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辛苦,我还有事,先走了。”他对她笑笑,随后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许柔看了眼,是很普通的牌子,经济适用型车,高配版也不过三十来万,价格大概只有那天晚上限量轿跑的十分之一吧。
装的还挺像回事。
她在心里无声地嗤笑了下,忍辱负重送他到了门边。
男人的背影依然很赏心悦目,不是时下里那种健身房的肌肉男,他稍微有一点点清瘦,但肩膀和腰线异常好看,整个人如雅竹茂林,气质比脸还动人。
许柔怔怔看了片刻,不得不感叹一句,不愧为斯文败类中的翘楚。
因为这额外的课代表培训,耽搁了午饭时间,这会儿她也有些饿了。刚巧董妍发了条微信过来,她退出办公室,锁好门,顺手点开她的消息。
【豆腐脑是咸的:快滚回寝室,给你打包了第二食堂的烧鸭饭。】
许柔左手抱着书,只能空出另一只手慢腾腾打字。
第一句话还没发出去,董大妞的消息开始狂轰乱炸。
【荆念男神的惊天大瓜!】
【快搜关键字P&J集团!】
【迫不及待要和你一起前排嗑瓜子了。】
为了怕她找不到,董妍贴心地发了微博链接。
许柔停下脚步,什么玩意?
看到室友疯狂发送小黄鸭搓手的表情图,她感觉自己不点不是中国人。
许柔满怀期待地打开了链接。
是否跳转到新浪微博?
Yes!
原来的水果机和孙珍珍去酒吧那天不翼而飞,她还没来得及买新的,用的是刚上大一的那款,运行速度有点卡。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总算刷出来了。
是个业内有名的狗仔发的新闻,标题异常醒目。
【豪门上演八点档大戏,正宫离世忌日,情妇登堂入室,继承人疑被踢出董事会。】
她粗粗扫了几眼,没什么实质内容,大多都是猜测和笔者的臆想,连名字都是含沙射影。当然,图是少不了的,一发九宫格。
前几张是年轻男子的侧脸,看缩略图她还以为是荆念。放大后才发现不是,只是五官有几分肖似,大概是兄弟。
至于压轴的几张,全是中年夫妇剪彩的照片,没什么特殊。
许柔不明白这怎么就叫做惊天大瓜了,她想了想按照董妍的指示又搜了关键字。
很遗憾,跳出来的是一片空白,系统提示未找到相关信息。
她看了4g信号是满格,不甘心又试了几次。走进宿管大门的时候,还没成功。
她们寝室是301,位于走廊的尽头。
许柔老远就看到董妍了,她穿着T恤和夹脚拖鞋,高高扎起的丸子头有些乱了,正倚在门框边上打电话。
铃声很快响了起来。
许柔接起,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董妍在那头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看了吗看了吗?”
许柔没回答,加快脚步走过去,在她喂喂喂怀疑信号出问题的时候出其不意拍了下对方的肩。
“看你个鬼啊!明明什么都没有!”
董妍狐疑:“不可能啊。”
两人进了寝室。
打开电脑端又操作了一遍,还是显示没有相关搜索。
许柔摸下巴:“如果真是豪门恩怨,那估计被公关了吧。”不过公关效率实在惊人,她从C区走过来,也就堪堪十分钟而已。
董妍有些悻悻:“好好的瓜,说没就没了。”
“你不是已经看过一遍了?你口述下。”许柔已经坐下享受美食了,Z大四个食堂,每一个都有招牌菜色,第二食堂的烧鸭饭,就是她心中的TOP3。
卤汁混着饭香,完美。
董妍一个吃饱的人都看饿了,过去分了一块肉,边嚼边说:“荆教授有个弟弟你知道不?”
许柔摇头。
“私生子,你敢信?”她咽下鸭肉,夸张地瞪大眼睛:“三年前才认祖归宗的!”
……这么刺激的吗?
许柔感觉八点档大戏都没有这个精彩。她思忖片刻,顺着那个标题往下接话:“所以说,这个私生子现在风头无两,正牌少爷反而被剥夺了集团股份?”
