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则是因为交合县如今以端砚、改良宣纸和印刷书籍名震大齐,皇帝便亲自将交合县改名为文兴县,有以文兴盛之意。雍和帝不仅给交合县改了名,还亲笔写了“文兴县”三个大字,让人做了牌匾,送到了交合县。
“咱家先恭喜二位大人了。另外,陛下还让咱家给贵县送来了御笔书写的牌匾,诸位请看。”
随着张太监一声令下,众护卫抬着一个盖了红布的牌匾走了进来。随着红布被掀开,只见一个气势恢宏的“文兴县”牌匾,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自此以后,交合县,便改名为文兴县了。”
“谢陛下赐名。”李文柏自然又是一番跪拜感谢。
宣读完旨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遍后,张太监便打算会京复命。宫里的太监外出宣读圣旨,一律不能在外面逗留,这是规矩。
但这次张太监还是留在李文柏的县衙里,喝了两盏茶,聊了一会儿家常,最后李文柏送了他一叠良品宣纸和新出的极品端砚后,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这些东西当然不是给他的,他也不敢私藏。不过是接他的手,转赠给皇子公主们罢了。
送走了张太监后,县衙里便只剩下李文柏和林俊达了。
一番交谈后,李文柏大致摸清了这林俊达的脾气,是个温和有礼的人。而林俊达面对李文柏这个自己将来的顶头上司,也是恭敬有加,丝毫不敢怠慢。
哪怕李文柏不是他的上司,林俊达也不敢有一丝不敬。因为在他离开京都赴任之前,就有很多同僚上官给他提过醒,这个李文柏,相当的不简单,这可是一个能把自己顶头上司都踹到牢里去的狠人。没事千万别招惹,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俊达早就听闻了交合县的大名,知道李文柏是个善于治理、爱民如子的好官,却没想到他还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不禁心里有些紧张。
但两人真正谈了一会儿,他发现李文柏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可怕,倒也松了口气。
圣旨命令李文柏完成交接后即刻到前庭赴任,李文柏也不敢多延误,于是从中午到夜里,都在县衙里和林俊达处理交接的具体事宜。
医馆、养济院、育婴堂、蒙学书院、武馆先前他赴任之前,便有所耳闻,没想到到了交合,才知道这布置的精妙。
林俊达也当过县令,深知建造这些医馆养济院要花费不少银子,于是问道:“李大人建造这些医馆、养济院、育婴堂,想必花了不少银子和心血吧。”
“唉,也没花多少,地皮材料费人工费、还有后续请工人的月钱,统统算起来,也就二三万两吧。”李文柏摆了摆手。
“二……二三万两。”林俊达张着嘴巴,傻傻地看着李文柏,一脸的迷茫。
什么叫也就二三万两?可没听说有哪个县,能随随便便拿出二三万两出来的啊。
“敢问……敢问李大人,目前县衙府库里……还剩多少库银?”
李文柏笑了,笑得有些意味深刻。
拍了拍林俊达的肩膀,笑问道:“林大人啊,你不妨猜猜看。”
林俊达:“……”
林俊达试着猜了几个数字,最后还是没有猜中。
当李文柏说出一个数字的时候,林俊达直接愣在原处。
“二十万两。这……这怎么可能……”
李文柏淡然一笑,也不多解释什么,“从本官上任文兴县至今,县衙所有支出收入,都在账册之中。林大人若是不信,日后大可慢慢翻阅账册。”
说着,再一次拍了拍林俊达的肩,感叹道:“林大人啊,若是你原先因为自己从京都被调到偏僻的文兴县,而心怀苦闷的话,现在也应该释怀了吧。二十万两啊,你这个县令当的,比府尹都气派啊。”
“这……这还得多谢大人。没有大人在前面铺路,下官也没有今天。”林俊达也是当过官的人,一下子明白过来,连忙谦虚起来。
“嗯。”李文柏轻声说道:“你若真想谢本官,将来本官在前庭,有什么要你帮忙的,你别推三阻四的就行。”
推三阻四?林俊达懵了。
别说文兴县是你一手带起来的,我只是个捡现成的。就算文兴县和你无关,你找我帮忙,我也不敢拒绝啊。就您对付曹严的手段,满世界都传开了,谁还敢惹您啊。
在短暂的愣神后,林俊达立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大人说的哪里话,大人留了这么好的局面给下官,下官哪敢拒绝大人。大人将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只要不违背大齐律法,下官绝不推辞。”
“有你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
李文柏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李文柏又将文兴县几个作坊的发展战略,还有和几个商人的合作方向,都和林俊达说了个明白。又格外强调不要被别人偷学了改良宣纸和活字印刷术的秘方后,才放下心来。
等到谈话结束,已经是亥时末了。
第二天一早,李文柏和林俊达新旧两位县令,一起来到了文兴县的牌坊下。
同时到来的,还有县城里的各级官吏、各个家族的族长、各个村子的里正以及无数百姓。
在众人的见证下,李文柏宣读了自己在任的最后一项公告。
自此以后,交合县改称文兴县,同时,林俊达出任文兴县新任县令。
这个消息,除了少数人知情外,大多数人都还是一脸懵逼的,李文柏既有能力又爱民如子,这点大家都知道,一下子换了别人,众人哪里接受得了?在短暂的寂静后,场面一下子炸开了锅。
“李大人,您不能抛弃我们啊。”
“李大人,大家都需要您啊。”
“是啊李大人,您能不能多留一阵子啊。没有您在,我们可怎么办啊?”
