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卿卿多妩媚——谨鸢
时间:2018-08-21 08:13:24

  初宁跟在徐砚身后进了牢房,味道虽然不好,但这里却是一间单独的牢房。里头打有地铺,而她爹爹正神色淡然坐在铺上,身上囚衣整洁,似乎是没有受刑。
  她再也忍不住,把食盒放到地上,跪倒在父亲跟前,泪眼婆娑地低喊:“爹爹。”
  “卿卿?”
  宋霖一开始就觉得这小厮身形熟悉,不想居然是他女儿!
  他激动着去握了她的手,猛然抬头看向徐砚,竟是责怪道:“怎能带她过来!”
  “请示过太子殿下的,不然我也不敢擅自作主,你别担心。”
  宋霖明显地松口气,爱怜地去摸女儿的脸,见她精神还不错,露出笑:“爹爹很好,卿卿不要担心。”
  初宁咽呜着,一会点头一会摇头,良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她有千言万语,可这会都表达不出来了。
  宋霖想到再不久他就该被送离京,也压抑着心里的难过,同样久久无言,只是不停给女儿擦眼泪。
  徐砚见父女如此,心中叹息,但还是残忍地说:“初宁有话快跟爹爹说,我们不能久呆。”
  还在落泪的初宁听到这话,心头发紧,忙抬袖把眼泪抹掉。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握着父亲的手说:“爹爹,女儿很好,您不要担心。您要照顾自己,女儿会好好地等您回来!”
  从小就被他娇养着女儿长大了,反过来宽慰他了。宋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在女儿跟前失态,欣慰地说:“好,卿卿好好听你徐三叔的话,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就和你徐三叔商议。”
  初宁重重地点头。
  不过说了几句话,三人就听到守在远处的缇骑拔高了声音说:“这是什么风把陈大人吹来,您小心脚下。”
  有人过来了!
  缇骑的提醒叫徐砚神色一凛,去把给父亲磕头的初宁扶了起来,宋霖已朝两人挥手:“回去吧。”
  徐砚见他到此时除了对女儿不舍外,依旧从容淡然,忍不住还是把这么些在心里压抑的话问了出来:“到如此地步,你还是如此坚持吗?究竟值不值得?!”
  宋霖听出好友话里藏了三分怒,怔了片刻,旋即却笑了。他眸光清正,心有豪情:“弃我一人能稳朝纲,不叫魍魉作祟得逞,就是值得!”
  徐砚神色沉了几分。自古以来,夺嫡酿大祸,宋霖就是拥护太子折里头了。他沉声快速地说:“卿卿我一定会照顾好。军防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他们这污水再也泼不到太子身上,我们也不算惨败。那些人贪的银子,会全部吐出来,太子殿下说,留得青山在,定有再起之时。”
  这算是太子给他的承诺了。
  宋霖点点头,此时脚步声已来到牢门外,见到牢里有人,那人似乎也吃惊,说道:“竟是徐大人。”
  “陈大人倒是这会来了。”徐砚扫了来人一眼,似笑非笑。
  初宁早垂着头站到他身后。她终于知道爹爹出事竟是为了拥护太子,还在为两人对话震惊,听到陈大人三字又是诧异。
  哪个陈大人,督察院那个陈大人吗?
  她定亲了的那个陈家?
  她心惊着,却不敢抬头。
  来人正是她猜想的身份,她如今名义上的公爹陈同济。陈同济被徐砚带刺的话扎得脸色铁青,知道对方是在嘲讽自己,在宋霖出事后缩在后头,屁都没敢放一个。
  外头不也说是他徐砚出卖的宋霖?他倒有脸讥讽自己!
  陈同济也发出不屑的冷哼,但到底没跟他争论,而是在脸上堆着笑,喊宋霖一声宋兄。
  徐砚还带着初宁,不好再留,朝宋霖拱手道一声保重,示意初宁跟着离开。
  小姑娘暗中再看了父亲一眼,忍住难过和不舍,垂着头离开大牢。在她离开的时候,陈同济朝她看过去,嘴里咝了一声,怎么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
  宋霖见他盯着女儿看,淡淡地说:“不敢让陈大人喊一声宋兄,陈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陈同济脸上的笑就僵在那里,仿佛被人看穿心思一样,难堪又窘迫。
  他悻悻地说:“是想来问宋兄一事,宋兄只要知无不言,关于犬子与宋姑娘的亲事,你可放心。”
  这是威胁?宋霖神色更冷淡了,让陈同济觉得他看过来的目光像刀子,厉得叫他心慌。
  初宁那头已经回到马车上,眼泪再度涌了出来,下刻她一抬袖子又抹掉了。徐砚默默给她递去帕子,她抓在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大会才抬头问他:“徐三叔,我爹爹是要流放对吧,路上安全吗?”
  她知道了事出夺嫡,尽管无法想到朝堂争斗如何凶涌,但也明白这绝对是要关系到身家性命!
