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星撇撇嘴,刚要反唇相讥,却被沉睡中的肖学姐突然一脚踹在了后背上。
肖学姐的这一脚,生生把向南星的后话踹没了影。
直被踹到护栏边险些栽下中铺的向南星,这回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肖学姐口中所谓的睡相差——
这哪是睡相差?
这简直是梦中杀人。
相比之下,只会在睡着后变身树袋熊的向南星简直不值一提。
没成想上铺的商陆竟还在等她的后话,等来的却是半晌的沉默,终于忍不住问:“把我吵醒,自己却睡了?”
向南星没开口的这段时间,又不幸被肖学姐肘击了两下外加一脚飞踹,此刻正岌岌可危地双手环抱栏杆,大气都不敢喘。好不容易憋出两个字来,嗓子眼都在抖:“救我……”
原本双手枕在脑袋下、姿态悠哉的商陆腾地就坐了起来。
*
十秒后商陆已经顺着卧铺旁的脚踏来到了地上。
正与抱着栏杆大气都不敢喘的向南星面面相觑。
商陆明显松了口气。
见她快被挤下卧铺的可怜样,他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
向南星丝毫不敢松怠,抱着栏杆瞪他:“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商陆这才敛了嘴角的弧度:“你睡上铺吧。”
“那你睡哪儿?”
“这你就别管了。”
商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她枕在脑袋下当枕头的随身包一抽,抬手扔到上铺:“我怕你真摔死在这儿,我回去没法跟你爸交代。”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也没说动向南星,反倒这时肖学姐睡梦中抬脚,眼看又要飞踹向南星,立即吓得向南星连滚带爬去了床尾,眨眼功夫已利索地去了上铺。
商陆全程围观,笑不自知。
鸠占鹊巢的向南星总归还有点不好意思,又从上铺探出个脑袋来:“要不你去跟赵伯言挤一张床?他那么瘦,不占地儿。”
“嗯。”
见他点头,向南星也就心安理得缩回脑袋,安心睡觉去了。
直到清晨,也不知是未合严实的窗帘外投进的晨光先唤醒她,还是赵伯言的声音先惊扰她——
“商陆?”
听见有人喊商陆的名字,向南星幽幽睁开眼,意识还有一半丢在梦里,直到随后传来另一句:“你该不会在这儿坐了一晚吧?”
向南星这才揉着双眼,慢悠悠挪到床尾探出个脑袋去看。
只见商陆坐在过道的可收折软凳上,一手抻着下颌。另一边站着的赵伯言应该是准备起床上厕所时发现了商陆,正满脸诧异。
诧异的又何止赵伯言?
商陆皮肤白,一旦有黑眼圈就很明显,他大概还不知道向南星正躲上铺一角看着他,只顾微阖着眼冲赵伯言摆摆手,示意赵伯言该干嘛干嘛去。
等赵伯言尿急走了,向南星才一股脑溜下地,拍拍商陆的肩。
他该不会一晚上没睡,就坐那儿吧?
商陆侧着脸,压根没发现她,直到这时才肩膀一僵,侧仰起头。
不知道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些什么,明显微微一愣。
她却很清楚地看见了他眼睛里的血丝。
纯熬一夜,谁也受不了。
“你去上铺睡吧。”
他摆摆手:“不用。”
向南星刚要张嘴,又收了声。
转念一想,大概只有这招能治他——
“要是他们醒来看到我睡你床上,咱俩关系更扯不清。”
“……”
果然这招有效,商陆只犹豫了一下便捏着眉心起了身,什么也没说,回了上铺补觉。
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终于结束,一行人出了站,除了邹然,个个灰头土脸或油光满面。向南星则是既灰头土脸又油光满面,耷拉着脑袋出了站,看见星巴克的那一刻却突然打了鸡血,连忙招呼大家:“我请你们喝星巴克?”
星巴克对于当年的向南星来说还是个稀罕物,自掏腰包给所有人买咖啡还挺肉疼,无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商陆……得来个大杯,其他人……都中杯好了。
不然她怕钱不够。
掏钱结账时向南星却傻了。
她哪会钱不够?
随身的包里竟不知何时多了一千多块钱……
作者有话要说: 送分题:南星包里的钱哪来的?
商陆:赢了钱没地方放,找个免费寄存箱怎么了?
南星:说谁免费寄存箱呢?
