。
“哎,来了。”旁边正在抽旱烟的大娘放下烟枪, 腿脚麻利的走过来。
大娘带赵瑶走到米缸前,指着几个缸问:“小娘子是打算买哪种米, 我这有上年的陈米,碎米, 今年的新米,还有这精米。”
赵瑶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下厨, 也不过是学两道精致的点心, 米只见过端上桌的, 哪里知道什么陈米碎米,不过赵瑶也只是顿了一下,就笑着说:“大娘,我能不能掀开看看。”
“行, 你看就是了。”大娘一口答应,同时也觉得奇怪, 买米哪有不看不挑的, 这小娘子也忒拘谨了些吧,不过一看小娘子的打扮, 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新媳妇,看来以前做姑娘时家里养的比较好, 没操心过柴米油盐。
“小娘子你是刚嫁过来吧,哪家的,大娘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赵瑶笑着说:“是刚成亲,我夫君是来码头做短工的。”
“小娘子不是这里的人吧?”
“我娘家在金陵。”
“难怪听小娘子口音不像这徐州。”大娘也不奇怪,这徐州因有运河码头的缘故,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了,来码头做工的更是什么地方的都有。
赵瑶一边和大娘一说话一边掀开其中一个米缸,伸头往里一看,看到里面黑乎乎甚至长着绿毛的米一愣,“这是什么?”
“这是陈米啊!”
“米不是白的么,你这怎么是黑的绿的!”赵瑶虽然没见过生米,可米饭还是天天吃的,还是知道米是白的。
“哈哈哈”大娘顿时笑了起来,拍着腿着说:“我的小娘子来,您是哪家的大小姐,这是陈米啊,自然是发了黑的,长了毛的,要是好好的白米,怎么可能当陈米卖。”
大娘说着,掀开旁边一个缸,从里面抓了一把,“呐,这是今年的新米,你看看这个是白的不。”
赵瑶一看,果然是白米,顿时脸微红,小声说:“大娘,我第一次出来买米……”
“看的出来,”大娘笑道:“你娘家日子应该不错吧!”
赵瑶点点头,“我爹做过官,只不过去的早。”
大娘恍然大悟,原来是没落的官宦家小姐,难怪不识五谷。
大娘看向赵瑶的眼中多了几分同情,主动掀开米缸的盖子,给她介绍道:
“你刚才看的是陈米,你别看这陈米看着难看,其实还是能吃的,回去用水烫烫,把上面的霉毛去了,怎么也是细粮不是。
这缸是碎米,碎米其实也是陈米,不过是存的比较好,没有长霉也没有长虫,当然存的久了,就容易碎,但自家吃还是蛮划算的。
这缸是新米,要贵不少,不过你看这新米就是好,闻着多香啊,要是蒸个干饭,那可把人馋虫都引出来。平日自己家吃肯定是破费,可逢年过节来个亲戚,却是再有面子不过了。
至于这缸,是精米,这个可就贵了,是新米特地筛出来的,你看,粒粒剔透,一点谷壳都没有,城里那些老爷们家里都吃这个。”
大娘每说一种,赵瑶就拿起一种看看,记下。
“小娘子,你打算买哪种?”大娘看着赵瑶。
“这四种米怎么卖?”
“陈米二文一斗,碎米四文一斗,新米七文一斗,精米十文一斗。”
赵瑶看着眼前的四种米,顿时纠结了,田仲只说让她买米,可没告诉她买哪种,她到底得买哪种才能比较符合身份?
大娘还以为赵瑶是钱不宽裕,就建议道:“小娘子不如买些碎米吧,这个不贵,虽然是陈米,可家里吃饭么,还是能吃饱才好。”
“我……”赵瑶犹豫了一下,“那大娘你帮我来一斗吧!”
“好来,”大娘拿起旁边的斗,熟练的帮她挖了一斗,放到她的篮子里。
赵瑶摸了四文钱给她,又看向旁边的精米,其实她还是觉得买点精米才好。
大娘看到赵瑶看精米,还以为赵瑶是落魄小姐穷讲究,不过她是卖米的,自然不会嫌多,忙说:“要不再来点精米。”
“嗯,那再给我来一斗精米。”
大娘又给她弄了一斗精米。
可这样一来,赵瑶就犯难了,她就一个篮子,一斗米她还能提的动,可两斗米,赵瑶看了看,真的有心无力啊!
“两斗太重了,我一个人拿不动,要不我就要这斗精米吧!”赵瑶在两斗米中抉择了一下。
赵瑶挑贵的,大娘自然不会说什么,就把她篮子的米倒回去,给她换了精米。
赵瑶补了六文给她,提着篮子走了。
等赵瑶走后,大娘摇摇头,这小媳妇还真不会过日子!
