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听了吩咐，低声应是，便出去了。
葛夫人看着半夏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去大理寺北衙门，别带着半夏了。万一陈大人挑剔说咱们不合规矩，钻空子用阉人，就糟糕了。别给陈大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虽然半夏很好用，但到底是个残废，葛府里的很多人对待他的态度都有几分保留。
又想用，又厌弃。
葛珍正被两个梳头嬷嬷包围着，一边“嗯”一边被头发扯的呲牙咧嘴。
“娘，你干嘛这样啦——”葛珍对于葛夫人过于认真打扮她的行为，不满的叽歪。
“娘知道你的心思，你对乔世子且死了这条心吧。咱们葛府不可能跟敬北候府结亲的。”葛夫人回手将一只钗放在梳妆台上。
“为什么啊？”葛珍不悦的囔道。
“快些梳洗打扮，回头到了大理寺，在陈决面前低眉顺眼的给我好好当淑女！”葛夫人语带威胁。
“那陈大人又怎么好了？长着一张凶脸。”哪里有乔放潇洒好看。
“你懂什么，乔放不过是个世子，承爵又有什么出息，侯府里的日子可不是你这种大小姐能过的。陈大人就不同了，年少有为，自己在京城开府，你要是嫁过去，那就是一府全院儿的主人。”葛夫人。
葛夫人恨自己女儿不上道。耐着性子敲打她：“才二十四岁，整个京城又有哪个不要看他几分脸色？这样的人，你想攀都不一定攀的上。”
说着，葛夫人回头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
户部尚书-赵府。
“娘，穿这样会不会太隆重了？”赵三小姐赵晴转了个圈儿，亮粉色的裙衫将她衬的娇俏可人，但穿着这样去官府衙门，会不会不合适啊？
赵夫人从嬷嬷捧着的托盘里拿出一根凤尾步摇，在女儿发髻上找了个地方，插了进去。
随即退后两步，反复打量。
“好看。”赵夫人微胖的脸上挂着笑容，“好看就行。”
“陈大人可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单身才俊啦，小小年纪就是三品大员，将来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大官。哎哟，听说之前他就挑剔的。”赵夫人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提起陈大人那个高兴劲儿，就好像陈决已经是她的女婿了一般。
“陈大人……会不会也挑剔我呀？”赵三小姐也有些不好意思和不自信起来。
“哪里！在这些小姐里，咱们晴儿可不就是最漂亮的嘛。”赵夫人。
赵晴捏着铜镜，反复照了照，又有点害羞，“娘，腮红会不会太红了？”
“你年纪轻，红扑扑的才显得可爱啊。”赵夫人却很是满意。
赵晴有些怀疑，长辈们就喜欢给小孩子抹两团红红的圆圈圈在脸上，说是可爱，但……也太土气了吧。
“嬷嬷，你帮我擦掉一些吧，我不要这么红的腮红啦。”赵晴。
“不行，这样就很好。”赵夫人笑着不同于。
“不，嬷嬷，快点啦。”赵晴。
……
周府六小姐的马车正路过郑大人府上，便顺带将郑八小姐接上了。
两位小姐都是年纪较小的，十四五岁的年纪，很是能说到一块儿去。
周六小姐穿了一身青翠，映衬的她皮肤白皙若雪。
郑八小姐穿一身白，袖口领口镶金边儿，俏丽脱俗。
两个人坐在马车上，便叽叽喳喳起来，哪里像是有凶杀嫌疑被传唤上堂，简直是相约去逛首饰铺子一般。
“你看到陈大人没？身手那么敏捷的，我之前就听说他断案如神，没听说他身手了得啊。”
“是呢，而且看陈大人的眼神，他真的好聪明的样子。”
“他救人的时候，我还很吃惊呢！真的是又威风又酷……我只看见他抱起他表妹就跑了，原来真的跑远后，就起作用了。”
“哇，昨天真的吓到我了，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我也是，不过陈大人还真的很让人吃惊啊，他冲过来的时候，太快了……”
“有点威风。”
“你看到他当时的模样没？真的……哇……”小姑娘捂住脸，想说又觉得有点羞怯。
“咯咯……”
……
