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卿卿多妩媚——谨鸢
时间:2018-08-21 08:13:24

  她抿抿唇,忆起今天在游廊的时候,徐立轩似乎十分愤怒。
  那时她神思不太清楚,却隐约听到徐三叔说了一句——
  放开,是不可的。
  徐立轩似乎上前来拽徐三叔的手了。
  初宁想着身子一仰,躺倒,又盯着帐顶出神。
  徐立轩是什么意思,是要让放开她吗?
  徐三叔呢。
  徐三叔晚上压根没有提让徐立轩一同用饭,整晚也没有提起他一个字,似乎就遗忘了有这个人还在家里。
  而她是下意识不想提,她觉得只要提起,有一些事情可能就要戳破了,毕竟叔侄俩下午那样的针锋相对。
  是因为她吗?
  她下意识觉得是因为她。
  初宁就翻了个身,把脸埋到被子里,心头怦怦乱跳,有热气一阵阵往脸上涌。
  徐三叔那句不放开,究竟是什么意思......会是她想的那样的吗?
  她趴着半天,一动不动的,可把汐楠吓着了,连忙把人拽起来。结果看到自家姑娘眸光带着几许迷离,双颊艳红似抹了胭脂,属于少女的娇媚便不经意显露出来,让人看得心惊又惊艳。
  像是枝头含苞许久的花骨朵,瞬间绽放了。
  ***
  次日一早,晨雾未散,一辆马车从无名居的侧门而出。有二十余名护卫紧策马紧随,直将人送到渡口,那二十名护卫把马交于别人,与马车上下来的少年一同上了船。
  少年一身素淡的袍子,沉默着踏上回京的船,在甲板上略微停顿,回身看向仍一片雾蒙蒙的街道。
  他自嘲似地嗤笑一声。
  有护卫在他身边说:“大少爷,晨早风凉。”
  徐立轩剑眉微挑,冷冷扫视过去,抬步进了船舱。四顺也跟着哆嗦一下,忙跟上自家少爷,心里还是不太明白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好像是少爷和三老爷有了罅隙。
  这分明像是押着他们回京!
  徐砚其实一早也起来,甚至是目送徐立轩的马车出了府。
  齐圳看着鬓发沾着露水的青年,轻声说:“三爷,您昨晚要送回京的信,这会应该出杭州府了。”
  徐砚淡淡地嗯一声。
  徐立轩与他都戳破了那层窗户纸,原本要他转交的信,自然不会再让他带着,只要信比他人先一步送回京城就好。
  徐砚又在游廊上站一会,慢慢拢了拢被风吹得鼓起的袖袍,散步一般往回走。
  这个时候还有些早,小姑娘可能还没有起来。
  晨风刮过他的脸颊,他觉得有些凉,想起该烧地龙了。小姑娘苦夏又畏寒,娇气得不行。
  “徐三叔!”
  徐砚正想着琐碎的事,猛然听到俏生生的一声,他心中微动,抬头并没看到有小姑娘的身影。
  居然是幻听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徐三叔——”
  然而更加清晰的一声又在耳边响起,娇小的人儿从游廊拐角窜了出来,亭亭玉立站在他跟前。
  笑靥如花,俏丽风情尽在眉眼盈盈处。
  徐砚诧异,可算是看清人了,用手去帮她拢衣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也没有穿披风?”
  难道是要想来送徐立轩的?
  他眸光一顿,霎时变得深谙。
  初宁的手就去捂住他手背,仍旧笑得梨涡浅浅:“不冷,您看这不热乎着?我去您那儿,想跟您一块用早饭的,他们说您往这来了,我就寻来了。”
  是单来找他的?
