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后——丁丁冬
时间:2018-08-23 08:06:07

  “那,他有没有在意的?”
  “我觉得有……”
  上次小双喂翟冲的爱马雪狮喝酒,害得雪狮口吐白沫,这次不知道她又要整谁。
  荣恪心中窝火懒得理会,自顾进了府门到了书房中,衣裳也不换,坐在地上磨石头,就磨冯茂从皇陵偷来的那块,咬牙切齿打磨着,方正的石头磨得歪七扭八不成模样。
  直到秦义拿着书信进来,瞧一眼他磨的石头问道:“这歪歪扭扭得还没成形,公爷是继续磨呢?还是看信?”
  “都有谁的信?”荣恪问道。
  “很多。巴州霍将军的,扬州徐知府的,常远大将军的,李松大人的……”秦义话未说完,他已站起身。
  一脚踢开脚边石头,迅速冷静下来,净了手换了衣裳坐在窗下看信,正看着,秦义端了饭菜进来。
  摆摆手对秦义说先等等。
  看完信独自坐了一会儿,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摞信件,从其中挑了几封出来搁在一旁,剩下的悉数投入火盆,看着火苗越烧越旺,又逐渐黯淡下去,一切化为灰烬,眼眸变得幽深。
  十六岁出师后,他的足迹遍布殷朝和乌孙,幽云二州是他的天下,其余各州都有他的人马,乌孙也有他的内应,只剩下京城,虽偷偷来过数次,却了解不多,未能涉足其中。
  只有回到京城踏进朝堂徐徐图之,待到将朝政握于手中,京城与幽云两相呼应,对其余州府造成夹击之势,再得乌孙相助,到时候即便是温庭禹,也只能孤掌难鸣得死撑,他撑不下去那一日,就是自己大业得成的一日。
  元屹驾崩幼帝登基小太后垂帘听政,他看准了时机上奏回京,虽然其中颇多周折,最终他的目的达成。
  如今,他正在一步一步进入朝堂。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除了她。
  她是那样吸引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去关注她,关注每一次见面的装扮,关注她的话语她的神态她的笑容她的情绪。
  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女子,令他难以抗拒,也不想去抗拒。
  钦佩她又心疼她,为她倾心为她着迷。
  不顾一切靠近她,近乎无赖留在她身边,不顾身份不顾将来不顾一切。
  只想哄着她顺着她让她欢喜,喜欢看着她笑,喜欢与她说话,喜欢梦见她。
  想着她的怀抱她的亲吻,想着她柔情的眼眸,
  他渐渐放松下来。
  元屹是死人了,有关他的一切自会随之逝去。
  自己又何必在意?何必庸人自扰?
  平稳心绪坐在窗下一一回信,写好了让秦义马上送走。
  秦义走后,方随意用几口饭菜,起身来到书房外,踱步至紫藤花架下。
  如今已是秋末冬初,紫藤花叶凋零,只剩了虬结的藤枝。
  想到她曾经来过,不由挑了唇笑。
  想着她,又想到她今日的话:“到了今日,只要你没有举旗造反,我就会选择信任你。”
  幽深的眼眸柔和下来,温润含情。
 
 
第78章 戏弄
  翟冲听到手下传信说母亲病重, 忙向太后告了假,因上次荣恪遇袭之事,太后特意嘱咐他按制带上随从。
  出了东暖阁,吩咐蒙阔领着内禁卫各守其职,自己带一队人马骑快马赶往家中。
  一路疾驰,到了家门外一回头,后面的随从还没跟上来,将马交给马童,回府进上房一瞧, 母亲正笑眯眯与几位夫人推牌九。瞧见他惊讶问道:“大白日的,怎么回来了?”
  “听说母亲身子不好。”翟冲忙道说。
  母亲摆摆手:“我好着呢,赶紧回宫伺候太后去。”
  那几位夫人听到太后二字, 两眼放光,停下手中的牌齐齐看向翟冲。
  翟冲不自在轻咳一声, 其中一位夫人问道:“听说太后年方二十,是真的吗?”
  另一位跟着问:“太后那么年轻, 大臣们能听她的吗?”
  “太后是不是很凶?”
  “太后识字吗?”
  “太后会不会推牌九?”
  “太后美吗?个头高吗?”
  “太后喜欢吃什么?酸甜还是咸辣?”
  “太后平常是什么样的打扮?是穿了男装,做女皇上吗?”
  翟冲耳边翁嗡嗡得,翟夫人忙为他解围:“他职责所在,不能在外面说宫里的事,乱说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夫人们这才消停, 其中一位夫人艳羡道:“翟夫人有这样出息一位儿子,夜里睡着都得笑醒吧?”
  另一位说道:“可不,长得英俊又一身本领, 翟统领多大了?”
