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群发色各异的少年擦肩而过,迹部景吾弹了弹它的额头,得到对方愤怒地张口——咬住他的虎口,见它总算精神多了,少年露出一丝微微的笑意:“喂,今天你起码吐了我十几万,知道么……?”
“噗。”小香猪对着他的衣领呸了一声,又被对方抵着头,还未还手,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让它僵了起来:
“薄荷?”
……
迹部见她愣住,又戳戳鼻子,“怎么了,薄荷?”
第50章 雪月份的忧郁
有个富家公子在社团的好处很多, 但对于运动部来说, 最为显而易见的优势, 就是每逢联赛结束,获得理所当然的胜利之后,总能得到不一般的庆祝。
比如说, 吃吃极品烧烤牛舌、再或者瑞士希腊一日游之类的。
客气的时候,大家——特指唯一面最薄的女经理, 桃井五月, 当然也会“啊赤司君你也太破费了!”、“反正社团经费充足, 阿大那种废料随便用猪食应付拉到”的客气谦虚一下,比如在胜利后吃顿普通的寿喜烧, 再或者更加节约的一根凉爽冰棒了事,反正除了对什么都挑剔的绿间真太郎、和身为模特各种挑嘴的黄濑凉太外, 其余人都是给美乃滋拌饭都能呼噜呼噜一口干光的好应付类型。
然而,当获胜成了常态, 庆祝也变成了赛末的定期余兴节目之后, 每逢赤司征十郎能抽出短暂的空闲和部员一起聚餐, 桃井五月才发现——
那点【银座会所几盘烤白蘑菇片,都要一万多日元】的请客费用, 对少年来说,完全不是什么值得让他在意的东西。
完全。
他甚至能在紫原敦吃了上百盘、被印在精美菜单首面郑重推荐的刚切新鲜空运(宰客)食材后,还能礼貌地询问其他人有没有吃饱, 需不需要换一家继续?接着在青峰大辉不客气地举手抱怨说“肉都被紫原一个人吃光了”过后, 面不改色地, 就让日料店经理诚惶诚恐地带着众人驱车前往总店——人还在这过程中,十分灵活地让属下跑着去买了一盒十厘米厚的魔鬼汉堡,好声好气地请青峰先填饱肚子。
桃井五月觉得,那位经理是相当会看眼色了。
事实上,很有几次,打击到少女的事物——并非是学年榜单上永远第一位的名字、抑或期末得到最高额度的帝光优生奖学金(为什么那么有钱了还拿奖学金!少女偶尔也会在心里吼道)——而是那被烤得充满了嚼劲、香而不腻的上等牛舌。
两小串,一串三本,一盘就要五千日元,厨师还跑来道歉说今天的新鲜度不好,主动降价希望谅解;但吞进肚子的这几口,就是她半个多月的零花钱了。好想每天都吃啊……虽然吃了会长胖,但那种味道,只要入口一次,大概终生就很难忘记——
高级料理的味道,就是这么让人毫无理由地沉醉~~
故而,这次一听要聚餐,正忙着处理赛后杂事的桃井五月立刻把手里三十比一百二十七的记分牌撕掉,丢进可回收垃圾桶,开开心心地就跟着过去了。
炸扇肉!生蛋卷鸡心!手握肥鳗鱼!
身高一米六出头,体重是秘密的少女在心里边唱边哼,走着走着,正兴奋的她一头撞上了忽然傻站着不动的幼驯染,没像平日那样一巴掌挥过去,此刻心情颇好的她,扒住对方的肩膀,踮脚,好奇问道:“怎么了,阿大?”
青峰大辉一扫平日懒洋洋的神情,黑皮的脸洋溢着看热闹不嫌大的兴奋,他侧过头,小声说道:“你记不记得赤司书包链子上面,挂着的那只粉色的小猪佩奇?”
“白痴,那是宠物猪的迷你模型好吧!你见过小猪佩奇脖子上还带着粉色的蝴蝶结?”
桃井少女对着他的后脑门来了一下:“所以?”
“自己去看。”青峰大辉啧了一声,“我记得赤司以前是喜欢马来着?最近莫名其妙就换成了猪——感情是因为养了同款的宠物啊。”他摸摸下巴:“但不就是一只猪么,早晚也是进烤箱的命,丢了就丢了,干嘛那么较真。”
……
对啊,为什么要那么的较真!!!