……
其实百姓们的心思,也好理解。毕竟像李文柏这样既能带他们挣钱,又格外关照穷苦百姓的官,全天下几十年都未必出来几个,好不容易让他们碰上了,才待了不到一年,就要走,这谁能接受啊?
而且谁知道这个新来的县令林俊达到底是个什么货色?要是个贪官狗官怎么办?他们这些百姓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回归以前的穷苦生活了。
李文柏哪里看不出众百姓的心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后,大声喊道:“乡亲们,感谢大家如此厚爱本官,但也请诸位相信朝廷的选择,相信林大人。林大人和本官是同期进士,林大人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不会辜负朝廷的期待的。而且,本官也不是真的离开你们。本官要去前庭任刺史,文兴县也在本官的辖区之内,所以,诸位不必伤感。”
听李文柏如此说,百姓们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其实大家都知道,不管他们如何挽留,李文柏都要离开文兴县,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只是他们对未来缺乏安全感而已。
接下来,林俊达自然也发表了一番讲话,也是各种安抚和保证,当他说到会继续按照李文柏的要求,发展文兴县的文化产业的时候,百姓们脸上的担忧才稍微平复了些。
最后,在爆竿的燃放声中,御赐的文兴县牌匾缓缓升起,挂在了牌坊的正中间。随着御赐牌匾的升起,也正式标志着,文兴县繁盛的开始。
第150章 新任刺史
李文柏走了。
和他一起走的, 是李二、李成, 还有五十个悍卒护卫。
当初他就是这么来的, 如今他也这么走的。
除此之外, 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当初和几个商人签合同, 也都是用的县衙的名义。也就是说,所有的份子也好,收益也罢, 都和他个人无关。
所以他两手空空的走了, 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两袖清风,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咱们大人累死累活整整九个月, 想不到最后却让这林俊达捡了个便宜。”李二骑在马上,望着一望无际的荒原, 有些闷闷不乐。
“李二啊, 话不能这样说。”李文柏坐在马车内,听到李二的抱怨,含笑道:“本官来文兴县出任县令,本就是为的惩恶扬善, 使百姓安居乐业。如今文兴县各项产业蒸蒸日上,百姓生活富足, 就已经达到了我们的目的。林俊达也只是奉命上任, 有什么捡便宜不捡便宜的?”
李二连忙道歉:“大人说的是,是小的妄言了。眼皮子也太浅了。”
坐在前面赶马车的李成说道:“李二说的固然不对,但仔细想来,也确实有些可惜。大人, 咱们这一去前庭,不就又回到了当初刚到交合一样的情形了吗?”