  “二十六了,还没娶妻,也没订亲。”又有一位说道。
  夫人们的目光再次包围了他,且更加热切。
  “我家内侄女十六了,长得水灵,性情也温柔。回头合个八字。”
  “我家外甥女儿十八,待字闺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跟翟统领啊,十分般配。”
  “我家女儿十七,不敢自夸有多美,进宫选妃那是绰绰有余,翟统领若能做我的女婿,我夜里会笑得睡不着觉。”
  “二十有六不小了,翟夫人也真是,怎么不张罗着给孩子议亲?我家巷尾住着一位媒婆,回头让她到府上来一趟。”
  翟冲团团作揖拱手,想走失礼,不走难捱,急出一头汗。
  又是翟夫人给他解围:“他的责任重大,他的亲事我也不敢定夺,与他父亲商量过了,还是交给太后做主,只是太后日理万机的,轻易不敢开口。延平大长公主也肯替他操心,只不过延平最近心烦,过一阵子再说。”
  夫人们又议论起延平大长公主,说她长得美,又说她的驸马英俊,说公主府气派,惋惜没有一男半女,翟冲好不容易插个空,团团作个揖,说声职务在身少陪,疾步出了上房落荒而逃。
  到了府门外愣住了,忙问马童道:“跟着我回来的人呢?”
  “没有别人啊,只看到公子和雪狮一人一马。”马童挠头说道。
  想起有人谎称母亲生病骗他出宫回府,翟冲心中一急,跳上雪狮飞驰而去。
  顺着来路回走,一直到了百草巷,依然未见人影。
  几十人的队伍,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这其中定有重大阴谋。
  骑马进了巷子,想着先去京兆尹府上,让他派出人马追查。
  走到巷子中间,就听嗖得一声,凭空窜出一根绊马索。
  他迅捷勒马,却闪避不及,雪狮被绊住,往前一扑,前蹄跪倒在地,翟冲随之往前一栽,好在他身手利索,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站在地上,跑到雪狮面前蹲下身察看他的伤势。
  看到雪狮膝盖磕破血流不止,掀开外袍撕下里衣为牠包扎止血,抚着雪狮鬃毛自责道:“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上次口吐白沫,今日又受了伤。雪狮乖啊,我知道你疼,你试着慢慢得走,我带着你看马医去。”
  就听身后一声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哄宝宝呢。”
  翟冲回头一瞧,正是那日在琼华公主的宅子中,翻上墙头看到的姑娘。经过他事后查探,正是她给雪狮喂了吃的。
  “又是你?”翟冲瞪向她。
  “不错,是我。”小双仰起脸下巴对着他,“绊马索是我放的,我想瞧瞧你的本领,原来也一样会被绊倒。”
  “你为何要针对雪狮?”翟冲气愤看着她。
  “你傻呀,我这是针对雪狮吗?我是针对你。”小双又是一声轻笑,“雪狮嘛,我疼牠还来不及。”
  说着话手嘬在唇边一声唿哨,刚刚还站立不动的雪狮,嗒嗒嗒朝她跑了过去,依偎在她身边,马头蹭着她的手。
  “看到了没?”小双手心搁在马嘴上。
  翟冲喝了一声雪狮,雪狮没有理睬,自顾吃着小双手心里的东西,几口下去开始轻轻甩动马尾,雪狮高兴的时候就会这样,过一会儿嘶叫起来,可能是小双手心里没吃的了。
  小双轻拍着他的头,笑说一声乖雪狮,得意看向翟冲。
  “你给雪狮吃的什么?”翟冲气愤中有些好奇,雪狮清高骄傲,除了他,从来不理别人。
  小双哼了一声,“你告诉我为何戕害我家公爷,我就告诉你。”
  “我没有戕害你家公爷……”
  “我家公爷被人上密折弹劾陷害,你敢说不是因为你?”
  “不完全是因为我。”
  “开头挑事儿的是不是你?”
  “那个……小双姑娘,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翟冲拱手。
  “雪狮留在我这儿治伤,你走吧。”小双又一声唿哨,跑来一匹枣红色骏马。
  翟冲说一声多谢刚要上马,又定住了脚步,这不是内禁卫赵六的马吗?
  深吸一口气问道:“小双姑娘可知道我的随从去了何处?”
  “知道啊。”小双嫣然一笑,冲他眨了眨眼,“翟统领刚才怎么不问?”
  翟冲又深吸一口气:“在哪儿呢?”
  “来。”小双冲他勾一勾手指,“翟统领跟我来。”
  翟冲跟着她来到一所宅院门口,正是琼华公主的宅院。
  小双推开门回头笑道:“来啊,别愣着啊,翟统领放心,我们不是贼,琼华公主跟我们爷关系好,将宅子托付给我们爷照管,钥匙就在我手上。”
  翟冲尾随而进,听到有琴声隐隐传来。
  小双径直进了正堂,就听到一阵欢呼声,随即有歌声响起,琴声相和,翟冲本不通音律,因那夜太后和乌孙皇帝箫笛合奏,得了些启蒙,此刻听到琴声婉转流淌,歌声清脆悦耳,只觉十分美妙动听。
  刚要迈步上石阶,就见门里闪出两个人,来到墙角嘀嘀咕咕说话,其中一个说道:“六哥是我们的头目,理当六哥去向翟统领传信。”
  “你小子还知道我是头目啊?”赵六一个爆栗凿在石飞额头,“头目让你去,你敢不去?”