虽然并没有听到旁人的闲言碎语,但此刻,快要哭出来的薄荷,也是这样想的——
从那次和好后,依旧继续保持了和赤司每晚发信息晚安的少女,总算在有一次聊天,听到了赤司少年真正的心音。
那天半夜,她迷迷糊糊睡得正香,结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一头撞到了柜角。疼得睡不着,也不想打扰还在成长期的弟弟,只能边用冰敷边看手机的薄荷随手发了条的个人状态更新,希冀于有谁能陪自己聊天——聊到她睡着就可以了。
原本,她的属意就是青梅二人组的其中一位,阿司就算了,这个点他向来睡得比死狗还沉——如此作想的薄荷单手举着手机,安静等待着夜猫子总二郎永远比阿玲快三秒的表情包(用的还是她的脸)。然而,可能是撞到了头,向来【他人可见】分类复杂到上百种的薄荷一时不察、愣神的结果:就是把朋友圈动态更新、变成了【发送给私人】的模式。
——她把骚扰信息发给了每晚就比自己准时一个钟休息的赤司征十郎。
盯着上一条【晚安~】—【晚安。】的日常告别仪式,薄荷眼明手快正要撤回之际,手机就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亮着光的屏幕上,出现了少年【怎么还没睡?】的回复信息。
哇哦。
可能是深更半夜更容易感性,说来,对方又不算那几个了解自己的青梅竹马,本打算用一句“点错”应付过去的薄荷,突然神经一抽,就把自己撞到头、正在冰敷的事迹告诉了赤司。
而同样是处于失眠状态、正在望月发呆,睡不着的少年,就开始了远距离操控“应该如何对伤口应急”;耐心地告知要喷过化淤血的药再处理,两人就世界的医学未来、聊到人口爆炸后该如何通过火星移民计划建立根据地;当薄荷迷迷糊糊地抱着手机,看到屏幕上那句“要一起申请填写移民表吗?我伯父是那边的员工,可以将样本寄过来参考,两人以上被选中的概率更高”——她缓缓地直起身,忽然就很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于是,在褪黑素无法分泌、神经系统处于半失灵的状态下,她问了:
【赤司君,你那天为什么会哭呢?】
这个事关于男子汉的话题,d那种对人类漫不关心的类型不论,薄荷倒是一直很好地、小心地保护着少年的自尊心,假装自己在看到他眨眼那一刻、泪珠落地的下个瞬间,就彻底忘记了这件事——
再说,她自己其实也很爱哭鼻子啊,体重增加了会不爽的哭然后节食、考试拿不到第一名会生气的哭再做几套模拟卷、屡屡被美少年打击,在外面装作若无其事,晚上回家缩在被子里,也会在内心大喊“美少年什么的都去死吧!”,然后抽抽搭搭地掉几滴泪珠子,干脆闭眼睡觉——可是赤司给她的感觉,一向是那种泰山崩前色不变,麋鹿兴左目不瞬的心性;虽然对二十一世纪了还动不动“人类帝王”这套老土的说辞不感兴趣,但d对赤司的称赞,薄荷还是相当赞同的。
那么,想要知道理由,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或许是人夜晚一过了睡点、就十分容易兴奋;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她侧枕着爱心形状的抱枕,两手完全不舍得放开手机,目光直直地凝望着屏幕,心里默念着“一定是太喜欢小马驹也就是我本人才会看到就感动的落泪”,得意与欢跃的心潮迭起,那句理所当然“因为想念它,毕竟它那么可爱”的回复,被少女期待到了嗓子眼里——
说吧说吧说吧!今天份的第一次夸奖、就来自赤司君你了!
【你记得当时那家店内、到处都是飞扬起来的尘土吧?】
【诶?】
……似乎是因为和白柴犬的你追我赶,所以呢?
【……可能这种场合说‘喜极而泣’比较合适,但实际上,我一进去,那些飘扬的粉尘就飞进了眼睛里——虽然很想先揉一下,但当时我太惊讶了,所以……】
薄荷:“……”
我我我感动了那么久!第一次有男孩子为我哭了!阿司那个小哭包不算!你现在你跟我说是尘土迷到了眼??!
憋住气,再深呼吸一会后,少女把台灯一关、被子一卷,决定还是睡觉吧!
果然吧,美少年什么的——
全是伤害纯情少女感情的辣鸡负心汉!!!
………
床头柜的手机震个没完,过了好一会,辉夜薄荷才不乐意地伸手够过来——
“……”
见是视频请求,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先光着脚下床,对着镜子扎好头发,飞快地擦了点彩妆,涂了点润唇膏,又把睡衣理了理,才自然地打了个哈欠,“刚听到,有事?”
