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没喝醉?”
“没”,理直气壮。
“那你乱吃东西了吗?有毒的?”
“有”
看来脑子还是比较清晰的,她又接着问道,“何人下毒”。
“许,许....”
林朝暮皱眉,“许诗瑶?”
“对”
“什么毒?”
“不知”
林朝暮扶额,这醉的,乖巧得可爱........
知道是许诗瑶的事,但是又不知是何毒。太医应该是不知此事,关于许诗瑶的事,她不便多问,便换向了下一个话题,“你刚才在哭什么?”
“没哭”,一口否认。
“我看到了,你就是哭了。”
“没有”,声音比刚才强烈很多,看来是生气了。
林朝暮强忍着想笑。哈哈哈,原来喝醉了这么可爱。
“父皇赐婚,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说好了一起私奔,你为什么不说一声走了?”皇上看得林朝暮,眼神里很委屈,“我找了你很久”。
一直在憋着笑的林朝暮突然僵住了。
是这样吗?是她先走了?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55章
老板娘敲门, 将林朝暮拖她买的药材交给她。好奇地透过门缝往里观望,“怎么了?玩砸了?”
林朝暮勉强一笑,“出了点意外”。
“啧啧”, 老板娘拍了拍林朝暮的肩膀, “你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林朝暮站在门口,看着皇上, 见他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那样子看起来十分幼稚。
“我去煎药, 你......”, 林朝暮有些不知道该拿他怎么着, “要不,你跟过来?”
“好”
林朝暮走到皇上面前道,“低头”。
皇上很乖顺地配合着, 林朝暮探了探他额间的温度,“好像不那么高了”。皇上笑着看她。
去跟老板娘说了一声,两人又借了厨房。见那男人寸步不离地跟在林朝暮后面两三步的距离,生怕跟丢了。“啧啧”, 老板娘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有意思”。
林朝暮在厨房里煎药,忙来忙去。皇上侧倚着墙, 眼神随着她在屋内来回转。熬药还要一个多时辰,林朝暮对他说,“要不你去屋内睡一会,我不走”。
皇上摇摇头。
“要不你坐下吧, 挺累的。”
“你也坐”。
等林朝暮坐下后,他才坐在她面前。
林朝暮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转过头看他,“做皇上好吗?”
“不好”
“恩?”
“没有你”
林朝暮眉眼一弯,接着问道,“那,不做皇上可以吗?”
“不可以”,依旧是毫不犹豫。未等林朝暮问他,他自己解释道,“要保护你”。
皇上的目光少有的清澈,一如少年时那般,寡淡却不深沉,他望着林朝暮,声音很内疚,“父皇总是要杀你,我也是逼不得已”。
林朝暮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她扬起头吻她,眼前人的目光稍楞了一下,就泛起了亮光。
“喜欢吗?”
不等回答,皇上就凑近了她。林朝暮一闪,就落了个空。他瞪大了眼看她,像是很不服。
“哈,药好了。”
林朝暮起身,心情愉悦了不少。这时的皇上,幼稚又可爱!
药熬好后,林朝暮端给他。没有任何的磨蹭,一如刚才喝酒一样干了。
“苦吗?”林朝暮问道。
“你熬的,不苦。”
林朝暮苦笑了下,从她这里,都能问道难闻的药味。
翌日醒来时,皇上醒来时,头疼欲裂,想不起来昨日喝了多少的酒。林朝暮听到动静也醒了起来,“你醒了?还头疼吗?”
“没事”,他坐起身来,给林朝暮掖好被子,“乖乖躺着,我去做饭”。
林朝暮抓住他衣角,“昨天喝了那么多,歇会吧”。
皇上轻触了她耳边散乱的头发,低声道,“回皇宫以后,怕是会很忙”。
饭桌前,皇上并未动筷,只是一直看她。林朝暮想起了什么,搭上了他的脉,脉象仍是不稳,看来体内的毒积得很深,一时难以清理。
“上次毒发什么时候?”林朝暮皱着眉问他。
他看向林朝暮,不想瞒她,沉声道:“昨天上午”。
紧蹙的眉头又深了几分,“毒发的症状呢?”作为一个郎中,林朝暮例行公事地问道。
“会产生幻觉”
林朝暮拿起筷子,言简意赅,“先吃饭吧”。
吃完饭后,皇上坐在原处,并未动身,神色游离,像是有心事。林朝暮起身收拾碗筷。林朝暮起身的动作将他的思绪拉扯回来,“我来吧”。林朝暮也没过多推搡,只是任由他将东西接过去。其实,这么多日子了,她也没把她当皇上来看,潜意识里,没有谁尊谁卑,更像是普普通通的夫妻俩在过最简单平凡的日子。
“宫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他背着身,声音冷淡,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她一愣,原来竟是过得这般快,林朝暮抬眸,“你要回宫了?”
