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无剑光,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就是剑没有认主,这点可以马上排除了。另一个可能,就是……
夜景平现在没有修为!
所以,他的佩剑已与废剑无异。
系统:“叮!剧情进展,咸鱼值—50,实时总值:1450点”。
简禾:“……”还真是这样!
难怪他身边没有带着傀儡,难怪在黑暗的地方,他的视力与听力都不好使了——这是因为他腹中空空,根本没有可以调度的灵力了!
原来夜家的NPC谈论的“那个”,指的是夜景平失去了修为!这家伙这么走极端,又爱现,受到这种刺激,难怪会一朝性情大变、因嫉恨而攻击同门。
想着想着,简禾却忽然一顿。
不对,不合理。
修为这玩意儿,跟游戏经验值是一样的,没了是很可惜,但只要账号还在,就还是能东山再起,重新积累。然而,依据NPC所言,夜景平不再出现在夜家的学堂已有好几年时间了,态度极为消极。
恐怕,问题不仅是“经验值清空”那么简单,而是连“账号”都毁了,因某件事伤了根基,再也无法修道了。
系统:“叮!剧情进展,咸鱼值—50,实时总值:1400点。”
简禾:“这可真是双重打击。”
对夜景平这种自视甚高的人来说,自己此生再也没法与仙门结缘,而自己最瞧不上眼的“小杂种”弟弟,偏偏还要一路赶超、越发出色——这可比直接要了他的命还残酷。
简禾直觉他落到这下场,多少都跟夜阑雨有点关系,正欲悄悄看他一眼,前方却有个黑影冲上前来,她猝不及防下,整个人却被撞得倒退了一小步。
撞上来的人正是王存,他扒住了简禾的袖子,仰头迭声道:“叶高人!太好了,你也落到这个地方了……啊,我不是在幸灾乐祸,我是说,有了你,咱们终于有希望能出……哇啊!”
诉苦的话止于一声惊呼中。王存感觉脖子被领子勒住,下一瞬,他便被揪着领子,毫不留情地扯开来了。惊疑不定地抬头,王存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夜阑雨冷冷道:“不要乱碰。”
被他瞪着,王存立刻松开了手,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
简禾了然——也是,夜阑雨有洁癖,估计是不喜欢看到自己的身体被陌生人蹭来蹭去吧。
殊不知,王存心里却是这样想的:“这叶夫人,长得美是美,醋意还挺大。刚才瞪我那一眼人杀气腾腾、怪吓人的。若事先不知道,还以为这是她的捉奸现场了呢……”
闲话不多说,在王存的解释下,简禾无语地发现,这两人在地震时都在蜀东镇内,并没有接近过石湖那片危险地带——不过这也正常,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找遍整个蜀东,应该也只有她与夜阑雨了。
话说,离得那么远都能中枪。看来,剧本要是想拉谁上副本,哪怕把头埋进土里了,也还是免不了被挖出来的宿命。
简禾:“……”
山洞阴寒,王存搓了搓手臂,续道:“我们一转眼,就落到了这个阴阴森森的鬼地方,四面八方都是这种狭长的岔路,根本找不到出口。可站在原地只会越来越冷,只能碰碰运气,随便选一条走了,哪里知道就遇上你们了。”
跟他们的遭遇大同小异。这魍魉好像也没别的招数了,难不成它真的只有“造迷宫”这点本事?
系统:“当然不止,很快你就能领教到了。”
简禾:“……”
就在这一刻,平地起浓雾。逼仄寒冷的山石迷宫在朦胧中扭曲、湮灭,瞬息之间,障局生变。简禾已经置身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轮曜日悬于高空,暖意稀薄,空气高旷。
她置身在了一片冬日的山林中。漫山遍野,落满了茫茫银雪,冰棱低挂。靴子踏地时吱吱作响。
与此同时,夜阑雨与夜景平都消失了,只有一个战战兢兢的王存还在她面前。
简禾:“……”
她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
这狗屁障局又把她的金大腿送走了!这次还附赠了一个拖油瓶!
王存连声道:“怎么又变了?这里又、又是什么地方?!叶高人,你说句话呀!”
