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昌宗躺在逍遥椅上,觉得坐着不大舒服,又去院子里的秋千荡。
李长宁、李裹儿没敢走过来与张昌宗这个妖孽妩媚的男人多说话,她们离得远远的,这张昌宗虽然美艳绝伦,可喜怒无常,只可远观不可近聊。
一个大男人荡秋千,还笑得那么欢腾,李长宁姐妹头一回看到,不过张昌宗荡秋千也的确是靓丽的风景线。张昌宗坐在秋千上,有宫人在后面推,荡得高高的,他目光落到了远处湖畔旁的李家姐妹。
“她们是谁啊?”张昌宗问旁边守着的宫人。
“是周王的女儿,长宁郡主与安乐郡主。”宦官答道。
“哪个是长宁郡主?”张昌宗语气变得阴霾了些。
宦官看了看,伸手指着:“那个紫裙的是长宁郡主,穿粉裙的是安乐郡主。”
“李长宁……”张昌宗叫着这个名字,目光悠悠一变,神色变得阴沉复杂。
但很快,张昌宗的目光又被欢腾得像是精灵般的李裹儿吸引,李裹儿又是嬉笑扑蝶又是采花嬉水,朝气蓬勃,灵气逼人……张昌宗远远瞧着年轻美貌的李裹儿,眯了眯细长的双眼。
傍晚,李重润回到夜华宫,听说今个儿母亲与两个妹妹随太平公主出游太液池,遇上了张氏兄弟。李重润便来到妹妹的房间,打探张氏兄弟。
李裹儿眉飞色舞地描绘着张易之与张昌宗的盛世美颜,丝毫没有察觉到大哥李重润的脸色变得铁青。
“够了!我知道了,裹儿,你先下去吧。我与长宁还有话说。”李重润皱眉道。
“哦。”李裹儿眨巴眨巴眼,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大哥生气,心有不甘地转身走了。为什么大哥有秘密心里话都只和长姐说,不跟她说呢?
李裹儿离开后,李重润对李长宁道:“张氏兄弟轻浮无德,把持大全,谋害忠良,残忍无德,实在可恶!他们整日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宫中招摇,互比奢侈,好不知羞!”
李重润等人自是看不起张氏兄弟,觉得他们不顾礼义廉耻。
“可是陛下就喜欢他们啊。”李长宁无奈道,陛下喜欢他们放纵他们,谁也奈何不得。
“哼,你瞧瞧,他们整日都干了些什么?淫-乱后宫,无耻至极!”
“哥,你不是想着法子对付武氏诸王么,就先别管张氏兄弟了。”
张氏兄弟取悦武皇的法子,令不少朝臣内心深处难以接受,可对女人而言,却很容易想通。武皇是个女人,凭什么男人做皇帝可以后宫三千,而女皇就不能有自己的宠男?李长宁很为她这个正义凛然的大哥感到头疼,他这才刚回宫不久,脚跟都没站位,也没有任何实权,就整日里脑子想着如何跟武家人作对,怎么评议斥责张氏兄弟。
李长宁试图说服大哥不要理睬张易之、张昌宗这些人,离他们远远的,切忌盲目冲动,树敌太多。
“陛下年事已高,他们便独揽朝政大全,私底下干了太多阴暗勾当!”李重润愤愤道。
“哥!别忘了我们能回来,父亲能再做周王,张氏兄弟可是出力帮忙过啊。”李长宁缓缓道,“大哥,切忌和张氏兄弟起任何冲突,他们现在盛宠至极,连武三思武承嗣都为他们牵马,我们得罪不起。”
张氏兄弟以色伺君,权倾再盛又如何?李重润满眼不屑。
李长宁又道:“大哥,为了我们这个家,你绝不能冲动。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并不是说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而是以退为进,静待时机、一击即中才是上上策。”
☆、苏郎将喜欢男人?
一家子回到了长安,便是一荣皆荣,一损皆损,为了亲人的平安,李重润只得咽下心里这口气。
“长宁啊,有时候大哥思虑不周,你多多提醒就好。”李重润缓和了语气,温柔地看着妹妹。
“好。”李长宁脸上露出笑容,大哥听进去就好。
待大哥走后,李长宁又想了想,今日张昌宗看到她也只是远远瞧了几眼,并没有牵涉到那天晚上的事儿,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查到她的头上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虽然这些日子风平浪静,但那件事一直像是快心病样压在李长宁的心上,但凡想了起来就心中忐忑。
晚上,韦氏将李长宁叫来了自己的房中。很多事情,韦氏也找不到商量的人,李显又没什么主见,每次都是听她的。思来想去,韦氏知道自己最能信任的人就是长女李长宁,她比李重润、李裹儿都要机智聪明,懂得审时度势。
“想要在这宫里好好生存,我们要有靠得住的盟友才行。”韦氏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了女儿听,“长宁,你是怎么看的?”
