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们私奔…好不好…
李小深吸一口气, 抬起手,手中的钗头软趴趴的,已经在她用力往陈决胸口按的时候,被按扁扭曲了——这是她特制的软钗, 只是装饰用的。
陈决用力将李小往上抱了抱,抱稳后, 也来不及去体会怀里的软玉温香, 伸手便指挥着道:“丫鬟下人先不要管了,把半夏擒住!打晕!”
那边王异伸手去拉马车门帘,却被一道白光晃眼, 下一刻,一把匕首闪电般挥下。
王异虽然知晓半夏有操控他人之能, 却到底还是轻敌了!
手上一痛, 鲜血喷出,回手去劈时,葛三小姐葛玥又将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王异不得不停下攻击,一扯马车门帘,随即后退了一步。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无耻又流氓的打法。
心里暗恨,疼痛又让他生气, 却也没办法。
总不能拿葛三小姐的命去泄愤吧。
半夏仍在马车里, 抱着葛二小姐葛珍, 因为马车被王异毁坏, 他脸上的神情也不再平静冷漠。
反而慢慢的懊恼和愤怒。
眼中的火焰在燃烧, 仿佛装填的不仅仅是无法顺利带着葛二小姐私奔的愤怒,还有更多的……对这个世界的仇恨。
“救……救救我……”葛玥泪眼婆娑,精神和肉体都在崩溃的临界点。
她已经被吓的失禁了。
“退后!”半夏朝着王异吼道,声音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
尖锐,可从喉咙口奔涌出的愤怒,又让这尖锐的声音里,掺杂了嘶哑。
王异看了眼葛玥,不得不又后退了一步。
半夏手指突然一挑,葛玥脚在马车辕上一蹬,猛然朝着王异飞扑而下。
她本就在马车上,位置比王异高一些,又因着王异束手束脚,而占了绝对优势。
王异飞速抽剑,可到底没能真的将剑挥向葛玥——说到底,这位三小姐是无辜的。
就是这迟疑的几秒钟,葛玥的匕首已经划过王异侧脸,刺进了他的右肩。
闷痛,随即变得激烈,并蔓延开来。
王异险些握不住剑。
一刀刺下,葛玥便委顿栽倒了下去。
趁着葛玥攻击王异的功夫,半夏抱着葛二小姐葛珍,跳出大理寺衙门的马车,朝着马厩后面的另一辆马车而去——那是葛府的一辆小马车。
“截住他!”陈决抱着李小不撒手,却也不耽误他往前跑。
李小本想喊陈大人将她放下来,可遍地都是东倒西歪的人,她张了张嘴,又犹豫了。
陈决更不可能将她放下,一旦脱了手,这小丫头落单后,一时看不住怕就要受伤。
兵卫们听到陈决的命令,竭力躲闪开阻挡自己的丫鬟下人,朝着半夏冲去——决不能让他真的上了马,离开葛府。
半夏若是到了府外城中,四周行走的群众,都可能成为他的‘人偶武器’。
只怕想控制住,就更难了。
半夏也同样听到了陈决的指令,回头间,微微眯了眯眼——
伏在陈决怀中的李小,突然便伸长了手。
而她身后一个仆人本受伤倒在地上,此刻竟似完全感觉不到腿上骨折的疼痛般,一下子站了起来,并将手中的一把小匕首,递到了李小手中。
陈决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唯一来得及的,只有将李小丢出去。
可就是瞬息的犹豫,李小已经在半夏的操控下,高高举起匕首,狠狠朝着陈决右后肩胛刺了下去!
“哼!”闷哼一声,陈决脑中涌现无数骂人全家之言。
咬着牙,强忍疼痛,他反手一把扯过李小手中匕首,狠狠丢出去。
随即将小姑娘用力按在怀里,他磨着牙,盯着半夏,怒喝:“斩了他!”
