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居然全部都是她的照片。
因为觉得照片里的自己很丑,贺程程自记事起就不爱照相,里面除了有她跟关戎儿时的合照,剩下的很多居然都是大学里的场景。
有她穿着军训迷彩蹲地上捡塑胶粒的,她站在讲台上参加社团招新的……还有一套是连贯的图片,她坐在图书馆里,扭头向外看夕阳的。
贺程程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拍过这样的照片,而看角度,这些照片大多是他偷拍或是随手抓拍下来的。
有好几张,甚至模糊得连人轮廓都看不清,还是被他洗下来,塑封起来,慎重其事地压在玻璃台面下。
那竹在耳边叽叽喳喳,说:“这些都是你吧,我刚看见的时候可好奇了,趁他不注意偷拿了一张,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贺程程隔着玻璃摸着下面的照片,特别是在摸到他脸的时候,停了好几秒。
那竹问:“程程姐,你是不是要一直在这儿等连长回来啊?”
贺程程曲起手指在那张脸上敲了下:“嗯,等着,他不让我等,我也要等。”
这一等就是漫长的十多个小时,关戎一直忙到夜里才回来。贺程程刚刚戴上眼罩,预备小憩片刻,就被一只手给扯了。
关戎面色青灰地坐在他身前,问:“你怎么在这儿呢,他们还说你不肯吃饭。”
今天有几件棘手的事要处理,事情刚一结束,关戎就急匆匆跑了回来。随便拿了个馒头在手上,预备去看她的,就被人告知了这些事。
贺程程伸了个懒腰,困意浓浓地说:“你们这儿的人怎么还带打小报告的呢。”
伸懒腰的时候,贺程程两手从被子里支出来,雪色的膀子白得晃人眼,居然一点都衣服都没穿,一直到肩部才看得到睡衣的吊带。
关戎怔了下,立马帮她把被子拉到脖子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起身去把窗帘拉起来,说:“你怎么没穿衣服呢?”
贺程程作势要掀被子,反问:“谁没穿衣服呢,我穿了睡衣的。”
关戎没来得及阻止,便见她整个从被子里抖出来。嗯,是穿了衣服的,但这衣服穿的,还真不如不要穿衣服。
丝绸质地的杏色内衣,吊带款,胸前一片装饰了蕾丝,细致的花纹压在鼓鼓的胸前,勾勒出绮丽的形状和纵深的沟壑。
关戎告诉自己要移开眼睛,可是情感战胜理智,试问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着心爱的女人,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有一瞬的心猿意马,让他想起大学时,两个人深夜的拥抱。那时候他还把她当成小女孩看,搂在怀里的时候才发现酥软入骨。
理智几乎是在顷刻间决堤,巨大的欲念如潮似浪,但那时候她还太小,他亦青涩,她要他等,他想她反正早晚会是他的。
往事历历在目,那一晚的呢喃细语仍旧在耳,时间却如白驹过隙,转瞬之间就来到今天,有些东西还在,有些东西已变。
关戎重叹了口气,要将被子给贺程程拉上,贺程程已经先他一步跪坐起来,双手搂着他脖子靠进他怀里。
画面仿佛被切割为一帧帧,被子掀起时她飘起的头发,睡衣坠下后堆叠在床上的褶皱,一边吊带落下肩,雪白的胸脯因为过重的呼吸高低起伏。
贺程程将脸贴过来,紊乱的呼吸彼此濡染着,她密长的睫毛轻颤着扫到他脸上来,她连声音也不稳:“关绒绒,时间到了,我想给你。”
关戎瞳仁紧缩,一时间大步往后退了一步,贺程程被扯得向前一倒。她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他笑了一笑,随即吻他。
贺程程唇瓣依旧柔软饱满,仿佛一朵天边掬过的白云,稍一用力就要碎成漫天的霞光。久旷生疏的吻技杂乱无章,绵软的舌头一会刷过他唇角,一会磕上他齿缘。
关戎两手攥拳,一边担心会被外面的人偷偷看见,一边又在这漩涡中苦苦挣扎。最终还是没能敌过这抵死的缠绵,两手紧紧按上她肩,将她重重压到一侧墙面。
皮肤炙热,遇上墙面冰冷,贺程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身体忍不住一颤。关戎用宽厚的大手隔过来,贪婪而用力地摩挲着她的后背。
宿舍隔音不好,外面有结束执勤的士兵扛枪回来,用不同的方言彼此交流着什么。
关戎眼睛蓦地睁开,理智亮起红灯。贺程程却拉着不让他离开,柔若无骨的另一只手捞了捞肩带,紧跟着按到房内的开关上。
“啪”的一声,光明回归黑暗。这是真正漆黑的边疆夜晚,城市霓虹不见,只能从窗中隐约瞥见远处山脉洁白不化的皑皑雪盖。
人的私心杂念,人性弱点,在这样静谧幽暗的环境里被轻易放出,生出青面獠牙,长出锋利爪子,叫嚣咆哮着要将彼此吞噬。
喘息声一下剧烈,贺程程被迫抬起下颔,承受风暴般降落的热吻。关戎捧着她后脑,迫不及待的样子仿佛是想将她整个吞下。
贺程程只穿了薄薄一层的睡意,还是出了汗,丝滑的面料被掀开至腰,他热得出汗的一只手如鱼般滑进,重重按揉在她皮肤上。
贺程程的脑子一下慢了起来,明明勾`引的人是她,邀约的人是她,可当这一切果真来临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手是勾在他脖子上,还是搂住他腰,腿应该放直还是打开……一会儿会疼吗,会不会流血,被单上不要垫东西吗,弄脏了怎么办?
