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却像没听见张明磊的号令, 没看见众兵士手握利器,寒光闪闪般。
他一如方才的跨着悠闲的步调, 脸上的罗刹面具笑的狰狞而嘲讽。
闲庭信步, 无所畏惧。
“弓箭手准备!”张明磊眯起眼睛, 手握长剑一挥——
墙头上的弓箭手全部拉起手中长弓。
弓弦绷紧了,蓄力巨大。
只要一声令下,所有弓箭都讲如雨一般射向李聿,将他射成个筛子。
李聿却已然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看向张明磊, 嘴角微微一扯。
向前走着的速度,不降反而太增快了。
张明磊冷斥道:“不知死活!尔敢再向前一步,别怪我——”
李聿却丝毫不为所动。
风吹拂过李聿的袖袍, 抖簌簌如飘如仙。
“放!”张明磊眯着眼,想着也不必留活口了。
手起剑落。
墙头上的精兵们利落而整齐划一的——
“嗖嗖——”
一片箭雨破空——
李聿竟仍没有停步。
他猛地一台手臂——
让所有兵士们都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在他们未来的人生中, 这一刻将永远难忘——
李聿身周如有一层保护罩, 所有箭雨都在他身外一米处停了下来。
成半圆型, 停滞在半空中。
那些本该将李聿射成筛子的弓箭,全都停在了半空中!!
有的兵士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咬指瞠目的在墙头上挺直了身子,惊异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什么?”
“啊!”
“我天……”
“嚯——”
此起彼伏的震惊之声,方才严阵以待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松懈了下来。
他们看到了,他们从未看到,也不曾想过自己会看到的一幕。
震惊让他们失去了自己一向的冷静,和兵士们该有的谨慎。
一只弓箭逃过了李聿的控制,穿过箭阵,“噗”的一声,擦过李聿的手臂,带出一片血花。
李聿手臂微微一抖,悬浮包围在他面前的箭雨层也跟着抖了下。
所有人都跟着倒吸凉气。
张明磊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弓箭手!”
他拽进了缰绳,站在三层步兵圈中,朝着府门围墙上的人,再次大喝一声。
所有弓箭手回神,忙又俯身伏好,拉弓准备。
李聿却在张明磊下令前,手指一转。
众人便看着那些悬浮在李聿面前的弓箭,刷的一下,全部都调转了个头——
这是他们未来无数个噩梦的主题。
“啊——”不知是谁第一个惊呼出声。
随着这一声惊呼,悬浮在李聿面前的弓箭,猛地朝着墙头上的弓箭手们射了过去。
“嗖嗖——”
嗖嗖之声不住,接着便是弓箭射穿肉体的“噗”“噗”之声。
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张明磊拽着马缰,企图让身下的马儿安静下来。
那马却一直不安的跺脚喷气,焦躁不停。
那些本仆在墙壁、树上的弓箭手,本是此次围捕的杀手锏,此刻却尽数被李聿一招‘还施彼身’打的七零八落。
他仍在前进,视线一扫。
一名兵士便觉自己腰间挂着的长刀突然有自己生命般出鞘,他还不待惊呼,那刀已然朝着张明磊飞射了过去。
与人比斗,张明磊可谓是身经百战。
可要如何与一把刀战斗?
