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人,他张塘有马了!
大理寺归档,专供张塘骑乘的威风凛凛的大马。
他简直受到了跟大将军一样的待遇啊!!!
张塘牵着马就往前堂走,赵虎忙道:“张大人,您认了这马了,可就送去马厩吧,前院儿哪有拴它的地方。”
张塘哎呦着停住,又转而往马厩走。
可到了马厩,又守着马儿转来转去不舍得走,在马厩里闻着骚臭味也不嫌弃,足足又呆了半刻钟,才舍得挪步离开。
还一步一回头的,像要跟自己的情人分别似的。
马倌儿看着张塘的样子,忍不住嘲笑,张塘却一点也不介意,脾气格外好的跟着一起傻笑了好半天,直到转过回廊,才稍微不那么傻了一点点。
回到正堂,张塘站在屏风后,面对着屏风,感动的不行。
屏风后面是那威风正直,勇敢俊朗的陈大人。
他好想给陈大人跪下磕头怎么办。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威严有能力,又这么体贴细心的上级!
他也不过就念叨了一次,陈大人居然放在了心上。
好想报答陈大人,可是陈大人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他哪里还缺什么呢。
等等——
张塘突然歪着头,表情认真起来。
要不要跟陈大人沟通一下如何向女孩子表明心意呢?
啊,万一陈大人觉得自己被看清了,恼羞成怒怎么办?
要如何跟陈大人传授一些男女之间的事儿,又不会显得刻意,也不会让陈大人听了多心,还能起到作用呢?
张塘正面对着屏风思考正经事,陈决突然从屏风里绕了出来,他猛然看见张塘在那站着,吓了一跳,脸色立即就难看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陈决嫌弃的看着张塘。
“啊,大人。”张塘也被吓了一跳,忙后退一步,“卑职在想李小——”
“什么?”陈决眉头皱起,眼睛微眯。
张塘脸猛地涨红,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是在想——在想李小的哥哥,那个……要不要起个衣冠冢。”
陈决脸色也并没有好转,反而更沉了几分。
张塘却默默舒了口气。
沉吟片刻,陈决才冷着声道:“未找到那人的尸体,就说明他没死,给活人建冢,闲的吗?”
说罢,陈决板着面孔,带着一阵风,出了正堂。
张塘看着陈决的背影,肩膀便垮了下来。
搞了半天,陈大人竟还不愿意接受李聿已死的事实吗?
还是……大人真的相信那人都那样了,还有的活啊?
摇了摇头,张塘回到自己案桌前,发起了呆。
拥有马匹坐骑的愉悦暂且被搁下,他抽了一张纸,在上面开始随便写了几个名字。
刘田平,大理寺少卿,灭门。
肃王,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儿,以谋害多人罪被抓。
赵知方,户部尚书,唯一的嫡子死了。
兵部方尚书,次女死。
葛荣,吏部尚书,两个女儿受难。
内阁刘大学生,小女儿自杀。
九门提督张明磊,失去右臂。
……
张塘突然想起了上一次朝野动荡,那还是十九年前的闵家案。
户部尚书闵大人家,满门抄斩……
现如今,又是京城头几品的大官家里依次出事。
尤其肃王和刘田平……
抿住唇,张塘将毛笔放在砚台上,想到:当今朝野之中,与闵家案相关的,就有七位大人——
当初是刘大学生负责抄家。
肃王陪同刘大学生,亲执。
刘田平作为大理寺少卿,举证审理。
赵知方取闵大人而代之。
九门提督张都督围府办事。
工部钱尚书当初也是搅和在案子中。
还有……
张塘又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彭涛。
朝野中的这六个人,能把闵大人拉下马,无非也还是因着给镇北大将军彭大将军运粮一事,可这运粮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多人都心知肚明。
当年老皇帝立储,朝野内外都在结党私营,拉闵大人下马的七位大人,恐怕都是一边的。
这些个当官儿的,也就陈大人一个置身事外,真把自己当个清官大老爷,主持正义,洗脱冤屈,维护律法……
可是,老皇帝年纪也到了,到时候新帝又会怎么对待陈大人呢?
可会向当今圣上似的,这样信赖吗?