  当朝太子明明有才有德,为什么还会出现其它皇子要夺嫡这种事,事情肯定比她想的还可怕和严重。
  徐砚知道她猜到了什么,点点头说:“一路上会有人照顾,你且安心。”
  初宁还是忧心的,只是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要安安静静地不给添麻烦就对了。她又问道:“徐三叔,刚刚那个陈大人,是与我有干系那个陈大人吗?”
  “......是。”徐砚回答的时候犹豫了一会,斟酌着说,“你不要担心,这当口上,他不敢提退亲的。”
  不然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言官比谁都爱惜名声!
  初宁却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一脸决然地和他说:“徐三叔,您有空吗?能陪我去一趟陈家吗?”
  徐砚眸光微凝,去陈家......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陈同济:宋兄。
  宋霖:呸!
  徐砚:宋兄。
  陈同济: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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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晚了,抱歉。
 
 
第14章 
  两刻钟后,初宁与徐砚被请进陈府。
  初宁是首回来陈家,随意在走过的游廊扫了眼,发现漆画木栏颜色都极鲜艳,显然是翻修不久的。
  她就想到先前听过的陈家事迹。
  陈家祖上都止步举人,在京城一直都是小门小户,极不起眼。直到陈同济高中,进了翰林院,后转督察院因一回进谏得了清名,也得了明德帝看中,陈家这才算起来了。
  陈同济如今累官至二品,督察院一把手。但他也不敢太过张狂,陈家如今住的还是祖宅,只扩建过一回,成了四进的院子。
  这扩建正是一年前,那时陈同济刚升了二品,陈家就来向她提亲了。
  初宁想到亲事,微微抿了唇,神色都严肃几分。
  她知道自己不算聪慧,可陈大人去见爹爹让她心生警惕。那陈大人分明就是只为利益趋使的人,出事前对他们家避之不及,如今必有图谋。
  可如今爹爹蒙难,哪里还有什么能被人图谋利用的,她想到的只有两家姻亲关系能用,陈大人或许会利用这点来逼迫她爹爹做什么。
  如若真是这样,她的亲事只会拖累父亲。
  所以她来了这。
  小姑娘一边走,眉宇间都是凝重,徐砚视线落在她小脸上,把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他应承小姑娘带她来这里,是猜到她的意思,默许了。
  小姑娘能想到的事情,他如何会想不明白。
  陈同济去诏狱八成是仗着这门亲,有求于宋霖。
  以宋霖的能力,不可能看不透陈同济那自私自利的品性,他可以笃定陈同济真敢用亲事做威胁或交换,宋霖绝对不会答应。
  所以......这亲,不结也罢!
  退亲之后,他费些心思给小姑娘找一门更好的亲事就是。
  徐砚眼底凝着碎冰一般的寒光。他也想来看看,当初宋霖为何会应下这门亲!
  此时陈府正院,管事去给陈夫人报信。
  陈夫人已年过三十,长得腰圆胯宽。娘家是京外一县城的乡绅,家中田地甚多,家境十分富裕。陈家几代未中进士,眼看供读后辈无力,所以陈老太爷就给儿子娶了个能在银钱上支持他的。
  听到报信,陈夫人直皱了眉头:“你说和与少爷定亲的宋姑娘来了?”
  管事微微弯着腰,胖胖的脸上挤满笑回道:“是的,还是一身小厮的打扮来的,身边还有位姓徐的大人。是大理寺徐寺卿的弟弟。”
  小厮打扮,那是什么装扮,怎么还有徐家的人跟着?
  她出身一般,随着丈夫在朝中地位渐高,就变得十分注重仪容礼法,生怕有一点失礼就被人提起出身。听到初宁登门来,本就不太喜,宋家可才出了事。再听到奇怪的打扮,眉头就皱出个川字来。
  她朝管事挥了挥手:“先让她等等,就说我这头正忙着,一会就过去。”
  说罢,气定神闲地端了茶喝,转着眼珠子想事情。
  本还想着能给儿子娶个高门大户的姑娘家回来,更有助仕途,结果宋阁老说倒就倒了!
  当初她就不怎么同意,其实她也不想要个出身比自己高的儿媳妇,让她感觉到自卑和有压力。
  宋家出事后,她问过夫君,说这门亲事暂不能退,即便要退,也不是现在。左右儿子也才十四,不着急,拖几年能拖得起。
  就看现在那个宋姑娘上门来,是做什么?
  找他们帮忙求情父亲的事,还是害怕他们退亲,上门探虚实?
  她琢磨着,觉得是后者,还装成小厮上门,也怕丢人吧。未出阁的姑娘家打听婚亲,是够丢脸的!
