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柏听到赵旉的威胁,他脸色不变,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贵府若不真把县尊大人放在眼里,只怕赵公子也不会来见区区在下,所以,赵公子今日只怕来错时间了。”
赵旉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事实确实如此,赵家确实不敢得罪杨县令,哪怕他叔父是刺史府的长史,虽然长史一般而言是刺史大人的心腹,但长史就是长史,虽然处理的都是整个宁州的庶务,但凡是还是做不得主,以前升斗小民,他们压得下去,但是若是真和一个县令碰上,赵家也会吃力不讨好。
但是赵旉清楚,李文柏这些东西比之以前他们得来的配方要来得珍贵得多,可以想象他若是将肥皂和豆油推出去,这至少是几十万两的价值。
家族有了足够的财力,也能让叔父走得更加稳当。
当下赵旉眼神冰冷道:“李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平日里县城里小打小闹,我们赵家也不爱管事,但是赵家真管事了,只怕李公子的买卖在县城里也做不成了。”
李文柏笑了一声,丝毫没有将赵旉的威胁放在眼中,神色清明,语气更是笃定,“赵公子的话在下记住了,但有时候好的东西,总是不愁卖的,这天下之大,总会有更多如同赵公子一般慧眼的人,若在下在这县城的买卖做不成,在下不才,区区自我引荐还是会的,想来到时候那些有识之士会比赵公子眼光更长远。”
赵旉顿时被噎住了,他之所以这么快过来,不就是因为李文柏才刚开始吗?
那两样的价值他最清楚不过,李文柏这话更是告诉他,若是鱼死网破,大不了他拿着这些东西去投靠更有实力的人,到时候平添给他们赵家惹上一个大敌。
赵旉这般想清楚了,他脸色更加阴沉了,同时他想起临出门事祖父吩咐的话,他也正色起来,说道:“我们出一千两,每年给你一成利润。”这是赵家的底线。
李文柏微微一笑,面对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果然只有自己更强势才能让人退步。
“你是李家的庶子,当清楚我赵家在宁州的生意,整个县城算的了什么,搭上了我们赵家,肥皂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整个宁州铺满,届时的利润……”赵旉继续说道。
李文柏依然摇了摇头,如果不是肥皂这样的垄断品,这样抢占市场确实可以利益最大化,但是现在这肥皂只有他有,只要有配方,天下只此一家,那么就没必要抢占市场了。更何况,他信不过赵家,如果和赵家做生意,只怕一旦开始合作,不出几日,他这方子就会被赵家知晓,到时候许是和先前赵家强抢过配方的人那般,家破人亡!
“赵公子,在下只接受贵府大批量地订购肥皂,至于贵府怎么做买卖,卖什么价钱,在下都不管。”
赵旉一听,冷笑一声,这当然不可能。他赵家做事,哪有这样的合作方式。
李文柏见状,知道话是谈不拢了,当下说道:“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事情要忙,赵公子还是早点离开。”
赵旉拦着起身的李文柏:“那李公子可要小心了。”说完,赵旉拂袖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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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旉来李文柏这里的事并不是秘密,很快,杨彦就得了消息。
“李兄,那赵旉是来强买配方?”
“嗯,我已经拒绝了。”李文柏微微点头说道。
杨彦听到这里,皱眉道:“当时闹得岂不是很僵?”
李文柏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进入宅院就探头探脑的,开口用的就是他的叔父压我,直接一百两买三个方子,还说每年让我可以轻轻松松赚个十几两银子。”
杨彦听到了这里,也不怪李文柏直接拒绝了,若是换了自己,只怕要与赵旉打起来,”十几两银子,还真敢说。”想到了赵旉此人,杨彦的面色凛然,“这赵旉仗着叔父担任宁州长史,平日里行事颇为小心眼。这次被你拒绝了,一定会报复的。我回去和父亲商议,也好早作准备。”
李文柏听到杨彦的话,心中也沉重,虽然他之前的话语让赵旉后退一步,但是他自己明白,真做起来是不划算的。
谁能担保,他下次遇到的人不是赵家同类型的人?
“我听他说,他叔父是宁州长史?”