作者:打吧打吧,观众就等你们一路打上床了。
商陆/南星:作者,请注意你的耻度。
第8章
向南星拎着两袋星巴克上了大巴,司机还在热车,向南星忙着分发咖啡的同时,眼睛不忘四处瞄,她得问问商陆,她包里那些钱是不是他放的。
也只有商陆能接触到她的包了。
眼瞅见商陆坐在最后,向南星朝车厢深处走去的步伐都不由得加快,却又在中途蓦地一停——
商陆正和邹然坐一块。
邹然个子小巧,向南星刚上车那会儿都没瞧见,直到这时才发现商陆和邹然又在用白话开小会。
顿时决定把那些钱据为己有,一矮身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手上剩下的两杯咖啡直接随手传给了后座的赵伯言:“你把咖啡往后传一下,我好累,走不动了。”
赵伯言一向乐于为小姐姐服务,向南星也就心安理得闭眼假寐。她在火车上本就没睡多好,这么一闭眼,还真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也真的赶紧补个觉,到了乌镇还得和肖学姐同床共枕的话,她估计又一晚没得安生。
然而向南星担忧地有些多余了,赵伯言在乌镇订的客栈虽房间已满,但老板很爽快地同意临时加两个床位,向南星终于不用和肖学姐同床共枕,一进房间就忙不迭把自己的行李往临时加上的简易床上一放,身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被分配到隔壁房间的商陆路过时,恰好透过门缝瞅见正在简易床上打滚的傻缺,无语摇头。
他这副模样落在紧随其后的赵伯言眼里,可就是另一番解释了,赵伯言还挺抱歉:“我可不是故意拆散你俩的,待会儿我问问老板,看明天有没有房间空出来,给你俩单独安排一间。”
商陆向来脑子转得飞快,现下却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赵伯言口中的“你俩”究竟指的是谁。
“你脑子里除了那档子事儿,还能不能想点别的?”
商陆拒绝得义正言辞,头也不回直接刷卡进了隔壁。留下里外不是人的赵伯言,分明是瞧见了商陆微红的耳根。
有本事别害羞啊。赵伯言一脸讪笑:“小样儿……”
*
放完行李,一行人直接从客栈出发去西栅,游船看夜景。
大伙AA制包了条船,分摊下来也很划算。一帮字正腔圆的儿化音里,时而夹杂着船夫的吴侬软语,倒也相得益彰。
医学院和电子工程学院作为阜大的两大热门,瑜亮情结由来已久,二者又都是僧多肉少的重灾区,从各大院系赛事一路较劲到院花颜值,邹然的出现自然令这帮医学院的大一男生们倍儿长脸:“要是被电工的知道他们院花跟我们一块出来旅游,可不得气死?”
邹然笑得甜,即便只是故作谦虚也养眼得不行:“我们院女生少,矮子里拔高子而已。”
赵伯言却明显不苟同:“学姐你太谦虚了,我们院女生也少啊,也不是谁都能当院花的不是?”
赵伯言话音落下那刻,目光刚无意间扫到迟佳。不敢得罪,赶紧视线一偏,堪堪落在正把脚伸到船外踩水的向南星身上。
被无端殃及的向南星抬起头来,正对上一船人的目光。
群众的力量之伟大,连一向对自己还挺自信的向南星都不由陷入短暂的自我怀疑:她真有那么丑?
虽然从小到大确实没男的追过她……
正郁郁寡欢,突然被人唤了声:“向南星。”
向南星也不管那是谁,只顾没好气:“干嘛?”
医学院的男生们都坏透了,嫌她丑还叫她名?
“你鞋漂走了。”
向南星豁然扭头。
商陆当着她的面,下巴点了点船外,又重申了一遍:“你鞋漂走了。”
“……”
“……”
向南星下船时,灰头土脸只剩右脚一只凉鞋。
石板地面经过一整天烈日的炙烤,到了晚上余温未散,烫得她直跳脚。
更丑了。
好在客栈离得不远,邹然又带了备用的鞋来:“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客栈拿下鞋。”
向南星点头如捣蒜。
晚饭还没着落,其他人都走了,找饭馆的找饭馆,回客栈拿鞋的回客栈拿鞋,分头行动节省时间,就剩迟佳陪着向南星坐在游船落客的岸边石阶上,百无聊赖。
向南星正盯着自己快被烫熟的脚趾头,迟佳突然就起了八卦的头:“邹然学姐是不是看上商陆了?”
向南星一听耳朵就竖了:“不会吧?”
