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佳宁闻言赶紧把手里的号牌发下去，等一百个号牌发完了看见后面还有不少人，钱佳宁也不忍心撵他们回去，拿了小纸条现给他们写号，然后让他们到棚里暖和暖和。
自打深秋后，钱佳宁院子里的凉棚就换成了暖棚，里头还生了两个炉子，等位的人在里头坐着既吹不到风还暖和。只是小院的地方有限，顶多能坐几十个人，钱佳宁又在院子外面搭了个大棚子，里面桌子板凳都十分齐全，院子里排不下的都到那里去暖和。
钱佳宁回到厨房洗了手后叫一号客人来点餐。一号客人是常来这吃饭的王大爷，他一听见钱佳宁喊自己的号，立马奔到了窗口看着里面架着的那口大锅：“有全羊汤是不是？我闻着味了！给我来一大碗的再来俩烧饼。”
钱佳宁的羊汤是从昨晚就开始熬的，被敲成两半的羊腿骨在锅里翻滚了一夜，骨髓全都融入到汤里，早上起来汤都是雪白的，却丝毫没有腥膻的气味。羊肉和羊杂单独煮好，等客人点的时候把切好的羊肉片放在碗里，再淋上几勺沸腾的羊汤，在汤汁裹住肉片的一瞬间，香气随着热气弥漫到店里的每一个角落。
王大爷端着全羊汤回到座位上，从桌子上的小罐里舀了两勺辣椒油，略微一搅后就迫不及待地低头喝了一口。这羊汤雪白浓郁，入口爽滑，碧绿的香菜装点其中，让人胃口大开。王大爷喝了两大口羊汤，又拿起旁边烙的又酥又香的椒盐火烧咬了一口，配着羊汤简直是又鲜又美。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羊汤进了肚，王大爷额头上冒了些汗珠，浑身上下都觉得暖呼呼的。掏出手帕抹了抹头上的汗，王大爷忍不住感叹了一声：“你们说这些日子可怎么熬过来的，我感觉到别处吃山珍海味都不如到钱小米这吃一碗羊汤爽利。”
“可不就是说，钱小米这手艺真是绝了。”另一个食客李海生忍不住接了话：“以前我总认为吃饭这种事没什么好挑的，好也一顿不好也一顿，不就是填饱肚子而已。现在我知道了，我之前那么想是因为我没吃过好吃的东西，来钱小米这吃饭，绝对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钱佳宁被他夸张的说法给逗笑了：“哪有这么夸张？”
“我说的是真的。”李海生把最后一口羊汤喝完，忍不住问道：“小钱老板，你中午的菜单定下来了吗？我想早点琢磨琢磨自己吃啥。”
钱佳宁笑了笑，十分爽利地说道：“今天中午没菜单，你们随便点。”
第41章
一说可以自己点菜， 很多人都面露兴奋神色， 虽然钱佳宁做的每道菜都很好吃，但每个人的饮食习惯不同，所以在口味上也各有所偏好。有的喜欢浓油赤酱的，有的喜欢清淡可口的， 有的喜欢酸甜口的，有的则无辣不欢。以往钱佳宁每餐的菜单只提供七八种菜色可以选择，吃完饭总是觉得意犹未尽，这回可以随心所欲的点菜， 终于可以吃的痛快淋漓了。
听到这个消息， 小饭店里顿时热闹起来，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讨论起来， 有的随身带纸笔已经开始写菜单了。
早餐吃起来很快， 一波食客吃饱后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侯已久的另一波食客又进来， 店里一直热热闹闹的，弥漫着羊汤的香味。半个来月食不知味的食客们终于又吃到了喷香可口的饭菜， 一个个都饭量大涨， 再加上今天来吃早饭的人太多， 客人才进来一多半，钱佳宁准备的羊汤烧饼小笼包之类的卖干净了。
不过这也难不住钱佳宁，很多早餐现做也很方便。钱佳宁用酥油和了一块面， 又做了澄粉和淀粉混合的烫面， 趁着醒面的功夫她用混好的面糊烙葱油鸡蛋饼。