杨彦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才被刺史大人擢升的。父亲曾提过赵家之事,想着刚刚擢升,起码会消停一段时间,谁知道现在就骚动了起来。”
长史这个位置很微妙,大部分都是刺史大人的心腹,当然也有朝廷派下来的长史,不过这类长史是为了制衡刺史的,这样的长史一般实权会更重。
李文柏反而更希望赵家这个长史是朝廷派下来制衡刺史的,可是现实是,赵长史就是刺史大人的心腹,也难怪赵家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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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赵旉没有得到想要的秘方后,神色恼怒的返回了赵家。
“祖父,这李文柏拒绝了,后来孙儿按照您所说的,提出给他一成的利润,他依然毫不犹豫地拒了。”
赵太爷对赵旉摇头,“他怎么说的?”
赵旉连忙将他和李文柏今日的对话说了出来.
赵老太爷点点头:“预料之中的事。”
“这李文柏不过是个普通人,杨县令护不住他的,他哪来这么大的底气。”说道这里,赵旉颇有些恨恨的。随后马上说道:“太爷,我们该做怎么办?这李文柏实在是可恨。要不要写信给叔父?”
赵太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一拄地道:“暂时还不用。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四周购买大量的猪油,然后低价销售,击垮李文柏的豆油。另外派人去购买一些豆油,然后就说这些豆油有问题,吃坏了肚子,去李文柏的铺子闹事。”
赵太爷冷冷的笑道,这样的商场手段,简直是顺手拈来。
赵旉也学得几分,这一听立刻就明白了,很快就下去办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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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旉的手脚快,第二天的时候,县城内出现了许多猪油,这猪油的价格极低,甚至有一种半卖半送的感觉。
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了三天,豆油的产量明显些下降。
“李兄,最近市面上有大量的猪油低价销售,应该是赵家使诈,我担心他们还会施展出其他的诡计。”
杨彦有些担心的问道。
李文柏轻笑着开口说道:“如果赵家一直不动,我还担心着,既然现在动了,我反而就放心了。”又见杨彦很担心,他继续安抚说道:“赵家低价销售,持续不了多长时间。所以这几天我一直没有理睬。而且我们的豆油开始向外县售卖,并不担心,公平竞争倒是不怕,就是……”
李文柏说道这里,阿大忽然从远处急匆匆而来:“不好了,不好了,有几个人说吃了我们的豆油后,肚子疼,现在就在我们铺子前捣乱呢。”
阿大说完后,杨彦的脸色微微一变,李文柏心叹,果然来了,当下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在前往铺子的路上,杨彦看着李文柏道:“这件事情怎么办?这肯定是赵家捣乱的。”
李文柏一边急速的前往,步子急切,语气依然是沉稳,“目前我想到的就是混淆视听,其他的再想办法。”
李文柏对着身边小跑的阿大道:“你将县城内的医匠都请过来。”
“阿三,你带几个人去赵家的酒楼和酒铺,也说肚子疼。但是要闹起来,死活不走。”
“阿四,你带两个人去其他的店铺也说肚子疼。但是店家一问,就露出慌乱,让他们认为是骗子,随后再去其他的酒楼。”
“好。好。”杨彦大喜道,用了这些方法就可以说这些人肚子疼是其他的原因。若赵家真的死缠不休,那就来了两败俱伤。
另外一家就是真正的混淆视听了。
李文柏却没有杨彦这样兴奋,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小风小雨罢了。
两人来到店铺的时候,一个庞大腰圆的大汉正气势汹汹的怒吼着:“你们的豆油吃坏了我们的肚子,你们的豆油有问题。”
“是啊,今天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不会离开的。”
“你们的豆油有问题,大家都看看,说不定自己就会吃坏了肚子。”
这些人叫嚷起来,在人群中还有人故意配合。
杨彦大怒,若不是知道是赵家捣乱,他早就让衙役来驱散这些人了。
李文柏对站在一旁的阿二道:“你去找一些乞丐,然后在门口说这些人是骗子。”
阿二立刻离开。
李文柏眉头皱了起来,若是这个法子也不管用,只能让大夫将这些人抬出去救治,随便按一个借口。
片刻后,人群中出现了几个乞丐。
一个老乞丐看着这些人故意吼道:“章三,你怎么又到这里来装病了?前几天你才讹了李大善人,今天又来讹这里,哎。”这个老乞丐高声的话语,一下将所有人吸引了过去。
他们看着地上的人顿时露出疑惑之色。
另外一个乞丐也道:“是啊,章三,你们待会讹了钱财,须得请我们吃饭。前些时日,我还替你们挡了张家的鞭子呢。”
四周的乞丐说完后,几个年轻人也在指责:“这几个骗子故意吃坏肚子,来这里诈骗。我前几天就看到他们在城南。”
这些人的话语让四周的百姓顿时疑惑起来。他们现在也看不清谁真谁假了,有些爱看热闹的,神色兴奋了起来,与旁边的人说起自己的揣测来。
这个时候铺子内的伙计立刻走了出来。
“各位,这几个人就是骗子,刚才还跟我们说,要我们给一百两,不然就不走。”
“是啊,我们的豆油都买到了其他的州县,一直没有问题,怎么他们吃了就有问题了。”
几个伙计义愤填膺地说着。
“你们血口喷人,吃坏了我兄弟的肚子,还在这里赖账,我砸了你们的铺子。”
赵家请来的人张口吼道,他见着有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声音气急败坏。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忽然开口道:“王家的铺子也出现了一伙人说是肚子疼,不过被东家揭穿了,立刻就跑了。”
“赵家的铺子也有骗子,但是他们赖着不走。这些骗子太可恨了。”
四周的议论声慢慢的响起,怀疑的目光落在这闹事的人身上。
这些骗子渐渐有些承受不住,为首的那人头上都出现了豆大的汗珠,这情况与先前所料到的截然相反!