皇上不语,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沙哑,“过去是我没护住你,等这最后一件事也处理完了,我保证再无人可伤你,再无人会让你受委屈。但你若不愿待在皇宫,我......”
“会怎么样?”林朝暮扯了扯嘴角,“皇上也打算跟我去江湖上玩,不待在皇宫做皇上了,恩?”
皇上逐渐地靠近,嘴角的笑容忽隐忽现,“其实也不是不行”。
“恩?”
皇上在她耳边低声道,“皇后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给我生个太子,把江山交给他后。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去”,他声音轻柔,静静地,很舒服地流进耳中。
林朝暮的脸涨得通红,但是仿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转而嬉笑道,“皇上在诱惑我?”
“正是”,他毫不避讳地承认,“有用吗?”
“呵”
皇上宠溺地将她拥入怀里,“这次,可一定要等我回来”。
“你不带我回去?”林朝暮隐隐有种不安,“有危险?”
皇上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什么事都有风险,更何况是朝堂上的事。相信我,很快便处理好。你乖乖等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这里,我留了人保护你”。
“不行!”林朝暮态度坚决,她紧盯着皇上,一字一句道,“你身上的毒能控制意识,毒尚未清理干净,你就这样回去。万一他们留有后手,你怎么办?”他身上的毒连太医都不知道,如果她不陪在身边,事情根本难以想象。
毒发的时候多在早上和晚上,以前林朝暮睡得早醒得晚,皇上悄悄出去的时候,她根本毫无察觉。自从知道她中毒之后,林朝暮格外留意。偷偷躲在后面看到他难受挣扎的表情又强忍着不出声的时候,她的心就像针扎了一样。他不说,林朝暮就当做不知情。只是,每次他面色平静带着一丝笑意告诉她起身吃早膳的时候,她意识得最清楚,中毒最深的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里。
两个人争执了好一会,最终以皇上的惨败告终。两人回京城之前,林朝暮实在是不放心皇上的身体。因为她不知毒药为何物,对毒药的成分一无所知,解药更是无从下手,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林朝暮再闯迷雾森林,找到了王钟。
碍着皇上在身边,林朝暮光明正大地敲门,忽视了那堵墙。
“哈,王老板,好久不见啊。”
王钟瞧了林朝暮身后的人一眼,冷哼一声。
“王老板,我没骗你吧”,林朝暮扬了下眉毛,“许诗瑶被立为皇后,人没救亏吧”。
王钟冷冷道,“呵,但也没尝到什么好处”。
“其实吧,没什么好处是因为你运气不大好”,林朝暮窜进王钟院中,“我又有一个消息,许诗瑶被废了。你说,她好日子还一天没过呢,怎么能想到你”。
王钟有些震惊,这许诗瑶被立后,不就是不久之前的事?
林朝暮挑眉道,“给你个立功的机会。现在送我点药,可能你就又救了一个皇后,干不干?”
皇上在身后一言不发,眸中尽是林朝暮看不到的笑意。
*
几日后,皇上回宫了。皇上自大婚后,便抱恙半个多月,朝中人心惶惶。而皇上和林朝暮此刻,正躺在舒服的榻上,聊着宫内外发生的有趣的事情。
谢令章率军攻打蛮夷,大军行至半途,调转方向,朝着京城的方向行至。谢令章狡诈一世,却未曾料到,大军行至嘉关口,遭人埋伏。五十万大军被包围在方寸之地,任人宰割。谢令章身重数箭,死无全尸。
皇上得知此事,完全在预料之中。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心想要谋反的,又岂是谢令章一人。
皇上看向林朝暮,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阴影下的那双眼睛迷人又极具诱惑。“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想明白”,皇上看着她道,“你是怎么知道谢令章谋反的?”
