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宅在古代——沉云香
时间:2018-08-20 09:05:42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折中,以二分法的方式,用第三者的视角将抑商制度若贯彻下去的利弊陈述清楚,而后交给当权者去判断。
  这种答题方式,只要经受过现代义务教育洗礼过的学生都能用得炉火纯青,李文柏自然也不在话下。
  李文柏用了二分之一的时间慷慨激昂地讲述重农抑商对大齐的种种好处,几乎将其吹嘘得天花乱坠,而后笔锋一转,开始描述其对长远发展不利的地方。
  现代的历史课本中一分析就横跨几百上千年的习惯当然不能用,什么资本主义萌芽商品社会经济之类不知所谓的词句也不可以出现,李文柏小心谨慎地选择着措辞,将抑商制度盛行百年后将会发生的可怕场景在文中细细说来。
  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复杂的修辞,李文柏用现代中学生最为熟悉的列举方式,以最为简明扼要的词句将想要表达的思想陈述于纸上,用字虽精炼,却也依旧费脑,是以直到距离殿试结束只剩一炷香左右的时候,才终于放下笔。
  上首一直注意着李文柏动作的王敦茹轻叹一声移开目光,刚才有那么一瞬,他还以为这个被无数人看好的家伙会赶不及交卷呢。
  好在是虚惊一场。
  王敦茹一声令下,四周等候已久的內侍穿梭在考生间将卷纸收回,考生们端坐在桌案前一动也不敢动,主考官和皇帝会当堂阅卷,而后直接宣布名次。
  没有什么比当面等待批阅试卷更令学生感到煎熬的了,随着王敦茹等人翻阅卷纸发出的沙沙声,考生们都不由自主地绷紧心弦。
  二十名贡生,能名列一甲的只有三人,二甲进士也不过十人,剩余七人则只能一生顶着同进士的名头,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进士。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不少考生的五脏庙已经开始抗议的时候,随着內侍尖利的嗓音,“唱名”终于开始了。
  桌椅都被撤下,考生们按照指令重新排成两列,死死低着头紧张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是有幸位列三甲从此一飞冲天,还是不幸沦落为同进士的一员此后与平步青云再无缘分,十年寒窗的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
  王敦茹将一张写有考生们名姓的纸条交由內侍呈给雍和帝,雍和帝随意瞄了两眼,确定该在的人位置都没错后,便将其交给一直等候在身侧的贴身內侍,示意对方可以开始唱名了。
  內侍先是躬身一礼,而后斜跨一步立在御座侧前方,摊开纸条高唱:
  “鸿武十三年秋,一甲头名,赵钰!”
  “一甲第二名,潘成哲!”
  “一甲第三名,单云奎!”
  “赵钰、潘成哲、单云奎觐见!”
  一连四句话,昭示着今科会试状元、榜眼、探花的诞生,作为一甲进士特有的殊荣,三人将近前觐见,被皇帝一一念出他们的姓名,并加以鼓励。
  对许多官员来说,这恐怕就是此生唯一一次能和皇帝如此接近的机会了。
  李文柏排在第二列队尾,由衷地为好友感到高兴,虽然榜眼和探花的名字都没听说过,但他们四人中间竟然出了个状元,也已经是值得大大庆贺一番的喜事了!
  至于李文柏自己,他自身有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别说一甲,就连二甲前茅也从没有妄想过,只要能险险掉在二甲最末尾,别落得个同进士的名头就好了。
  思虑间,赵钰和其余两人已经并排立在一众学子最前面,躬身等待着皇帝的金口玉言,其中贵为状元的赵钰年纪也最轻,不过十九岁,还有大半年才会及冠,也是大齐史上少有的少年状元了。
  潘成哲和单云奎则看起来沧桑一些,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在进士当中也还能算年轻。
  潘成哲长得瘦瘦弱弱,一袭白袍被他穿得宽宽松松,甚至能依稀看到肩胛骨的突起,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倒,看起来十分的营养不良。
  单云奎年纪和潘成哲差不多,却比潘成哲足足高了一头,长了一副魁梧武人的模样,比倪旭弘这个正经武家出身的家伙看起来还像武将,趁得赵钰和潘成哲就像未发育的小娃和女人。
  三人都躬身站着,面圣不跪,也是一甲中第时独一无二的特权。
  “赵钰。”雍和帝眼中划过淡淡的赞赏,“不错,未及弱冠便能高中状元,果然英雄出少年!”
  赵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口呼:“吾皇过赞!”
  一举一动,竟比大上一轮的潘成哲和单云奎还要冷静不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卑和喜悦,一分多的都没有,就好像早已料到自己会高中状元一般。
  雍和帝见状更是心喜,又道:“好,好一个俊秀少年郎!不知卿家可否已经有了表字?”