正想着,陈决更衣归来。
张塘忙一把将那张纸卷成团儿丢到了边上的桶里。
陈决白了他一眼,绕过屏风回了自己位置。
张塘又不放心,从桶里将纸团捞出来,撕成碎片才作罢。
看着桶里的纸屑,张塘有些愣神儿——
十九年前闵家案是立储前的风波,那现如今,京城内再次不太平,又是为哪般呢?
……………………
又是一个归心似箭的傍晚。
陈决下了马车,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从容的下了马车。
西边落日余晖烧的半边天都红紫一片,无比绚烂。
他驻足在门口望了望,才往府门内走。
踏进府门,他问边上的小厮,“门口那匹马是谁的?有客人来?”
小厮关好大门,忙到陈决跟前,答道:“回大人话,是乔世子过来了。”
陈府难得有客人。
“谁?”陈决眉毛霍地挑起。
小厮有些不明所以,可看见陈决不悦,还是缩了下肩膀。
“乔……敬北候世子爷。”
“谁放他进来的?!”陈决声音猛地拔高。
“啊……”小厮满脸惶然。
陈决已经迈着大步朝后院儿走去。
管家正往外走,碰到陈决,忙俯身行礼,“大人,您——”
“乔放呢?”陈决快速打断了陈管家,不高兴的质问。
“啊……在李小姐那边——”陈管家有些不明所以。
“谁让你放他进来的?”陈决怒斥。
“啊……他……世子爷——”陈管家磕巴了下,手心一下渗出一层汗。
陈府一向少客,来拜访的人,一直都是直接请进门。
对方又是敬北候世子……
而且,陈大人也没说不让人来啊。
“你就让他个外男,去了李小的院子?”陈决猛地停步,回头怒目而向,显然是真气极了。
“……”陈管家张了张嘴,面部表情显示着他的愕然。
李小姐也是个客人嘛,也没说不让她见人……
陈决看着陈管家的模样,气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将手里的糖葫芦朝着陈管家身边的小厮一丢,大踏着步子,气势汹汹的朝着小素苑而去——
第86章 亲我一口!
傍晚时分,院子里已经开始昏黄一片。
彩霞逐渐暗淡了颜色, 四周开始被夜色笼罩。
小时桌上摆着两根红烛, 微风下摇曳着火焰, 让四周的景色也随着光影变得迷幻。
院子里的红灯笼只让四周蒙上一层微微的红晕,却无法将人的脸照的通明。
李小坐在石桌一边,面白如凝脂, 面颊粉扑扑的, 嘴唇红润, 正一开一合说着什么。
乔放就坐在她对面,左手放在桌上, 显然才受李小看过手相。
桌上三颗铜钱随意的散着, 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可对于看不懂的人来说,也不过就是铜钱而已。
李小的那双丹凤眼正望着乔放,认真的讲着这一卦的卦象。
乔放穿着一身深灰色劲装, 头发简单的束在头顶, 显示着他已然不是年轻的读书人了。
他背脊挺的笔直,朗朗坐在那里, 面白如玉, 长眉朗目,明媚而俊逸。
两个人对桌而坐, 低低而谈, 互相对望着, 气氛格外的静好。
院子里的凌霄花开的一片一片的, 清丽又有淡淡的艳。
花前月下,郎才女貌。
——陈决踏入小素苑的院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他站在院子边缘,驻足瞧着他们,手握成拳,面色寒的像凛冬的雪。
站在他身后的阿六和王朝都噤若寒蝉,想要装消失。
他们看着李小的眼神,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怜悯,可怜的李小姐,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
那边李小刚说完话,在乔放反问了一句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眉毛微挑,淡笑着的样子,也格外撩人。
这几个月大概正是小姑娘长身体最快的时候。
现如今,她眉眼已然长开,长眉柳叶一般舒展,眼睛又大又圆,偏偏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诱人的妖气。
长长的上下睫毛像两条眼线,加深了眼睛的轮廓。
长而卷的睫毛也让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朦胧可爱。
挺巧的鼻子让这张脸显得即秀气,又多了几分大姑娘的挺秀,让这张柔媚的面容,增加了朝气。