等候的客人也没有催促， 反而都跑到玻璃窗前来看钱佳宁做饭。钱佳宁现在正值最好看的年纪，皮肤白白嫩嫩的，眉毛修长且不杂乱，红润的嘴唇微微抿起，腮边露出了十分可爱的小酒窝。钱佳宁根本没有注意外面食客看着自己的眼神，几个平底锅同时烙饼，她盯着锅里的烙饼不断的翻个，很快几十张又香又软的葱香鸡蛋饼做好了。
厚厚的一摞饼端到案板上，钱佳宁把给自家人预备的红枣粥也拿了出来，有喜欢吃软口的上前要上几张饼，端上一碗粥和一叠酱菜回到位置上，迫不及待的喝上一口。
红枣粥小火慢熬了两个多小时正是好吃的时候，里面的大枣是钱佳宁从仙淘网上买的，又甜又红，和粥煮在一起枣香浓郁；晶莹剔透的大米已经半化在粥里，软糯香甜，稠粘绵密。
喝一口热热乎乎甜滋滋的粥，咬一口清脆可口的酱黄瓜，吃上一口又薄又软的香葱鸡蛋饼，简简单单的家常早餐，却吃出了幸福的味道。
鸡蛋饼转眼间被抢购一空，钱佳宁把澄面团拿过来擀出一个又一个小剂子，擀面杖在手心一转擀成薄皮，往里放上肉馅和虾仁，一个个精致的水晶虾饺就包好了。水晶虾饺蒸熟得十来分钟，这个时候钱佳宁也没闲着，她把醒好的油酥面拿过来做手抓饼，旁边平底锅里煎着的里脊肉和鸡蛋发出滋滋的响声。
钱佳宁在厨房里虽然忙，但是看起来却不乱，动作行如流水，十分养眼。她很快做好了两个手抓饼，递给了排在最前面的顾客。
第一个拿到手抓饼的顾客叫陈成，此时他正十分好奇的看着手里的饼。手抓饼外面金黄酥脆，里面却十分柔软，上面薄薄的刷了一层钱佳宁自制的甜面酱，裹着鲜嫩的里脊肉、金黄的鸡蛋和碧绿的生菜，看起来十分诱人。
“尝尝啥味啊？”旁边的人忍不住催促道：“看看好不好吃。”
陈成张开嘴咬了一大口下来，酥香的饼、美味的酱、香嫩的肉、焦香的煎蛋和清脆的青菜在嘴里融合在一起，口感丰富、柔酥味美。
“好吃！”陈成大口大口的咬着，连位置都没回，直接站在旁边吃了起来，很快两张卷肉的手抓饼进了肚子，可他还觉得没吃饱，总觉得还得再吃点什么才行。正好此时水晶虾饺出锅了，晶莹剔透的虾饺在随着袅袅白雾的散去逐渐显露的真身，水晶一样的薄皮和粉嫩嫩的虾仁吸引了众多食客的目光。陈成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又排到了队伍后面，准备再来一笼虾饺塞塞缝。
排在后面的顾客选择就多了，有要了虾饺也想吃手抓饼的，钱佳宁也给他烙；也有想吃鸡蛋饼喝粥的，那就更省事了。额外加的三样早餐虽然做的匆忙，但是它们仍然用颜值和美味获得了食客们的青睐，甚至有食客临走时有些恋恋不舍，强烈要求今天吃的这几样也要登上早餐的菜单。
***
临近年底，钱佳宁和李婉珍比平时更加忙碌，连钱家锋也不闲着，每天一早起来就跑到附近的公园去练拳，直到日上三竿才回来。这个倒不是钱佳宁要求的，而是钱家锋最近迷上步武侠片，电视里面主角翩若惊鸿的身影和行如流水的拳法激发了他学武的兴趣，而在他刻苦努力下，他终于能一拳打到木桩子上……而不怕手疼了。
像钱佳宁那样一拳把木桩子打碎那是不可能的，钱家锋觉得钱佳宁肯定吃了武侠小说里那种增长功力的果子，所以才这么厉害，他甚至还偷偷摸摸的来问钱佳宁那种果子得从哪里才能采到。钱佳宁被钱家锋的脑洞给震惊了，让他有功夫想这种扯淡的事不如多打两套券。等把钱家锋撵走了，钱佳宁忍不住偷笑，少年郎，虽然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近真相了，但是其实真相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让人觉得扯淡。
