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名为爱——扁平竹
时间:2018-08-22 08:32:58

  两个都挂了彩,季渊老实规矩的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好在何愈出门前她妈给她准备了个药箱。
  她简单翻了翻,拿出一瓶药来。
  “头抬起来。”
  季渊沉默片刻,听话的把头抬起来。
  看着这张脸,何愈还是没办法把刚才的场景融合起来。
  越想越觉得神奇。
  像徐清让那种斯文儒雅的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打一次架了吧。
  还真是有生之年啊。
  她倒了点药酒在手上,搓热以后按上去,察觉到他细微的皱了下眉毛:“疼吗?”
  季渊摇头:“不疼。”
  何愈看着他这幅小媳妇的样子,莫名有点想笑:“怎么你打了人,倒还先委屈上了?”
  他没说话。
  何愈把药瓶放回桌上:“说吧,为什么打架?”
  季渊沉默良久,才低声说出一句:“他骂你。”
  何愈刚才也听了个大概:“骂我刨人祖坟?”
  季渊点头。
  何愈安慰他:“没关系,我干这行也有几年了,比他骂的更难听的我都遇到过,解释过几次,我就懒的再多说了,反正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行。”
  他们这是抢救性挖掘,是在保护文物,和那些盗墓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季渊是真的很生气。
  甚至比很多年前,他看到有人欺负徐铮的时候还要生气。
  他这一辈子就打过两次架,一次是为了徐铮,一次是为了何愈。
  “洗澡的时候记得别碰水,这个药你拿去。”
  季渊看着她递过来的药,犹豫片刻,伸手接过:“谢谢。”
  何愈点点头:“晚安。”
  季渊走后,房里重归安静。
  因为刚才的事,他们也没去成镇上。
  皖城放晴很久了,何愈睡不着,穿上外套出去。
  月朗星疏,四周静的只能听见擦着脸颊吹过去的风声。
  外面放了条长椅,很旧了。
  还是小陈从附近村民那里借来的。
  他们这次过来,东西备的不齐,连椅子都没带多少。
  她坐上去,发出咯吱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一样。
  再燥热的地方,入了夜还是有些凉意的。
  何愈拢紧了外套,抬头看着夜空。
  她老家也在乡下,小的时候何琛带她回去扫墓,就住在以前的老房子里。
  青砖黛瓦,小巷子,门外种满了金银花。
  她就坐在何琛的腿上,听他讲启明星在哪,北斗星在哪。
  她听的认真,然后又暗暗的想,回去以后,她一定要告诉班上的同学,启明星和北斗星分别在哪里。
  可是回去以后,没有一个人愿意听。
  大城市的天空,星星真的很难见到。
  更何况是满天的星星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最近这几天,她一直在想顾晨和她说的话。
  徐清让真的是一个极其内敛深沉的人。
  大抵是她活了这么久以来,见过的唯一一个,不论受了什么苦,都独自消化的人了。
  何愈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每次想到那天他看自己的眼神,都会莫名触动。
  抱着猫坐在长椅上,看到她过来,眼角那抹不易捕捉的微笑。
  转瞬即逝,消失的很快。
  似乎怕被人看见。
  他活的太小心翼翼了。
  小心翼翼到让人心疼。
  开门声轻微,却在安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何愈抬眸,那张熟悉的脸染了月色,硬冷的轮廓被打磨的柔和。
  他穿着风衣外套,静静的站在那里,如松柏一般。
  何愈注意到了,顾晨带来的衣服几乎都是徐清让的。
  各种名牌高定。
  以至于万夏和小陈最近都不敢太靠近季渊了,生怕弄脏了他的衣服。
  恐怕到时候工资都没得赔。
  “光是一个袖扣就够我们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她看着他,他看着她。
  星星和月亮似乎都成了陪衬。
  脸上的淤青还没退。
  何愈眨了眨眼,轻声问:“徐清让?”