  赵钰被雍和帝的不按常理出牌搞得微愣,本能地回答:“臣为及弱冠,家中尚未取表字...”
  后方默默听了一耳朵的李文柏不忍地闭上眼,在心中为好友默哀。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的恶趣味,233333333
  皇帝:爱卿既然这么有才华,那就决定你叫做有才啦!
 
 
第84章 今后打算
  还以为赵钰身为礼部侍郎的儿子, 对雍和帝的怪癖或多或少会知道一点, 但现在看来, 家中根本没有做防患于未然的准备嘛!
  “甚好!”雍和帝眼中精光一闪, “卿家高中状元, 此后便是我大齐的栋梁之才,没有字可不行,为表卿家大才, 这个表字朕给你取了!”
  皇上要给臣子取字, 臣子还能拒绝不成?赵钰虽觉得圣上热情得有些过分,但也只能垂头谢主隆恩。
  “嗯...赵卿家少年成名, 朕也曾多有耳闻。”雍和帝轻抚胡须,眼含笑意道, “文坛新星, 朕就给你取表字为...有才吧!”
  赵钰一愣,面上表情风云变幻,显然是没想到会有这等神展开。
  敬陪下首的王敦茹见状捂嘴轻咳,好歹唤回了状元郎已经飘到太虚的神志。
  “臣...”赵钰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臣谢陛下赐字...”
  离赵钰最近的潘成哲和单云奎更是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生怕不小心被雍和帝看到他们大不敬的样子。
  今科状元公名讳赵有才...还有比这更滑稽的吗!
  从李文柏的方向看去, 少年英才赵有才的背影似乎一瞬之间苍老了十岁有余...
  不知是真没发现还是视若无睹, 雍和帝倒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又鼓励了赵钰两句,便唤了榜眼潘成哲上前。
  李文柏一边忍笑一边按住胸口,好险, 幸好昨日王行之有先见之明,火线上给他起了字,不然今日落到雍和帝手中,被冠上个和“赵有才”类似的表字,那他今后还怎么混!
  不过囧虽囧,殿中所有人还是心知肚明的。
  状元不算什么,有了此等圣眷,这个赵钰以后的仕途才能算做青云直上。
  有了赵钰做铺垫,雍和帝后面对潘成哲和单云奎鼓励就显得按部就班了许多,虽也亲热,但远不及对赵钰时的亲昵,不过二人倒也想得开,圣眷这东西本就飘忽不定,有或没有全看运气。
  赵钰是京城赵家长孙,礼部侍郎赵明宇的嫡子,这个赵家不比赵成义的赵家,可是顺天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赵钰幼时虽不曾面圣,但其名号也时不时就会在皇帝耳边出现几次,雍和帝更为看重一些也是理所寻常。
  而潘、单二人都是出自极普通的读书人家,不似高门望族般得天独厚,也不若寒门士子般一鸣惊人,比不上赵钰再正常不过。
  反正有了榜眼和探花的名分,又有当朝相国作为座师,二人以后只要不醉心于作死,前途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甲三人退下后,內侍开始唱名位列二甲的士子,所有人的耳朵都紧张地竖了起来。
  “...”
  “二甲第三名,倪旭弘!”
  “...”
  “二甲第八名,于钧!”
  “...”
  “二甲第十名,李文柏!”
  “以上十名,赐二甲进士出身!余者,赐同进士出身!”
  未免尴尬,也是为了表达地位差异,三甲同进士是不再唱名的,一句“余者”就概括了全部。
  “呼....”李文柏长舒一口气,直听到第九名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即使再怎么镇定也差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毕竟在殿试上批判国策,不管用词再怎么谨慎也称得上是作死的行为了。
  还好险险挂在了吊车尾的位置上,否则都根本无颜回去面对王行之和顾文二人。
  唱名完毕,雍和帝再不停留,一挥袖子在众人山呼万岁的赞颂声中离去,只留给士子们一个飘忽的背影。
  王敦茹若有所思地目送雍和帝离开,这些心思简单的学子们可能认为今科最得圣上青眼的是状元赵钰,然而只有他们这些在雍和帝身边服侍了几十年的人才知道,所有二十名新科进士中,李文柏才是最被雍和帝放在心上的那个。
  二甲第十名,极其不显眼的位置,不会显得太过引人注目,以后行走官场名次也根本做不得准。
  这是为了防止捧杀啊...
  但愿这小子不会辜负圣上的期待吧,王敦茹微微低头,眼眸淹没在阴影中看不清楚,当殿直言抑商的弊端?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殿试时被王敦茹报了名字的,就只有一个孔正没能进入前二甲,而只得了个没什么意义的三甲第一名,这自然是王敦茹的手笔。
  “孔正,你可不要辜负本相的期待...”