  徐砚不自知的紧张便散如云烟,直接就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初宁喜欢他暖暖的手心,手指往里再钻了钻,然后低头抿嘴偷笑——
  刚才徐三叔想到什么了,以为她是来做什么的,紧张得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随着徐立轩的离开,无名居又变得跟以前一样清冷。初宁却觉得自在,每日还是帮着看看府里的帐,然后回想着徐砚教她打算盘的方法,一点点的算帐。唯一不同的是,她几乎就赖在徐砚的院子了。
  徐砚不管什么时候回家来,就能看到小姑娘要不在他书房帮着收拾,要不就是摆弄他的花花草草,有时还去翻他的衣裳拿出来熨烫。
  每一天,每一处,都留有她的印记。
  徐砚也还是待她如从前,除了有时忍不住想与她多亲近,却只能生生压抑着,偏小丫头最近又黏人。
  就好比今日,刚用过晚饭,她不知打哪寻了话本,非缠着要他给念。
  是写才子佳人情情爱爱的东西,里面还有些淫|词|艳|调,他看一眼便不想给念。结果她就成了海里带触须的乌贼一般,居然就扒拉到他身上来了,在他耳边念经一样的喊徐三叔。
  一句又一句,一声叠一声。那娇软甜糯的声音,窜进他耳朵里让他心尖都在发酥,几声过后,哪里还抗拒得了。又被她软软地蹭得浑身滚烫,简直无法消受这美人恩。
  最后,徐砚还是给她念了,跳过那些他觉得不该听的。可她听不到,他却看得到,越念越口干舌燥,这一晚不知喝了多少凉水。
  不知自己使了坏的小姑娘,却是回屋睡得一脸满足,手里抱着他先前留下的帕子,梦里都在偷笑。
  ***
  齐圳查清魏家的买卖是在七日后,偷偷买出了一本帐册,上面清清楚楚写明白魏家生意是从海上来的。
  本朝先前海禁几十年,现在也没算放开,不过是略微放松,上头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商人冒险捞钱财。
  那些钱财,大部份也要落到朝廷的袋子里,贴补着国库。
  所以近些年出海的商船不少,利润更是不必说了。
  徐砚多半猜到魏家的生意是跟海里脱不了干系,但一看帐目,里在居然还标了提督府,神色就沉了下去。
  他到杭州府这些年,经手的与船只相关,这里每户人家有多少船,他都了如指掌。
  魏家是有两只商船,却不足于远航,他就是想让齐圳查魏家是与何人合作。结果上面写着提督府。
  提督府有什么船,那都是战船!
  可如今战船的数量却是吻合的,他每十日一查损耗,绝对不会遗漏任何一艘。
  但既然提督府是魏家背后的靠山,战船商用的事绝对不用怀疑。
  徐砚略思索,大概理出源头了。
  魏家这生意不是这一两年了,而前几年报废不少战船,他过来后因为建造的新式战船,也有过不少报废的。
  那些报废的战船,如今应该还停在海港,有时拿来操练用。
  平时少那么一只艘,谁又会去在意。
  吴沐川果然在里头谋大利!
  但他没想到居然是用战船!
  有一个魏家,恐怕还有更多的魏家。
  徐砚翻着帐册。这明显是新帐,而再是新帐,一趟下来就是近十万两银子,再层层分拨下去。入帐的数额也不容小觑。
  “居然胆大到如此!”
  朝廷每年为战事耗资巨额,结果这些钱就被用来谋私利了!
  三年前贪墨军晌的事还历历在目,眼下还有更骇人的,可能这事已经持续运作十年或者更久!
  徐砚焉能不怒,工部和工匠们日日忙碌,结果都给他们这些谋私利的去忙了!
  “跟我去一趟魏家!”
  徐砚将帐本扯下一页,一卷,收入袖子,让齐圳跟着自己走一趟。
  本来,他与魏家就还有帐要算!
  魏大老爷因为老母亲撞破脑袋这事,一有空就往家跑,倒是十足的孝子。徐砚没有通知就上门,倒也正好遇到他在家。
  魏大老爷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就直打鼓。
  他还以为是躲过去了,但徐砚还是寻上门来了。
  为了什么事,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
  徐砚被请进厅堂,魏大老爷就怕他发作,屏退了下人,结果听到他淡淡地说:“我要见你们老太太。”
  魏大老爷的冷汗霎时就从额头渗了出来:“徐大人,上回的事是老人家糊涂了,如今她卧病在床,撞着头,怕是更说不清楚。”
  “那我且听听魏老爷怎么说?”
  青年优雅地喝茶,说话间眸光斜斜扫过来,叫人不寒而栗。
  魏大老爷抹了一把汗,赔笑着说:“徐大人,这事哪里有什么再好说的,是老人家年纪大了,糊涂了。”
  何况这是家里秘事,怎么能说!
  魏大老爷只求徐砚高抬贵手,莫要再追究了,又指天赌誓道:“徐大人,初宁就是我魏家的表小姐,我魏某人的嫡亲外甥女,绝对不会再有那天的事情发生。”
  可徐砚是不会信的,他有自己的思量,真相到底怎么样,他回京了就能查!而今日来主要目的......
  徐砚哂笑一声,把袖中那页帐取出来,放在桌案上,手指轻轻一敲。
  魏大老爷当即探头看过去,下刻吓得直接从椅子里滑到地上,大惊失色指着那张纸说:“这、这个是!”
  “魏大人既然说是老太太糊涂了,那我就只当老太太糊涂了,但这白纸黑字的东西,恐怕是不能糊涂。魏大人说呢?”
  徐砚笑得云淡风轻,身子微微前倾,锐利的眸光对上魏大老爷惶恐的眼眸。
  ——这人是有备而来!