张明磊格挡了一下,便突然感觉到手臂一麻。
只见自己左臂边无数血雾炸开——
下一刻,那长刀便在他右臂上一斩。
剧痛。
“都督——”
“张都督——”
四周兵士纷纷涌向张明磊,剩下的举着刀枪望着李聿,却都满面惊惧戒备,无人敢轻易上前。
李聿已走到门前,他手指一挑,朱漆大门吱嘎一声便既敞开。
四周的兵士们纷纷举枪举刀对着他,却没一人敢动手。
他就这样,在这些人的注视下,走上那三级台阶,跨进那扇朱漆大门,绕过影壁,踏进了刘田平‘安全’的府邸。
在李聿看来,刘田平的罪,既是满门抄斩。
从影壁一路而来,他寒着面孔,将自己化作了杀人工具。
所见之人,只要一抬手,一挑手指,便从生而死。
张明磊断了一臂,想坚持不离开此处,终于在失血过多后,被人送走。
副将围着刘田平的府门,正游移不定,王异带着大理寺的众兵将赶至,也带来了陈大人的命令——围府,不可轻举妄动,妄送我军将性命。
府内是修罗场,嘶嚎不止,悲鸣不断。
府外也是热锅烹油。
每一个围府的兵将,都汗湿了衣衫铠甲,用尽全力攥着武器,却仍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安慰。
李聿所到之处,皆带起一片血雾,如阎罗王亲临,抓走了魂,倒下的全是尸体。
失去血液,干枯的尸体。
仍有刘府内护卫在绝望之际,与李聿拼命而搏。
不过多耗费些精力,多动一动手指。
阖府上下,不分男女,不论老少。
彷如携着满门抄斩的圣令,举着一把夺魂摄魄的恶刀。
刘府里的假山桌椅开始不受控制的滚荡漂浮,有的人甚至也会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托起。
即便是站在府门外的兵卫,也能感觉到不寻常的力量。
王异焦灼的站在府门口,等待着陈决。
徐廷驾马赶过来的时候,被王异一把拦在了门口。
“你不能进去!”王异一把按住了徐廷。
“得阻止他!不然……小小怎么办……”徐廷一甩手丢开了王异。
王异却并不撒手,追上前又抓住了他。
“如果他……失手杀了你,小小才更惨啊……”王异拽着徐廷手的大手用了劲儿,感受到徐廷紧绷的肌肉,他知道,这家伙也怕的。
“可是……”徐廷看着墙下倒着的伤员和尸体,看着影壁边的血迹和残尸……也觉得浑身发冷。
可总不能让李聿就这样在里面屠戮……
“大人很快就到。”王异看着徐廷,声音压的很低,却掷地有声。
是的,陈决!
等陈决!
这一天的时间,过的格外的缓慢。
每个人都觉得那样难熬。
鲜血的腥气越来越重,惨嚎声交错不休。
九门步兵五营的伤员们被偷偷拽出来,按在墙外暂且救治。
王异站在巷子口,满头大汗的翘首等着心里唯一的救星。
……………………
云儒书院。
中午时分,李儒留了敬北候用简餐。
饭后,两人围着小茶桌滋遛滋遛的喝茶。
京城偌大,有的地方绷着生命的那根弦,有的地方却饮茶畅饮好不悠闲。
“今日九门提督调兵于刘府捉拿真凶。”敬北候看着天,突然开口说道。
大京城近些月份,都不很安宁啊。
“刘睿居然回家了?”李儒吃惊的放下茶杯,有些不敢确信。
陈决在刘府附近都按了眼线,刘睿居然还敢回家?
刘睿虽然愚蠢,却绝对不是傻瓜。
“不是刘睿。”敬北候却突然摇了摇头,“说是有真凶,但是很难缠。九门步兵将刘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说是天罗地网也毫不为过。而且……还动用了弓铁营,弩手箭手都出动了。”
“其他真凶?有这么难缠?”李儒皱眉。
“听说是跟刘田平有仇,近期死的不是美男美女了,全是刘田平的副手。而且……这凶手,该也是有异能的。不然怎会就一人,让张都督那样大费周章。”敬北候啧啧称奇。
有异能之人,实在是个巨大的隐患啊。
难测,难缠!
李儒却双眉紧皱,整张脸都微微抽动了下。
跟刘田平有仇,有异能?
接下来的时间,李儒一直在敷衍敬北候。
尽快的应付走敬北候后,他朝着在后院儿荡秋千的李兆便跑了过去。
这么多日子,李兆从未见过哥哥如此慌张,那样儒雅的一个人,竟急的小跑了起来。
“阿兆!”李儒跑着,面上微微涨红,心里砰砰跳的格外慌乱。
……………………………………
陈决用力夹了下马腹,马儿痛的风驰电掣往前赶。
到得刘府前,陈决不待马儿挺稳,便忙翻身下马,脚下震的痛了下,他也顾不上龇牙咧嘴。
“进去多久了?”他急的问王异。
“有一会儿了。”王异面上尽是焦虑。
陈决扯了扯衣领,上了台阶便往里走。
王异忙拉了陈决一把,“大人——里面——”
“没事。”陈决拍开王异的手,转头便看到了地上倒着的尸体。
有的是想往府外跑的小厮,有的是被弓箭射中胸口的兵士。
他脸色铁青,怒意涌上,气的浑身发抖——李聿!李聿!