思绪要是能物化成一张屏幕,上面已经满是贺程程的弹幕了。
而关戎忽然身体一僵,就像是能听见贺程程心底的呐喊一样,提早结束了这一场交锋。
贺程程只觉得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男人的手已经将她的睡衣一同拉了下来。
电灯重新点亮,关戎给贺程程套上了她的t恤,说:“太晚了,送你回去吧。”
贺程程强撑的笑容一下就散了,她仰着头,目光笔直而严肃地看着关戎,一眨不眨,就像是要将他看穿,看进他骨头里一样。
关戎咬了咬牙,腮帮鼓起,他强压着心头起伏的情绪,说:“程程……”
贺程程没等他说完就快速爬起来,t恤理顺,长裤穿好,长出一截的睡衣随手塞在裤子里,再将大衣套了起来,推门出去。
关戎拿起外套,抓过她手,说:“我送你回去。”
贺程程却用力地将他甩开,被他牵过的手揣进大衣口袋,简单说:“不用。”
夜里忽然下了雨,山上夜晚本就很凉,这会儿有风一吹,凉飕飕的。
关戎鲜见地发了脾气,也不知道到底跟谁生气:“你在这儿等我!”
关戎回到宿舍,翻了一把雨伞出来,走到宿舍外的时候,哪还有贺程程,只有一阵大过一阵的山风在耳边呼啸。
贺程程很瘦,大衣宽大,依旧单薄得让人心疼。风将她的长发高高吹起,露出白而修长的脖子,拐过一个弯,就看不见了。
有兵路过跟他打着招呼,他干巴巴地朝人笑了笑,随意地寒暄了两句,又在原地站了会,吹了会风,最后带着一身凉意回到了宿舍。
夜里,关戎还是没忍得住给贺程程发短信:“为什么不等我?”
贺程程回得很快:“不能你让我等,我就等,你让我走,我就走。”
关戎靠在床头的墙上,摩挲在床单上的一只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刚刚留存的温度。
贺程程又发来一条短信:“明天一早我就走,麻烦你找人送我下山。”
第64章
雨下了一夜都没停, 第二天一早,直接转为中雨, 地上积了一层水。
山里的夜晚特别的静,淅淅沥沥的雨声如同灌耳的魔音,贺程程一晚上都没睡得好,睁着眼睛不停地属羊。
手机搁在枕头边上倒是分外的安静。
以前上学的时候, 信息多得用不了多久就“99”,稍微回两句, 对面就一直缠着她, 恨不得到旭日初升才肯停。
人真的是这样一种永远都不会知足的动物。
拥有的不一定珍惜,但失去的往往都宝贵。
贺程程略带滑稽地想, 或许是一报还一报。
谁让她以前总是任性耍小性子不肯理他呢。
早上那竹过来的时候, 贺程程已经将行李收拾好了。
那竹意外:“程程姐, 你现在就要走啦?”
贺程程朝她笑了笑, 说:“已经来了好几天了。”
那竹说:“你来好几天了吗?也没多久吧,你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就这么走了, 连长肯定会想你的。”
贺程程:“我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跟不在, 没多大区别, 我还有事,得赶紧回去。”
那竹纳闷:“怎么会没有多大区别呢, 你来了之后, 连长很高兴呢。”
贺程程:“你在这儿的时候, 他不也挺高兴的吗?以后替我好好照顾他。”
贺程程现在也是学会了话里有话的人了,而那竹肠子直,根本听不出潜台词,抓了抓头:“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贺程程手机这时响,来电人是韩奕辰:“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我还睡着呢,没接着。怎么了,不会是准备要走了吧?”