  “六哥都跟多少人商量过了,有一个肯听的吗?”石飞陪着笑脸,“六哥,你说这屋里一双美人,给咱们弹琴唱曲,谁舍得离开?六哥自己不也舍不得走?咱们是内禁卫中的下脚料,翟统领带着咱们出宫也就充个数,为了给太后交差,他这会儿早到家了,回头跟他扯个谎圆过去也就是了。”
  “我的内禁卫中没有下脚料。”听到一声暴喝,二人齐齐回头,就看到翟统领一步跃上石阶,手按在腰间宝剑的剑柄上,一步一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二人连忙跪倒告饶,翟冲强忍着怒气问道:“怎么回事?”
  “就是小双姑娘在巷子里驯马,放了条绊马索,六哥过来的时候没留意,就栽倒了,我们跟得太紧,一个个骨碌碌跟着栽倒下去,倒了一大片。我们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我们虽生气,也不好跟一个姑娘家计较,再说她也不是故意的,后来大双出来对我们嘘寒问暖端茶送水,派人牵了我们的马去治伤,还带我们进来此处歇息,歇息的时候说我们闲呆着无趣,就弹琴助兴,小双姑娘唱曲。太好听了,不过六哥没忘要给翟统领送信,这不,我们正商量呢。”石飞巧舌如簧得辩解。
  “前因后果我知道了,你们两个的对话我也听得很清楚。”翟冲咬牙道,“互相打军棍,实实在在得打,我不喊停,就不许停。”
  噼里啪啦的军棍声响了起来,屋中的内禁卫冲出来,其中有人嚷道:“哪里来的嘈杂,扰了爷几个听曲?”
  嚷嚷着看到翟统领铁青的脸,又看到赵六在打石飞军棍,每一棍子下去都是连皮带肉,知道这是下了死命,忙忙整肃铠甲单膝跪地,齐声道:“属下们知错了,请翟统领饶命。”
  翟冲冷声喝道:“全部按内禁卫军法处置。”
  他的话音未落,屋中走出两个姑娘,一样的眉目如画,一样的娇俏伶俐。
  其中一个亲切温柔,开口说道:“难不成要在我们的院子里动刑?这可吓死人了。”
  另一个野蛮骄横,扬着下巴道:“别脏了我们的院子。”
  翟冲忍着气,说一声走。
  身后内禁卫呼啦啦跟上。
  就听那个刁蛮的在他身后笑道:“翟统领的部下不太听话,翟统领的马术不过如此,翟统领的雪狮,哈哈,赖在我这儿不肯走了。”
  赵六听得身子一缩,心里连说完了完了。
  内禁卫都知道他们的翟统领平生三大骄傲,其一,属下训练有素令出必行,其二,马术精湛,可以连过十多条绊马索,其三,他的坐骑雪狮,他当做自己孩子一样宝贝着,雪狮眼里也只有翟统领,对其他人看都懒得看一眼。
  如今所有骄傲毁于一旦,再看翟统领,好像腰杆挺得没有以前那么直了。
 
 
第79章 替身
  入冬后天气渐寒, 垂拱殿东暖阁中早早熏了暖炉,荣恪走进来,就觉暖意融融如春风拂面,再看温雅,穿了石青的夹袄,领口镶一圈雪白的狐毛,衬着修眉俊眼。
  心里熨帖着行礼坐下,笑看着她问道:“太后唤臣来,有何吩咐?”
  “我批阅奏折累了, 想与你说几句闲话。”温雅瞧着他,“你最近不觉垂拱殿的气氛有些异常吗?”
  荣恪指指窗外:“太后是说翟冲?”
  温雅看向窗外,翟冲依然一动不动矗立着, 摇头道:“先是冯茂告病,已经多日不进宫, 耳边有些冷清。翟冲突然责罚属下,命他们在小校场互相打军棍, 打得血肉横飞,蒙阔跑过来求我,才给拦住了,若是迟些,有几个就没命了, 问他什么事,死活不肯说。”
  窗外翟冲身形一动,大步走得远了。
  “后来那些人被发往皇陵, 翟冲呢也没了精气神,还是那样直直站着,却没了傲然之气,跟尊石像没什么两样。”温雅叹一口气。
  “臣也看出来了,想过问他,可翟统领不搭理臣,不跟臣说话,臣以比剑挑衅,他都不理。”荣恪笑笑,“也许是冯驸马不在,他便兴致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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