十位小姐府上，各家有各自不同脾气的夫人，不同脾气的女儿。
可面对着就要去见陈决陈大人的机会，却都如出一辙的准备抓住这个机会，要给陈大人点好看——给你看看本小姐有多好看。
的确都花枝招展的，穿金戴银，走进大理寺北衙门大门时，让守在门口的门卫都有些目不暇给。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么多娇滴滴的大小姐，盛装打扮，陆陆续续的、热热闹闹的涌进大理寺衙门。
小姐们进衙门后，走出去几米远，都还闻得到香膏的味道，甜甜的，清香的，甚至还有果味儿的。
搞的在大理寺当差的兵卫们，从第一个小姐踏进府门，一直脸红到小姐们离开……
……
今日天气总是阴阴的，在大理寺正堂中，也是如此。
“你知不知道，其他九位小姐里，哪位小姐与葛三小姐葛玥、方二小姐方元玲、刘五小姐刘琪，都有旧怨或矛盾的？”到单独面见第六位小姐时，张塘惯例问道。
“矛盾啊……之前钱二姐姐因为一块儿帕子，与刘五妹妹吵过一架；
“葛二姐姐因为她们家的一个奴仆，与葛三姐姐大吵过一架，不过她们也是常常吵架啦；
“葛二姐姐还跟钱三姐姐也吵过，就因为乔世子跟钱三姐姐——”穿嫩蓝色织锦长裙的小姐一边刻意语气轻柔的说着，一边拿眼睛偷偷的打量陈决。
见陈决眉头越皱越紧，她心里乱撞的小鹿也变得畏怯了起来，整个人都紧张到要过敏。
之前远观陈大人的倾慕，也逐渐变成了畏怯。
“喜欢乔世子的都有谁，你可知道吗？”张塘突然打断道。
陈决也正想问这个问题，他听着这些小姑娘们说那些有的没的毫无头脑的话，已然听够了，心里厌烦的很。
每两个小姐之间，都吵过架，而且皆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对比之下，家里那个爱哭的小可怜，简直像天仙一样乖巧。
“乔世子？”小姑娘低头垂目，“乔世子条件好，人又潇洒，喜欢他的可多了，就我知道，今天来大理寺的几位姐姐妹妹，对乔世子可都有些意思呢。”
“特别喜欢，特别执着的呢？”张塘提笔想写，可听着小姑娘的话，却又停顿，实在没什么重点，还得继续问啊。
“葛二姐姐很喜欢，受不得别人说乔世子一点好，但也是因为葛二姐姐脾气比较直吧。她表达情绪，都是那么激烈的。其他的话……丁四妹妹也很喜欢，她虽然性格内敛，不怎么宣之于口，但每次乔世子出现，眼睛都不转弯儿的。”小姑娘努力的回忆着。
“可还有什么你觉得特别重要的信息吗？比如觉得某个人特别奇怪的？有嫌疑的？性格特别激烈，或者非常睚眦必报又善于隐藏自己。”张塘记录了几笔后，又抬头问道。
小姑娘想了想，摇了摇头，视线又落向陈决，努力留了个腼腆的笑容。
“……”陈决。
他点了点桌子，张塘立即明白过来，让护卫送走了这位小姐，换下一位小姐。
在间隔其间，陈决冷着脸，始终没说话。
张塘也扭头偷偷的看陈决，对上陈决的目光，忙躲闪开，继续装忙。
今天各位夫人搞的这个阵仗，哪里像是正堂问案，简直是集体相亲啊。
第43章 想娶李小
已近晌午时候, 可天色依然黯淡, 雨后的空气本是沁人心扉的清新, 但大理寺审讯堂内, 却是一室的沉闷。
已经到第七个少女了。
陈决烦闷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力道明显比之前点桌子的力道要大很多。
张塘额头浸汗, 他抽出帕子擦了擦。
浅蓝色的帕子，给张塘这种长相的糙汉子用, 显得格外不协调。
可现在的陈决, 连吐槽他的心情都没有。
“这是第几个了？”陈决的声音沉沉的，他视线落向门口, 等着下一个小姐走进来, 心里期待着，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刚出去的这个，是第七个了。”张塘翻了翻案册, 喉咙也有些紧。他捏起杯子，喝了口水，眉眼皱着, 苦大仇深的丑。
“这些孩子们, 都透着一股涉世未深的傻气，每个人都缺少那种戾气，会杀人、敢杀人的戾气。”陈决搓着手里的杯子, 眉头深索, 回忆着张塘审讯过程中, 每个人身上的细节。
他对这些事，一向很敏锐。
自诩不会看错。
他也不信在这些女孩子里，真的有哪个人，聪明狡诈的能瞒过他。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除非是个千年老妖精之类，不然不可能有超脱的智慧。
