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宁深深看着懦弱而无能的父皇，只得应声：“有！”
李显抬头望着李长宁，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你快说说，还有什么选择？”
“禅皇位于相王, 父皇要到一块封地，和母后永世留在封地！”这是万不得已的另一个保全办法，李长宁道，“父皇不愿好好治理这个天下，就把天下交给相王吧！”
“你，长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显斥责道，一旦掌握了江山皇权，谁也舍得交出去给别人？李显宁可做这个傀儡皇帝，也不愿拱手让人。
“父皇可知，母后这段日子离开长安，真正目的是为什么吗？”李长宁决定向父皇和盘托出一切。
“皇后不是感到国事操劳疲惫，所以游山玩水舒缓心情么？”李显反问。
父皇果然是个傻白甜，李长宁再次清清楚楚看清，父皇根本担不起国家重任：“母后是去平洲，接大哥李重润回来。朝堂对她的反对之声一直有，而父皇和母后又生了嫌隙，为了保住皇后地位，母后决定让大哥回朝相助。”
李显张大了嘴，满脸难以置信：“你，你在说什么啊？重润已经死了啊，他和仙蕙一起被武皇赐死。”
“大哥没有死，他还好好地活着，活在平洲。”李长宁将事情的来弄去脉都告诉了李显，“所以，上回我去平洲，是奉母后之命行事。”
李显听说李重润、李仙蕙还活着，又大喜过望：“那你的意思是，重润要回来了！”
“以我对大哥的了解，他不会回来。”李长宁正色道，“大哥曾经是那么反感武皇当权，如今也不会赞成母后垂帘。”
“你大哥还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朕？”李显还时常为李重润的死感到伤心难过，听说李重润活着，他又重燃希望。
“我现在告诉父皇这个，是请父皇做最后的决定！”李长宁道，“父皇现在面前有两条路可保全自己。一是收回政权，与母后的党羽一决雌雄！二是放弃帝位，胁迫母后没有皇后之位，与你离开长安！”
“……”李显沉默了。
“若是父皇不想和母后斗到底，就把这个江山交给相王，我们一家人可在平洲相聚。相王宅心仁厚，顾念兄弟手足之情，不会伤害父皇，必定会成全我们家人团聚！”
李显满脸是为难之色：“事关重大，朕一时做不了决定，长宁你不要逼父皇！”
李长宁正色道：“不是我逼迫父皇，而是父皇应知时不待我。母后和宗楚客若是抢先下手，那危险的就是我们了！”
沉默了许久，李长宁也不再多废话，只是等在一旁，等李显做决定。
“明日再决定吧。”李显商量着语气。
“父皇，今日就决定！”李长宁目光坚毅，不容置疑。
李显反而是被李长宁的气势给压住了，又问：“你觉得朕该如何抉择？”
“恕女儿大胆无礼，父皇不合适坐在龙椅上，若是把皇位让给相王，我们一家子方可自保。”李长宁也不愿见到父母反目成仇，更重要的是，父皇真的不合适做这个皇帝，“父皇若是裹足不前，宗楚客说服母后造反，只怕父皇命不保矣！而长宁，只是区区公主，手无兵权，无法保父皇周全！”
李长宁这语气已不仅仅是劝谏，还有威胁的意味。
“若是将皇位禅让给相王，这能保我们全家一世安宁？”李显动了心思，好死不如赖活着，他是很怕死的人。
“相王的为人，父皇应该清楚。当初他将太子之位让给父皇，今日父皇可称身体不适，抱病大恙无法理会朝事，把帝位禅让给相王。如此，兄弟谦让也传为一桩美谈。相王没有理由杀父皇，父皇退位后远离长安，称病不问政事则全无一失。”
“可是你母后不会轻易放弃的！”这是李显所担心的，“她若是不肯放弃皇后之位，执意争个鱼死网破，如何是好？”
“父皇让出帝位，长宁会劝说母后，大势已去……保命比垂死挣扎更有用！”李长宁思索道，“当母后不再是皇后，她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她无力改变结局。”
“好吧，朕这就传旨，秘密召见相王。告诉他，朕力不从心，想把皇位让给他，试探他的反应。”李显终究是点了点头，他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舍不得帝位的。
韦皇后、李裹儿在回到长安的前一晚，宗楚客骑马奔腾去迎接。宗楚客告诉韦皇后，中宗昨日秘密召见了相王和太平公主，可能有所密谋。