“是的呢。”董妍悠悠叹了口气,“而且他妈妈很早就离世了,感觉他应该是一个内心极度缺爱的家伙。”
缺爱吗?没看出来。缺同情心倒是真的。
许柔无不阴暗地腹诽了一通。
董妍百般纠结地揉着饭团抱枕,忽然表情一滞,拍了下手:“我知道了!”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继续道:“所以他现在落魄,要来我们Z大上选修课了。”
神逻辑。
许柔刚喝了口汤,差点没喷出来。
这话别说校长不爱听,她都听不下去。
之前搜过百科,据说那个人已经牛逼到玩转基金股票市场了,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可能说要靠选修课的工资来度日。
她摸了摸室友乱糟糟的头发:“下午没课,乖,去睡会儿,补补脑。”
董妍果然被洗脑,打了个哈欠就爬到商铺去了。
许柔收拾好吃完的饭菜,下楼丢垃圾。
刚出门,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小柔,抱歉,今年还是不能回去了。”
每年她生日前夕,都是这样的开场白,从六岁到二十一岁,除了中考完后的那一年暑假父母特地赶回家之外,再没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许柔习惯了,她把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丢到垃圾桶里,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上,来来去去的人很多,她穿着运动长裤,盘腿坐在上头,一只手不停地拉扯鞋带。
“没事的,你们忙。”她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愧疚:“明年一定……”
“妈妈。”她出声打断,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能来再给我惊喜吧。”
是真的忙,父母都是投身在航天事业一线的科研人员,一个月休不到两天,和她所在的城市相隔1200多公里。
她想,她要理解,不能乱发脾气。
毕竟,小时候胡搅蛮缠发脾气也没换来什么额外的相处时间。
良久,母亲发问:“生气了?”
许柔听到电话那头有人在喊杨博士请您确认模拟流程,她又自豪又难过:“是不是一大批人等着您的授权啊?那回头再聊吧。”
母亲沉默。
母女俩都知道回头再聊是什么意思,下次通话不知猴年马月了。
“替我向爸爸问好。”她故作轻松。
母亲笑了一声:“去年你爸爸给你寄的耳环喜欢吗?今年妈妈亲自给你挑生日礼物。”
许柔不自在地摸了下耳朵,若有所思。
“谢谢妈……”
嘟嘟嘟的忙音,挂得异常匆忙。
许柔耸耸肩,收起电话,其实她也不知道怎么和母亲继续耳环的话题。讲道理去年收到礼物的时候她真是开心到爆炸,父亲还拍了个专柜挑首饰的视频给自己。
碎钻镶成的海豚图案,简单又别致。除了洗澡时候摘下以外,她几乎天天都戴着。
可自从和孙珍珍去完酒吧后,耳坠莫名其妙少了一个,也不知道是丢在哪里了。她回来后翻遍了宿舍都不见踪影,只得作罢。
其实心里大概也知道它的下落,要么就是在那个已经被砸的夜店里,要么就是在那个荒诞的私人别墅里。
总之,无论是以上哪一种,都拿不回来了。
……
又过了一周,6月12日,恰逢许柔的生日,也刚巧是周四,她戴上仅剩一只的小海豚,换了海棠红连衣裙,准备中午和董妍去校外西餐厅腐败一下。
这周一二节课的老师临时有事请假,许柔不高兴在教室自习,干脆早点去荆念办公室帮忙打印资料。
他昨晚就发邮件告知了需要下载的类目和明细。所以她找起来也很省时省力,等待传输的过程中,她坐在办公椅上,百无聊赖地拿手机刷连续剧看。
看得有点入迷,她没控制好坐姿,一个不小心下滑,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机也摔倒了桌子下面,她不得不猫腰去捡。
只是,这一捡,再没能起来。
有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她八卦的心熊熊燃烧。
男的声音清润好听,不用想就知道是荆念的。至于另一位,哀怨婉转,语调柔媚,竟然是一位女性。
“念,怎么订婚宴换人我不知道?”