在全家整体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氛围中，钱国盛却日渐消沉起来，甚至有一天，李婉珍在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烟味，要知道钱国盛以前可从来没吸过烟。
李婉珍起初还以为钱老太太找人捎话来了，钱国盛左右为难所以才抽闷咽，可观察几日倒不像是因为老家的事。李婉珍是藏不住话的，中午吃饭的时候就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这几天到底在闹心啥？魂不守舍的。”
钱国盛一听这话就叹了口气：“这半年厂子效益更不好了，这个月的工资拖了一个礼拜还没发，我昨天去财务科问了一句，很可能还得再拖几天。”
以前钱国盛的工资是钱家最大一笔收入，足足比李婉珍多二十块钱。可现在李婉珍都不把钱国盛的工资当回事了，她一天卖四五个小时卤味赚的钱就赶上钱国盛的工资多了。看着钱国盛愁眉苦脸的样子，李婉珍无比庆幸自己听了闺女的话毅然辞职了，要不然没钱过年两口子得对着发愁。
只要不是老太太折腾的事，在李婉珍眼里就不是大事，她夹了一块猪蹄子给钱国盛，安慰他说：“晚发就晚发吧，咱家也不指望你那几个钱过年。”
“不是那个事。”钱国盛脸上带了些别扭：“你说我一个大老爷们不赚钱让女人养家叫什么事呀？”
李婉珍嗤笑了声：“你那点工资现在连咱家的伙食费都不够。”
这说的倒是实话，以前钱家一个月才能吃一次肉，要是手头宽裕点多包顿肉饺子能把钱家锋乐的蹦高高。而现在家里做餐饮生意，李婉珍每晚都得炖上几大锅卤肉，馋肉了从锅里夹一块就能吃。钱佳宁那里更不用说，各种食材备的特别齐全，上个月还在厨房里搭了个烤炉，家里连着吃了两天的烤鸭。要知道在钱佳宁的饭店里，一套烤鸭要六十块钱呢，钱国盛的工资也就够这两天伙食费的。
钱国盛闻言更郁闷了，长长的叹了口气，连碗里又香又嫩的猪蹄子都吃不下去了。
李婉珍看着他食不下咽的样子，只能劝他两句：“现在家里宽裕，你工资早拿回来晚拿回来都不要紧。依我说，你干脆办停薪留职得了，我这转过年去还想开个卤肉店，佳宁还让我跟她学做菜，我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钱国盛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可是厂子这么困难，我停薪留职多不好，怎么也得和厂子一起度过难关才是。”
“可拉倒吧，你还真把你当什么大人物了？你是懂技术呀还是懂销售呀？就你办公室那活是个人就能干。我和你说，你要是交停薪留职的报告，你们厂领导第一个为你鼓掌欢送。”李婉珍白了他一眼，嗤笑道：“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要是在家还能当葱使使，在厂里也就是个葱皮，放菜板上都嫌碍事。”
钱国盛老脸涨的通红，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也知道李婉珍说的是事实。不过想到停薪留职，他还是有很多的顾虑，往嘴里塞了口米饭，钱国盛看了李婉珍一眼：“那铁饭碗就不要了？做生意又不像上班这么稳定……”
“就算不稳定，我一天也能赚你一个月的工资，我一年就能把你后半生的钱赚出来。”李婉珍冷笑一声：“你倒是稳定，稳定的都发不出工资来了。”李婉珍越说越生气：“下午就去办停薪留职的手续，家里都忙不过来，还在外面上那没用的破班。”
“你看看你说着话咋又急了呢？这事不得好好商量商量吗？”钱国盛一脸无奈地看着李婉珍：“咱闺女就随你这性子，太火爆。”