简禾没理会,蹲下身来捻起了地上的雪,发现这雪摸着居然一点也不冷。
就在这时,远处的林野有马蹄声回荡。简禾精神一振,立即动身追了上去。
循着声音,直入雪林数十米,一个结了冰的大湖出现在了眼前,无数凹凸不平的黑色石块自冰间凸起,暴露在空气里——正是那个无边无际的石湖。
湖边的雪地上,站着一群身着枣红校服的夜家修士。
指挥他们搬运武器、搭建营地的人,则是个细眉长目、腰间佩剑的少年。乍一看,相貌还算端正,从发冠、衣裳到靴子,更无一不是光鲜亮丽、一尘不染。然颐气指使间,却流露出一股令人生厌的刻薄之态。
不是其他人,正是夜景平。
观其外表,他显然与火灾发生时差不多岁数。
除他以外的夜家修士,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与其说是他的“同门”,不如说是崔良安排给夜景平这大少爷的“保镖”。
记得夜阑雨说过,他在几年前曾随着夜家的修士来过这片石湖。
现在地点对上了,时间也对上了——莫非她又跑到夜阑雨的神识里了?
只是,神识唯有在人的身体极度虚弱时才会溢出,正如当年夜阑雨发着高烧,命悬一线时,她才会被“请”到他的神识里。现在夜阑雨一没受伤,二没生病,哪来的机会溢出神识。
简禾暂且按下了惊疑,仗着这群人看不到自己,她背着手,大着胆子,绕着夜景平走了一圈。
这家伙的右手裹着一层白纱,白纱下还涂着烫伤膏——火灾逃命时的伤还没好。看来,他们是在火灾后不久就动身前来石湖除祟了。
后方,王存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问道:“叶、叶高人,你跑好快……呼,你在看什么?这里有什么东西吗?”
简禾猛地回头,道:“你看不见湖边的人吗?”
王存茫然道:“啊?湖边不就是一块空地吗?哪儿有人?”
简禾:“……”
王存看不到眼前的东西?
难道眼前的景象是专门针对她而出现的?
系统:“不错,宿主。这就是那只魍魉的能力,制造幻境。”
难怪那雪一点也不冷,简禾奇道:“那我看到的是捏造的情景,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系统:“是真实发生过的。这只魍魉拥有筑梦的能力,可以诱使人看见过往——要么是痛苦之事,要么是痴迷之物。前者使人发狂,后者使人忘返,总而言之,都是人的弱点。一旦沉沦其中,就再难抽身离开。你现在用着夜阑雨的身体,魍魉识别不出身体的芯儿已经换了,所以你看到的,都是夜阑雨的记忆。”
“……”简禾悚然道:“慢着,那他现在用的是我的身体,岂不是会看到我的任务的相关内容?”
系统:“那个身体是傀儡,这些幻术对他不起作用。”
简禾松了口气,道;“那还好。”
身旁的王存已经不见了。系统道:“他已经被引到了他的‘梦’里了。”
事出必有因,这一段肯定是【黑夜中的太阳】副本的关键一步。简禾焦急地逆着修士的身影往回走,四处寻找夜阑雨。一个来回,她就眼尖地在堆放武器的帐篷前找到了他。
是久违了的mini版夜阑雨。
帐篷前,二十多把备用的剑捆扎在一起,夜阑雨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正默不吭声、心事重重地替人擦拭着剑鞘。
夜景平是大少爷,年纪也到了,出来历练历练还算正常。可夜阑雨出现在这,实在是很格格不入,整一个童工似的。
简禾在他身前蹲下,戳了戳他的脸,忍俊不禁——也是没想到,还能再看一次小时候的他。
只可惜夜阑雨感觉不到她,更可惜不能用照相机拍下这一幕——这可是少年的他与童年的他难得同框的画面呢。
然而,她原来还挺轻松的心情,却在看到夜阑雨微敞的手心时陡然僵住。
夜阑雨的手心是红色的。像是新鲜烫伤的痕迹。
然而,简禾能肯定,那个让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的焰杀咒,足以把他保护得毫发无损,怎么可能还会烧伤?
她想掰正他的手看看,无奈自己现在只是个虚影,只能侧身歪头,凑近了看。
——他双手手心,都是密密麻麻的戒尺痕。
第73章 第73个修罗场
罚跪, 乃是夜家惩罚弟子的最常见手段。“惩罚”再升级一下, 就是要出动到戒尺的“惩戒”。
戒尺是一道纤薄且有弹性的薄木条, 甩在皮肉上时, 会发出“啪”的一下响亮的声音, 长痕红肿,久久不消。年纪小的孩子, 打几下就会满地打滚、嗷嗷直叫,年纪大一点的少年挨了罚后, 大多也会手颤脚抖、眼泛泪花。
夜阑雨这双小手, 现在肿得跟猪蹄差不多, 绝对不止被打了几下那么简单。不过一个小孩子,何至于这么对他?