林朝暮好看的眼睛上扬,“其实我是猜的。我在路过谢将军府时,留心打探了一下,发现府内除了少许的下人之外,几乎是一个空府。虽说谢令章一生污点斑斑,但是他的小心也是闻名京城。他率兵出征,何至于将他的年事已高的老母亲搬离将军府”。
皇上刮了刮她的鼻尖,“还不算太笨”。
林朝暮看着皇上,试探地说道,“我当时给提醒皇上给你送信时,有过疑惑,“林朝暮顿了顿,继续说道,“谢令章出身卑微,幸得穆将军提拔,才有出身之地。穆将军满门被灭之后,谢令章得到重用,被授予大部分兵权。历来皇帝心思多疑,即便谢令章有功,但他恩将仇报,先皇不至于放心将大部分兵权交于他手。先皇驾崩,皇上继位。皇上知人善用,却一直任由兵权握在他手中。我开始认为,皇上是信任谢令章。但很显然,并不是。”
皇上黑眸平视着她,神色复杂,深沉、温柔、狠厉、无奈、愧疚......那一瞬间,种种矛盾的情绪都包含在内,让林朝暮心里一紧。
他沉声道,“你想知道过去的事吗?”
第56章
她虽然忘记了, 但是她有知道一切的权利。
过去的事,说来话长。过去的事情,还要从皇宫说起, 自古以来的夺嫡都是不公平的。因为贤妃的死, 先皇对江易心怀愧疚;因为与皇后的政治联姻,对于这个亲封的太子态度冷漠。
当江易被接回皇宫的时候, 废太子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对于这个心爱之人所生,差点死于非命的皇子, 皇上的恩宠是有目共睹的。可偏偏江易对此十分冷淡, 赏赐责罚都一并接受, 即便是哪个被争得死去活来的储君的位置。直到赐婚那件事,是他第一次对父皇的反抗。
说实话,对这个十多年都未谋一面的父皇, 他很难跟他谈父子感情;对于害死他母亲的仇人的儿子,江易也很难提起恨意。至于储君的位置,他更是一点都不在意。这十多年,没有父母, 没有兄弟,也没有仇人。唯一一个能够牵动他心绪,让他除了冷漠还有别的感情的那个人, 是初绾。她出现的那一刻,是他黑白世界中第一个闪现的亮点。是因为她,这个世界才有了七彩的颜色。江易自幼性情寡淡,他把初绾视为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因为根本无法想象, 没有她,他的世界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想起以前的事,真是天真。他竟然会试图说服父皇收回圣旨,即便当时跪断了腿,怕是都换不回他一丝心软。江易心灰意冷,打算带林朝暮私奔。只是两人商量好离开的前一天,林朝暮逃跑了。他发疯一样地找她,直到最后他得知了初绾的死讯。他提刀进宫,挟持皇上,只是为了再见她一面,哪怕是她的尸首。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即使刀架在脖子上,先皇依旧面色平静,冷淡道,“你师父教你十五年,旁的没学会,竟学会弑父了?”父皇的冷笑声在江易听起来格外地刺耳。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切,一点竟不意外。江易的指间紧攥,冰冷的剑刃又逼近几分。禁卫军持刀,随时准备出手。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先皇瞥了他一眼,随意道,“你当然敢”,眼神中迸现寒意,声音仍是不紧不慢,“易儿,你就不怕她死无全尸,恩?”音调被拉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剜在心口处。
“怦!”剑落在地上,空气中的紧绷的弦断了,隐约能听到禁卫军松口气的声音。
“求您——”江易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卑微地求他。
先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明黄色的龙靴落在眼前,他冷眼看着江易,勾起他的下巴。江易被迫地与他对视,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听到他冷冷地嘲讽道,“你除了求我,还能做什么?”
“你以为太子之位是你想要就能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里。他甚至想,如果当时没有抗旨,或许她还不会死。一想到自己是害死他的间接凶手,江易的心就像是被撕碎了一样,想哭哭不出来,压抑的哽咽压在喉咙处,“再让我见她一面,求您了。以后,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父皇——”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喊道喉咙出血,都没换来他的回头。
江易醒来的时候,便被扔在阴暗的地牢。每天刑具上身,身上的鞭伤一层盖着一层。这几日没人理会他,每天日复一日被拉去受刑,仿佛身上的疼痛多一分,心里的那份疼就会少一些。那些天,这些年,一直让他坚持下来的,只是一个飘忽的念头:可能她还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