这个时候李文柏走了出来,看着这些人道:“且慢,这些人不是吃了我们的豆油,但既然在肚子坏了,那就让大夫看下。”李文柏朗声说道。
阿大带着几个大夫走了上来,立刻检察这些肚子疼的人。
第一个大夫拱手道:“这些人中只有中间的人是真的肚子疼。他是感染了风寒。”
第二个大夫也上前道:“张大夫说的不错,只有中间的人是感染了风寒所致。”
随后第三个大夫也给出了同样的判断。
这下四周的百姓炸锅了,看着这些骗子立刻咒骂起来:“你们这些骗子,胆子也太大了。”
“估计是看着东家的生意好,眼红呢。”
四周的人咒骂让几个骗子脸色大变,当即有了离开之意,有的甚至站起了身子。
李文柏伸手拦住了他们,高声道:“既然受了风寒,我这里有十两,你带着这个人去看病吧。”
李文柏故作慷慨,心中明白,这赵家的人,自己暂时还对付不了。不如给自己留一个好名声。
十两银子!不拿白不拿!这些人拿了银子就离开了,四周的百姓却纷纷称赞起来。
杨彦看到李文柏应对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本一场危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甚至成全了李文柏的名声。
李文柏也笑了起来,这只是现代最低等的公关之术,只是从未有人成功应付过这些骗子,才让他们慌了手脚。
李文柏心中却还有一丝阴霾,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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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些赵家的骗子回去后,赵旉顿时愤怒起来。
“你们这些废物都给我滚出去。”赵旉骂了一句后,立刻去见老太爷。
“太爷,这李文柏不仅破了我们的计策,还树了自己的名声,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赵旉愤怒道。
赵太爷思忖了许久,最后才叹道:“这李家的小子本事……如今豆油和肥皂已经畅销,我们很难对付得了。你写一封信给你叔父,让他出面给县尊施压。”
赵太爷现在认识到这李文柏的可怕,必须早点解决了这李文柏。否则此子一旦成长起来,对他们赵家是一个危难。
赵旉听到祖父夸李文柏,脸色更加难看,随后听到祖父这么说,当下就麻溜地过去写信。
赵旉的书信送到了宁州府。
这长史看着手中的书信,眉头皱起,对着送信的人道:“回去告诉老太爷,我会写信给杨县令,解决这件事情的。一个商贩何必如此劳师动众。”长史淡淡的说道,眼神中透着不以为意。
他当即写了一份书信,然后让这个送信的人带回去交给杨县令。
第三日的时候。
赵家的赵旉亲自将书信送到了县衙。
“县尊,这李文柏太过骄纵了,若是处理了这李文柏,你我两家联手,也是一桩美事。而且我叔父日后必有重谢!”赵旉笑道。
杨县令看着赵旉淡淡道:“这书信我收下了,至于其他的事情,长史大人就不必理会。李文柏并未犯下任何过错,本县无法将其收押!赵公子还是带着礼物离开吧!”
杨县令的话让赵旉的眉头一皱,看着杨县令道:“县尊,这件事情你可要想好了,为了一个商贾而与我叔父交恶,这可不是明智的事情。”
赵旉冷冷的一说,转身就走了。看着离开的赵旉,杨县令脸色阴沉之极,看着书信猛的拍在桌子上。
一旁的杨彦从没有见过父亲如此愤怒。
杨彦看着父亲嗫嚅起来:“父……亲!”
杨县令回过神来,然后对杨彦止住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处理,你和李文柏做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