  魏大老爷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一样,在他的注视中,扶着椅子都没能站起来。是徐砚搭了把手,将他好好送回椅子里坐着,似笑非笑地睨他。
  “徐大人,你想要下官做什么,下官什么只要能做的,必定应下!”魏大老爷也没有与他对峙的力气了,颓然地问。
  徐砚重新坐下:“魏大人果然是淫|侵官场与商场的人才,心思透亮得很。”
  说着,屈指在桌案上又轻轻一敲,似乎很满意他的识趣。
  魏大老爷闭了闭眼,唇还在颤抖:“徐大人请说。”
  徐砚也就不再和他打太极:“初宁因为你们很伤心,即便身为长辈,也不该口出狂言,那便是为老不尊,倚老卖老了。魏大人,是也不是?”
  魏大老爷能怎么说,把柄在人手上,又是事实,也只得忍着心惊说一声是。
  徐砚又说道:“既然魏大老爷也认为如此,那这事就好解决了。我要你们魏家请宴,给初宁赔不是,并且要杭州府的人都知道,是你们老太太待她刻薄。”
  什、什么?!
  “徐大人,这......”
  这传出去,魏家哪里还有脸呆在杭州府,连对一个失持的小姑娘都刻薄,又哪里还有好的姑娘家愿意嫁进他们魏家来!
  徐砚却不给他分辩或讨价还价的机会,也不要那帐页,直接站起身,把手拢进袖子笑得温和无害。
  “如此,我就等魏大人的消息了。还有......只要她没死,她就得给我出来做陪着!”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互撩的日子还会远吗?
  当然是不会啦!
 
 
第53章 
  徐砚的到来无疑又让魏家陷入一翻混乱。
  魏大老爷从来没想过他有如此狠戾的一面, 帐目上明明点明了还有提督府的关系, 一般人见着不该是避开吗, 结果他大刺刺就撕了下来, 用来威胁他们。
  这威胁,仅仅是要为宋初宁出一口恶气。
  魏大老爷神色颓然地坐在花厅, 魏三被兄长差人急急忙忙叫回来, 这快十一月的天,硬生生赶出一身汗。
  “大哥,怎么了这是?是娘亲又觉得哪里疼吗?”魏三老爷进了厅,一屁股坐下, 忙让丫鬟给自己端茶喝。
  “并不是。”魏大老爷声音透着几分无力和虚弱,把那张帐页递给兄弟。
  刚刚才喝上茶的魏三就‘噗’一声,茶水全给喷了出来,连带那帐目都被浇个透湿。
  他扬着那张湿哒哒地纸,震惊不已:“大哥哪里来的,谁撕了!不要命了!”
  弟弟吓得一颤一颤,魏大老爷眸光闪烁着说:“这就是来要命了,徐三拿着过来的。”
  一句话, 魏三差点又要惊得叫出声,好在他兄长已经娓娓道来,打断了他的慌张。
  等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后, 魏三还是冷静不下来:“我怎么觉得这徐三就是拿捏住我们,他是不是猜到什么了?!知道我们不敢真得罪初宁丫头身后的人,毕竟他就跟着小丫头住在无名居!”
  说着, 又急吼吼地问:“大哥,当年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初宁丫头真是安成公主的孩子?!”
  说起当年的事,魏大老爷有片刻沉默:“我也不敢确定,但自长姐嫁出去那么多年,父亲没有停过寻医问药,就是为了给长姐治体虚不能生育之事。只是送去宋家的药方,都被宋霖丢了回来。”
  “母亲又早早就算着宋霖继室的位子,恐怕长姐真的不能生育。父亲去世的时候,一而再和我说,不管初宁是谁的孩子,都要我们视为长姐嫡亲的孩子。当年宋霖和安成公主闹得风风雨雨的.......”
  魏大老爷停了一下,是说不下去了。
  魏三明白哥哥的心思,还是怀疑宋初宁是宋霖和安成公主之女。他瘫坐在椅子里说:“我们魏家是造了什么孽,长姐不是母亲的孩子,如今长姐的孩子也不是她的孩子?!可都挂在我们嫡支上头,长姐生母我们到现在也没闹明白,难道初宁丫头的生母,我们也还闹不明白?”
  父亲当年的风流事,魏大老爷也没法查证。不是没有查证过,而是根本无法查,说是父亲的外室吧,长姐又是在母亲嫁过来前一个月生下的。
  孩子生下来后,就在魏家藏了两年。父亲还逼着母亲说是她亲生,这事母亲娘家程家也知道,却屁也没敢放一个,像是忌惮什么。
  两家人都瞒着外头,说这就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的长女,外界对这些事更一无所知。而生下长姐的人,一直没有再露过面。
  他知道这些,还是因为在长姐出嫁后,母亲才说出来的,而程家知道的也只有几个长辈。到现在,恐怕小辈都不清楚,他们一直喊的姑母,其实是外人的孩子。
  在长姐去世后,留下一个二岁的孩子,那时父亲又一再交待他们以后有机会遇到那孩子,一定要善待。
  他也不是没问过父亲,早逝的长姐生母究竟是谁,但父亲到临死都没有透露一句。
  如若那孩子真是长姐的,父亲不要能连去世的时候都一再强调,要他们待那孩子为嫡亲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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