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把被子给她重新盖上,郑重道:“真的,婶儿。”
再一次听到肯定的回答,俞乐吟哪里还躺得住,当即掀开被子,穿棉衣棉裤,就要去云落家商量这件事,两年了,两年没见儿子了,她真的很思念远方的儿子。
“婶儿,你的鞋还没换呢!”云落拉住就要出门的俞乐吟,好笑道。
村外的小院落里,堂屋内相谈甚欢,俞乐吟高兴地向云建业和罗美芳道谢,不过友好的氛围很快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云落立在门前翻了个白眼才开的门。
来人是云富贵和张菊英,以及云建兵云建伟两兄弟,云建业见到他们脸色刷地沉了下来,罗美芳担心地握了握丈夫的手,站在一旁不说话。
“这是啥待客之道?咱爹来上门不喊人就算了,也不请进屋喝杯水啊?”云建伟冷笑,出言讽刺道。
云建业静静望着云富贵,眯了眯眼淡声道:“您有什么事就在院子里说,屋里小坐不下这么多人。”
云富贵深吸了口气怒道:“我是你爹,不管断没断绝父子关系老子都是你爹!你这是升职了连亲爹也不认了是吧?”
“不要说这些无谓的话,您有事就说吧。”云建业望天,不情绪地话语从口中吐出。
“你!好!听说你现在是营长了,过几天要搬走了是吧?既然是这样,反正这屋是空的,等你走了把屋留给你建兵,过了年我要给你两个弟弟要分家。”
云富贵的话总算让云建业将目光慢慢转向他,云落瞬间被原主爷爷惊到了,这口开得好自然好不做作哦,竟然没有丝毫不好意思。
☆、62.统统答应(修)
云建业此刻的神色比冬日的雪还冷上几分, 他定定地看着云富贵冷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建兵是你亲儿子,我才是后娘带来的。”
云富贵蓦地一怔, 脸上透着几分尴尬之色, 他几乎忘了这件事, 嘴唇嚅嗫了片刻没说话, 亲儿子将来总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别人的种谁知道呢?
一旁的张菊英瞧见老伴儿的神色急了:“放你娘的狗屁!你爹待建兵亲如儿子,建兵跟你爹的感情可比跟你亲多了, 要你这个不孝子指手画脚啦?”
“嗯,看出来了。”云建业淡淡地笑着,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却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你爹能把房子分给你们算不错了,你看看你两个弟弟都没房子住。再说你们住了这么久, 既然要走, 把房子让给建兵住咋啦?还能给你们守着不是,将来你们回家怎么着也会给你们腾出一间房,再说你们是去过好日子,老家的房子有什么好留念的。”
张菊英没听出云建业的讽刺之意,心中对他如此识时务很满意, 于是头头是道的开始分析,尤其最后一句话, 她都觉得自己很够意思很大度了。
这番话云富贵听了脸色稍霁, 觉得这样折中的方式也不错, 罗美芳怒火高涨,气得就要冲出去和他们理论理论,却被云建业伸手拦住。
“还有呢?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云建业脸上依旧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很好说话的样子。
“建业?!”罗美芳低声叫道,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云落眉毛微微一挑,云建业刚才明明很生气的,怎么一转眼变得很好说话的样子,父亲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云建业伸手握住妻子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罗美芳虽然不再说话,脸上的神情却更疑惑了,丈夫到底想干吗?
此时连对面的云家父子三人都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张菊英却不多想,脸上一喜,迫不及待地说:“我可打听过了,升了营长津贴都涨了是吧?听燕子说营长的津贴有八十九块!”
邢燕子?罗美芳嘴巴微张,怎么会是她,这种事透露给张菊英,对方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云落脑海中闪过上次她带侄子登门的事,父亲的拒绝得罪了对方吧。
张菊英的话刚说完,云家兄弟二人连呼吸都重了几分,八十九!
农村里一个成年人干一年到头,如果每天都有十工分,算上年底分红,再加卖猪鸡鸭等收入也不过才两百出头。云建兵两兄弟根本不算足工,每天顶多□□个工分,加上张大妮和牛晓花每人五六个工分,以及云富贵的四个工分,算下来一年全家总收入顶多八百。
可现在云建业的津贴一个月就有八十九,一年一千出头呐!一个人赚得比他们一家人还多,想到这儿云建兵云建伟眼都红了,人比人气死人。
云建业低头看着脚下的雪,眼底深处闪过暗芒,抬头带着轻松的笑意点点头:“嗯,邢大姐的消息很灵通,我不仅现在涨津贴,毕竟营长级别最高津贴是一百零一块,一年我算算。“
云落一脸无奈地瞅着自家老爹掰手指算了半天,忍不住道:“一千二百二十一块。”
云落说完一只大手按在自己脑袋里揉来揉去,大手的主人带着欣喜喟叹地语气:“我闺女真聪明,像我。”
罗美芳被这父女二人搞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嘀咕:“明明是像我好不好,又在胡说八道。”
小家伙也凑热闹,抓紧云落的手小声道:“那我像姐姐。”
对面的四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兄弟俩心中滋味难言,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都暗自后悔当年怎么就没去当兵呢?