嘴唇润润的,红红的,不说话时会不自觉的微微嘟起,说话时偶尔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总会让人心痒难耐。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裙衫,长发被梳头丫鬟梳成双丫髻,显得格外可爱灵动。
让这个刚出挑了的少女,美艳中仍有稚气,娇俏可爱的让人无法不悸动。
乔放就如陈决一般,定然将小姑娘的每一寸美丽都看在了眼里。
在李小认真与他说话时,他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睛像黏在了她的脸上。
陈决往前走时,逐渐能看清乔放的侧脸,那样专注的盯视着李小,眼神里满是对少女美好的眷恋。
在王朝和阿六的祈祷中,李小终于看见陈决,她脸上立即挂起笑容,站起身脆生生道:“大人。”
乔放看着李小脸上突然洋溢笑容的模样,看着李小站起身朝着陈决露出自己的小虎牙,没心没肺的高兴起来。
这些日子,她脸上总是有郁气,哪怕陈决反复跟她说,也许哥哥没死,可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还是会沉默。
只有在看见陈决的时候,她会有种本能的高兴。
乔放看着她的模样,抿着唇,心底里的某些地方,更明晰了。
他没有站起身,坐在原地,扭头朝着陈决望了过来。
陈决站在几步之外,只朝着李小淡漠的点了点头,便不悦的望向乔放。
他此刻心里冒着火,不仅因为乔放的贪婪眼神,更因为李小的不拒绝。
李小看着陈决的模样,立即也敏感的感觉到了什么,她站在那里,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乔放,又看了看陈决,后知后觉的察觉到此刻的状况,似乎不是特别好。
“大人,乔公子来找我卜卦,他——”李小才开口要介绍状况,陈决便打断她,生硬的对身后的王朝道:“王朝,送客!”
王朝立即上前几步,朝着乔放走去。
乔放看着陈决,冷笑一声,“陈大人还真是出了名的不好客。”
“客无好客,恕不远送。”陈决站在原地,背着手,压抑着怒气,扭头朝着王朝厉声怒喝:“王朝!”
王朝本来站在乔世子两步开外,听到陈决的怒喝声,忙又朝着乔放逼近了一步,虎着脸,一把握住了自己腰间长刀的刀柄。
李小吓的张大嘴巴,有点吃惊的看着陈大人。
又为难的看了看乔放。
乔放看了眼王朝的刀,“大人还敢杀了我不成?”
“押你滚出去总归不难。”陈决。
乔放磨了磨牙,又苦笑一声。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扭头朝着李小笑了笑,将带来的南珠耳环往李小面前又推了推,对李小说:“待我到了北边,遇到好玩儿的事,给你写信。”
李小慌忙点头,一副怕乔放被陈决杀死的样子。
她眼神却一直盯着陈决,又很怕陈决突然爆炸。
陈决本就很气,看着李小和乔放面对面坐着的样子,恨不得杀人。
此刻瞧见李小居然还没心没肺的点头,他气的后脖子阵阵发麻。
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才能压下火气。
待王朝将乔放‘送’出院子,陈决才大踏步朝着小石桌边走去。
他看了看那杯乔放坐过的石凳子,扭头看了眼阿六。
阿六仿佛突然被神点化,瞬间便明了了大人的意思,一个箭步到陈大人身边,弯腰使了大力,将那石凳搬起来,憋红着脸,往外搬。
陈决看着阿六费劲儿搬石凳子的样子,稍微消了一点气,走到李小身边的石凳上,坐下了。
李小眼睛还望着已经出了院子,将石凳暂且放在地上,累的捶腰擦汗的阿六。
她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陈大人似乎非常非常不高兴。
陈决看了眼桌上放着的那个木质精雕的小盒子,他伸手便将之拿在了手里。
拉开盒子一看,里面居然装着一堆耳环。
他心里火气越发的大,将盒子盖好,攥在手里,他闭着眼睛强压怒气。
远处阿六搬完凳子,回来后,远远的站在廊柱下,不肯靠近了。
陈决望了他一眼,突然一扬手,将手里的木雕盒子丢了过去。
阿六慌忙连跑几步,才接住。
“丢了。”陈决沉声道。
李小瞪圆了眼睛。
那个东西很贵吧,卖了还能换不少银子呢……
“怎么?不舍得?”陈决扭头凉凉的问。
李小忙摇头,机灵道:“不要了。”