昏招!
“大人,我怕他杀红了眼,连您也——”王异急的跟着陈决便往里走。
徐廷、张龙、赵虎看着院子里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也都皱着眉,可攥着拳头,白着面孔,他们也都跟了上来。
“……”陈决却并不回王异的话,他扭头朝着王异道:“你们离远点!”
“大人——”王异。
“离远点!”陈决回头怒喝,双眼震怒,雷霆般低吼出声。
王异抿住唇,知道陈决因着担心李小,担心李小的哥哥,才这样发怒。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咬着牙,只在陈决身后一步之处随着——万一有个意外,这个距离也可以应变。
徐廷也紧随而来,站在了王异身侧。
他寒着面孔,脑海里回忆着这些日子里对于异能的磨砺。
或许,一会儿便需一试。
往府内行走,几人越走越是心惊。
前院死者多还留有全尸,有的化成干尸,有的被假山石砸死……
可越往后,场景却越是可怕。
仿佛在进府的路上,李聿愈来愈癫狂。
也对自己的能力愈失控了。
陈决抿着唇,沉着脸,心里越来越凉。
李聿是要灭刘家满门。
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小小曾被刘田平捉住。
这事中,恐怕还另有隐情。
四周弥漫的血腥气越来越浓,他们身上的汗毛也都立了起来。
仿佛周身的每个细胞,都能感觉到危机一般。
陈决一行几人踩着鲜血和残肢穿过前庭,往府内走着。
而另一边,李聿已经杀到了刘田平的书房。
操控着院子里的假山石,将书房外围着的一小圈儿护卫砸的鲜血淋漓,他猛地一收拳,一个护卫的心脏仿佛被人攥紧般,在体内爆裂开来,鲜血顺着七窍流出,护卫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只这工夫,另一名护卫冲到李聿身边,拔刀狠狠刺入了李聿后心。
李聿左手朝着右后一抓,那把刺入一半的匕首,便再也无法深入分毫。
刺匕首的护卫方想拔出匕首再刺,却突觉手上匕首形状变化,下一刻,那匕首仿佛融化般,突然化作一根长刺,反过来将他刺了个对穿。
李聿回手一劈,那匕首又化作一把长剑,一道华光,那护卫的人头便飞了出去。
只见李聿双眼充血,面上身上全是血污。
有的是他的血,更多的,则是刘府上下之人的。
他回身大喝一声,面容狂暴凶残。
一直戴在脸上的罗刹面具早已不知所踪,而他现如今的脸,却并不比那罗刹温和多少。
随着他的怒喝声,剩下的两个护卫身上的刀剑都变换了模样,在李聿的操控下,成了杀伤他们自己的凶器。
两手一份,几个护卫纷纷向四周墙壁撞去——头破血流。
他向前一步,手指一挑,书房的门自行弹飞,撞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陈决再几个动作,连门边的墙壁都坍塌了开来。
刘田平不得不从房间内跑了出来,他看见李聿,心里已是又恨又惧:“你到底是谁?”
“你可知闵筝是谁?”李聿的声音低哑,透着几分疯狂。
刘田平愣了愣,颤着身子努力回想,才啊的一声低叫:“是闵家的那个小姐……”
“那是我娘。”李聿淡淡笑了笑,“你为何要害她全家,害她那般……”
“闵家自作孽——啊——”刘田平才要说话,身上穿的衣裳突然一紧,喉咙被箍住,他梗着脖子,再发不出声音。
李聿双眼透着凶恶,他微微松了手指,冷冷道:“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我会一个、一个的取你们的命。”
刘田平感到衣裳略松,一把扶住残墙,一手扯着衣裳,大口的呼吸。
“你……你把我睿儿……怎么了?”刘田平抬起头,愤怒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