“是，就算有聪明的，但也不过是后宅私斗的那种暗藏着的机狡，不是这个案子里展现出来的那种……”张塘将毛笔放桌上，又用帕子擦了擦手心。
“被杀的、被伤的，都是或漂亮，或聪敏，或有才气的……都是惹人嫉妒的。”陈决抿着唇，“如李小也是，她的漂亮，她被乔放青睐……都是惹人嫉妒的。”
“嫉妒……”张塘品了品这个词。
这些嫉妒，都是后院儿里女人的嫉妒。
凶手‘女人’的这个性征，还是很明确的啊。
“而且……这个凶手不似肃王，肃王误会自己只有杀孕妇取婴儿才能获得异能。可是这个凶手显然明白，自己的异能是天生的，不需要做什么多余的蠢事……”陈决手指在杯子上点了点，陷入自己的逻辑。
王异已经引了一个小姐走到门口，张塘摆了摆手，王异便明白过来，引着那位小姐到堂外稍候。
“且凶手也不似徐廷一样，使用异能是靠爆发，异能使用之后吐血失力，需要休养很久……而且也太容易暴露自己。”陈决深吸一口气。
张塘奋笔疾书，记录陈大人的话，就怕落下哪怕一点信息。
“所以……凶手要么特别聪明，要么……有些什么机缘。”陈决闭上眼，脑海里想象着，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人。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让下一个进来吧。”
于是，一朵粉红色娇嫩如花儿般的少女，走着莲步，迈了进来。
“……”陈决……
……
李小忍着手腕和脖颈上的疼痛，坐在陈大人的书哲别苑大书房里。
一边喝着热药汤，一边翻看着历往凶杀案宗——那些被整理起来，当做范本的大案案宗。
陈决经常会有事没事翻看一些这样的内容，有的是前朝的，有的是更早时候的，有的是本朝的，有的是自己破案的——很多时候，历史会告诉你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李小自打进了大理寺，就靠着自己的本能，如工具般帮助陈大人。
却从来没想过自己需要做什么。
但昨日受伤被陈大人救，方才在卧房里休息，她努力回忆自己看到的陈大人的未来画面、在柴家看到的不知是谁的未来画面……
她仍然抓不住一些有用的线索。
就好像，一个人手握重金，却不知道怎么花。
躺靠在床上时，她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在陈大人的未来画面里，所看到的，她刺死陈大人的情境。
越躺越焦虑，她不得不从自己的小别苑里离开，到书房中寻找一些东西，让她能学习起来，成长起来，而不仅仅是焦躁的等待，和恐惧着。
她顺着一个案子的侦破过程，如海绵一般，吸收着里面传达的信息，和破案哪怕固化的、也是她之前完全不懂的那些知识。
凶器……
操控女孩子伤人杀人，使用的是手边顺手的东西，如钗。甚至是‘木偶’的手。
动机……
凶手和受害者的关系……
手法……
肃王是靠异能，用匕首剖腹杀人。
这个案子是操控人偶，使人如傀儡。
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
李小放下案册，闭上眼，回忆自己成为人偶时，有什么如案册中所说的，‘特殊的’‘不寻常的’‘不对劲的’……
她的手，慢慢的放到自己脖子上。
力量远比她大！
对，凶手的力量，远超她的。
感觉那些大家小姐们，也不像是有这样力量的人！
她当时感觉到，自己完全无法挣脱那种控制。
而掐自己脖子的力量，也不是她自己能使用的出来的大力！
什么人会有这样的力量？
男人吗？
不，之前的几个凶杀场上，也有四周根本没有男人的状况。
力量大，该是常做辛苦工作的人啊。
她睁开眼，眉头深锁，忙找了张纸笔，在上面写上：力气大，常干一些体力活。
放下笔，她看着这行字，眉头越加锁皱——
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是会做体力活的？
种花吗？武将家的小姐练武吗？
先放下。
她又闭上眼，双手再次放到自己脖子上，轻轻掐住，碰触伤口让她疼的磨牙，却还是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