“看来他真的是打算废后了！”韦皇后面色难看极了，拽紧了手里的拳头，“那我们也应该有所行动！”
宗楚客早就想利用韦皇后发动朝中大乱，帝后相争，他趁机掌握兵马军队，先帮韦皇后杀了中宗，李唐覆灭，再打着为皇帝报仇的旗号杀了韦皇后。
他可不甘心一辈子屈居人臣，自做宰相之后，他就无时无刻不梦想着登上龙位，穿上龙袍！中宗昏庸无能，韦后心狠手辣，不过都是宗楚客心中的踏脚石。
“娘娘，将兵符交给臣，臣调府兵入卫长安，和羽林军一道静待时机行事！同时，臣举荐亲信重臣驻扎东都洛阳，遣使巡阅割地，安定地方。”宗楚客向韦皇后献计。
“那如何对付圣上呢？”韦皇后又问。
“皇后回宫之后，对圣上千依百顺，先迷惑他的心。圣上不是最爱吃甜饼么……”宗楚客暗示，皇后可以在甜饼中下毒，毒死中宗。
韦皇后心里一紧，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中宗，只想着要权利要地位：“不，我不能这么做！”
李裹儿因被父皇流放而心存怨念，早就被宗楚客给洗脑了：“母后！若是你不动手，父皇为了收回权力，也会不惜杀了我们母女的！”
在宗楚客和李裹儿的劝说下，韦皇后勉强同意了宗楚客的“毒计”，打算回宫找机会杀了中宗，再调集兵马效仿武则天自立为女皇。
这天夜里，中宗和韦皇后各在长安城内外，皆无法入眠。经历了最艰难的岁月，他们都不忍心夫妻相残。
韦皇后虽然嘴上答应了宗楚客，心里仍旧是纠结的，要她亲手下毒害死李显，她想了想……怎么也无法狠心做到。
但如果李显不念旧情，要杀她的话，她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韦皇后的车驾马队回到了长安，中宗和李长宁在宫门口笑容满面地迎接韦皇后归来。
李长宁此前嘱咐过李显，如往常一般与母后相处，别让母后看出破绽，以免逼迫韦后抢先下手。
李裹儿跟着韦皇后一起回来了，李显和李长宁看到站在韦皇后身后那个得意洋洋的李裹儿时，愣住了。
“父皇，长姐。”李裹儿装模作样地向他们请安。
“朕不是发配你去岭南了吗？”李显盯着李裹儿，原来李裹儿没有听从圣旨，反倒是去找韦后。他竟然毫不知情，可见皇后势力一手遮天……
“我已经赦免了裹儿的罪。”韦皇后高声道，“裹儿杀武延秀的确有过，但武延秀辱骂皇室在先，本就是死罪。难得裹儿深明大义，为了皇室尊严大义灭亲，所以裹儿是功过相抵，免其流放之罪！”
李显顿时脸色绷不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韦皇后可以肆意更改他的圣旨！
韦皇后为了给李显留面子，又道：“你废裹儿公主的称号，已经是惩罚她了。现在裹儿不是公主，就以我女儿的身份留在宫中。”
这像是什么话？李显动了动唇，正想争论两句。李长宁拉了下李显的衣袖，父皇笨嘴笨舌，怎么说得过母后，此事还是暂且作罢吧。
“母后，先回殿上休息吧，这外面风大。”李长宁轻笑，果不出她所料，大哥李重润没有跟着回来。
韦皇后淡淡瞥了一眼李长宁，嘴上哼了声，不多理会李长宁。
☆、第七十四章
韦皇后回宫后, 开始一连串的准备谋划。韦皇后先是召见了族亲韦湑、韦捷父子, 为了保密，并没有说真正的计划, 而是令他们牢牢控制禁卫军，秘密在宫城周围戒严，以防突然事变。
接着韦皇后与李裹儿又见了自己的心腹党羽马秦客、杨均。朝中有臣状告马秦客心怀不轨，他正担心中宗会治他的罪，于是对皇后道：“宰相宗楚客所言很有道理啊, 若是我们不对圣上下手，圣上早晚也是要杀我们的！臣知道有一种剧毒，无色无味，刚吃下去不会有异样，要一夜之后才会毒发身亡。而自从娘娘回宫后，圣上就身体抱恙，称身体不适，几日没有上过早朝了。”
“我们到时候可以说圣上感染忽疾, 药石无力。”杨均又道，“皇上喜欢吃甜饼，我们可以把毒放在饼里。”杨均早就被宗楚客给收买了。
“毒杀圣上，事情败露，我们都难逃一死！”韦皇后仍旧是踟蹰的。
“母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裹儿凑到韦皇后耳边，既然父皇都不管她的死活了，她又为什么要孝敬父皇？为了永留长安, 做回公主，甚至皇太女，她必须这么做。
同时，李长宁联合太平公主、李隆基兄弟也开始了谋划。
之前李重俊想斗倒韦皇后，惨败而终，给了李隆基很大的启示。李隆基深切地思考过李重俊兵败的教训。