  后者没说话,仍旧淡淡的看着她。
  有的人,眼睛里都像有故事。
  就算一言不发,只是垂眸看着你,都足够让你知道他想和你说的一切了。
  徐清让可能不属于这一种人,他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看着你的时候,就只是在看着你,什么都没想。
  可何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从他的眼里看出了点什么。
  胸口某一处软了下来。
  “他其实和你们想的不一样,他的安静不是因为他性格孤傲。”
  “是因为在他的认知里,他是被世界隔绝的那一个人,并且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你们失眠的时候想的可能是如何睡着,他失眠的时候想的是他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活着。”
  这是顾晨走之前和她说的话。
  ……
  风似乎大了一些。
  何愈站起身,张开双臂看着他,玩笑一般的开口:“要抱抱吗,十块钱一分钟。”
  门前的吊灯被吹动,灯光虚晃。
  瞳孔放大,何愈愣怔了几秒。
  他身上还带着药水味道,淡淡的。
  放在自己腰间的手逐渐收紧,他低哑着嗓音在她耳边说道:“你太瘦了。”
  心跳莫名加快了一点,何愈逐渐回过神来。
  “你……”
  他低喃自语,说的毫无重量,仿佛被风吹散,并没有经过她的耳际。
  “幸好,我钱多。”
 
 
第29章 第二十九种爱
  林安村的夜晚安静的不行。
  厕所在很远的地方,小陈打了个哈欠开门出来,正好撞见面前这一幕。
  寡淡的月光之下,何愈被人抱在怀里。
  看背影……
  好像是徐清让。
  有点尴尬。
  此刻依着他的处境来看,应该是安静的退回去,并且帮他们关上门。
  可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轻咳了一声,他低声说:“不用管我,你们继续你们的。”
  平和的场景一下子被打破。
  脱离了那个怀抱,何愈把起了褶皱的衣服抚平,刚刚徐清让抱的太紧了。
  后者唇线紧抿,面带不虞。
  何愈一脸镇定的问小陈:“你是去厕所?”
  小陈反倒尴尬上了:“对……对啊。”
  “正好,我也要去。”
  来这里半个多月了,入了夜她就没有随心所欲的上过厕所了。
  虽然说学考古的都是相信科学的,可怕鬼是天生的。
  何愈从小就怕。
  更别提在这种入了夜就安静的不行,半个人影都没有的乡村,走个三四百来米的距离去上厕所了。
  想都不敢想-
  小陈点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动作亲昵的拍了拍何愈的肩膀:“行啊,走吧。”
  薄冰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响起,徒增了一抹寒意:“我也去。”
  小陈莫名觉得后背发凉,总觉得徐清让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要去上厕所,更像是要把他抛尸荒野。
  小陈实在是憋急了,也顾不得多想,一个人夹紧了腿快步走在前面。
  一边走还不忘贫一下嘴,他问何愈:“你知道这个村子里流传着什么样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
  看上去也不甚在意。
  小陈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听说这儿,之前闹过鬼,空房子半夜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人看到窗户里面有光,明明那家人已经搬走十几年了,你知道为什么搬走吗?”
  何愈下意识的开口:“为什么?”
  “因为啊……那家的小孩莫名其妙的溺亡了,在林安村溺亡可是大忌讳,那段时间村子里好多人都看到过鬼火。”
  何愈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这天气怎么回事,一会热一会冷的,我都快感冒了。”
  小陈疑惑:“哪冷了?”
  何愈不耐烦的催他:“行了行了,你快点走吧。”
  徐清让垂眸看了她一眼-
  这儿的公厕是新搭建没多久的,好再还算干净,就是没灯。
  黑漆漆的。
  小陈见徐清让没动,问他:“你不上?”
  他摇头,没说话。
  小陈耸了耸肩,自己进去了。
  蹲位直接是一个长条的坑,也没有隔断,没地方放手机,何愈把手机放进裤子口袋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一只青蛙跳到她脚边,她还没来得及感受那触感清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脑子一懵,被吓的不管不顾的冲出去。
  天黑,她又跑的急。
  猛的绊了一下,不知道跌进了谁的怀抱里。
  徐清让抱着她,眉头微拧,柔声问道:“怎么了?”