李小在□□控时,竭尽全身力气的与半夏对抗,却仍没能成功。
接过冰凉匕首时,她整个人都吓傻了。
此刻手中空空,可陈决背后那一刀,已然刺破陈决衣裳,刺进他肩胛——幸亏匕首不算锋利,不然……
被陈决夺走匕首后,李小整个身体便软了下来,再也没办法使出一点力气。
因着与半夏的控制对抗,此刻还觉得手臂酸痛难忍。
兵士们冲过去时,半夏也已经开始头痛欲裂。
他也从未如此滥用过操控他人的异能……
那个人偷偷告诉他有异能的时候,便对他说过,决不能滥用,会没命。
可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了。
抱着葛珍的手臂,又用力收了收,感觉到怀里的小姐在发抖,他咬着牙,一边操控着‘人偶’去抵挡兵卫护院儿,一边低声在葛珍耳边安抚:“没事,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了……”
“很快就会没事儿的……”他的声音阴柔,此刻让人听起来,只觉悚然惊惧。
葛珍早已泣不成声,苍白又委顿。
一个兵卫的刀已经朝着半夏砍了过来,半夏突然一抬臂,竭力使用能力——
那兵卫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却也突然觉得手臂一麻,竟自垂下,朝着自己的腿来了一刀。
下一刻,他踉踉跄跄倒退两步,才恢复了自己手臂的控制权。
王异将葛玥抱到坏掉的马车里,再跳出马车时,身子晃了晃。
他伸手按住右肩,鲜血还在流,深吸口气,他感觉到右臂有些绵软无力,却还是一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剑。
半夏已经快跑到葛府那马车前了。
徐廷一剑斩过一个葛府下人的腿,将之踹开后回头——
便看到了站在大理寺马车前的王异,身上鲜血淋漓,整个人身子都在摇晃,却还是执剑要往半夏身前冲。
他怔了下,拔足便朝着王异冲了过去。
王异因为受伤,竟让徐廷追上。
徐廷一把按住王异的肩,怒问:“伤的重不重?”
他这口气,仿佛是王异自己砍的自己一般。
王异被徐廷按住,下意识便要朝着徐廷刺剑,听到声音才忙住手。
不行!
他的反应速度大大减弱了。
王异皱了皱眉。
这一会儿的功夫,徐廷已经看到王异肩头汩汩流血的伤,和他面颊被匕首划的一道——这一道不可谓不深,必然要在王异脸上留下伤痕了。
可下一刻,他便又看到了王异左手上流血的伤口。
一把抓起王异的手——王异小指已被斩断,无名指也断了一半。
徐廷胸腔突然燃烧起熊熊怒火,他再无法理智,更无法遵循身边每个人关于“决不能再轻易使用异能!”的警示。
他反手推开王异,赤红着双眼,扭头看向半夏——
半夏正一边抱着葛珍往马车方向跑,一边回头操控院子里可操控的人。
过度消耗异能,也让半夏面色惨白。
马上就要到马车前了,只要进了马车,驶出葛府……
半夏突然看到徐廷,心里猛地一紧,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一下抬起手,便想尝试着控制一下徐廷。
可猛然一股让他陌生的无形力量,狠狠‘撞击’了下他的大脑,头嗡的一下,剧痛难忍。
“跪下——”徐廷怒不可遏。
在王异反应过来要阻止他前,徐廷已经怒喝出声。
下一刻,一个冲到半夏近前、在徐廷视线范围内的兵卫,葛珍,以及半夏,都像听话的孩子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骨头着地的声音,让人听了心惊肉跳。
“徐廷……”王异被推的靠在破损的马车上,扶着马车站好,想要上前拉住徐廷。
可徐廷的言能术虽没让其他人也跪下,但却仍让其他人觉得行动有碍涩感——只能缓缓行动,仿佛在淤泥中伸展四肢。
王异没能走上前拉住徐廷。
徐廷已经朝着半夏冲了过去——
半夏发现,他不能动了!
拥有操控别人异能的人,却在徐廷的言能术中,不得不言听计从。
他只觉得浑身仿佛被粘稠的东西挤压着般,无法违逆徐廷的命令。
“你……你是谁?”半夏眼中终于露出惊骇的神色。
他有一双并不大,却也精致的眼睛。
单眼皮,瞳孔比常人略浅一些。
白白净净的少年人,很清秀的长相,只是眉毛显得有些稀疏。
眼神……又太过阴郁。
徐廷却没有回答半夏,他还不配!