幻境里的夜阑雨对她的存在毫不知情, 将剑鞘擦拭干净以后,他不自觉地把手插在了雪地里,以此来缓解手心的隐痛感。小脸煞白, 却倔强地不吭一声。
简禾不忍细看,长叹一声。
虽然是幻象,但毕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读取时间条后, 大大地出乎简禾的意料的是——她现在所看到的回忆,距离那场火灾,只过去了不到十天。
也就是说,她前脚刚挂, 夜阑雨后脚就被带到了石湖了。
事情也与他所说的相差无几——蜀东的野郊出现了一只嗜杀贪食的魍魉。当地的修士围剿数次仍无功而返, 只能求助于丹暄。
至于为何会让年轻张狂的夜景平来充当头领, 也是有原因的。
夜景平年逾十五,却至今都未有较为突出的、让人眼前一亮的表现。别说与那些百年前就以弱冠之龄斩魔狗、留青史的少年名士相比,就算摆到同时代,也照样被其它世家的子弟衬得颇为失色。
故而,他才会急不可待地想做出一番成绩,杀两头魔兽也好、收几只魍魉也行,总之能证明自己并非庸碌之徒、让人也刮目相看就好。
这一次的石湖魍魉,已经吃掉了不少修士,人人闻风丧胆。但是,夜景平却想到了另一层——这些被吃掉的人,全些是临时集合的散修,又怎能与正统世家出身的人相比。之所以丢了性命,多半能怪他们自己倒霉,且技不如人。
越想,就越觉得这只魍魉,虽然凶险,但也并没有传闻的难对付,不上不下的难度,不远不近的距离,正是他打响头炮的最佳选择。
不过,“蜀东石湖魍魉”之恶名已经传到了丹暄以外,唯恐被人捷足先登、抢了他看中的猎物,在手上的烫伤好转了一些后,夜景平就匆匆见了娘亲一面,要求带队除祟。
崔良自然一口应允。由于担心爱子经验不足,又为了使其首战告捷,她特地安排了一群夜家的修士同行,为夜景平保驾护航。
一行人披星戴月来到了蜀东,却不巧撞上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石湖结冰了。
湖下乱石横生,兼之初雪,冰层并不牢固。冰洞遍布湖面,幽深望不见底。若是不留神踩空,恐怕瞬间就会顺着滑溜溜的冰壁摔入湖底,即便没有当场身亡,也绝无可能爬回上面。一落进去,必死无疑。
故而,当夜景平大剌剌地发号施令,要求修士们列队踏上湖面时,人人都打醒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所有人中,只有夜阑雨无傀儡陪伴,也无人跟他说话。谁都看不到,这个孤零零的孩子身后,其实一直有个虚影在如影随形地陪着他。
也是他站起来了,简禾才发现,夜阑雨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利索——确切来说,是每逢弯膝时,就会露出隐忍不适的表情。
系统:“他被罚跪过。”
简禾:“……我才走了十天,他就又是被罚跪又是打手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系统没说话。
走着走着,忽地踢到了一块软绵绵的东西,夜阑雨一愣,低头,看到了一截被冻在了浅冰层中的人类残肢。手掌凸出于冰面之外,已经浮肿发灰,五指僵硬成钩状,狰狞地记录下了死亡前的挣扎之态。
夜阑雨扫了一眼,失去了兴趣,漠然地抬脚跨了过去。
简禾暗道——真不愧是大大,这心理素质从小就扛扛的。
那边厢,夜景平背着手、吊儿郎当地带着修士们转了一圈,找到了湖面最大的一个裂口。
那是一个直径约为五米的冰洞。十多块高耸的石头自湖底立起,冰层绕着这天然的柱子,巧夺天工地造出了一条通往湖下的路,谁也说不清下面有什么。
不过,边缘的冰层中,就凝固了不少人类的残肢。显而易见,都是那只魍魉的零嘴,不过被突如其来的寒潮给冻住了而已。
一名修士道:“大公子,我打听过消息,那群散修最后就是在这片石湖上见过那只魍魉的。据闻,它不作乱时,都躲在湖底。”
夜景平激动道:“好,来人,都跟我下去看看它是何方神圣!”
“这么快?”那修士一愣,否决道:“大公子,这不妥吧,听闻这魍魉凶悍无比,人人有进无出,我们今日刚到蜀东,这就要进入湖中,恐怕……”
夜景平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首次带队,路上难免考虑不周。这名修士年纪较大,来路上已是处处驳回他的话,夜景平早就积攒了一肚子的气。虽然隐约觉得对方说得在理,但他就是忍不住想与之唱反调。
再加上,目的地已在眼前,还有一道天然阶梯带他们下去。今天夜里必将又有一场大雪,若放过了眼前这个良机,下一次或许要自己凿冰才能下去,难度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