“既然这样,那每个月给你爹的养老钱怎么着也要增加一点吧?”张菊英上前一步,急不可耐地说道。
“哦?你们觉得应该给多少?”云建业双手往身后一背,老神在在,似乎心情很不错。
“那怎么着每个月也得给二十块。”张菊英眼珠子一转大声道。
云建业不可置否,笑眯眯的点点头:“可以。”
“怎么就可以了?二十块哪成,怎么着也得二十五!”云建伟暗中拉拉母亲的衣服,狮子大开口。
“你咋不去抢?!”罗美芳再也忍不住心中澎湃的怒火,一把甩开丈夫的手吼道。
云建业眼明手快,将她拉回来拍拍她的背,罗美芳又气又急,这次丈夫的安抚不管用了,她急得一跺脚转身回了屋,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这怎么能叫抢呢?这话我可不爱听,津贴这么高,给咱爹花点怎么了?要是我有这么高的津贴,绝对给爹孝敬一半!”一直没开口的云建兵总算说话了,无耻度更是直线上升。
他说完朝云老头谄媚地笑了笑,见云富贵明显很受用,又继续道:“我看每个月应该给咱爹三十才合适,这样你们还有七百呢,一家人足够花销的。”
张菊英给了自家儿子一个赞赏的眼神,云建伟随声附和,云富贵默不作声,云建业认真了扫了四人一眼,尤其是云富贵。
似乎确认了什么,他垂眸眼中已结冰,抬眼却是璀璨的笑:“我觉得建兵说的对,我再加五块好了,每个月给三十五好不好?”
“我们可没这么说,那可是你说的啊,既然这样我们就先走了,记得你自己说的话。”张菊英忙不迭地说道,生怕云建业反悔,催着满意的三人出了院子。
见人走了,云建业的脸彻底沉了下来,刚刚才离去的云建兵突然出现大声道:“建业,你们啥时候搬走啊?我和大妮也好计划一下,把东西搬过来。”
“二十号,还有十天。”
得到答案,云建兵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他,云建业来不及收回的可怕眼神,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一想到这座有着高大围墙,以及盖好的猪圈鸡圈,一间堂屋和两间主卧,还有厨房和厕所,这些都将是他的,他就高兴!
高兴兴奋的心情掩盖了心中那隐隐的不安,云建兵大步流星往家赶,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家婆娘,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在媳妇和娘之间为难烦恼了,真是太好了!
☆、63.砸砸砸!
云落抱着小叶子坐在堂屋, 耳朵竖得老高,侧耳倾听卧室里传来的说话声, 脸上隐隐闪过笑意。
“云建业!你敢答应他们, 我跟你没完!”罗美芳说完, 伴随着重重一声拍打和吃痛求饶的声音。
“媳妇儿~美芳你听我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云建业揉着胸口, 讨好的喊着妻子,把她的脸扳向自己。
罗美芳身子一扭, 将头扭朝一边,就是不看他,等云建业再把她转向自己, 发现妻子已是泪流满面,这才手无足措地开始解释和认错。
听完丈夫的解释,罗美芳仍旧抽抽搭搭, 哭得更厉害了:“就、就算你有打算了又怎样?害我提心吊胆, 纯心看我笑话是不是?”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云建业心中摊手无奈,媳妇儿最大,认错就对了,然后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哄着, 想想过去都是自己的错。
接下来几天云建业就忙了,家里养的四只猪可以出栏了, 还有那些鸡鸭鹅, 要送去收购站卖掉, 队里还有两天才分年底口粮和分红,还得等上一等。
罗美芳除了收拾行李,还抽空带着一家人提了礼品上娘家告别,云落则在临走前去春苗家告别了她和田爷爷,还给她送了七八条鱼和一罐油炸猪肉,以及七七八八的小零食,春苗是她在蒲柳村唯一的朋友,她心里还是十分不舍的。
没想到这人还没走,云建伟和张大妮开始陆陆续续搬东西过来了,也不放在屋里,就放在猪圈或柴棚下,罗美芳气得直翻白眼,要不是知道丈夫的计划,她非得给他们轰出去不可。
这次回家,云建业将自己的警卫员李龙也带来了,家里住不下,前几天一直住在他的好兄弟丁惠民家,这段时间一直跟着他忙里忙外。
口粮分下来的那天,云建业领着李龙把木栏围墙全部拆除,然后堆放在屋后。围墙被拆除后的第二天,二人又将屋里所有家具搬到了院子中,并喊来丁惠民和村里一些年轻人。
这天清晨,云落家的屋前站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都是之前来帮忙盖屋的人,大家看着被拆掉的围墙,和摆放整齐的各色家具议论纷纷,好奇且惊异,这是干什么?