贺程程说:“嗯,今天就走,我行李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就下山,你现在在哪儿呢?”
韩奕辰说:“还在市区这一块,招生的事还没忙完,还有几个学校要跑,主要现在学生放假了,联系起来比较麻烦。”
贺程程说:“那行,你发个定位过来,等我坐到市区就去找你。”
韩奕辰问:“要不要我过去接你啊?”
贺程程说:“不用,我坐车很方便的。”
“那行吧。”韩奕辰想了想:“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不是说了要待一段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贺程程说:“没事,能有什么事呀。”
韩奕辰冷笑:“少装了,打电话给关戎,我跟他说。”
贺程程苦笑:“没劲,我这边信号不好,先挂了。”
刚把手机收回兜里,一抬眼,那竹跟关戎齐刷刷站在门口。关戎一脸阴沉地看着里面,那竹则无比好奇地看着他俩。
关戎把那竹挡出去,说:“那竹,程程还没吃早饭,你能不能帮她带一份过来?”
那·直肠子·竹拒绝:“不要,我还要和程程姐多呆一会儿呢,她马上都要走了。”
“……”关戎眉心锁死,扁嘴看向她:“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想跟她单独说一会儿话,行不行?多大人了,连话都听不明白。”
那竹挺冤枉的:“想说悄悄话就直接说嘛,拐弯抹角要我拿什么早饭,是我幼稚还是你幼稚啊,关大连长!”
关戎瞪了她一眼,那竹立马被冻得缩了缩肩膀,撑伞走进雨帘里:“那你们俩好好说啊,连长你再好好留留人,让程程姐别那么快走了。”
关戎觉得耳边乱哄哄的,心烦意乱地飞起一脚,拿脚后跟把房门带上,看着横在贺程程面前的行李:“真的要走?”
贺程程点点头,声音冷冰冰的:“你给我找好人送我下山了吗?麻烦稍微早一点,我还得坐车去市里。”
关戎突然呛声:“很急吧,韩奕辰在等你,他对你挺好的。”
贺程程拧眉看向他:“是啊,你也不差,那竹对你不也挺好的?”
关戎问:“关那竹什么事?”
贺程程说:“那又关韩奕辰什么事?”
彼此都静了静,觉得对话可笑,可是谁都想不出来应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贺程程抓了抓行李箱上的把手,低声道:“走吧。”
关戎一只手抓上她手腕,暗自用力,紧咬的两腮鼓起,几乎能听得见牙齿打架的声音。
贺程程挣脱不了,直直地看着他,问:“你在干嘛?”
房间外突然有人喊话:“连长,路上又塌了,下面有车上不来,现在应该怎么办,大家等你拿主意呢。”
房间里,两个人仍旧对峙着,外面问:“连长?”
关戎仍旧不松手,抓着贺程程走到门口。贺程程被拽得向前一冲,瞪着眼睛死死看着他。关戎将门开了道缝:“知道了,马上来!”
门随即被关上,他看向贺程程,说:“路塌了,今天出不去,在房间里好好呆着吧。”
来这儿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是发生灾害,可是这一次,关戎对这风雨居然还有谢意,最起码……贺程程不会这么快就走。
贺程程还是甩开他,坐到床边上,说:“你这儿的雨来得真不是时候,那请你赶紧去修好吧,我想赶紧走,也省得碍了你的事。”
贺程程一旦伶牙俐齿起来,也是很能扎心的,关戎出去把那竹喊过来,想到贺程程之前的话,又改了主意,让她走。
那竹整个混乱了:“你干嘛啊,一会儿喊我来,一会要我走的。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我可没做错事。”
关戎拿手指刮了刮额头:“你废话挺多啊。”
贺程程这时候挤过来,向着那竹招手:“进来吧,陪我说话解解闷。你别听他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随心所欲,需要你的时候哄着你,不要了就弃如敝履。”
关戎攥着拳:“那你们聊吧,我有事出去……先去吃早饭!”
关戎一走,那竹搂着贺程程胳膊:“程程姐,你俩怎么了,昨晚不还……额,怎么今天就跟仇人一样。”
贺程程说:“小孩子不懂。”
“……”那竹:“那你不走啦?”
贺程程说:“想走,但是路塌了,他们去抢修了。等路好了我就走。”
那竹一惊:“又要修路?”
贺程程点头,那竹一脸苦巴巴地说:“那你不应该跟他吵架的,这儿经常有山石滚下来,泥石流什么的也多,注意力一分散,很容易出事的。”
贺程程一个激灵:“以前出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