  至此,紧张的会试尘埃落地,留给这些新科进士的是足足十日的庆祝时间,这十日内,新出炉的进士们会参加皇宫准备的琼林宴,也会被各方邀请参与各种各样的诗会,同时还会尽其所能地打好关系。
  同科之宜,在大齐官场是仅次于师生的牢固关系了。
  当然,今日绝对的主角只能是高中一甲的三人,他们将会在金吾卫的护卫下骑着高头大马绕京城一周,享受全城百姓的欢呼,接受属于读书人至高无上的荣耀。
  赵钰没来得及跟朋友们打声招呼就被內侍远远地扯去准备,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一起的李文柏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幸灾乐祸。
  “这下有咱们状元公受的咯!”倪旭弘边走边打趣,“就赵贤弟那副清秀的小模样,不知道会不会被小娘子们的蔬果砸到鼻青脸肿!”
  “诶诶诶,怎么说话呢。”于钧挤挤眼,“可不能再叫赵贤弟了,圣上可是金口玉言取了字,以后得叫有才贤弟!”
  “哈哈哈哈!”
  三人一阵爆笑。
  出了皇城,倪旭弘和于钧回往来居,李文柏则还要去半山书院报喜,三人约定次日在往来居聚聚后便分道扬镳。
  一路上看去,整个顺天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气息,会试不仅仅是读书人们鲤跃龙门的盛事,更是顺天百姓们三年一度的狂欢节日。
  在这样的氛围下,李文柏本就不错的心情变得越发雀跃起来。
  很快,车把式赶在天色变暗之前将李文柏送到了半山书院,今日书院休沐,山中本应空空荡荡没有几个学生在才对,但李文柏一下车,就被一群又一群或熟悉或陌生的学生们围了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赵旭之。
  “诸位这是...”李文柏咂咂嘴,突然有些不妙的预感。
  果然,赵旭之一声令下,人群突然涌上前来,七手八脚地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李文柏抬起,猛地抛向天空:
  “恭喜进士老爷!”
  ...
  足足闹了半盏茶的时间,李文柏才终于被热情的学生们放下,双手双脚都已经有些发颤。
  “诸位...”李文柏苦笑着团团一揖,“李文柏谢过诸位师兄。”
  自然又是一堆七嘴八舌的祝贺。
  此时还没有转学生之类的说法,李文柏入学不过才三个月,书院中除了赵旭之外都算是他的师兄。
  “你...”赵旭之涨红了脸,憋出半天憋出一句,“你给我等着!三年之后,本少也一样会金榜题名,不比你差!”
  赵旭之今年十六岁,三年后也不过十九,跟今科状元赵钰一样的年纪,也正是大好年华。
  想起这小子此前种种,李文柏温和一笑:“好啊,我在官场等你。”
  赵旭之脖子一梗,还待放些狠话,身后一阵冰凉刺骨的嗓音传来:“尔等堵在书院门口作甚?”
  众学子后颈一凉,僵硬地转过头,果然看到王行之黑若锅底的面孔:“看看你们的样子,简直不知所谓!回去都给我抄《礼记》十遍!”
  山长有命学生不敢不从,众人脸色瞬间垮下去,讷讷应下后一哄而散,只留下兀自苦笑不已的李文柏。
  “你也一样。”王行之口中吐出冰碴子,“《礼记》十遍,一遍也不能少!”
  自家老师为人最重礼数,知道这下是踩着了王行之的底线,李文柏虽觉冤枉,但盯着老师能冻死人的视线到底还是不敢辩解,只得乖乖低下头:“老师息怒,学生谨遵师命就是。”
  王行之的脸色这才和缓下来,一扭头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李文柏默默跟在后面,不确定老师是否还在气头上,是以一路上都没敢主动搭腔。
  本来计划中的报喜,就这样被兜头一盆冷水给浇熄了热情。
  书房中,身着便服的顾文已经等候多时,见王行之带着李文柏进来本想恭贺两句,却发现两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对劲。
  “怎么了?”顾文用眼神询问李文柏,“是谁惹着老师了?”
  李文柏无奈耸肩,表示一言难尽。
  “好了,别顶着一张苦瓜脸。”王行之回到书桌旁的座位上,脸上终于带了些笑意,“虽然只是二甲第十名,好歹也算是进士出身,不算辱没了门楣,冠玉,恭喜你。”
  李文柏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拱手:“多亏老师这三个月来的教导,学生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二甲第十,不错啦。”顾文笑嘻嘻地一巴掌拍在李文柏脑袋上,“陛下可是对你寄于厚望,千万别辜负了。”
  “不光是陛下吧?”李文柏顶着顾文硕大的手掌抬头,“学生今日殿试时,可差点被相国大人的目光烧穿。”
  “哈哈,谁让你引人注目呢。”顾文大笑,“想当年你师兄我殿试之时,何止是主考官,根本就是全场的焦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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