“母亲想得很对,我们需要盟友,所以母亲才和太平公主走得很近。”李长宁点头应声。
“那张氏兄弟呢?他们位高权重,我们可以得到他们的支持。”韦氏想拉拢张氏兄弟,他们在武皇那儿说话的分量极重。
李长宁摇了摇头:“不行。他们现在虽受到宠幸,可早就失心于民,既没有才华也没有功劳!”她表明了态度,张氏兄弟人缘太差,跟他们捆绑在一起,只能获取眼前利益,于长期而言是百害而无一利。
精明的韦氏细细想了想,觉得女儿这话非常有道理,便决定与张家兄弟保持距离:“那还有何人能成为我们的朋友呢?”
“上官婉儿。”李长宁不假思索地答道,她知道上官婉儿会成为母亲今后得权最得力的帮手。
韦氏眼前一亮,是啊,聪慧无双的上官婉儿可以结盟。上官婉儿在武皇身边尽管没有明确的封号,手里却有堪比宰相的实权!韦氏的梦想又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十五年前,她就幻想着成为武曌那样——站在最高权力巅峰的女人。
望着韦氏眼中的跳跃的火焰,李长宁的目光变得更加迷惘:“母亲……”
韦氏回过神来,收敛了眼里那灼热的光彩:“怎么了?”
“父亲和母亲患难与共,彼此扶持多年,一定会恩爱白头,是么?”李长宁凝重了神色。
“那是当然啊。”韦氏笑了笑,她与李显早已把对方当做不可分割的亲人,“母亲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父亲。”
李长宁轻笑着点了点头,希望母亲记得这日之言,不忘初衷吧。一切宿命早已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李长宁随波而行,侥幸地希望自己能够改变家人的命运。
唉,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没办法,谁让她是李长宁,母亲是韦氏,妹妹是安乐……这一家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啊。
正史上并没有安乐公主毒杀中宗李显的记载,后世许多史学家也不认可安乐公主投毒这件事,他们认为韦氏与安乐公主毒死皇帝可能是胜利者的谎言,中宗死于重疾是可能性更大。李长宁亲眼目睹着李显如何宠爱韦氏与裹儿,父亲与母亲的感情那么深厚,绝不相信是母亲和妹妹最后害死了父亲。
对,无论如何,李长宁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维系这个家的和谐,一家人都要好好的。
清晨,李长宁坐在房间的案几前,手里握着一卷手,正为低头沉思母亲韦氏交代下来的任务,她们如何能笼络上官婉儿。
李裹儿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进来,告诉李长宁一个好消息:“大哥与寿春郡王约好了要去南郊狩猎,我知道长姐一定会感兴趣的。”
春天不少长安城的达官贵人,贵族青年都会相邀在郊外一起骑马狩猎。李长宁从小就喜欢跟着李重润骑射,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听到李裹儿这个消息的确是动心了。
“大哥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啊,大哥让我来叫长姐,咱们一块去!”
“现在?可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什么可准备的,走吧,大哥哪儿什么都有。”李裹儿不由李长宁推脱拒绝,就拉着她往外走。
“等会儿,既然要出宫,还是换身装扮吧。”李长宁习惯了换男儿装狩猎,穿裙子出去骑马太不方便,男装则舒服自在得多。
李长宁有几套合身的男子服饰,在内室换装。李裹儿等在屋子里,花容月貌的她就是要让长安城的那些达官俊杰们见识她的美貌,才不要穿男人衣服呢。
女为悦己者容嘛,李裹儿从小到大就有个心愿,所有男子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做个艳倾天下的唐朝第一美人。
一大早韦氏就去了太平公主的府上,李显在书房看书,不会阻止儿女们出宫玩耍。
大明宫东侧门外,李长宁与李裹儿老远就看见坐在赤马上的李重润挥动手里的长鞭。李重润朝妹妹们打招呼:“长宁,裹儿,快过来!”
李长宁看了看大哥,又留意到大哥身边白马上的锦袍男子,想来那温尔的锦袍男子应当就是皇叔李旦的长子——寿春郡王李成器。
妹妹们走进了,李重润与李成器下了马,李重润为他们相互介绍:“今天啊,我可是请了寿春郡王来,和我们一块出去玩玩。”
李成器凝目第一眼就看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李裹儿,接着才留意到身着男装的李长宁,李长宁手持佩剑长身而立,少了三分贤淑,多了两分英气。
“堂兄可真是英武不凡啊。”李长宁热情地冲李成器笑了笑,不禁拍了马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李成器是李旦的长子,亦是李隆基的大哥。未来的唐玄宗李隆基对他们一家子不友好,可是对他这个大哥李成器尊敬有加,所以李长宁也得和李成器搞好关系。
“没想到我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长宁妹妹不但长得英气,说话也漂亮。”李成器微笑道。
李裹儿眼光一扫,看到了颇远处有男子骑马过来,惊叫起来:“呀,那不是苏彦伯苏郎将吗?”
