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面前,云建兵感觉丢面子,怒道:“草,这小子不会听人话,建伟咱哥俩儿教教他怎么做人!”
云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立马对云建兵使用神识干扰,只见他挥着拳头扑倒一半怔了下,趁着他愣神间,俞少白机抬腿一记回旋踢踢向他肚子,云建兵瞬间捂着肚子倒地不起惨叫。
“哥!”
“建兵啊,你怎么样了?”
“爹!”
云花生慌忙去扶自家父亲,张菊英却带着牛晓花走向罗美芳,云建伟则红着眼立即和俞少白打成一团。
她这小身板有可能还打不过十岁的云年生呢,那边暂时放倒一个,但母亲要面对的是张菊英那老泼妇和那看似怂实则狠的牛晓花啊!
怎么办怎么办?云落急得鼻尖直冒汗,四处看时突然神情一滞,而后她眼珠一转,一个主意蹿上心头,那个人接好这场大戏吧,即使很残忍。
“阿奶!”
云落冷不丁地大声叫道,把老太太沉着脸的气势都吓没了,反应过来后张菊英怒不可遏:“小不要脸的鬼喊啥?!想吓死老娘啊!”
“阿奶,你和阿爷为什么不告诉我爹,他不是你亲生的?”
不给脸色难看的老太太说话机会,她犀利地盯着张菊英厉声道:“你把我弟弟卖给别人去换粮,却来怪我娘没看好弟弟,天天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二婶四婶啥也不用干,只有娘要伺候全家老小,干最脏最累的活儿!你不给我吃的,我饿得和猪食差点病死也不给我娘钱去抓药,她跪下求你,你就说我是赔钱货不要浪费钱抓药,还说要把我用烂席子一卷扔七里沟喂狼,这些都是因为我爹不是阿奶亲生的,是不是?”
这段不带停歇的话,云落几乎是吼出来的,等她停下院子里的众人早已安静如鸡,大家把视线都转向那个其貌不扬的老太太。
“你这种恶毒的老太婆怎么就被公安队放出来呢?老天不开眼!”见她眼神阴鸷,脸上的肉颤抖个不停,嘴巴紧闭一言不发,明显已是怒极,云落满脸气愤且带有神识扰乱心神的话,成为压断张菊英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脸上mmp,心里笑嘻嘻,云落心里情不自禁为自己鼓掌,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可能已经死了上千次了。
张菊英怒极反笑,笑完她用恶毒地眼神看着罗美芳面无表情道:“不是老娘亲生的又怎样?还不是得乖乖孝顺我,乖乖听我的话,寄回来的津贴还不是都被老娘捏手里,没你们娘俩儿一点份儿?还不是被我攒起来给雪梅做嫁妆,补贴老二老四两家?就算你干得比男人还多,能养活你们母女,老娘照样扣住那些粮不给你们吃饱,你个贱人敢说什么?老娘卖了你儿子,你和建业不也照样被我耍得团团转?活该,一对傻帽儿。”
脸早已撕破,只要她被放出来,那么在场的人把这些话说出来别人也只是半信半疑罢了,毕竟要是她有罪,公安队又怎么会放人呢?想到这儿,张菊英更是有恃无恐。
看着已被气得双眼通红,全身颤抖的罗美芳,老太太心情愉快至极,她突然很有抒发地冲动:“我的好儿媳,知道我是怎么从局子里出来的吗?亏得雪梅嫁了一个有出息的男人,疏通一下公社那边的人,我就出来了,哈哈哈哈!”
“所以,这些都是真的吗?”从刚刚就一直静静立在门口的军绿色身影突然开口道。
“当然是,你们”张菊英说了半句终于察觉这话不是面前的罗美芳问的,她僵着脸缓缓转过身看向说话的人——云建业。
“建、建业你怎么回来了,回来也不跟娘说一声”张菊英头皮发麻,干巴巴地憋出两句话。
云建业虎目含泪,铁拳紧握,发出“咯吱咯吱”地响声,他额头青筋直跳一拳打在木桩上,怒吼:“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罗美芳早已捂着嘴哭成了泪人,所有的坚强在见到心上念着的那个人时全都崩塌,浓浓地委屈涌上心间。
“大、大哥当然不是真的,你听错了,那是娘的胡话”云建兵反应过来,上前拉住云建业急忙替母亲辩解道。
亲爱的老太太,千万别掉链子让大戏唱不下去哦,云落嘴角勾着浅笑,有神识扰乱叠加刺激张菊英紊乱紧张的精神。
“云建业你个不孝子敢吼老娘?你不过只是个一出生就克死了生母的扫把星罢了,老娘不计前嫌把你养大你敢忤逆我?你那贱命的妻女给口饭吃没死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卖了你儿子他该感激我,以后他就是城里人了,哪里用跟着一对泥腿子爹娘吃苦?现在你们找回来,将来他说不定恨你们呢!”
云家兄弟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不敢置信自家老娘蠢成这样,简直想哭!而云落此刻只想给张菊英颁个神助攻奖,棒棒棒!