“火爆才好，雷厉风行的干啥也不吃亏。”李婉珍白了他一眼，夹了一筷子菜放碗里：“这事甭商量，你要是问孩子，他俩肯定也和我一个意见。赶紧吃饭，吃完饭咱去厂里办手续去，下午四点我还出摊呢，你别我耽误事。”
“不是，说办就办呀？”钱国盛慌了：“你好歹给我个心理准备呀！”
李婉珍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准备什么呀准备？我当初辞职的时候也没你这么啰嗦。再说了，厂里都发不出工资了，你停薪留职也给厂里减轻负担，这不是你最爱干的事吗？”
钱国盛被怼了一脸血，只能蔫了吧唧地点了点头：“那行吧，就按你说的，停薪留职。”
***
“你听说了吗？钱小米的店今天营业，菜品不受限制，随便点。”
“哎呦，这下可有口福了，那我得早点去排队。”
“这么好的事我得和我爸说一声，老爷子最近念叨了好几次了。”
……
虽然此时还是没有网络没有手机，但口口相传这个方法依然能把消息传递的飞快。
淄城饭店的经理刘君越在上班途中，听到了不下四次这样的对话，心里盘算着今天一定要去看看钱小米的店，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吸引这么多的食客惦记她家的菜。
刘君越最初听到钱小米的店是来淄城饭店吃饭的几个生意人，在他们嘴里钱小米的店的菜好吃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几个人一边说还一边叹气，说去晚了没排上队，只能来淄城饭店凑合一顿。当时刘君越听了很不高兴，淄城饭店可是当地档次最高，规模最大的饭店，请的都是当地顶尖的厨师，一个小饭店怎么可能超过淄城饭店？
第二次听到钱小米的店是那件事过去没多久，有一位老人过七十大寿，他儿子特意在淄城饭店定了个包间，还点了鲍鱼海参这样昂贵的菜。即便这样，老爷子也是一脸不高兴，埋怨儿子没早点抢上钱小米的店的晚餐预订。还说他宁愿吃钱小米店里的西红柿炒鸡蛋，也不想吃这里的葱烧海参。
这一回，刘君越把“钱小米的店”这个名字记到了心里，但也没重视起来。在他看来老人嘛，可能没吃过什么好的，所以尝着海参鲍鱼的不顺嘴，就爱吃那种普普通通的家常菜。
直到前几天，政府召开招商引资会议，把晚宴开在了淄城饭店，他再一次听到了“钱小米的店”这几个字。
像政府的宴会接待，刘君越都是亲自带着服务员进行服务的，当他把一道红烧大虾放到桌上时，他亲耳听到市长对他秘书嘀咕了一句：“看着不如钱小米的店里做的油亮。”等吃了一个虾后市长又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虾肉也没那么鲜嫩。”
刘君越听到这话心里犯嘀咕了，他借着拿酒的机会急忙去了厨房，一进门就问：“刚才给宴会做的红烧大虾还有剩的吗？”
一般淄城饭店的厨师做完好菜都会留一勺解馋，也顺便尝尝味道有没有什么问题。今天菜多，正好红烧大虾盛出来还没顾的上吃，还在碗里放着呢。
“经理，你这是饿了啥是咋了？”厨师长笑呵呵的递了双筷子给他。
刘君越顾不得多解释，夹了一个大虾就放进了嘴里后，心里的疑惑却更加强烈了。刚才他还以为今天这道菜做的有失水准所以市长吃着才不合口，可这汤汁香甜，虾肉也很入味，明明做的十分正宗，怎么会比不上一个小馆子做的呢？要知道这道红烧大虾可是淄城饭店的招牌菜，是厨师长的拿手之作。
刘君越放下筷子心事重重，厨师长将炒勺里的菜倒进盘里，随口问了一句：“刘经理，你想啥呢？”
“我在想咱这么好吃的红烧大虾咋就入不了领导的眼了？他说咱做的虾不如别的店那么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