云建业见人来齐了,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之后朗声道:“我云建业从军十五年,在家的时间很少,两年前多亏大伙儿帮我妻儿盖房,在这里我要向大伙儿说一声感谢。”
说完他微微弯腰鞠躬致谢,众人连忙摆手表示太客气,云建业直起身子爽朗一笑,认真道:“我对妻儿亏欠良多,从今以后我会带上他们随军,弥补我对子女作为父亲的职责,补偿我对妻子照顾不周的责任。”
他温柔地望向罗美芳微微一笑,而后回头指着拆下的木栏和院中的家具说:“再见大伙儿不知是何年何月,没什么报答大家的,这些家具就当我夫妻俩一点心意,都是才打好一年多的新家具,大伙儿有看得上眼的就搬回去用吧,至于那堆木头拿去烧烧火还是不错的。”
云建业的话让众人炸锅了,别说是才用了一两年的新家具,就是用了十几年的旧家具刷刷漆不就又是新的啦?这年代谁家的家具不是用了十几年的,坏了修修再接着用,旧了刷漆翻新就行。
能用新家具的,大多都是家庭条件不错的新婚小夫妻,而且顶多打一两件新的,这满院子十几件可都是才用了不到两年的,众人兴奋不已,有种被馅儿饼砸中的感觉,忍不住又问了云建业一遍来确认真假。
于是,在丁惠民的组织下,家具很快被一分而空,就连那堆木栏也被众人分好拉回家当柴火烧,大家表达了对云建业深深的谢意后,都迫不及待去找马车牛车拉家具去了。
等屋前被清空,人也走光了,丁惠民留下来帮忙,和李龙搬梯子爬上屋顶,罗建业提着一把大铁锤走来走去,云落和母亲弟弟以及俞婶,就这样坐在外面看着三个男人忙活。
猪圈,砸!厕所,砸!厨房,砸!屋子,砸!
屋顶,掀!棚子,拆!地窖,填!
总之,能拆的拆,能砸的砸,挖的洞通通填上,尤其是屋里的炕和之前修好的墙都要砸掉!
一旁的俞乐吟全程目瞪口呆,罗美芳脸上带着快意和心疼,云落看得跃跃欲试,小叶子用崇拜地眼神看着挥舞大锤的云建业。
漫天弥漫的灰尘中,云建业的身影显得特别高大,大锤舞得虎虎生威,伴随着一声声巨响,昔日的美好家园变成了一堆废墟瓦砾,包括云建兵夫妻俩提前搬来的家具生活用品。
“走吧,这屋子既然他们这么想要,做大哥的就恢复原状,送他们好了。”云建业将锤子一扔,随意抓了一把雪往脸上和手上搓,眼中闪着森森的笑意。
丁惠民开着拖拉亲自送他们去县城坐火车,几人提着大包小包坐上车,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云落望着远处的巫林山,那些山鸡和野兔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去祸害它们啦,再见啦蒲柳村。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除了拖拉机的轰鸣声,车上格外安静沉默,像在缅怀故乡,淡淡的愁绪挂在每一个人脸上,只有不知愁滋味的小叶子,抱着煤球没心没肺地玩耍。
由于下雪天,一行人下午五点多才到达县火车站,总算赶上了六点那趟车,云建业的军官证相当有用,上次态度不好的售票员这次热情多了。
同一时间,蒲柳村外,云建兵夫妻俩闻讯赶来一看差点没气晕过去,张大妮更是又叫又骂,尤其是得知云建业把自家的家具分给别人,把他们的家具砸烂,简直气到心肌梗塞。
最后只能打道回府,这个家暂时别想分了,只有另想办法才行,而且他们夫妻俩还赔了夫人又折兵,牛晓花知道后心里乐开了花,云家又上演了鸡飞狗跳的情景剧。
当然了,这次张远花没法来看热闹了,她女儿跟张翠那个小丈夫的事让她焦头烂额呢,满凤怀上了,但她不敢上门找张东来麻烦,张翠是个不能惹的主,只能趁着肚子不显,赶快将人嫁出去,找个接盘侠接手才行。
云落不知道他们的烦恼,他们已经坐上去省城的火车,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一路向西行。
☆、64.分房购物
有两个男人同行, 这一次路上安全无事,没出什么岔子, 一路平安到达河谷县。
几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两点, 俞乐吟被临时安排下榻在部队招待所, 安置好她云落一家才回部队家属院。
团里分配给云建业的居住房在二单元三楼, 果然是新盖的, 楼道里墙面干净光滑,没有坑坑洼洼, 也没有墙皮剥落。
房门是木头的,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摸上去冷凉光滑, 一看便知才刚刷了漆,而且只刷了清漆还没上色,云落对此非常满意, 她很喜欢原木色, 总比刷绿漆棕色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