傍晚,在码头扛了一天麻袋的田仲,手里掂着几个铜板悠悠往家走。
刚进家门,田仲脚一顿,突然把手中的铜板一扔,往厨房冲去。
他家的厨房,正浓烟滚滚,里面还夹杂着咳嗽声!
很快,冲进去的田仲抱着灰头灰脸的赵瑶从里面跑出来。
田仲把赵瑶放在院子里,转身端起院中的一盆水朝灶台里泼去。
然后……一切恢复正常了……
“瑶儿,你在干嘛?”田仲泼完水,放下盆,转身看着脸上弄的像小花猫一样赵瑶,有些哭笑不得。
“咳咳,我打算给你做饭的,可那破灶台怎么都点不着火。”赵瑶委屈的说,“它只冒烟!”
“你是不是没拉旁边那个风箱啊?”
“风箱?那是什么?”
田仲扶额,带着赵瑶又进了厨房,指着灶台上那个手柄,拉了拉,“这个是风箱,往里面吹风的,没有风,你点柴火自然只冒烟,不出火。”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怎么都点不着。”赵瑶恍然大悟,就要拿旁边的火石再试试另一个干的灶台。
田仲立刻按住她的手,“瑶儿,我觉得咱们还是出去吃比较好。”
“没事,我只是不会生火,你帮我把火生起来,我肯定能做出饭。”赵瑶正新奇的很,不想放弃。
一盏后……
厨房又一次浓烟滚滚,两个灰头灰脸的人从里面跑出来。
“咳咳咳”田仲趴在井台边打水。
“哈哈,夫君,你居然也不会生火!咳咳”赵瑶一边咳一边指着田仲笑道。
田仲打了一盆水,又一次把灶台扑灭,看着她媳妇就快笑的在地方打滚了,无奈的说,“我就说咱们应该出去吃的!”
田仲又打了一盆水,对赵瑶招招手,“快过来洗洗,脸上都快成小花猫了。”
赵瑶本来还不觉的,过来往盆里一看,“呀”了一下,忙拿出帕子沾着水擦脸。
两人洗干净后,看着对方的狼狈,不约而同的笑了。
田仲提议道:“明天我去买个炉子,再买些炭,这个用起来简单。”
赵瑶点点头,经过刚才,她也明白灶台这个东西,真不是她能学会的。
说到买东西,赵瑶拉着田仲到屋里,对田仲展示她买了一下午的收获。
屋里的墙角处,堆满了米面油还有各种菜,赵瑶还从身上摸出一张纸,递给田仲,“你让我记的每种东西的价钱”。
“干的好,瑶儿。”田仲接过纸,看了起来。
赵瑶在旁边坐下,“我出去了一趟,倒是明白你为什么会选徐州,而不是那些偏僻的地方。”
“偏僻的地方很少有外人去,乡里乡亲都认识,咱们去太扎眼了,能不能打听到事情不说,还可能被人家防着。”田仲一边看着一边说。
“就是,今天我在集上,和人家小贩说不了两句话,人家就笑着问我是不是本地人。”
“各地的口音差别很大,那些小贩天天做生意见的人多,自然能听出来。”
田仲看完赵瑶买东西的价钱,从桌子抽屉里拿了一下空折子开始写折子。
赵瑶在旁边看着,看到田仲写的都是关于民生民俗的琐事,轻声说道:“巡按御史巡查地方吏治和民生,这些日子夫君怎么光体察民情,却不曾见暗访吏治?”
“不急,吏治的事我打算等抚恤银发了后一起。”
赵瑶看田仲心里有数,也不再多说,看到田仲很快写了一份折子,“不过夫君为体察民情也是够卖力的,咱们来这几日,夫君为了打探消息光打短工就做了好几种。”
田仲写完折子,吹了吹,合上,“现在体察民情时卖力点,让你哥和御史台开心些。”
“为什么要让我哥和御史台开心些?”赵瑶觉得田仲话里有话。
田仲拿着折子拍拍手,“过些日子,我可能会气死他们,先让他们开心些,补偿一下。”
赵瑶:……
田仲放下奏折,又抽屉拿出几张纸,开始写信。
“这是写给北方将领的?”赵瑶在旁边看着。
“嗯,抚恤银现在已经到北方大营了,过些日子就会拨到各州县衙门,让衙门根据当初的名录发放银两。我让那些送银的将领告知那些州县衙门,此次任北方监察使的是我,警告他们不许截留。”田仲一边写着一边说。
“这个能管用?”
“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我没让它管用,我只是在告知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出自《论语》。
译:不经教化便加以杀戮叫做虐,不加告诫便要求成功叫做暴,起先懈怠而突然限期叫做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