“观国公与我已经收集好了宗楚客谋反的罪证，长宁姐姐，你看看。”李隆基让人抬上来一个箱子，这个大箱子里全是他们这大半年来得到的“成果”。
“很好，这些足够让我去说服母后！”李长宁巧妙地把一切罪责推给了宗楚客，“母后也是被宗楚客所蒙蔽，才会有些想法。”
太平公主和李隆基都明白李长宁所指，而他们此前达成协议，只要瓦解韦皇后的力量，可以不计较韦皇后以前的罪责。毕竟做臣子的，哪里敢计较君王的责任。
李隆基分析出成败关键再于北门禁卫，李隆基为此费尽了心思，不仅物质上收买，奉上金银珠宝，还晓以大义，望他们认清形势，切勿跟着乱臣贼子站错了队。所以不管韦皇后与宗楚客如何拉拢北门军士，他们不为所动，心里完全是倒向李氏王朝的。
此外，李长宁有中宗的御赐金牌可以调动依附于李唐的将领兵士，太平公主也暗中聚集了她的力量，牵制宗楚客的城外势力。
长宁公主府。
夜里，李长宁躺在杨慎交温暖的怀里：“明日，我将入宫住段时间，以防母后和裹儿有所动作，我赶得及！”
“长宁，你在宫里……我也不放心。”杨慎交担心皇后心狠手辣，会对李长宁不利，“我陪你去吧。”
“夫君，你有更重要的事儿。若宫里发生变故，我会立即派人来找你，到时候依计行事，你带着东西入宫来便是。”李长宁嘱咐道。
“可是宫中险恶，你独身在宫里，若遭不测该如何是好？”杨慎交俊逸的面颊上眉头紧锁。
“只要父皇好好活着，我就一定会没事的，我们全家人也会没事的。”李长宁相信母后即便是再狠辣也不会对她下手，“若是父皇出了事，一切将不可挽回！”
李长宁唯有入宫守着父皇，才可心安。而杨慎交在宫外配合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等人，悄悄除掉宗楚客的爪牙。宗楚客是韦皇后最大的靠山，他死了，韦皇后就会自乱阵脚。
李长宁要阻止母后和李裹儿的疯狂行动，在她们成为千古罪人之前，一切必须来得及！
皇城里看似风平浪静第一天天过去了，实则各怀心事。
马秦客弄了毒药，杨均亲自做成甜饼，皇后这两个亲信做好了有毒的饼，呈给韦皇后，让韦皇后送去给中宗。
中宗在神龙殿批阅奏章，韦皇后看着那有毒的甜饼，做得非常精致，猛吞了一口口水，连连摇头：“不，不行！”
“既然母后下不了手，那就由裹儿送去给父皇吧。”李裹儿将甜饼放进食盒里，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裹儿！”韦皇后双手按住了那食盒，冲李裹儿摇了摇头。
“皇后娘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只要圣上死了，娘娘便能独揽大权！”杨均蛊惑道。
韦皇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似乎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一切都不是她能掌控的。
“娘娘，切勿夜长梦多。若是娘娘犹豫不决，消息被走漏了风声，我们的身家性命就全没了！”马秦客又威胁道。
听马秦客与杨均这么说，韦皇后终究是松开了手，看着李裹儿拿起了食盒，走去神龙殿。
韦皇后身边的宫女早就在她离宫时，被李长宁软硬兼施收买了。所以宫女一觉察到异样，就飞快跑去通知了李长宁。
李长宁立即也赶去了神龙殿，她此前便再三嘱咐过父皇，若是李裹儿或者韦皇后送去什么吃的，一定不要吃，用银针试探有没有毒。
李裹儿先一步来到神龙殿，哭着向父皇认错，流了几滴眼泪，李显也就心软了。李裹儿将食盒的甜饼拿了出来：“父皇喜欢吃甜饼，尝尝看好不好吃。”
李显随手拿起一块甜饼，嘴正要咬下去，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公公咳嗽了两声：“咳咳，圣上，你身体抱恙，前几日太医来诊治过，说圣上不宜吃甜腻。”
这个小太监可是李长宁精心挑选出来的，寸步不离跟着李显，吩咐过一定要小心圣上的食物。
“哦，是啊，朕也想起来了。”李显忽然想到李长宁的劝告，把甜饼放了回去。
“父皇，这是裹儿专门为你送来的，你好歹尝一个嘛。就算尝一口也好啊。”李裹儿撒娇。
正在这时，李长宁来了神龙殿，眼看李裹儿正纠缠着中宗吃甜饼。
这一幕感觉似曾相识，就有那么强烈的直觉，李长宁几乎认定那甜饼有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