前庭因为被曹严搜刮盘踞了十年,情况根本不比以前的交合好多少,如今李文柏奉命去出任刺史,和收拾烂摊子也没什么区别。
李成说的,也不无道理。
李文柏顿了顿,说道:“也不算是从头来过。毕竟曹严倒了,他的家产也比施五多多了,半年前查抄后,全部入了刺史府的府库。这就比当初在交合要好得多。前庭虽然千疮百孔,但府库好歹有钱,只要有钱,就什么都好办。你们注意点,等到了前庭,小心说话,像刚刚的话,是决不可再谈起了。”
“是。”李二和李成同时答道。
两天后,李文柏的车队,终于抵达了前庭的城门口。
当初张太监到文兴县传达旨意的时候,也派人将调令传到了前庭。所以李文柏要到前庭出任新刺史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刺史府,各个官员之间。
自从曹严倒台了之后,刘安就代掌了刺史府的主要职务,但是无奈下面的诸多官员大多不配合,以至于他这半年多以来,是各种苦闷,又无处发泄。刘安最开始还想过自己是不是能够往上升一步,接任刺史,到了后来就不指望了,期盼朝廷赶紧派来一个手段厉害的京官下来出任刺史,好好整治整治这帮怠惰无能的懒官了。没想到这个新人刺史的人选,居然是李文柏,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仔细想想,凭李文柏大破交合县私征徭役、私开矿脉两桩大案,扳倒曹严、施五,并且在半年内,让交合县,哦不,是文兴县从一穷二白变为了文化产业大县,有这样的功绩在身,他本身又是当时大儒的子弟。
大齐最年轻的刺史,是雍和帝成就了李文柏,也是李文柏自身有这个实力。
更重要的是,刘安知道,整个西州,能镇得住这帮毫无作为,尸位素餐的官吏的人,也只有刚刚拿下曹严的李文柏了。
刘安算了算时间,猜想李文柏大概抵达的时间,然后便亲自在城门口守着,打算亲自迎接李文柏的到来。
所以当李文柏的车队抵达前庭的城门口,才刚掀开帘子,便见到了刘安。
故人相见,更何况还是曾经共患难的朋友,李文柏自然高兴,连忙跳下马车,向刘安迎面走去,笑道:“刘兄,半年多了,风风雨雨,咱们又见面了。”
“是啊。半年多未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我可就苦了。”刘安拉着李文柏的手,苦笑着说道。
李文柏闻言,关心道:“何出此言?”
刘安看了看周围,摆摆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刺史府再说。”
李文柏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邀请刘安一起坐上马车后,向着刺史府的方向赶去。
守门的将士见刘安都亲自出来迎接了,哪里敢搜李文柏的车,急忙放行。
过了两刻后,李文柏一行人,抵达了刺史府的门口。
这是李文柏第二次来到刺史府。
刺史府依旧如以前一样,金碧辉煌,阔气非凡。
不同的是,上一次李文柏过来,是以客人的身份,下属的身份,来给曹严述职;而这一次,他则是以西州刺史的身份,入主刺史府。
两番进刺史府,境遇却截然不同,难免令李文柏心中感慨万分。
等到众人走进刺史府,来到前堂后,李文柏便发现了不对,“刘兄,怎么刺史府里竟无一个官吏?”
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按理说所有官吏都应该到刺史府点卯报道,除非是外出执行公务了,否则是不能缺勤的。
更何况,李文柏这两天要到前庭赴任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了前庭才是,新人刺史起来任职,作为下属,怎么也该过来参拜才是。
可刚刚一路走来,刺史府内,除了丫鬟奴仆外,竟没看见一个身着袍服的官吏。
这和他第一次去交合的状况差不多。
刘安道:“曹严干了那么多事,这其中涉及的还是叛国的大罪?他们之中只怕心中有鬼。”
李文柏不在乎这些虚礼,如果这群人只是心中有鬼还好说,就怕是打算结盟反抗他。打算先这这事放一放,转而对刘安问道:“方才在城门口,文柏见刘兄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这半年来,刘兄可有什么难处?”
经过刘安的一顿诉苦,李文柏总算对前庭这半年来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原来,自从曹严倒台了之后,御史中丞单同甫和几个京官同僚商议,决定让刘安暂时代掌西州刺史的职务,其目的,也是担心西州一日无刺史,底下那些大大小小官吏会生乱,而刘安是唯一一个底子清、人有刚正的,有他在,好歹能暂时压一压。
刘安确实压住了前庭的局势。但也压得很艰难。
前庭刚刚没了曹严,对于那些官吏来说,就等于少了一个保护伞。而刘安于他们而言,虽然不太合群,但好点也算是前庭的本土官吏。于是得知刘安代掌西州事务后,众官吏便一个个不断上门,许以各种好处,妄图拉拢刘安。
但是刘安是什么人?他属于那种宁折不弯的性子。想贿赂拉拢他?
所以结果只有一个,刘安拒绝了这些官吏的拉拢,并且无一例外,将这些官吏骂了个遍,也得罪了个遍。
而那些官吏被刘安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敢对刘安采取什么报复,毕竟是敏感时期,刘安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他们不敢对刘安怎么样,不代表就能吞下这口气。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年多里,这些官吏像是私底下结成了一个联盟,成功把刘安孤立,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以至于这半年多里,刘安虽然代掌西州事务,但基本没能有什么作为。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无论颁布了什么政令,手底下的官吏们,都是阴奉阳违,甚至是直接无视。
在他们看来,刘安就是个代掌西州事务的,又没什么实权,大家不服你,难道还能治大家的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