这个称谓直接让桌子底下的许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艺高人胆大,她摸出一只手,反手勾出右边台面小包里的镜子,再把镜面朝上,沿着桌底缝隙伸出去些许。
这样子,就能美滋滋地看现场直播了。
女主角身穿宝蓝色套装,从下往上的角度看,依然是个精雕玉琢的美人儿。此时此刻她眼泛泪光,我见犹怜的姿态足以让百炼钢化成绕指柔。
只可惜,男主角心硬了点。
荆念脚尖抵着门,不让她关上,语气很敷衍:“长话短说,我还有课。”
女人有些难堪,想扑过去求一个怀抱,又怕有人经过尴尬。她落下泪来,着急地去扯他的袖子,结果被他避开。
“我以为订婚宴上的人是你,我才去的,我到了现场,才发现和我订婚的人是你弟弟。”她徒劳地解释,因为紧张有些语无伦次。
“我没有弟弟。”荆念懒散地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而且我说过很多遍了,穆小姐。”
他双手抱胸,倚着门:“你上次投怀送抱,吓到我了。”
女人羞红了脸,低声道:“我是喝醉了。”
荆念轻嗤一声:“但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
“什么?”
他笑容加深:“我对你,硬不起来啊。”
如果不是情况允许,许柔真的很想笑出声来。
听听,这厮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宝蓝色大小姐再怎么低声下气也是有尊严的,听到这句话后,浑身颤抖就像过筛似的,蹬着高跟鞋扭头就跑。
荆念当然不可能追了,他拿了几样桌上的文件,准备去阶梯教室。
许柔屏住呼吸,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松了一口气。
可惜,她还没缓过神来,那人又去而复返了。
长指在桌面上叩了几下——
“还想偷听到什么时候?”
第8章 来自夜莺的惊喜
许柔有些尴尬,偷听被发现总是有些理亏的。
她想从桌底下钻出去,怎料蹲久了以后整条腿都麻了,完全使不上力。
外头的那一位又敲了下桌子。
“许柔。”
他总算记起了她的名字。
“教授。”她使劲探头,总算成功从桌子挡板那里露了脸,笑得很无辜:“我九点多的时候就来这里打印资料,呃,没料到你们……”
她欲言又止。
聪明如荆念,又怎么会听不懂她的画外音。这姑娘正明明白白告诉自己,是她先来的办公室,然后勉为其难听了一段苦情戏。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瞧瞧,话还说得这么漂亮。
荆念手撑着膝盖,微微弯下腰,和她四目相对。
少女有着典型的杏仁眼,眼瞳澄净灵动,看人的时候不自觉透着股娇媚。
这双眼,似乎很熟悉。
他皱了下眉,脑中有画面快速闪过,而后模模糊糊和另一张脸孔相重叠。
感觉就块要抓住线索。
“荆教授!”少女突然大喊一声。
分贝简直要把屋顶都掀了,他不自觉后退一步,耳膜嗡嗡作响。
“我还没聋。”他面无表情地道。
许柔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冷冽,不复刚才的淡然,感觉风暴已经在酝酿中了。
只要别认出她,一切好说。
许柔别开眼,很快续上刚才的情景对话:“抱歉,我应该在你们进来的那一刻就出声的,如果有冒犯到您的隐私,我道歉。”她艰难地挪动双腿,一手攀着桌子想站起来。
结果,头发被桌子下的挂钩刮了一下,耳朵都受到牵连有些火辣辣的痛,因为遭此变故手指突然脱力。
电光石火间,她没来得及稳住自己,直接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许柔:“……”
荆念愣了一下,而后低低笑了一声:“觉悟倒是挺高。”
他没有要扶她的意思,随手翻着桌上的资料。
许柔只得自己磨磨蹭蹭站起来,在这个男人身上吃瘪太多次了,她感觉自己都有些魔怔了。现在要是能拿鞭子好好在他身上痛快一下,听他哭喊着讨饶,那就太爽了。
她陷在自己的暗黑幻想里,不可自拔。
荆念喊了她两次,都没什么反应。他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上课了。
“如果比我晚到教室的话,平时分扣一分。”
卑鄙。
这会儿她彻底清醒了,从打印机里搬了刚才打出的资料,头也不回朝外面走。
擦身而过时,他凉凉开口:“刚才你偷听到的那些话……”
许柔脚步一顿,回头的时候换上璀璨笑容:“请您放心,我这人还挺健忘的。”
荆念低头看手机,头也没抬:“恩,是有点。”
许柔张开口,深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
不生气。
不值得生气。
不值得和变态生气。
效果甚微,愤懑如岩浆涌至火山口,即将濒临喷发状态。
许柔加快脚步,风驰电掣一般下到一楼,而后给董妍打电话。
响了一声对方很快接起:“我给你占好座了,妈的,今天情敌很多,我来晚了差点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