  何愈吓的发抖,手往身后指了指:“里面……里面。”
  她应该是真怕了,胳膊攀在他的颈间。
  细白的手腕带着凉意,不知是被这冷风吹的还是被吓的。
  她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仿佛在拼命汲取她此刻最需要的安全感。
  身体乳是淡淡的奶香,混杂着青柠味的洗发水味,入了他的鼻腔。
  像是会蛊惑人的味道。
  心脏收缩,呼吸抑制到沉重。
  夏季睡衣轻薄。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紧贴着自己,被肆意揉压到有些变形的柔软。
  被恐惧占满思绪的何愈并没有注意到:“厕所里面有……有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
  徐清让稳下心绪,低声安抚她:“别怕,有我在。”
  小陈已经上完厕所了,听到何愈的尖叫声他急忙出来,边拉拉链边问她:“怎么了?”
  徐清让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侧了身子,挡住何愈的视线。
  此刻的何愈还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徐清让的脖子上。
  她尴尬的咳了咳:“没……没事。”
  “那你刚刚叫什么?”小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的不怀好意,“你该不会是怕鬼吧?”
  小陈这个人八婆的很,抓到别人的把柄就不会放,非得嘲笑到找到你下一个把柄才行。
  何愈下意识的甩锅:“是徐清让害怕,我这是在安慰他呢。”
  话说完她就后悔了。
  徐清让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怕鬼的人。
  扯谎也不知道扯个好点的。
  正当她在犹豫该怎么圆掉这个一看就是瞎编乱造的谎言的时候,徐清让平静的点了点头:“恩。”
  何愈沉默半晌,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
  他动作轻柔的把她的衣摆抚下去,刚才动作太大,衣摆掀起来了她都没有察觉。
  “记得快点出来。”
  何愈一愣:“什么?”
  他微垂眼睫,低声补齐后半句:“不然我会害怕的。”
  何愈疑惑的眯了眯眼,还真的怕鬼啊。
  她顺杆往上爬:“那我就先进去了,你们记得等我啊。”
  小陈仔细端详着徐清让的冰块脸,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怕鬼的人。
  应该是鬼怕他吧。
  真是奇怪,这人的性格总是变来变去-
  何愈进去的时间有点长,小陈时不时的会找些话题。
  徐清让像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小陈小声嘀咕了一句:“前几天还一口一个小陈哥的叫,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偶有虫鸣蛙叫声传来。
  小陈站在外面喂了会蚊子,何愈才从里面出来,她用湿纸巾擦着手。
  “走吧。”
  回去的路上。
  小陈走到何愈身边,压低了声音问她:“徐清让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怎么突然这么冷淡。”
  明明白天都还好好的。
  何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能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
  他们这儿一共住了四个人,房间是直接隔断的,一格一格的那种。
  很小。
  其实这还算好的了,之前他们去山上,直接住的帐篷。
  也是夏天,但是因为山中不知名的毒虫多,为了防止被咬到,大家都裹的严严实实的。
  三个月下来,何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暑了多少次。
  她这辈子活的挺普通的,小学规矩,中学叛逆,大学也没好多少。
  但好歹也是为了梦想,一条道走到黑。
  在她的坚持下,何琛也慢慢从反对变成理解,只是除了不时会担心她的婚姻大事以外,其他的事情,他都很少再过问。
  何愈合上日记本。
  指腹摩挲着粉色的外壳,不知道在想什么。
  末了,她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思绪给摇出去。
  烦死了-
  她关了灯上床,翻来覆去了好久,就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小陈说的那段话。
  复读机一样的在她脑海里回荡。
  溺亡,窗户,鬼火。
  她翻了个身,木板床发出咯吱的声响。
  不知道……
  床下面会不会藏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
  她小心翼翼的把被子盖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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