镜头里的少年优雅地支着下巴,用那双漂亮的红眸认真地凝望着自己,安静地坐在薄荷有过几面之缘的大秋千架上——听说是他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为自己的孩子亲手做好的。素雅清丽的一漆一木,秋千旁藤树缠绕的花花草草,冬发春生;还有不少充满童趣的木雕小玩偶挂件……很多年过去,太多旧家具都被丢掉,或者重新刷漆,可只有这架置于小院内的秋千,却依然新的像是刚完工的艺术品。
“没事。”
他如玉雕琢的侧颜,使人无法移开目光,淡粉的唇瓣微抿,迟疑片刻,他道:“就想看看你有没有睡着……”
这句话——听得原先困得直揉眼睛的少女,忽然一顿。
视频里,少年些微有些失真的单薄身影,一晃一晃的秋千、以及浅浅淡淡的月色,徒然而又俗套的,让薄荷想到了国文课里课外,老师点着夏目漱石的论作,语调悠长:
“…当时正身为英语任课的教师,要求学生翻译一段外文经典告白的台词时,没能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是这么解释的——”
“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
望向无法在人前软弱、宁愿倔强承认是沙子迷了眼的少年在关掉了聊天后,又没有忍住,宁愿装作一副简单问安的姿态,若无其事地、以无声的淡意,对峙心中的忐忑——这种混杂着青涩、又不知所措的温柔情愫,就像小时候吃过的第一口棉花糖,那种无与伦比的甜意……
让薄荷的心,变得又软又涩起来。
………
第51章 雪月份的忧郁
……
少女这种生物, 向来都是容易感性的,而美少女则尤是。
所以之后,对方无论问什么,薄荷都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甚至连第一次变成小猪的细节, 和让她至今耿耿于怀、害怕自己被他家的厨师做成bbq烧烤的担忧也讲了出来。
他们聊了很久,直到天色熹微,打着哈欠的薄荷听到对方和自己约定了好几个充满了孩子气要求, 比如“不要再让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啦、“每个月要给他看两到三次小猪和小马驹”啦、“就算不小心变身, 在原地等他来找就好,不要搭理别人”啦——之类仔细想想, 其实充满了青春期那种【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的一切秘密,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任性与独占欲。虽说薄荷觉得赤司的人设根本和这方面不沾边,毕竟他好说话, 人又温柔, 但从小到大,早就不知道和青梅竹马三人组手拉手签了多少压根不记得、按道理早就被破坏了无数次的约定, 尤其是类那傻子看多了书, 认定这都是绝对不可逆、傻x的种种恶魔血契, 比如吃饭不许突然掀桌椅板凳扔叉子大吼大叫老子讨厌青椒——严格来说早就被阿司破坏无数次的规则;感觉这两差别不大的薄荷听着少年郑重的口吻, 就全然没往心里去, 特别听到“尤其是迹部君, 既然他笑话你……那就不要再告诉他”的话, 陌生人也一样。
薄荷的想法是, 她好端端一美少女, 要不是特殊原因,谁乐意没事把猪的身份告诉别人啊?
而到了现在——
日暮秋已深,落叶满空庭……
距那些约好的事,连一个月的新鲜期都不到呢。
凉了凉了,彻底凉了。
缩在迹部怀里,假装不认识对方的渣猪·薄荷闭上眼睛,只把尾巴和两只小后蹄留在外面,面朝少年的怀里,像是找奶的幼崽一样、用力地挤进去——干脆假装自己是只没有耳朵的小猪佩奇好了!
……
奇怪于她突然十分依恋自己的缘由,迹部想了想,或许是刚吐过,胃容易发冷,就容易被更加温暖的地方吸引;于是少年压根没在意周围人的表现,只顾着解开自己外套拉链、急着要从中间钻进去的薄荷。
他用单手托住对方的小屁屁,方便她拱着内衬的扣子,然后待她整只猪完全被塞进去后,他将拉链拉到一半,从外面看鼓囊囊的一团简直就像是……迹部无奈地弯了下嘴角,随手拉好。
感觉到有人正看着自己,他抬起头:“赤司?”
作为下一辈的财阀继承者,还都是独苗,他们的社交圈子就这么大,数来数去也就那么些人。
虽说迹部景吾因自小在国外长大,相熟的朋友里几乎都是深轮廓的异国少年,但唯独赤司征十郎,这个颇有点像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同龄人,是在宴会上被父亲专门强调,去认识一下也不错的同辈。
父亲对道明寺、才虎那类虽说在海外也称得上富可敌国,但对后代过分溺爱,把子辈养成五谷不分又何不食肉糜,十几岁了却连出门都会迷路的家长一向没什么好感;认为任儿子去那些无聊的结交派对纯属浪费时间。所以算来,目前在国内和他照面最多,也就是赤司这个的后辈了——
因对他的印象很好,家族方面交往也比较频繁,父亲还说过,毕竟他比你小,还是单亲家庭,看到那孩子的时候,你记得照顾一下。
他记得,赤司征十郎加入的好像是篮球社?
这样说来,聚餐的地方是烤肉店,也不意外。
迹部景吾一直觉得,这个后辈看着文弱纤瘦,身板单薄,刚回国的那两年,有时候想叫他出来一起去高尔夫或者网球场,一想到对方喜静的性格,就作罢;后来听说他参加了帝光的篮球社团,迹部还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