“啊!!”
云建业仰天长啸,铁汉终究流泪了,这些话像一把把利刃由他最不设防的所谓至亲捅进他的心里,鲜血直淋,他的眼里仿佛滴着血,像择人而噬的兽,痛、恨、悔种种情绪在脑海里交织着。
“滚!”
“好好好,我们先走,先走!大哥你冷静冷静!”云建业疯癫嗜血的模样把云建兵吓得腿软,听到叫他们滚,不仅没生气,反而如临大赦,连忙拉着惹事的母亲,一溜烟消失在门口。
人走光了,对现在的进展云落很满意,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云建业,要不要认可他这个父亲,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30.断绝(修)
云落拿着浸湿的热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俞少白擦脸上的污渍, 这脸也太白嫩了,哎, 嫉妒使她面目可憎啊。
桌子另一边罗美芳正红着眼心疼地给丈夫流血的手包扎, 云建业一会儿看看妻子, 一会儿又看看一双并不愿意亲近自己的儿女, 心里宛如刀扎一般疼。
俞少白看着这气氛古怪的一家人, 不自在地咳了咳:“建业叔,有些话虽然不该我这个外人和小辈来讲, 但还是希望您能听一听,您不在的日子里云落和罗姨过的是什么生活,以及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的前因后果, 听完之后您若有心,便去多方打听印证我所言真假。”
罗美芳本想出言阻止,今天的打击和刺激已经够多了, 她担心丈夫自责内疚, 但一触到对面女儿淡漠的目光和儿子害怕的眼神,还是硬生生把到嘴边话给咽了下去,她心疼丈夫不错,但她更心疼儿女,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你说。”云建业做出认真倾听地姿态看向俞少白, 他五官端正,浓眉大眼, 模样十分正派, 云落不得不承认这种硬汉长相, 搁几十年后也算个帅哥。
俞少白口才十分不错,他像讲故事一样将罗美芳母子三人的事娓娓道来,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甚至没有情绪起伏,就像一个局外人那样简单直白的陈述。
云落虽然没看云建业,却一直留意着他的精神波动,俞少白叙述期间,他没有出言打断,只是静静聆听着,面容似乎很平静。
她的神情同样很平静,内心却如惊涛骇浪一般,她从未见过谁的精神力如此混乱不稳定,仿佛一团要爆炸的□□,可他的面容却沉静如水,一潭死寂。
他到底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如此暴虐的精神力?以云落学医多年的经验判断,这是精神要崩溃的节奏,也许会发疯,也许会性情大变,所以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当俞少白说完最后一句话,云建业狠狠闭上了眼,久久地沉默后忽地站起,他慢条斯理地把军大衣脱下套在妻子身上,然后走向云落姐弟。
云落差点惊呼出声,视线由低变高对上了一双慈爱的眼,整个身子紧挨着这个硬朗高大的男人,对面同样被男人抱在怀中的云叶嘴一瘪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你们和娘在家待着,爹去去就回,嗯?”云建业扯出一抹笑,试图安抚被他吓到儿子,他紧紧抱住一双儿女良久才放下。
“建业啊,你要去做什么,你别吓我。”罗美芳本能的感觉到丈夫不对劲,连忙过来拉住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云建业却冲她笑笑:“不干什么,就是去问清一些事,别担心,在家等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跨出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院门口,俞少白也连忙往外走,边走边对罗美芳道:“罗姨别担心,我这就跟去看看,有什么事再过来告诉您。”
云落一直呆呆地没有反应,刚刚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抱了自己,感觉好像并不讨厌,长这么大她还没被父亲这种生物抱过呢。
罗美芳就那样痴痴地立在门口,眼里含着担忧,云落不禁心软,无论怎样,她也不想这个女人伤心,自己还是过去看看吧。
她去看是为了母亲,也是为了考察这个男人,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哦,嗯,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道。
“娘,我也去瞧瞧,你看好我的牛肉炖萝卜,别糊了!”不等罗美芳说话,她就一溜烟地出了院子。
云落朝着村子方向一路小跑,脚上穿着草鞋,鞋底黏着积雪,到云家时她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站在外面微微平息了呼吸才踏进院子。
“兔崽子你来干嘛,滚出去!”
“闭嘴!”云建业的暴喝让云建兵悻悻住了口,他仍旧虎视眈眈地瞪着俞少白,臭小子刚刚那一脚太狠了,尼玛!
云落没进屋,她从以前住的那间屋里搬来一个小马扎,默默坐在堂屋外晒着太阳,留意里面的动静。
屋内,云富贵沉默地看着一年没见的大儿子,好一会儿才道:“你娘做的那件事,我事先并不知道。她年纪大老糊涂了,被抓去局里蹲了几天也知道自己错了,该受的惩罚也受了,不管怎样,她把你抚养长大,你就原谅她这次吧。”
云落心里冷笑,属这老头子最坏!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替他人宽容算什么个事?