李长宁探头看过,熟悉的影子出现在眼帘,苏彦伯身着一身飘逸的青衫骑马而来,自打回到长安城的那日后,李长宁就没有再见过苏彦伯。今日得见,李长宁总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可当他靠近了,她又嗅到他的身上那孤傲冷清的气息,一种仿佛难以靠近的冷冽。
“是啊,我也请来了彦伯兄,人多才热闹嘛。”李重润朗声而笑。
李长宁耳边听着李重润的话,目光愣愣落在苏彦伯气宇轩昂的身影上,据说他没什么身世背景,年纪轻轻便做了右卫中郎将如此的要职,他平定叛乱有功,深得武皇欣赏。
苏彦伯走进来,下了马拱手参拜了李重润等人,李重润右臂搭在苏彦伯的肩膀上:“彦伯兄无须在意这些礼数,我们都是自己人,以后都是好兄弟。”
李裹儿侧头见李长宁眸光幽幽,俏皮地凑到李长宁的耳边,嬉笑道:“姐,比起柔美妩媚的张昌宗,你好像对英武有力的苏彦伯更有兴趣嘛。”
“……”李长宁顿时身子一僵,收敛了视线,侧头瞪了一眼李裹儿。
“都是姐妹嘛,我懂的。”李裹儿眉头一挑,原来长姐喜欢的男人是这款冰山冷峻型。
“裹儿你才多大点,脑子里怎么尽是这些污秽不堪的东西。”李长宁没好气地伸手用力戳了下李裹儿的额头。
李裹儿心里不服气老被长姐压着,索性走向苏彦伯,娇嗔:“苏郎将,你觉得长姐这身打扮怎么样?今天是长姐好看,还是我更好看?”
这娇嗔声可惊得苏彦伯不知如何表情,他方才也没有刻意打量李长宁,只是余光扫视了一眼,只觉得李长宁穿男儿装并有一番韵味。
“裹儿别胡闹!”李重润忙支开李裹儿,省得让苏彦伯难堪。接着李重润为两个妹妹选了马,给李裹儿挑了匹性子温顺的马。
“妹妹年幼贪玩,苏郎将不要与她计价。”李长宁显得知书达礼道。
“郡主客气了。”苏彦伯冲李长宁微微一笑,他是个很少笑的人,但每次轻笑就会让人眼前一亮。苏彦伯对视上李长宁灿若星辰的眸光后,会很快移开了视线。
苏彦伯多次对李裹儿退避三舍,这让李裹儿感到破不舒服,又偷偷对李长宁道:“姐,那苏彦伯怎么一靠近女色就很紧张害怕的样子,莫非……他喜欢男人?你看他和大哥在一起的时候,就很自在啊。”
李长宁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又见李重润与苏彦伯很亲近的样子,在李裹儿言语的引导下,反倒觉得也不无可能。
“苏彦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与你有什么关系?”李长宁淡淡瞥了一眼,嘱咐着,“别瞎折腾!”
“姐,你若对他没有兴趣,那何不让我试上一试?”李裹儿对自己的容貌是迷之自信,恰好在这个时候又有个冷峻的男子对她的示好视而不见,反而是起了极大的征服心。
李长宁索性嘴角微扬:“裹儿,可别忘了,你现在是安乐郡主,今后的夫君非富即贵。堂堂郡主,做这样的事儿,岂不是自降身份?”
长姐故意言语刺激,李裹儿果然消停了,她晃了晃美丽的脑袋,还是在诸多年轻的异姓王中选个才貌双全的郡马是要紧事儿,至于苏彦伯……虽文武双全,才貌出众,但身份始终是个做下臣的,又没有家族背景做支撑,还配不上她安乐郡主。
☆、武家之王爱作妖
南郊狩猎场。
真是冤家路窄啊,李家兄妹遇上了同样来狩猎的武家人,淮阳王武延秀与高阳郡王武崇训的人守在南郊,不准别的人再入内狩猎。
“请邵王一行人去西郊东郊狩猎吧,这儿我们家主子包下了!”武延秀的宠仆见了他们不但不下马行礼,反而趾高气扬道。
武家人这么霸道,连家仆都仗势欺人,这态度可是激怒了李重润:“武氏人算什么东西,这是我李家的天下!尔等快快让开,让你家主子来说话!”
宠仆冷冷看了看李重润,丝毫不把这些手无实权的李氏王放在眼里:“邵王何必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要让你们进去了,淮阳王殿下是要降罪奴才啊。”
“算了,邵王,我们去别处吧,别坏了兴致。”李成器轻声劝道,他善于隐忍,不愿在公开场合与武家人起冲突,给自己的父亲带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