鲜血顺着鼻孔往外流,徐廷毫无所觉。
他利落的抽出腰间的剑,只一忽而的功夫,便到了半夏身前。
半夏抬起头,疯狂的情绪沉淀下来,突然感觉到了恐惧。
对整个场面,失去控制的恐惧。
对自己的生死,失去控制的恐惧。
“你——”半夏的声音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痛哼。
徐廷手执匕首,一刀横切。
半夏胸前衣衫“刺啦——”一声划开一道长口子,鲜血瞬间浸湿衣裳,流了出来。
“噗——”快速收手再次横切,又是一刀——
半夏胸口又被劈开一道,鲜血伴随着皮肉绽开,在半夏衣衫上浸出朵朵鲜红花朵。
“啊……”半夏竭力挣扎,却仍无法冲破徐廷的言能术。
疼痛和恐惧让他面色更加惨白,双眼里的阴毒变得更烈,掺着畏惧,化成一种惨烈的,又让人对视后觉得后背发麻的神色。
“噗——”
“噗——”
“噗——”
徐廷鼻孔、耳朵和嘴角都渗出血来,手上却一刻不停,一刀一刀的横切半夏皮肉。
只有这样,才让他胸口的愤怒,稍解。
而身体里不断警告着他的痛苦,却被徐廷弃之不顾。
这个变态,竟毁了王异的脸,断了王异的手指,伤的他鲜血淋漓……
鲜血喷在跪在半夏身边的葛珍脸上,葛珍面色惨白发青,却还没能晕倒。
眼前的每一处画面入眼,都足以让她以后日日夜夜在梦魇中惊惧。
可她却还无法晕倒……
半夏感觉到生命在流逝,身体开始逐渐变冷。
他听到身边二小姐葛珍的哭泣声,终于能扭头时,他朝着葛珍望过去。
二小姐被吓的面色惨白,都怪他……都怪他……
他不想的,他本不想吓到二小姐的。
可已经没办法了……他不得不这样做……
他不能被抓走,他还要保护二小姐……
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负,不让任何人抢走二小姐喜欢的东西,不能让二小姐不高兴……
可是……好像已经没办法了……他好像要死了……
他……他不想死……他还想呆在二小姐身边……看着她朝他笑,朝着他嗔怒,娇滴滴的让他在她身边忙来忙去……
他不想死……
“二小姐……二小姐……沽……”半夏口中吐着血泡,眼睛却始终盯着葛珍,口中呢喃呻吟和吃痛,唤的却全是葛珍。
“我们私奔……好不好……”
他的眼神逐渐衰败下去,身体也渐渐委顿。
徐廷言能术的力量在逐渐减弱,但半夏也渐渐不行了。
他只一声声泣血,一声声哀鸣,口中全是他看着的那个人:“二小姐……二小姐……二小姐……”
他声音阴柔绵蜜,嘶哑着嗓子,可却依然不再让人觉得阴毒和恐怖。
反而透着股让人浑身打颤的悲伤。
这种悲伤仿佛可以传染,仿佛让马厩里的空气,也凝结变冷了。
葛珍已经栽倒在一边,她不断磨蹭着,只为了离半夏远一点,更远一点。
在半夏喊她时,她回头望过来,注视着半夏的眼神里,却全是嫌恶,像在看什么极度恶心的东西。
半夏的眼神越来越灰,曾经眼中的仇恨、嫉妒、愤怒、阴毒都消失成了死心和绝望。
再无一丝光彩。
他口中、眼中、耳中都在渗血,与徐廷状况只更差。
他今日对能力的滥用,已远超徐廷了。
这样一个清秀的少年,面若死灰,七窍流血,身上一道道的全是血痕,却还活着……
他口中仍念叨着葛珍……
即悲。
且诡。
第47章 求不得
逐渐的, 半夏在葛珍厌恶到几乎恶心的眼神中, 渐渐凉了胸腔里的热血。
他终于死了心。
她不是恨他,他是讨厌他,恶心他……
心口痛的几乎死去。
他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挖了洞, 然后一刀刀的在割他的心。
他好痛啊。
二小姐……好痛啊……
他伤那些人,都是为了二小姐;
她们不该让二小姐不高兴。
他杀那些人, 都是为了二小姐;
她们不该欺负二小姐……
可除了她们让二小姐不高兴或伤心外,他也嫉妒那些人。
嫉妒!
嫉妒每一个在阳光下,可以放肆的人。
嫉妒他们……是个堂堂正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