  想到这里,陈夫人眼底就有了几分不屑,又慢悠悠地抿一口茶。
  这亲成不成另说,这也是个拿捏人的好机会。就让她先等着吧,等她摆足了长辈的下马威再说,若以后真成了,她婆婆的威严也立了。
  初宁这时已经被请进了陈家花厅,下人上了茶点,胖管事来说一句夫人在忙,两位稍坐就不见了人影。
  这种怠慢让徐砚直皱眉。
  陈家说是新贵,结果这么上不得台面,那陈夫人居然要给小姑娘下马威,任何一个要点脸面的长辈都不会做为难小辈的事!
  何况他一个官身的老爷也陪着来。
  徐砚心里涌起恼意,心疼地看了一眼初宁。
  小姑娘端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拘谨,应该是在紧张。
  想到她自打父亲出事后的懂事与坚强,他恼怒更甚。
  这好品性的女孩儿,陈家是瞎了眼!
  不过他向来忍功极好,不动声色地喝茶,唇边带着淡淡的笑。
  等着就是,左右没脸的不会是他们。
  初宁也明白自己被人怠慢,双手慢慢攥成拳头,她偷偷看了一眼徐砚,结果与他目光撞了个正。他朝她安抚一笑,无声的温柔。
  她好像就不那么紧张了,把背挺得更加笔直。
  就那么坐了有近一刻钟,陈夫人才姗姗来迟,捏着方绣帕,七分假腔调地笑着寒暄。
  “实在抱歉,家中有事务绊住了,让两位等久了。”
  初宁听到妇人的声音,缓缓站起身,朝她喊了一声‘夫人’。
  陈夫人吊着眼角朝她看去,果然见她一身灰扑扑的打扮,眼底轻视更浓重:“哎哟,这是宋姑娘?穿成这样,都要认不出来了。”
  其实两人就见过一面,初宁知道她在嫌弃自己,却是微微一笑:“怕给夫人带来不便,让陈大人也被跟着非议就不好了,所以才这样登门。”
  陈夫人脸瞬间就沉了下去。
  这是在骂他们宋家出事后就缩着,无情无义!
  徐砚听到小姑娘被为难,握紧了茶杯,闻言后,骤然松开手,甚至还轻笑一声。
  青年的笑声低低的,把内中嘲讽的意味发挥出十成,陈夫人连耳根都被臊红了。
  可徐砚是官身,她再恼也不能失了仪态,暗咬牙强挤着笑又说:“我们家老爷不在,也没个人能陪徐大人的,正好不成器的小儿在家,我这就叫他过来见过大人。”
  “不必了,怕是和小公子说不到一块儿,还是不影响小公子念书为好。”
  徐砚轻描淡写拒绝。
  他用得着一个小儿作陪吗,简直是降低他身份,这妇人,说话都没有脑子。
  陈夫人这回连脸都涨红了,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人家已经入仕,她儿子连举人都没考上,哪有资格待客。
  她嘴唇嚅嚅,险些要落荒而逃,只好把气撒初宁身上:“宋姑娘快坐,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家跑来,肯定是重要事了,你坐下说。”
  初宁闻言还真不客气坐下,连谢字也没给。
  她讨厌这个陈夫人,字字讥讽,如同骂街的泼妇一样不堪。
  整了下思路,初宁就缓缓道来:“今儿前来主要是想和夫人说两家的亲事......”
  “哎哟......”陈夫人当即怪声怪气打断,终于让她捏到发作由头了,“宋大人出了事,宋家就没别的长辈了?怎么你一姑娘家来说,被传出去可多不好,而且这亲事也没什么说的。”
  “当初定亲,是因为你险些从假山上摔下来,小儿伸手搭救,宋大人就定下了这门亲事。宋大人是个懂恩知报的,两家也算门当户对,这才成了一段佳话。”
  “所以,这亲事哪有什么好再说的,你小姑娘家家,有什么担忧该先给长辈说。”
  一番话夹枪带棍,就差直接骂初宁不要脸,还点明当初这亲事能成,是宋家为了报施救之恩。更深一层意思是,即便他们陈家要退亲,也没有什么过错。以前救过你嘛,当不相欠了。
  初宁再好性子也被气得蹭一下从椅子中站了起来,手都在抖。
  徐砚重重把茶杯放下。
  当年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是因为初宁险些失|足坠山,被陈家小子所救,可是怎么会让陈家小子所救,事发时是在哪里?
  徐砚直觉此事有问题。
  生气的初宁拼命深吸呼吸,才没让自己失态,憋得眼眶都红了。她有使以来冷着脸跟长辈说话:“夫人此言差矣,我却是记得我父亲要送谢礼,是陈大人提要结儿女亲家,我父亲考虑了三日。不想陈大人却直接就大张锣鼓请了冰人上门提亲了,我还真不知道哪家要结亲,是双方没有议定就声势浩大的,像足了戏里的土匪抢人!”
  最后一句,声色皆厉,娇娇小小的人儿居然爆发出极压迫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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