“她的事先不提,我就问爹一件事,我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最遗憾和愧疚的是不能在父母身边侍奉,最希望的是我拿命换来的血汗钱能让妻儿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她——”
云建业深吸了一口气,指着瑟缩在云富贵身后的张菊英,犀利地目光从老太太身上转回老头身上一字一句问道:“那样磋磨欺辱虐待我的妻儿,爹您——知道不知道?”
屋里静悄悄的,在云落的感知中,这个男人的精神力越来越混乱,已经濒临崩溃,一只脚悬在深渊边上,她默默叹了口气,有些明白他后来为何会性情大变,已经初见端倪。
云富贵既不回他也不看他,云建业心里钝钝地疼,不需要回答他已知晓答案,却依旧固执地看着老父亲,他想听听他怎么说。
“你这是要干嘛?她虽然不是你亲娘,但也养了你十几年,什么叫虐待你妻儿?现在谁家能吃饱饭?身为大媳妇多做一点事而已,至于云落那丫头,你娘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吓唬她,谁家孩子小时候不挨几顿打?”云富贵霸蛮惯了,向来孝顺的儿子突然变得咄咄逼人,他觉得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衅了,吹胡子瞪眼地把这些话一股脑地就说了出来。
云落算是明白了,这老头霸道自私得紧,心里本就更偏爱第二任妻子和孩子多一些,不过他这么生气怕是因为恼羞成怒,反过来倒打一耙掩饰心虚吧?他对张菊英的放纵才是最大的恶,可惜他不懂这个道理也不会承认这个错误。
他们习惯了云建业是孝顺听话的冤大头,习惯了罗美芳是没有脾气可以呼来唤去的软包子,云富贵纵容张菊英,老两口对待云建业的态度,几个小辈看在眼里也有样学样,哪里会去尊重和感激这个为家里出生入死的大哥,加上这家人得寸进尺的不要脸属性,这可不就逮着两个老实人使劲欺负压榨嘛,合该欠他们似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家里的负担,所以你们才对我不喜,为了向你们证明我是一个好儿子,我比他们两个窝囊废孝顺听话!所以不满十五岁就主动参军入伍,津贴几乎一分不留全部寄回来,唯一没听你们话的一件事就是娶了美芳,可你们这样对我妻儿?良心痛不痛?二十九年了,也没把你们的心捂热。”
云建业的话字字泣血,云落冷眼默然,原来是一个被蒙在鼓里,努力想得到父母认可的可怜人,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成全他的孝心而让妻女隐忍至此。
关于这点她理解他,但不同情他也不会谅解他,若没有自己这个外来者,罗美芳和原主以及云叶依旧悲惨一生,是他间接或直接地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他是受害者,亦是加害者。
原主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能不被养歪吗?这个家早已从根子上坏了。
“我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云建业身子晃了晃,心神恍惚地喃喃自语。
云建伟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从小被父母娇养大的,他听到云建业说他是窝囊废,当场就炸了:“口丕!你才是窝囊废,还军人呢,连自己妻儿都照顾不好!”
这话算戳到了云建业的痛点,他抬头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弟,毫不犹豫一拳挥了出去,云建伟瞬间倒飞出去,从墙上滑落又砸坏一把椅子,之后头一撇晕死过去,上过战场的军人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何况是盛怒之下全力一拳的力道。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混杂着女人男人孩子的尖叫,牛晓花双手捂头,身子抖成了筛子,躲在一旁连自己丈夫都不敢去扶。
“啊!!扫把星你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张菊英心疼得要命,儿子吐血的惨样瞬间让她急红了眼,怒急攻心之下,仗着往日那股泼辣劲儿,就朝云建业冲了过去。
云落在外面瞧着津津有味,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此刻还是军人的云建业,再怒也不至于打老人,闭着眼他都能避开冲过来的人,扑空的老太太没打到人,惯性作用却使得她继续向前冲,直愣愣地朝着躺在地上的小儿子跑去。
“嘭!”
“啊!”
只见张菊英被躺在地上挺尸的云建伟绊倒,瞬间哀嚎惨叫起来,云落仔细一看顿时笑了,腿给摔断了,年纪这么大了,没个一年半载躺在床上好好修养,只怕好不利索哦。
“畜牲!”
云富贵被眼前的状况气得眼睛发晕,老儿子出事已经让他很心疼,连老妻也出事,此刻他心里那个怒啊,指着云建业便骂:“丧门星!果然是个丧门星!快滚!”
云落情不自禁地想鼓掌,老爷子您真给力!她忍不住想笑,笑云建业一直孝顺的所谓父母,笑老头钝刀子不往他身上割不知道疼,现在心疼了?活该!
不过当她看向云建业时却笑不出来了,他两眼充血,太阳穴青筋涨起,牙齿紧紧咬住,一丝血顺着嘴唇流了下来,云落的神识一接触他暴虐的精神力竟然有种被灼伤的痛感,她刷地将神识收了回来,探过身子看向堂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