迟佳也没说自己是怎么瞧出来的,只顾盘算:“咱们院男生是多,可各方面拔尖的也就那几个,陈默算一个,但陈默感觉对谁都挺好,口腔医学那帮女的肯定不会漏给咱们;商陆也算一个,这种看着难攻克,是能自行过滤掉一波莺莺燕燕没错,但也绝对架不住温水煮青蛙。尤其邹然学姐各方面又都不差,商陆被拿下,时间早晚的事。”
向南星像在听天书。
“剩下的就都是赵伯言之流了,长得不好看还花心。看他刚在船上夸邹然学姐那样儿……”
“你刚在船上不一直顾着吃零食么?”向南星匪夷所思,“怎么观察这么仔细?”
“谁跟你一样,没开窍,”迟佳点她脑门,旋即恢复正色,“我从小就迷白大褂,家里也希望我找个医生,本来学护理挺好,但我爸妈不希望我以后伺候病人;口腔也挺好,我第一志愿报的就是它,可惜最后差两分。临床就算了,我见不得生死,怕给自己整抑郁了。”
向南星这才想起迟佳也是靠调剂进的中医系,不禁回想起刘教授给她们上的第一堂课来。
刘教授给她们鞠的那一躬,向南星还以为其他人都和她一样,心里多了股任重道远的劲儿。
她爸也经常抱怨中医院招不到合适的医生。
怎么就没人觉得中医也很神圣,也能治病救人?
出来第一天就受各种打击,向南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抬头张望同伴们离开的方向,多少有点迁怒:“怎么送鞋的还不来?”
话音刚落,送鞋的到了。
既不是已主动提过要帮邹然跑腿的赵伯言,更不是邹然自己。
而是迟佳口中那个难攻克的商陆。
他手里拎着双鞋,逆着人流逆着光线,朝她俩走来。
看来迟佳已打算收回商陆难攻克的评价:“真羡慕邹然学姐,个个都乐意帮她跑腿。”
话音落下不多时,商陆已来到她俩面前,把带来的鞋往向南星脚边一扔:“他们找着餐馆了,咱们赶紧。”
向南星饿了一天,听见晚饭终于有着落,头顶两片愁云总算飘走,她刚麻利地穿上鞋,动作却又一停。
使尽了力气,鞋后跟却怎么也提不上去。
鞋小了……
另两人还不知她在磨蹭些什么,向南星已经抬头一张哭丧脸:“我38码的脚……”
迟佳不可思议:“你脚这么大?”
向南星硬着头皮笑笑。
女孩子被人说脚大可不是什么恭维话,无奈邹然的鞋36码,向南星实在穿不进,勉强趿着走了一阵,后跟两侧全磨破。
这明显拖慢了另两人的节奏,商陆本就腿长步子大,却不知为何突然放慢了脚步,愣是逐渐落后直至最终都被龟速的向南星甩在了后头。
向南星一心填饱肚子,也没管他。商陆却在低头一瞧后,当即叫住了最前头的迟佳:“迟佳,要不你先去餐馆?我带她去买鞋。”
迟佳突然被叫住,还有些莫名:“她这不有鞋了嘛?”
商陆不置可否,只说:“你先去吧,拐角不到二十米就有卖鞋的,不然她穿这鞋走路比爬还慢,什么时候能爬到?”
说完不忘觑一眼向南星。
迟佳分明感受到商陆的不满,缩缩脖子,临走之前只留给向南星一记自求多福的眼神。
向南星只能徒劳地撵着脚背妄图把鞋撑大些,却无意间蹭到磨破皮那处,龇牙咧嘴,心中不平——
脚大能怪她?要怪怪她爸。
没听过一句老话,脚大随爹?
商陆却走到她跟前,弯了腰。
向南星搓搓耳垂,没懂。
“上来。”
“干嘛?”
“背你。”
向南星更不懂了。
“卖鞋的不是只隔咱二十米?”
“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商陆又觑她。
*
果然卖鞋的离得远不止二十米。
商陆背着她在大小巷子里穿行了一刻多钟都没找着卖鞋的,创口贴倒是买了个够,向南星的脚后跟被贴得个严严实实。
他都出汗了,却不难闻,混着他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向南星吸吸鼻子,忽略掉:“这儿压根就没卖鞋的地方。”
商陆没搭理。
保不齐心里在骂她。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很偏僻的巷子,游客基本没了影,向南星耷拉着眼皮,原本还收着力怕他累,如今也已大剌剌地把所有体重都摊在他肩上。
直到路过一家即将关张的小店,向南星斜眼瞄了下橱窗,才顿时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